他成了女主朱砂痣[快穿] 作者:南塘北鲤 文案: 文修是轮回司新晋员工,负责渡化恶鬼。 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努力工作,还有...谈情说爱。 但是轮回司明令禁止员工上班期间谈恋爱。 文修只能及早抽身,哪成想一不小心成为了对方念念不忘的朱砂痣。 以至于,经年之后... 比怨气弥漫的恶鬼还可怕的鬼修罗脚踩轮回司找上门去:撩而不娶,是想死? 文修眨眨眼,双手交出,束手就擒。 【我于轮回镜中窥见你,见你身处荆棘,决 定来渡你。】 端方板正的小叔子x困死后宅的嫂子 光风霎月的小公子x重生的残暴长公主 垂垂老矣的老妪x文质彬彬的商贾x官家娇娇女 神器化人×正道仙子 *提醒:这不算甜文,但是该甜会甜,总体就是玻璃渣>糖。 主cp就是女鬼了,真大结局才圆满,中间就算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系统 快穿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修 ┃ 配角:系统 ┃ 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1v1救赎 立意:救赎你我她,和平靠大家! 第1章 嫂嫂当自强 白马寺后山的一处小亭子里,文修坐在轮椅上,手指摩挲着白玉指环,说不清手指和指环哪个更白些。 一双圆溜的黑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环山。 白玉指环莹白透彻,触手生温,里面却附着一枚系统。 文修是新晋的轮回司实习生,由于同行陷害,被调去名声极差、工作完成度年年倒数第一的渡恶道去渡化恶鬼。 这次的轮回地点在大业王朝,是一个风流才子疏狂不羁,名士之流才华横溢的时代。 不禁让人心生向往。 但是一来到这个地方,文修就被困在白马寺里。 当地人文全靠脑补,名士才子全靠想象。 他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墨黑色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一样,忧郁且黯然。 刚出厂半年多的小系统许是觉得他做作,不满地撇撇嘴。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目标人物啊。” ——整天杵在这算怎么回事儿。 当然这话它不敢说,只敢在心里嘀咕,这个名叫文修的员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想禁言系统就禁言系统,它的雷电惩罚装置都干不过他。 不敢惹,不敢惹。 文修抿了抿嘴唇,对着环山,加深了眉间的痕迹。 小系统不懂事,打扰他思考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魏文修,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常年在寺庙修养,哪里是随随便便可以离开的。 要等时机才行。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这具身体的长嫂,永安侯府世子夫人,有一个宠妾灭妻的丈夫——一个在高门大院里饱受委屈的女人。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女人在古时候并不少见,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和所有的后宅女人一样,空耗一生。 死后顶多遗憾有这么坎坷的一世。 可是最后却变成地府的一只有着滔天怨气,千百年都无法消去的恶鬼。 实在是她的渣男丈夫…禽兽不如。 这恶鬼原来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杜蓉萱,本来有这样的身份背景至少可以嫁个好人家。 但是适逢选秀之年,杜家又不想在这个表面选秀背地却是各皇子招揽势力的假把式里站队。 杜尚书就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情,被贬为杜侍郎,家里的女儿也赶紧找人相看。 就这样杜蓉萱一家盯上了永安侯府,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世家。 永安侯世子魏文成在外风评不差,脾性温和,为人儒雅,有当代才子之风。 杜家在一开始很是满意。 按理说这本该相濡以沫的一对夫妻,却没有朝着幸福美满的方向走。 全是因为魏文成在外秘密养的外室——林婉柔。 魏文成对林婉柔是真心真意的,恨不能宠上天的那种。 因为愧疚不能明媒正娶林婉柔,魏文成对这个外室是言听计从。 连杜蓉萱怀胎五个月大的孩子也能下手。 彼时的轮回镜里的情形是这样的: “夹带一身风雪的魏文成缓步走进梧桐院,眼里晦涩不明,以往若有似无的笑意也变得分外诡异。 他轻轻推开主屋的门,随手将沾满雪粒的披风取下,置于架子上,细心的在炭炉前烤烤火,褪去一身寒凉才走向内室。 杜蓉萱正倚在床头看书,旁边是绣了一半的小衣服。她一边抚着显怀的肚子,一边安闲的看书,灯火下的脸静谧而安宁。 魏文成眨眨眼,走到她身前,修长的身体将灯光挡住形成一片阴影,看不出魏文成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到他说:‘这么看书仔细伤神。’ 本该不满有人挡着她看书的杜蓉萱,一听到这声音,脸上立刻露出由衷的喜悦。 魏文成顺势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眼神放在她凸起的肚子上,露出一个笑:‘五月了吧。’ 杜蓉萱看着肚子,柔了柔眉眼,‘是啊,咱们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出世了。’” 看到这里,一串数据的系统还飘在轮回镜前,用杂七杂八的数据码出一个咧开的姨母笑,直呼般配! 男的清正,女的秀丽。 这对cp它磕得很上头! 文修心知没有那么简单,在心里嗤笑。 果不其然,这晚之后魏文成每天都给她送安胎药。 虽然不好喝,虽然每次都想吐,但是在魏文成的怀里,杜蓉萱还是喝下去了。 这药的药效很快就凸显出来了,也可能是魏文成不想再在杜蓉萱面前做戏了。 一天傍晚,杜蓉萱小产了,孩子下来的时候是一团快要成型的肉,很奇怪的是肉团还有心跳! 杜蓉萱痛失孩子后,悲痛欲绝,差点想不开,身体也因此差到极点,从此开始了卧病在床的日子。 而魏文成也就在她小产的当天晚上去了一趟就再也没有出现。 在离开梧桐院前还悄悄派人换了这边的奴仆,命人悄悄看住这院子,看起来是要让这院子与世隔绝。 杜蓉萱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抑郁了一整年。 一边是孩子没了,一边魏文成还不知道为什么对她不闻不问,心里更加绝望。 她身边的丫鬟虽然察觉出一点,但是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就这样一年以后,杜家在有心人的算计下,全族成为阶下囚,魏文成也在这时把林婉柔带回了侯府。 林婉柔回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魏文成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龙凤胎。 一回来就引起了侯府老太太的注意,常年礼佛关在檀香院的老太太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同意魏文成纳林婉柔为妾。 事后还让儿子好好安抚杜蓉萱。 但她不知道的是杜蓉萱已经病痛缠身很久,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处理完这件事,老太太就又去闭关诵经了。 而压垮杜蓉萱最后一根稻草的是林婉柔的出现。 林婉柔对杜蓉萱一直有着深切的恨意,那天特地歪缠着魏文成陪她去梧桐院。 看着形容憔悴的杜蓉萱,林婉柔趴在魏文成的怀里洋洋得意。 又怂恿魏文成将她身边的所有丫鬟打发掉,然后一个人对杜蓉萱吐露出心里最大的恶意。 将魏文成杀了杜蓉萱的孩子拿来给她进补的事情全盘托出,其中还有杜家被流放的事情。 杜蓉萱先是不可置信,再是仔细回忆那段时间魏文成天天送来的安胎药,还有他突然冷落她… 即使心里像针扎一样疼,杜蓉萱还是不愿意相信,直到林婉柔将一个盒子扔到她面前。 哐当一声,盖子掀开一点,露出些许紫色,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臭气,林婉柔捂着鼻子:“你大可以看看你的孩子是不是在里面,这团东西太过恶心,我才不会碰,不过是不想你生下成哥的孩子罢了。” 所以她谎称自己不孕,又让江湖术士蒙骗魏文成,说自己需要五个月大的孩子来提高胎运。 “我和他才是一对。”略带骄矜的话传到门外的魏文成耳朵里,他只能无奈一笑,眼里带着些宠溺。 虽然对不住杜蓉萱,但是他心有偏爱,那就只能对不起她。 林婉柔说完这些也不想在这待着,一眼都没再看杜蓉萱,和魏文成离开了。 反正梧桐院早就被人看管起来,想她杜蓉萱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屋里,杜蓉萱久久不能消化她的话,那些刺骨钻心的话,折磨得她好痛苦,一边是孩子,一边又是杜家… 噩耗来得太突然了。 越想越混沌,眼前一黑,她生生呕出一口血,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最终,死不瞑目。 轮回镜停在杜蓉萱睁着一双眼死死看着门外的画面。 缩在角落里,系统哭得一抽一抽的,嘴里:“#&###&&” 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啧,文修面无表情。 世人皆苦,哪有一世悲凉就成百世恶鬼的。 怕不是心里还有执念,他猜测。 . 魏文修之所以在白马寺生活,全因从小体弱多病,幼时又被大师批命说他命轻容易夭折,唯有常年得沐佛光才能活过十八岁。 信佛的老太太魏柳氏这才将他寄养在白马寺。 八岁上白马寺,如今已然十六岁。 虽是被养在外面多年,但他的母亲魏柳氏常年惦记着。 这半年多的日子,文修一直给这个身体调养,总算得到主持一句身体大有好转的话。 眼看春节快要到了,他也该动身了。 而这就是见任务目标的时机了。 在这之前,系统成天担心文修下不了白马寺,遇不到杜蓉萱,渡不了她。 等文修提醒后,又担心文修和侯府的第一次接触。 它有些担心这届员工的工作水平,它只是第一次出厂的小系统,也没什么工作经验,只知道任务完成度全靠员工演技。 只希望到时候文修能影帝附身。 一会功夫的时间,刮起阵阵凉风,头顶的阴云也聚拢起来,看起来是要下雨。 文修推着轮椅到一旁的柱子,柱子上挂着一串铃铛,是专门供文修摇铃喊人用的,在白马寺的其他地方也能看见。主要还是因为这具身体太弱,离不了人。 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远处的书言、书行赶紧跑来,一人推轮椅,一人弯腰询问文修:“公子可要回房,这天似乎要下雨了。” “去主持处。” 书言、书行应是。 主持还在清心院诵经,文修此去是要向他交代一下自己几天后要离开的事情,并且向主持讨要一卷经书。 魏文修是个学霸型人才,从小就喜欢读书,来到白马寺后还点亮了读经书的兴趣,常常能做到手不释卷。 主持一听见车轱辘声就知道魏文修来了。 他轻捻手上的佛珠,等着人到自己跟前。 魏文修从轮椅上站起来,缓步走进禅房,正坐在主持对面。 “恒远叨唠了。”魏文修字恒远,是他早死的爹提前给他取的。 主持是个四十来岁的和尚,脸上微微含笑,熟稔道:“恒远可是要归家?” “嗯!”魏文修圆圆的黑眼睛溢出喜悦,面上虽然还是一副板正严肃的神情,但是再怎么掩饰也还是透露出自己的欣喜。 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又是在一个简单的环境里长大,自然不懂得怎么掩饰情绪。 主持了然。 又听他,“可否借阅一下《般若心经》?” 主持自然无有不可,命人去拿,又问道:“何时归来?” “不知道,想多陪陪母亲。”文修拿起桌上的茶壶替对方和自己倒茶水。 “也好,魏夫人想必就盼着这一天。” 他深知魏柳氏对这个儿子的在意,每年给魏文修的东西都是一车一车的。 主持:“只是自己的身子也要时刻注意些,这几年虽有好转,但是体弱却是胎里带来的,要小心将养着。” “是。” 又坐了小一会,这双腿就有些受不住了,因为不能久坐,文修起身告辞。 . 四天后,三辆二驾马车缓缓而来,四柱以铜为饰,雕以奇珍异兽,整辆马车端的是古朴大气,魏柳氏和杜蓉萱正坐在第一辆车内。 魏柳氏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自从儿子来了白马寺,她也习惯手持佛珠了,看起来慈眉善目又脾性温和的样子,但是此时看起来却有些急了,时不时要看看被风掀起帘子的车窗。 杜蓉萱轻声开口安抚老人家:“娘,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见到二弟了,您喝喝茶再念念经,很快就过去了。” 魏柳氏泄了气,媳妇说的有理,也只能这样了。 一路无话,伴着马蹄嘚嘚声向白马寺而去。 等马车到达山脚,魏柳氏和杜蓉萱又要步行上山。 到了山顶朱墙青瓦的白马寺就出现在众人眼里,等她捐了香油钱又马不停蹄地去儿子所在的院子。 文修身穿浅蓝色的宽袖褶服,外罩一件鹅氅披风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还未出门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朝着他来。 魏柳氏来接他了。 等魏柳氏来了对上文修的视线,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娘的恒远…” 她抱住小儿子,听他喊:“娘,恒远在。”他轻拍老人的背,安抚她。 被母亲抱住后,文修不经意抬头又对上杜蓉萱。 落后一步的杜蓉萱是这个身体的大嫂,长相清丽温婉,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却胜在气质不俗,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干净透彻。 文修眨巴眨巴眼睛,问母亲:“娘,这是…嫂嫂?”侯府与魏文修书信往来时有提到这个进门不久的儿媳。 魏柳氏反应过来赶紧向他介绍:“瞧我,都忘了,恒远,这是你大嫂,你大哥去年娶的杜侍郎的女儿,你还没见过她呢。” 文修端正坐姿,抬起手一丝不苟地向杜蓉萱行礼,介于青年和少年的音色有些清透又有些磁性,红艳艳的唇一开一合:“恒远见过嫂嫂。” 杜蓉萱顿了一下,又温和一笑才开口,“二弟。” 方才那句问候又酥又轻,实在是挠人心窝子,叫得她差点一惊,好在及时稳住,要不然说不定要丢人丢到小叔子面前。 旁人不知道,杜蓉萱自己却是清楚,她对说话好听的人一向是喜爱非常。而二弟声音好听,又兼身体虚弱说话总是有些气不足,这样合起来的声音她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旁人没有注意到。 杜蓉萱转着手腕上的玉镯,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又要听婆婆对二弟嘘寒问暖。 魏柳氏这次来不出意外的又给文修的院子添置了许多东西。 作者有话说: 女主名字竟然成了违 jin 词,TAT 第2章 嫂嫂当自强 永安侯是老牌勋贵,逃过了爵位降等也没逃过新贵崛起,权利下放,逐渐变得边缘化,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依旧是门面光鲜。 魏文成以为杜父贬官是暂避风头的权宜之计,杜父以为永安侯高不成低不就的家世最为稳妥安全。 正因为此,魏文成和杜蓉萱的婚事才能成。 魏文修回到侯府后住在青竹轩,是独辟出来的一处院子,里面种着好大一片竹林,据说竹子阳气重,能克制体虚之人的阴气。 因此,爱子如命的魏柳氏命人种了好大一片,郁郁葱葱,四季常青。 书言常说这片林子能不能镇阳气不得而知,但是他们家公子挺喜欢刻竹子玩的,尤其是这次归家之后。 这不,文修正在竹林小筑里摆弄竹叶。 竹叶两指宽,叶子尾端泛黄,叶片稍硬,他握着一柄尖细的袖珍小刀一点一点地刻画。 起初书言还看不太懂公子在刻些什么,直到轮廓逐渐出现,方才看出点苗头。 男子发饰、直襟褶服,秀气挺拔的鼻子和圆溜的眼睛怎么看都像是小魏文修。 看着小小的人被栩栩如生地刻在叶子上,书行忍不住赞叹道:“公子刻得真像,这叫什么?” “叶雕。” 将这片叶子举着,透过太阳可以看得更仔细,刻出来的人物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文修满意地将叶子夹在书本中,看了看时辰让书行书言推他去找魏柳氏吃饭。 轮子在湿软的地上滚动,偶尔压到枯黄的叶片就会有一声脆响,小小的,好听又解乏。 这片竹林是有铺青石板路的,但是他此时有些乏累,不喜欢轮椅和石板接触时发出的轱辘声,所以选了这条小径。 文修专心听着这声音时,不想旁边林子里的说话声也传了来。 “…事成之后,姐姐可别…我的三十两银钱啊。”一道文修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 “小璇到夫人处…时,我自然会给你。”这声音好像听过,却是想不起来。 慢慢的他们离得更近了。 “含枝姐姐,这换过去的丫鬟十有八九会遭了罪,万一日后她的家人找上门…”说话声带着迟疑。 “无碍,我是夫人房里的,他们能怎样?”语气甚是嚣张,带着一丝不以为意。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声音也越发清晰,书言弯着腰小声对文修说:“公子,是世子夫人房里的含枝,与之对话的像是管理内务的人。”他也不认识。 书言对这事见怪不怪,倒是很平常:“可能是在夫人处当差更轻松,银钱也更多吧。” 书行在一边小声附和:“夫人对下人一向很好,是有大把的人愿意伺候。” 文修本来不太想管这些,现在却对书行道:“一会把那个管理内务的丫鬟带来。” 说完也不看两人,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书言书行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和魏柳氏吃过饭,文修回到青竹轩,刚进门就看到跪在正中央的人。 一听到车轮声,对方赶紧转过身子跪趴着,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何时来的?”文修问。 “回公子,午膳时分。”小丫鬟紧张得磕磕巴巴,天知道她怎么会被叫来青竹轩的,而且她一来就一直跪着,也没人叫起,跪的越久想的越多,自个反复在想哪里得罪了这个二公子。 文修掩袖咳了咳,脸色越发苍白,然后又看了一眼书行。 “说说中午你在竹林和人聊了些什么?”文修让人起来。 丫鬟心里一紧,偷偷瞧着文修的脸色,只见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珠子直直的看着,原本清澈的眼底变得深邃一片。 中午的事想是被二公子听到了,丫鬟在心里苦了脸。 “含枝姐姐想要把她的妹妹调到夫人房里。”丫鬟斟字酌句。 等了一会,丫鬟没了下文。 “还有呢?”文修端正坐姿,手上却不紧不慢地轻叩轮椅扶手。 “…还有她许诺事成之后给奴婢三十两。”丫鬟缩着肩膀,支支吾吾地说。 文修撩起眼皮,“没了?” 丫鬟不敢说话了。 “书行,拖出去。” “公子饶命!”丫鬟赶紧跪下,哭声明显,“还有,还有,含枝她想,她想把以香换到杂役房。” “为何选她?” “奴婢…”也不知道啊。 但是她不敢说,眼睛咕噜咕噜转动,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好像是以香和含枝不对付,所以…再多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就只是因为这? 文修皱着小眉头有些费解,但是这不妨碍他生气。 一个小丫鬟因为一些私事擅自插手内务,实在是越矩。 沉默的间隙,系统幽幽冒头:“修修我们该拳打渣男脚踢侍妾的,你在做什么?你还有心思给侯府当管家婆呢?” “杜氏太弱了,总要有点倚仗,大哥手里的管家权就是她立足于侯府的倚仗。”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魏文成已经把杜蓉萱架空,是在为林婉柔铺路。 文修又悠悠吐出两个字:“笨蛋。” 系统:……# 文修回神,一句话将整件事盖棺定论:“区区一个仆役竟利用职务之便谋私利,伙同另一个人恶意排挤他人,可恶至极!” 最后,文修让书言把丫鬟带回去,顺便撤了她的职,让她从此以后成为最低级的苦役。 然后又让人推着他去找杜蓉萱。 . 春望庭里,温暖如春,亭子周围竖着几道帘子隔绝寒风。 杜蓉萱让人摆上桌案,配着糕点,正在看书。 银丝炭在炭盆里烧得通红,亭内暖融融的。 正看着书,杜蓉萱身边的含枝一边给她添茶,一边说:“夫人,二公子朝这边来了。” 侯府二公子的车轱辘声一向引人注目。 杜蓉萱翻书的手指一顿:“二弟?他那身子…” 想了想,杜蓉萱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随他去了,只是忍不住嘀咕:身体不好就不要在大冬天出门了。 车子在帘子外停下了,文修让书言书行在亭外等候。 过了一会,帘子外响起一道稍弱的少年音:“叨扰嫂嫂了,弟弟有事。” 早就听到车轱辘声的杜蓉萱有些讶异文修找自己什么事情,就开口问道。 文修严肃着神情,眼眸低垂看着帘子下面的图案,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中午时分文修听了一件事,想说与嫂嫂听。” “文修本不欲干涉府内内务,但是偏巧遇上,不得不管。” “嫂嫂房里可有一个叫做含枝的丫鬟?” 含枝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一抖,引起杜蓉萱的注意,又听到文修说:“那丫鬟与另一名管理内务的丫鬟里应外合,擅自动用职权在嫂嫂房里安插人手,更甚者让一名和自己有私怨的丫鬟顶替。” 听到这里杜蓉萱忍不住皱起细眉,而含枝早就跪到地上去了。 “怎么回事?”杜蓉萱看着含枝。 含枝磕了几个响头,有些慌张:“夫人,奴婢想把小璇安排到您院子里。” 小璇… 杜蓉萱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方才她才听到含枝说起。 她方才说什么来着,说小璇在杂役房活的艰难,总是被人排挤,还常常遭到骚扰,说什么不敢扰了夫人清净,但是如果在下次侯府安排人有幸安排到自己院里的时候希望自己多多垂怜… 敢情是提前铺路呢! 好的很!本来自己还想着过些时候去问问,含枝挺得她喜欢的,虽然只是侯府安排的人,不是陪嫁丫鬟,但是伺候的也算尽心,现在看来花花肠子还挺多。 耍心眼都耍到她头上来了。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给自己找出路又不是什么大错。 现在这口气不上不下的。 含枝好像知道杜蓉萱介意什么,期期艾艾:“奴婢生来就是蝼蚁,与夫人相处不到一载,断没有让夫人替我筹谋的道理,所以奴婢只能求人求己。” 她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了,“在夫人面前耍心思,奴婢罪该万死,但是小璇她…” 因为不是多光彩的事情,含枝不得不小声说:“小璇再在杂役房里待着,她会死的。” 杜蓉萱皱眉:这么严重? “杂役房的孙管事仗着自己母亲是世子爷的奶娘,经常对长得不错的丫鬟动手动脚…最后被…总之不少丫鬟都遭了毒手。而奶娘把控着管家权,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奴婢真的不敢赌那万一…” 那个万一是什么杜蓉萱知道,就是怕她发落奶娘后,对方心生不甘再报复回去,她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奴婢最后可能都没了生路。 而说是发落奶娘,其实也不过是小惩大诫,魏文成的奶娘也不是说动就动的。 说到这里,含枝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想通这些关卡,杜蓉萱有些失神。 帘子外的文修微微勾起嘴角。 然后又听含枝说小璇因为不从了那孙管事常常遭到打骂,经常带着伤。 这时,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文修声音轻颤:“请嫂嫂将背主耍心眼的人交出来,我让娘亲自发落。” 文修为了公允也怕杜蓉萱徇私才想着把人交给魏柳氏处置。 到时候魏柳氏一定会秉公处置。 以儆效尤、无人敢犯就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杜蓉萱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说道:“这事我会处理,二弟不用操心了。” 文修轻咳,鼻头冻得通红,不解的看向帘子里隐隐绰绰的人影,“嫂嫂?” “我院里的事就不劳二弟操心了,我自会惩处含枝。” 文修邹着眉头,不赞同:“那以香如何处置?往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文修以为还是交给娘处置,给下人们立个规矩。” 杜蓉萱一听,眉头都竖起来了。 立规矩? 用我院子里的丫鬟立规矩,不是打我的脸吗? 一想到这里,初见时刚升起的一点好感消耗殆尽。 只觉得文修好管闲事。 正在气头上,又听他说:“府内若无规矩,任丫鬟报团,长此以往府内祸事不休,含枝若不严惩如何打压这股风气,更何况她不是好人,她还想要用无辜的人顶替。嫂嫂想想,连含枝两姐妹都不待的地方,其他人又怎么愿意待。” 含枝走出来,粉面含泪,恭顺地跪在文修面前。 夫人没有把她第一时间推出去已经是夫人仁善了,再多的她也不好意思让夫人替她出头了。 所以她跪在文修面前。 “二公子,我和妹妹已经走投无路了,”然后她把孙管事好色成性的事情说与他听。 “那孙管事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他…”含枝轻咬下唇还是开口,“他已经诱女干过多个丫鬟了。” 文修瞳孔一缩。 “小璇宁死不从逃过一劫,但是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好地方,再不救她,含枝就没有妹妹了。”含枝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公子,茶色的眼睛早就蓄满了水,轻轻一眨,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滑落。 她的额头上还带着紫,看着好不可怜。 文修避开她的眼睛,握拳,“那你可以直接找娘或者嫂嫂啊,为什么让无辜的人卷进去?” “含枝人微言轻,只是个二等丫鬟,连贴身奴婢都不是…如何敢去烦扰夫人,而老夫人喜静,含枝也…”含枝越说越小声。 文修沉思。 又听她说:“如今府里的管家权在奶娘手里,孙管事只手遮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地上湿了一片,含枝的眼泪一直停不下来,“奴婢只能使点手段将妹妹换回来。” 说完,含枝用力地磕了几个头。 “管家权不在嫂嫂手里?”文修脱口而出,说完他又后悔了,其中必是有隐情的。 杜蓉萱忍着羞燥,“我与世子成婚尚不足一年,他以我年纪尚轻为说辞,说暂时不交给我,情有可原。” 系统:情有可原个屁。 其实也不是没给过,就是每次一上手都有小差错发生,久而久之,魏文成以不让她操劳为由收回来了,转而交给奶娘。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杜蓉萱又道:“无人替丫鬟着想,她们只能自求出路,难道二弟要阻止吗?” 一句话引得文修不知所措,一时间天人交战,可是再想想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如果以后的人有样学样,侯府不得变得乌烟瘴气。 再想想无辜的以香… 文修下了决定。 “是,”文修抿着唇道,“孙管事好色成性,送其他人去也是害人家入火坑,不成的,我不同意。” “你!”杜蓉萱气极,一把掀开帘子,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看文修还是冥顽不灵的样子,扭头就走,脸色铁青,含枝赶紧跟上。 杜蓉萱含怒而去,书言书行看事情不对劲,赶紧走到文修跟前。 “书言,你去找个由头让奶娘的儿子到庄子上去办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记得掩人耳目,找个人盯着,如果他再次管不住自己,就让他在庄子上病逝吧。”比起方才倔强的样子,现在的文修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刚刚决定人生死的不是他。 佛说普度众生,他现在只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而首先就是把祸源摘出来单独处理。 至于府内风气,他慢慢来。 想想魏文修也是挺失败,一个正经主人家还要躲着一个奴仆去处理她的儿子,到底是他多年沉疴,府里人断定他会早亡,眼里早没了这么一个二公子。 现在奶娘轻易动不得,那就让能动她的人出手。 文修低头观察着指环,思虑着,又听系统冷嘲热讽:“讨人嫌了呦。” 系统嘚瑟得卷毛都要飞起来了,它赶紧压住,又用斜四十五度看人。 看他没有反应,有些没趣。 文修不语,反而在想‘魏文修’。 魏文修此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做人板正又无趣,总是坚持着某些原则,在他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善恶在他眼里太分明了,容不得一点灰色。 所以这次含枝的事情恰好让‘他’涨了知识。 一个保护家人的人是善,而同时推别人入深渊的人是恶,那两者揉在一起…可不就是另一抹颜色吗? 魏二公子是时候转变一下了。 第3章 嫂嫂当自强 这边杜蓉萱气冲冲地回了梧桐院,刚一坐下就忍不住灌一杯水。 她好说歹说,说的口干舌燥竟然还不能让小叔子改变主意! 真是迂腐! 别人的命是命,但是她管不着啊。 她只管自己院里的人,其他不相关的人,她不想管好吗! 含枝好歹都是自己人,其他人算什么。 可见这些年念经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真当自己可以拯救苍生了? 犹自不解气,她又狠狠一跺脚,恨不得现在踩的是魏文修的脸。 “小姐,”杜蓉萱的陪嫁丫鬟松香走进来,“发生什么了?” 松香早前被杜蓉萱吩咐去老夫人院里送佛珠,现在才回来。 看到松雨没有跟在杜蓉萱身边,又看着自家小姐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看到来人,杜蓉萱噼里啪啦的把文修在春望庭里说的话复述一遍,末了还咬着后槽牙恨恨道:“从来没见过这么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 松香轻轻叹了口气,替自家小姐斟了一杯茶,一针见血道:“说到底还是管家权的问题,小姐还是向姑爷要回来吧,您好歹是侍郎家的正经小姐,侯府世子夫人,如何能没有管家权傍身。” “我也想啊,可是那奶娘到处笼络人心,我下的令也没个人听,还不如给她。”杜蓉萱现在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她也不是没试过,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都做错事,后来她不想管了,才发现是奶娘搞的鬼,她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整个侯府的人对她言听计从。 松香恨铁不成钢道:“那您去找世子爷,或者老夫人给您撑腰啊,不过是一个奴婢。” “您知道外面是如何说您的吗。” 杜蓉萱赶紧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松香强硬地拿开她的手,扒开血淋淋的事实:“他们说您烂泥扶不上墙,在侯府做什么错什么,可见家教不好,咱们夫人没教过您如何管家。” 这里的夫人指的是杜蓉萱的娘。 杜蓉萱蹭的一下站起来,更气了。 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他们杜家! “娘教过我,但是是那吴氏太狡猾故意给我使绊子呢,我在府里待的日子不比她长,更不如她了解这里,出了错是正常的啊。”越说越委屈,杜蓉萱忍不住撅了嘴。 松香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夫人和世子都不可靠,一个成天礼佛,一个只会让小姐息事宁人,还是要让自家小姐立起来啊。 不过奇怪的是,一个奶娘在侯府里真的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吗? 一转头,杜蓉萱一头扎进书房,打算逃避现实了。 而远在青松院的文修则听着书言书行汇报。 “世子夫人根本没有管家权,所以这件调配人的小事也不好办,让小璇去她院子里伺候还是含枝花了钱的。” “大哥为何不给嫂嫂管家权?” “不是的,起先是给了的,但是在夫人接连办错事后,管家权被世子交给奶娘吴氏了。” “娘不管吗?” “老夫人年纪大了,本来就不稀得管家权,更不想在这上头花精力,本来只是做错了一些事而已,谁家媳妇一开始管家就能面面俱到的,所以也没当回事。再加上这些年老夫人对佛法痴迷,早就离这些事越来越远了。” 文修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一个奴仆也想管家?没有规矩!” 年纪轻轻的二公子一口一个规矩,实在是被气到了。 而文修这张脸显幼,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爱,反而让人忽略了他话里的寒意。 书言书行头如捣蒜地附和着公子的话。 文修心里则在琢磨着找个理由顺理成章地将管家权交给该给的人。 第二天,湖心亭。 “我屋里的碳火实在是太多了,我有些热,你拿回库房,我这暂时用不上。” “是。” 书言还想再劝,但是被文修一个眼神制止了。 朝湖心亭下看,湖面已经出现薄冰了,再过一些日子,估计要下雪了。 寒风吹来,冻得文修捏紧身上的披风,领子上的的一圈毛柔软温暖,是一件狐裘。 是魏柳氏好说歹说,强逼着文修穿上的。 这些年修佛,他都快忘了自己只是寄住在和尚庙里的红尘客了,一直遵守着不得杀生的戒条。 系统:“我们去找茬吧,给吴氏弄点晦气,让她乖乖把管家权交出来。” “我不稀得看到她。” 系统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任务进度为零。” 文修:“是啊。” 系统:“不着急吗!” “着急。” “…”没太看出来。 又吹了半天风,文修才让书言书行推他回去。 天冷了,他的腿更不经用了。 两天后,文修就发起高烧,嘴里一直喊娘。 当即,书行书言一个人去找老夫人一个人去找大夫。 魏柳氏一听小儿子生病了,赶紧赶了过去。 只见小儿子的脸被烧的红彤彤的,嘴唇也是不正常的红色,仿佛滴血一样。 一名大夫正在给他把脉。 等开了药,白胡子的老大夫忍不住啰嗦几句:“这位公子身体底子薄,可不能这么瞎折腾了,再来几回命都会折腾没的。” 魏柳氏一听,心里忍不住慌乱,一阵阵害怕,又听见他说: “现在他离不了人,记得多喝水,不能再受凉了。” 送大夫走后,魏柳氏就一直守在文修身边,一眼不错地看着。 书言想让魏柳氏先去休息,省得小的病了,老的也倒了,就不妙了。 只是魏柳氏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喝了药,文修后半夜才退烧,让魏柳氏狠狠的松了口气。 直到第二天中午文修才醒来。 睁开的第一眼就是趴在床边的魏柳氏。 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一夜不见眼尾的皱纹都加深了许多。 他一动,魏柳氏条件反射的直起身子,迷糊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到文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以为他是渴了,赶紧端来水。 一边念叨着:“可算是醒了。” 她亲手喂文修喝水,伸手摸着他的额头,感觉不烫了才放下来。 “恒远可不能再这么吓娘了。”魏柳氏点点他的额头,脸上还有后怕。 书行端着清淡饭食进来,是魏柳氏吩咐的。 她赶紧端过来。 文修撑着疲软的身体,靠在床头,只是这么个动作,眼前都黑了一瞬。 魏柳氏小心翼翼地舀粥,还细心吹凉了才喂给他。 “让下人来吧,娘辛苦了,”他抬起手,虚点着魏柳氏眼下的乌青,显然是一夜没睡。 “娘没事。”魏柳氏温柔道。 等吃完饭,文修重新躺下,闭眼。 魏柳氏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出去了,眼神一使,让书言书行一起出去。 “昨夜我儿房里为什么没有热乎气,这数九寒冬的,他不能受冻,你们不知道吗!府里的炭火一向紧着恒远,为何会如此?是不是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苛待了恒远!”魏柳氏铁青着一张脸。 扑通一声,书言书行赶紧跪下,齐声道:“老夫人冤枉啊,小人不敢。” “前两日公子有些热,让送回库房一批,后来房里的炭不够用时,我等再去要就没有了。” “那你们不会…” 话还没说完,房里穿来一声重过一声的咳嗽,魏柳氏话都来不及说完赶紧冲进去。 看到文修趴在床沿咳得撕心裂肺,魏柳氏赶紧给他顺背,又冲着外面的人喊道:“快叫大夫!” 文修停下来,缓一缓,有些虚弱:“娘,炭的事情别怪书言他们了,一开始这炭委实太多了,比在寺里的还多,儿子觉得可以允一些给更需要的人用。” “只是没想到库房的炭用得那么快,再要时就没有了,本想着如今的身子大好,捱过一两日炭就会有了呢,没想到…这身子还是不顶用,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说着他有些落寞地扯了扯嘴角:“娘常年礼佛,不喜庶务打扰,做儿子的也不想因此烦扰您,”圆溜溜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水色,文修认真的看着魏柳氏,“娘亲已经为恒远担惊受怕很久了…” 魏柳氏忍不住鼻子一酸。 儿子太贴心了。 系统:“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文修只当没听见,稳住,极力维持住虚弱感性的情绪。 “有内莲味儿了。” 禁言。 “娘的恒远啊,库房里的炭怎么可能会这么快被用完,府内供的可是几年的量啊,定是有人作妖!”指不定就是为了坑害她的恒远的。 毕竟恒远回来的时日尚短,自己又没有敲打下人,指不定让下人以为恒远不受重视。 当然这话她没说,为了不让文修难过,魏柳氏赶紧安抚他睡下,又急冲冲地走了。 临走前罚了书言书行三个月的银钱。 回去后,魏柳氏让人去查这件事,等事情的始末摆在桌上,也才过了一个时辰。 当天,吴氏被发落,当着全院子里的下人被罚了三十个板子,险些去掉半条命。 这时的魏柳氏就像一把封了鞘的匕首,年年供在佛前又有什么用,该出鞘的时候也会收割一波血。 除了吴氏重伤,库房里的其他下人也是打的打,罚的罚。 全因他们手脚不干净,中饱私囊,竟然把主意放到主人家的炭上,拿去卖了。 打完人,魏柳氏对趴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吴氏道:“从今往后,这内院的事也不需要你了,念在你奶大言之暂且饶你一命,管家之事以后全权交给□□。” 环视一圈,一群下人抖着手脚趴伏着,吓得不轻。 “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话没说完,一股凉气,阴冷地窜到每一个人身上。 魏柳氏,动真格了。 也证实了侯府二公子在她心里的份量。 第4章 嫂嫂当自强 当几个下人捧着账本、钥匙、地契等来梧桐院时,杜蓉萱正在书房。 书房窗户紧闭,房内却不黑,窗上糊着一层明纸,既挡了外面的寒冷,又借了外面的光。 杜蓉萱聚精会神的看着茂漪夫人的字帖。 这位茂漪夫人擅长楷书,她的字线条清秀平和,娴雅婉丽,正是杜蓉萱一直在学的。 看罢,正要提笔实践时,外面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 眼看静不下心了,杜蓉萱只能放下笔。 等在外间看到松香松香和一旁喜形于色的含枝时,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松香赶紧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老夫人发话将管家权给您了,那吴氏因着得罪了青竹轩也被杖责三十。” 杜蓉萱挑眉。 等下人把一切物什和几枚印章留下后,杜蓉萱才听着一边非常兴奋的含枝说话。 “奴婢那时也在那里,看着吴氏被老夫人一顿发落,因为老夫人看着,底下人是发了狠地去打,连带着内务处的下人也要受罚。” “发生了什么?” “是二公子院里的炭被贪墨了,后来高烧不止。”含枝赶紧道。 “吴氏也是胆大包天,敢动青竹轩。”松雨不如松香稳重,是有话就说的性子,此时正为吴氏的熊心豹子胆啧啧称奇。 杜蓉萱没理她,把玩着手上的印章,还没褪去的红泥染在手上,心思却飘远了。 春望庭里的事情还让她耿耿于怀呢。 这也没过多久人就病了,管家权也重新回到手上。 也太…巧了。 心里有事,一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让松香送些补品药材,她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对了,”杜蓉萱突然想起来,对含枝道,“你妹妹可要调去别院?” 调到她梧桐院是不可能了,她不愿意。 含枝轻松笑着:“劳夫人惦记,孙管事去别处当值了,因此小璇的事就不麻烦夫人了。” “调走了?” “是啊,二公子把人调走了。” 杜蓉萱心里更复杂了。 当初要发落含枝的是二弟,如今帮她的也是他… 真是个矛盾的人。 “为什么这么难懂。”不知不觉间,她把话说出口。 松香疑惑:“什么?” 杜蓉萱赶紧摇头,又吩咐:“今晚世子可能会来,你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就上。” 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魏文成肯定要来看看的。 也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现在想想还有些思念。 魏文成儒雅端方,容貌虽然不是一等一,但是也不差,面白无须。对待妻子也尊敬有加,他们虽然结合得仓促,但是他却没有让自己失了体面,婚礼举办得盛大,当时哪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不羡慕。 婚后因为自己不自在,他也没有强逼着要圆房,而是许诺等双方有感情后水到渠成。 而管家管的焦头烂额时,他也没有说什么。 杜蓉萱想这么一个夫君,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太阳西斜后,魏文成早早就到梧桐院。 白色的宽袖褶服穿在身上,道不尽风流,背光而来时像是携带着满目光辉,黑色的披风随着他走来,有规律地摆动。 直至人走进,杜蓉萱方才回神。 夫君越来越好看了。 魏文成几步走上前,带着笑意看着坐在回廊处的杜蓉萱:“怎么在这枯坐?” 夕阳的余晖照在杜蓉萱脸上,还有点晃眼,语气倒是淡淡:“夕阳无限好。” 魏文成笑了笑。 两人一同进屋,默契地在炭炉前烤着火,顺便说说话。 魏文成先开口:“奶娘那事怪不了别人,是她咎由自取,也是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把她胃口养大了,如今这管家权正好交给你,我也放心。” 杜蓉萱没说话,看着炉里通红的炭块。 魏文成带着一丝追忆,看着炭炉:“我还小的时候,每逢冬日要在书房读书,奶娘都要给炉里加满了炭,生怕我冻着,有一年生生把我热得流汗了。” 他摇头失笑:“冻着的苦我没吃到,倒是让恒远吃到了,你替我多送些补品吧,就当作是我这个兄长的赔礼。” “早就送过去了。” “那就好,”魏文成犹豫着,看了身边人一眼,咬咬牙,“我算奶娘半子,她从小奶我,如今她也受罚了,该吃的苦也吃了,你…能不能替我看着她点,让她…至少平平安安。” 杜蓉萱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应承,心里嘀咕:娘知不知道你认了人家当半个母亲?而且生病的人是你的同胞幼弟,他那身子生一次病,就是在鬼门关溜一圈… 杜蓉萱觉得夫君有些亲疏不分了。 魏柳氏如果知道他这么想,估计能一气升天。 说句不好的,世家的奶娘哪个不是当头挤奶的牛养着的,能一直养着吴氏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其他世家都是孩子一断奶就发卖出去的,那些夫人怎么可能给奶娘亲近自己儿子的机会,也就魏氏格外与众不同。 但是她又不好说什么,她和魏文成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让她说一些亲密的体己话的地步。 两个人,一个有求于人,一个点头应允,一时间格外和谐。 等他们将身上的寒气都祛除,就一起去书房手谈一局,等到晚饭时分,又一起用膳。 吃完饭,魏文成也没留下来过夜,依旧回他的前院。 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杜蓉萱也没来得及开口让他留下,就着院子里的灯光目送他离开。 一转头又看到松香松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头皮一麻,赶紧打断她们的欲言又止。 “那个,松香,书局的书送来了吗?” 松香长叹一口气:“送来了,奴婢这就去拿。” 她从隔间里拿出来给她。 是一本绿色封皮书,纸上的浓墨挥洒出《论三从四德与七出》这几个字。 这书的作者名为谈子嵩,是当今比较出名的论述家,据说他的这本书一经出售,风靡整个大业,每个男子人手一本! 杜蓉萱因为好奇也让人去收罗一本,正好在手上。 “三从四德”之前就有人提出,但是当时正值战乱大多数人对此并不关注,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这一理论几乎已经灭绝。 而大业朝结束纷乱不过几年,太平的时间尚短,这一言论竟然又出现了,这是为什么,难不成人变得太闲了? 杜蓉萱倒要看看写的是什么。 开头第一章 : 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乃择妻之根本。 “——啪”书本被合上。 想了想,再打开看着后面写的“从”即“顺从”,杜蓉萱黑着一张脸看下去。 . 青竹轩,一灯如豆,满室寂静。 坐在书桌后的人写着一手行书,挥墨写字的时候,“三从四德之正解”几个大字赫然在上。 书房里只有文修一个人,书言书行在外面守着。 系统趁着现在打小报告:“你知不知道中午魏文成和杜蓉萱在一起了?” “现在知道了。”文修不紧不慢。 “待在一起了,”它强调,“而且很久以后才出来。” “嗯。” “…”系统:####&&& “正常来说夫妻待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再说又不是没分开,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最后必然是没有在一起的,不着急。” “修,你知道任务进度为零的事情吗?” “嗯。” 系统:草(一种植物) 何必急于一时呢?文修在心里哂笑。 魏文成不是深爱林婉柔吗,那他怎么可能会碰杜蓉萱。 不会的。 更何况杜蓉萱也未见得会这么快喜欢上魏文成。 轮回镜里显示,杜蓉萱爱上魏文成的时候正好是一本书风靡大业的后期。 那书,叫《论三从四德与七出》。 风靡时也是全天下女人噩梦开始时。 那书教风格各异、形容不一的女人学会顺从。 女人再也没有了特点。 男人开始了荒唐。 杜蓉萱起初也看不上这本书,但是在大环境下,她渐渐成为异类。 世家宴会上会有一道道目光施加在她身上,带着异样和谴责,明里暗里提醒她还未和魏文成行敦礼的事实,甚至诋毁她欲断绝魏家血脉。 各位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仿佛把眼睛落在永安侯府,对她的一言一行关注非常,杜蓉萱稍微有违“三从四德”,那第二天各世家后宅、各茶会诗社就会以此为典型,教育众人。 多么可悲又可笑。 而很快,杜蓉萱成了上京最不守妇道的女人。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与其说她爱上魏文成,不如说她学会依赖他、顺从他。 而造成这样一个结局的原因,除了社会背景,会不会有魏文成的手笔,他隐约有些猜测。 魏文成应该也是促成那个结果的隐藏因素,如果不是,那杜蓉萱近两年无所遁形的侯门生活又是哪里来的。 如果他没猜错,前世的杜蓉萱应该致死都没有拿到管家权,她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掌中,不曾逃脱。 所以现在他要教教写书的什么是真正的“三从四德”,告诉天下女子,被一本书的死板教条束缚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让他们知道七出又是多么的不合理。 读书为明理,不是囿于书。 在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书言书行不间断求他休息的请求下,文修越写越流畅,越写越激昂。 他将书里“顺从”的注释,批得一文不值。 “未嫁从父,为听从;出嫁从夫,为辅助;夫死从子,为扶养。 所见皆非‘顺从’。 四德指的是女子的品德、辞令、仪态、女红。 三从四德应是辅助女子成为更好的人,而非囚牢…” 苍白细痩的手指握着笔杆子,浓墨和白纸,一笔一画,认真而细致。 不过偶尔咳一两声,还要担心被门外的人听见,脸憋的通红。 灯下美人,白里透红,稚嫩而青葱。 作者有话说: 写文经验很浅薄,可能会写不好,你们可以提一下写得很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关于那个…哎…就是那个三从四德来源于度娘。 我写什么不好写这个,历史都不讲这个,比焚书坑儒还难写。 第5章 嫂嫂当自强 春节将近正是各家最忙的时候,杜蓉萱一接手侯府内务,都有些焦头烂额,一个人恨不得分做两个人用。 要列各府拜年时的清单,里面要注明关系远近,礼品轻重,还有新发展的世家关系,今年也要有所表示,还有对往日亲近,如今疏远的世家,也要考量… 凡此种种,杜蓉萱一律按照往年的来,其中新旧关系交替的,就找魏文成,问问他今年侯府跟谁关系又好了,或者跟谁关系又不好了。 还有各院的用度、摆件可能也要换上一换,新的一年,图喜庆。 再有每年侯府产业汇总时,她也要查阅比对。 工作量之大,只看三张桌子都放不下全部账本就能知道。 杜蓉萱觑着桌上的账本,眼前发黑,差点厥过去。 每本账册都有两指宽,这对账要对到何时,她也不知道,甚至额头突突。 倒是松雨还有心情说道:“世家就是世家,连家底都这么厚。” 那喜滋滋的样子好像巡视自家产业的土皇帝,见钱眼开的财迷样让杜蓉萱的手直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她的天灵盖上,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子。 倒是松香提醒,“这么多账,小姐要怎么办,这一时半会根本对不完。” 杜蓉萱真头疼。 这时之前派去前院拿名单的下人回来了,对杜蓉萱行礼,忙不迭地说道:“夫人,世子正忙,匆匆见了一眼小人,留下话只让您自己斟酌思量。” 杜蓉萱失望了一会,又打起精神,“那夫君身边的贴身下人,能抽空来一趟吗?” “小人见前院乱的很,就没问,实在是所有下人都被世子叫去整理书楼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小人想估计他们也没有时间吧。” 说完,下人的头更低了。 杜蓉萱摆摆手,倒是没有为难他,让他回去。 手指按压着鼻梁,杜蓉萱决定到松鹤院碰碰运气。 松鹤院是老夫人的地方,去那里问问老夫人身边的人,说不定会有收获。 杜蓉萱现在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就盼望着老夫人身边还有能处理内务的人。 就算不能获取这一年侯府交际的人员名单,至少让她拉回几个能理账的人也好啊。 首当其冲,杜蓉萱把目标放在了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曹姑姑身上。 曹氏早年是老夫人的陪嫁,想来对于理账辅助的活应该不陌生,她要是能借到那就好了,万一还能把过年的交际名单拿到手,那更是好极了。 老夫人虽然不管事,但是她身边的人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吧。 一想到这,杜蓉萱豁然开朗。 有什么麻烦事,找娘就对了! 事不宜迟,杜蓉萱叫上松香松雨和一众下人,向松鹤院出发。 松鹤院在侯府最为僻静的地方,老夫人礼佛,就喜欢这样的氛围,刚进月亮门,旁边就有一缸锦鲤,缸上是刻画逼真的莲花,栩栩如生,和这几尾锦鲤一起给院子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连续跨过几个月亮门,主院全貌都显露出来了,没有其他院子精致,反而致雅朴素。空气里泛着一丝丝檀香的味道,浅淡缥缈。 一踏入这里,杜蓉萱这些日子的烦躁都得到了安抚,本来有些急躁的步子都小了,偶尔看到墙上的藤条还有心情欣赏。 然后她又听到一道男声,徐徐念经。 嗯?男声? 杜蓉萱仔细一听,有些耳熟。 清透的声音莫名具有穿透力,隔着一道门传入她的耳朵。 是魏文修的声音。 松香走上去,对着站在门口的姑姑客客气气:“姑姑,夫人来向老夫人请安了,请您通报一声。” 曹氏对杜蓉萱行礼,然后就去叩门了。 不到一会,杜蓉萱就见到了魏柳氏和一边的文修。 文修也看向他,腰板挺直,姿势标准的向她一揖,然后自觉没什么事,又把视线放在书上。 杜蓉萱没有过多打量,转头将自己的来意说出口。 “娘,儿媳对府里的事情还有些不懂,生怕做错事了,想向您讨个能帮忙理事的人。”她看着站在一边规规矩矩的曹姑姑,抿嘴一笑,来意很明显了。 魏柳氏看出来了,慈眉善目的笑:“她能帮你什么忙?” “侯府家大业大,账本一摞一摞的,儿媳看不过来,”说着她语气委屈,“还有各府各世家的关系儿媳也不太清楚,不好把控,怕做错事了。” 魏柳氏失笑得摇摇头,“那就借你几日。” “多谢娘!” 曹姑姑行礼,应是。 然后又有些无奈地对着杜蓉萱:“老奴一把年纪了,给夫人送送各家的情报还行,对账的事情恐怕力有不逮,容易耽误夫人的事啊。” 人老了就容易头晕眼花。 杜蓉萱心里已经很满意了,但是面上还是垮了脸,苦兮兮的。 曹姑姑含笑看着,倒是话音一转:“奴婢对账不行,二公子行啊。” “恒远?”魏柳氏将头转向一边默默看经书的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还一脸茫然,圆溜的眼睛里露出无措。 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杜蓉萱注意到,文修的耳朵都红了。 “二公子算学极佳定能帮上忙的。” “也好。”魏柳氏想着文修回来后不是在她的松鹤院就是在自己的青竹轩,有事给他也好让他解解闷。 听着她们的话,文修想:原来是让自己帮忙看账本啊。 遂松了一口气。 一张小脸绷着,一丝不苟道:“嫂嫂放心,文修会尽力的。” 这还是文修和杜蓉萱在自上次不欢而散后第一次对杜蓉萱说话。 连刚刚她来,文修都没有开口过。 杜蓉萱顺势问道:“二弟身体如何?” “无碍,”想了想,“多谢嫂嫂的药材。” 杜蓉萱弯着眼睛:“二弟客气了。” 又陪老人家坐了会,杜蓉萱急着带曹氏和文修处理账本,脸上不免露出几分,让魏柳氏调笑几句就放人了,当即带人直奔梧桐院。 . 文修进入书房,坐在杜蓉萱专门给他的书桌上。 一桌子的账本铺满了,一摞最少两本,最多七八本,地上还有其他摆放得高低不平的账本。 看起来是真的太多了。 文修翻来一页,全都是笔画多的文字。 不用想,多看几本,这眼睛估计要花。 当即,他想起了自家刚出厂的小系统。 “把这些文字转化成阿拉伯数字。”文修点点白玉指环。 系统嘿嘿一笑,大有一种翻身做主人的快意:“修修~求我啊~” 文修不动声色地把指环取下,放在一本桌面上。 玉白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动着,很有见底的把账本由高到低摆放着,再轻轻一推小指环,看着它在上面“DuangDuangDuang”的跳动。 还没完,等它滚到地板上,文修再次让它重复着这项运动。 “文修,你这个坏坯子!别动老子!”系统说完一个字就有嗡嗡嗡的颤音,被颠的。 它附在白玉指环上,身体就是指环了,滚指环就跟滚它一模一样! 好想吐啊! “别搞统了,统错了,统子大错特错了。”系统哇哇大叫。 声音之大,如果不是文修绷着人设,说不定要掏掏耳朵了。 文修暂时停手,让它缓一会。 系统赶紧听话得对他的眼睛动手了,让文修的眼睛把文字自动转化成数字。 文修这才端坐下来。 但是也没放过系统。 他一手握笔,一手用抛硬币的方法抛指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文修你不是人!快把统放下来,统子都给你施障眼法了,你怎么不信守承诺放了我!” 这一上一下的,要吓死统了!心脏受不了! 它又听文修说道:“我没答应过,而且抛高高不好玩吗,新生的系统应该很喜欢才是。” 说完就把系统屏蔽了。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他的系统。 文修打定主意要教育教育它。 各地送来的账本,字虽多,但是用阿拉伯数字很好解决。 再加上加减乘除的基本运算,一本两指宽的账本不过一刻钟就被他搞定了。 两个时辰后,桌上的账本已经对校过了。 各个店铺都有一定程度的账实不符,赚的银子和账上记的有一定出入。 少的差几两,多的差几百两。 文修撑着头,另一只手反复捏鼻梁,看了这么久眼睛酸涩。 杜蓉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一直皱眉的小郎君。 文修还未及冠,未行冠礼,头发半披在背后,只有一两缕会被吹到胸前,此时正闭眼休息。 看得出他累了,杜蓉萱赶紧地:“二弟歇歇吧,辛苦了。” 文修睁开眼睛,叫了一声“嫂嫂。” 突然睁开眼,眼睛黑了一瞬,他没来得及再说话。 杜蓉萱听他没了下文,问:“什么?” 文修扶了扶额头,又指着桌上的账本,“这些已经对过了,有错漏的都写在纸上了,地板那些是还没看过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恒远明日再来。” “看,看,完了?!”杜蓉萱不可思议。 她眨眨眼看向写着错账的纸,不得不信了,再看向文修的眼睛里带着敬佩。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她赶紧送人回去。 魏文成不在,她不好留小叔子吃饭,但是临走的时候让人做了好吃的送给文修。 . 青竹轩。 书言把几道菜放在桌子上,还热乎着。 八宝桂鱼、五香丸子、酸辣笋丝还有一锅浓浓的羊汤。 文修每道菜都尝一遍。 八宝桂鱼,鱼肉嫩滑,入口即化,鱼腹里的莲子绵软清香。 五香丸子并不是肉做的,反而是用豆腐,豆腐吸收着肉汁,一咬,在嘴里炸开。 酸辣笋丝吃得就是个爽口,又酸又辣,但他不好多吃,病还没好全,大夫嘱咐忌辣。 最后一道羊汤,喝起来没有腥味,显然提前去腥了,放入的姜丝暖人心脾。 文修吃得甚好,舔舔嘴边的汤汁,还有些意犹未尽。 书言书行看得好笑,心里暗想,公子也只有在吃食上不那么板正端肃了。 两人对试一眼,顿时有了默契。 晚上,文修在书房完成《三成四德之正解》的后半部分。 等他放下笔也是后半夜的时候了,书言书行在外面一直劝说他休息。 文修扬声叫他们进来,不等他们开口让他休息,把手稿递给他们:“你二人明天把这些装订成册,多印几本放在宏远书局。” 宏远书局是他名下产业之一,也是老侯爷过世后,他分得的财产之一。 两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手里的纸还没有指甲盖厚,薄薄的没有分量,但是考虑到这是公子的吩咐,二人忙不迭地答应。 书言看着第一页没有署名,问:“公子,这署名?” “叫佛昙吧。” 第6章 嫂嫂当自强 连续两天,文修准时到梧桐院报到。 这天下午,他正在看侯府每月的支出用度。 其中,魏文成每个月竟然需要六七千两的花销,最高的一笔高达一万两。 实在让人吃惊。 侯府所有仆人的月银加起来也才是他的两倍,魏文成一个人占了一半。 想来,在外面养个人,也很费银子啊。 文修戳戳缩在指环里的系统:“看来我们要加快任务进度了,总给别人花钱,心里老是不得劲啊。” 可能是之前把人欺负惨了,有后遗症了,系统没应他。 文修笑笑,随他了。 他走出书房,正好和隔了一道帘子,正出来的曹姑姑遇到。 这两天他们都在这书房里做事,有时会和杜蓉萱一起,书房分两边由一道珠帘隔着。 既然曹姑姑也忙完了,文修就邀请她一起去找杜蓉萱。 曹氏含笑应允。 等见到杜蓉萱,看到她正在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水,估计是刚从外面回来。 “嫂嫂,恒远不负所托,账本看完了,这些是有其他有错漏的地方,”文修把一张纸递过去,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侯府虽然不差钱,但是大哥一个月几千两是不是有些不妥,嫂嫂当劝劝大哥节俭些,一钱一银都是慢慢积累的,侯府诺大的家业也是,如这般花钱如流水实在不妥。” 文修满脸的不赞同。 可能是这两天两个人熟了一点,他开始对她说教了。 杜蓉萱眨眨眼,消化这有史以来文修对她说的最长的话,在心里留下魏文成花钱大手大脚的印象。 一边的曹姑姑心里也暗暗记下。 说完,两个人也不多待,各自回去了。 . 宏远书局,一家在上京普通又正常的书局。 还没进门,大门口外面就立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 书局新秀——佛昙携《三从四德之正解》诘问谈子嵩大人:三从,从的是伦理之礼,还是男子的心理;男子可有“四德”、“七出”… 文修让人将这句话放在书局门口就是为了引来更多人,让他们关注这本书。 他还让人摘抄了一些书里的内容,供人传阅。 其中就有七出之条是胁迫着天下女子去遵从三从四德的话,点明其中如果女子不遵守,就以休妻威胁的思想。 而他在书里更是极力反对七出之条来禁锢女子,告诉世人它的不公平性。并且引经据典,告诉世人真正的“三从四德”出处在哪里,本来又是什么意思,告诉他们那个叫谈子嵩的人,就是在歪曲事实,刻意迎合男子的心理才出的一本书。 大多数男人不是很满意谈子嵩的言论吗,那他就把他批的一无是处,撕开他们虚假的虚荣心。 可能会引起一些不适,甚至让那些男人反感,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总有人会不赞同谈子嵩。 其实文修最大的倚仗还是天底下的女子。 他在书里直接把“三从”“四德”“七出”实施后的结果摆在她们眼前,他就不信,还有人往火坑里跳。 很快,书局门口的人变多了,但是大多数是男子,看到宏远书局门口的立牌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进了书局,专门找文修的书。 “这是什么破书,制天下男子于何地!女流之辈就应该是男子的附庸,三从四德就是她们应该遵守的根本,”其中一个书生忍不住开口,他对着旁边和他看同一本书的人道,“此书本末倒置,说什么男女平等,若是平等那为何男子要承担养家糊口的担子,女子生来就享受父兄给予的一切?这是什么道理!” “是啊是啊,我等付出那么多,岂是女辈能比,他们如何配与我等相提并论!” 众人纷纷附和。 一时间书局里一片骂声和议论声。 这时,那名书生将书扔到地上,然后好像引发了什么连锁效应,一本又一本的书被丢在地上。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又志得意满地笑了。 哗啦啦的书被扔在地上,动静不可谓不大,立刻引来书局的于掌柜和一众伙计。 他看到满地的书,忍不住狠狠的皱眉,倒是没有责怪这群人,赶紧让伙计收拾起来。 书生看着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问:“这书的作者…能否透露一二?” 于掌柜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撩了一下眼皮:“大人何意,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作者就是佛昙,大人识字否?” 还不等书生发怒,于掌柜对着在场所有的人道:“佛昙大人让我带话给诸位,‘女子被置于内宅那方寸之地,操持着一个家,抚育着一代人,个中艰辛不比大人们在外奔波少,各位如果无从体会,就没有置评的理由。更何况,是女子们愿意在内宅度日的吗?她们不过是懂得顾全大局。若再有觉得女子上不了台面的人,可是忘了数十年前,为大业为百姓的秦将军了吗!她也是女子——一个比大多数男子都优秀的女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默了片刻,他们这才想起来,有名姓秦的小女子曾经带着一队女兵夜袭过辽城,淌过淮阳河奇袭敌方军营,最终逼得敌方退居北方,签订和平契书。 这才让大业有了这十多年的安逸,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他们也没法对这位将军说出什么“女子是男子附庸”的话,他们没那个脸。 最后都讪讪的低下头,匆匆离开了。 掌柜也不提他们白看书不给钱的事情,自顾自的收拾。 倒是有几名读书人觉得不好意思,最终买了书回去。 远在永安候府里的文修还不知道发生的事。 但是一直掌握着任务进度条的系统很快就感应到了。 系统兴奋得支楞起来,觉得它又可以了! 它也不知道可以在什么地方但是看着文修吃瘪就是开心。^&^! 系统哼哼唧唧,对坐在书房里的男人表达了一番可惜之情:“修修,开局不利,再接再厉!奥利…”给 文修一个眼风扫来。 系统生生把话吞了。 过了一会,看文修没有其他的反应,系统又忍不住开口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文修停下手里正写的东西,摩挲着白玉指环,“我本来就没想着靠一本书就能改变整个社会风气,不能急于一时。” 这本书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引子,能让女子彻底立起来,那是KPI超标。立不起来那是不出意外。 从古至今,给女子施展空间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机会太少了,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只能一点一点来。 所以只要这本书让一些人注意到,就已经成功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女子地位的提升,不在一朝一夕。 虽然书没有打开知名度,但是“佛昙”这个作者想必给一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靠着蹭谈子嵩的热度,“佛昙”这个笔名倒是可以先运作一下。 比如,他最近新连载的书《天上界》可以宣传一波了。 文.拉踩蹭热度.修很不客气地再次用舌战谈子嵩的名声开始宣传新书了。 这本书是一本相当正经的话本。 系统嘀咕:话本本身就不正经了。 这本话本,爱情有之,亲情有之,友情也有! 但它脱离了普通情爱的低级趣味,没有那么多黏黏腻腻的生死离别! 总结起来就是一对男女青梅竹马的平静的柴米油盐生活,是温馨且清新的爱情。 它的亲情线主旋律是砸钱钱砸很多钱,是一个修真门派的仙二代被长辈“富养”的故事,各种天材地宝不要钱的砸,又爽又宠。 再来就是最最重要的就是友情线了。 天上界里讲述一行五个人在修真界升级打怪的故事。 两位主角并以上一对青梅竹马和一个修二代一起探访上古秘境,游历天下寻求机缘,同时兼职打手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全文热血,背景大气磅礴。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书里给所有人展示了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 一个靠实力说话的世界,是没有歧视的。 如果读者能体会到这一层,文修表示:洒家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寓教于乐,当如此。 文修很快把《天上界》第一卷 交给书局出版。 为了更快抢占市场,《天上界》的宣传没少做,光是修仙的噱头就吸引了一大批人。 修仙成仙一直是凡夫俗子的期望。 很快真的有一批人因为这样的设定买了书回去。 还有因为专门想找佛昙的茬的人专门买回去研究挑刺。 《天上界》算小火一把。 . 于府学堂。 有七八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听课。 坐在右边靠后的一个小姑娘正立着书瞌睡,圆嘟嘟的小脸压在桌子上形成一道印,小嘴微嘟,一吸一合:“xiu~xiu~” 满头白发的先生正摇头晃脑、激.情四射的讲大业朝的历史。 唾沫横飞时看到第三排的于家小公子脸颊旁边的糕点屑,当即须眉倒竖,大喝:“于青书!” 话音刚落,整个堂上的小孩都忍不住激灵一下,身体下意识一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平常自己讲自己的先生会有这么一出。 等怒气冲冲的先生从讲台上走下来,七八个人顿时慌了。 藏点心的藏点心,睡觉的啪啪给自己两下赶紧清醒过来,在上课偷看话本的也赶紧藏起来。 先生要找的人首当其冲就是于青书。 他苦着脸等着先生走到他面前。 但是这可苦了他旁边的人。 于青山左看右看,赶紧把手里的话本往一边胡乱一塞,也没看塞哪了。 慌不择路说的就是他。 “你嘴边的糕点屑是从哪来的?”先生眼里冒火。 于青书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回他。 先生冷哼一声,看透了一切,“今日讲的大业立朝史抄十遍!” 于青书险些晕过去,又听先生阴恻恻地说:“再交三篇立朝的论述文,再让于大人批阅签字!” 于青书眼前一黑,感觉前路生死未卜。 他父亲会狠狠抽他的! 先生也不看他快哭了的样子,绝情的走了。 这堂课就在所有人战战兢兢里度过了。 第7章 嫂嫂当自强 下学后,于含芷打着哈欠深一脚浅一脚走回自己的院子,胖嘟嘟的小脸还带着一条痕印。 旁边亦步亦趋的小丫鬟苦口婆心道:“小姐,您怎么能在先生的课上睡觉呢,老爷夫人知道又该责怪您了。” 于含芷摆摆手,不甚在意,显然已经是常规操作了。 过了一会,刚看到自己小院的一角,斜侧方的小路上就出现一个人影。 于含芷定睛一看,是禹王殿下,她赶紧快走几步。 到他跟前行礼:“见过禹王。” 温润的声音响起:“表妹免礼。” “殿下怎会在此?” “来替母妃给舅舅送东西。” 于含芷正要问下有给她带宫里的糕点吗,就听禹王道:“表妹喜欢佛昙先生的书?” “什,什么?” 禹王指着小丫鬟手上的书。 于含芷犹疑看去,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混在她的书里了。 上面写着《天上界》。 于含芷:什么玩意儿??? 她实话实说:“这不是我的书。” 禹王点点头,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又嘱咐她好好读书之类的话,直到身边的下人提醒道:“殿下该回宫了。” 禹王:“表妹,本王有事就先走了。” 于含芷目送他离开后,又把目光放在那本跟她的课本一样颜色的杂书上,挑挑眉。 “去查查这书…的作者。”她对小丫鬟说。 表哥日理万机,她很好奇他怎么会知道这本显然不正经的书的作者。 这本书暂且放她这里吧,于含芷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 紧赶慢赶,春节还是如期而至,杜蓉萱忙到昨天晚上才将将把事情做好。 只看府里一片热闹欢腾的样子,就能看出她花了多少心血。 文修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云纹对鹤锦袍,腰间系着宝兰如意腰带,一支白玉半束着头发,松松散散的更添风姿,眉下猫眼石一样的眼睛深邃黑亮,一望进去如见星空,身躯端正地坐在轮椅上。 一眼看过去,公子虽未长成,但已初显芳华。 一身如山岳般巍峨的气势已然可窥一角。 魏柳氏、魏文成、杜蓉萱都在正堂了。 车轱辘声一响,魏柳氏嘴角的笑意就勾起来了。 再看小儿子的样子,更是开心,免不了一顿嘘寒问暖。 魏文成站在一边看他们二人母慈子孝也温和的笑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杜蓉萱汗毛倒竖,觉得有些冷。 想不出原因,她把问题归结于天气。 席上,文修小小的尝了下家宴,蹭个半饱。 宴是好宴,但是他更偏爱一会要上的糕点。 这是魏文修特殊的喜好。 他喜欢妙味堂的牛乳糕,喜欢它入口丝滑,奶香浓郁的口感,一口气能吃掉一整盘,甚至还能再吃。 魏柳氏知道他好这口,等正餐过后,特地让人把糕点摆上来。 文修眨巴着眼睛,自认为随意的拿起一块,小心地放入口中,微抿,圆圆的猫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自以为隐蔽,其实都在众人眼底,大家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好意没有打扰这只馋猫。 也只有看着文修吃东西,他们才想起来他才刚刚十七岁,身上才没有了老成稳重的样子。 面对这样情态的小儿子,看得魏柳氏心里柔了柔:“馋猫慢点吃。” 文修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嘴角的碎屑更加明显。 杜蓉萱装似不在意的看过去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手指弯曲,心里有些痒。 看着魏文修就像是看到从前养的猫。 那是一只白色的猫,人前永远高贵端庄,人后总喜欢在她怀里撒娇耍懒,吃东西的样子和文修一模一样,连嘴角挂着的碎屑位置都一样。 杜蓉萱手痒,想撸。 一盘糕点很快就吃完了,文修看着魏柳氏,轻轻的一声“娘”。 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带着撒娇意味。 文修在讨食呢。 杜蓉萱和魏柳氏无意识的加深笑容。 都在心里叫嚣着:给他!!! 这声细弱的请求,谁顶得住! 从前怎么没发现小叔子怎么这么可人疼,越看越像抱在怀里揉搓。 但是魏柳氏却很意外的说:“不能再吃了,”看文修直盯着她看,一脸固执的样子,“娘只让人备了一盘。” 言外之意就是死心吧,没有了。 看到文修垂着眼毫不掩饰的失望时,忍不住道:“当心夜里积食,若想再吃,改日让人再去买就是了。” 文修只能答应,不过一会又变成了那副端肃的样子。 杜蓉萱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失望。 没了文修这一插曲,正堂里的几个人都开始认真守岁。 脑海里,系统好奇:“这点心真的那么好吃吗?” 文修:“好吃死了!我吃的是糕点吗?那是钱!你知道牛乳糕是按块卖的吗?” 系统表示不知道。 “它还限量出售,按季售卖,你说它能不好吃?”文修摩挲着指环,口中津液又有泛滥的征兆。 系.土鳖.统还真不知道,又听到文修在心里描述:“它又香又软,入口就是一股奶香味,稍稍一压,扩散在整个口腔中,就是固体牛奶啊!” 系统越听越上头,嗦嗦嘴,感觉自己数据化口水成真了,哈喇子要流一地了。 日常逗弄小系统,有趣。 文修憋笑,为了掩饰笑意,手指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咳。 守岁的过程中,外面下雪了,雪粒子纷纷扬扬,很快就将地面染上白色,夹带着风雨的雪,格外的冷,文修很快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针扎般的疼。 一张脸瞬间苍白下去。 守岁的正堂没有门窗阻隔寒冷,直直的对着下着雪的院子。 雨雪来得太快,众人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文修喉咙微痒,抑制不住的咳嗽,但是一直压抑着声音,闷闷的。 魏文成适时出声:“二弟可还好?” 杜蓉萱也担忧的看过来。 文修摇摇头,没有说话。 魏柳氏见状赶紧让所有人到内院去。 内院暖炉地龙齐全,文修刚一入内,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比也放了炭炉的正堂还暖和。 他长吁一口气。 这身体是真的不行,腿的部分都僵住了,膝盖的位置更是带着刺疼。 但这毕竟是过节,他不好扫了大家的兴,遂按下不发。 魏柳氏看着文修脸虽苍白,但精神不错的样子,就放心下来了。 想到另一件事,魏柳氏转头看向魏文成、杜蓉萱,尤其是杜蓉萱:“你二人怎么还没个消息,娘一直等着抱孙子呢,你们看看这,过个年都冷冷清清的。” 魏氏子息薄弱,正经的嫡支就魏文修和魏文成两兄弟,让她怎么能不着急,平常几个人不怎么见还好,想不到这茬,现在一聚起来就发现人少,魏柳氏立刻想到她那还没影的孙子。 顿时,那眼神都犀利起来了,直看得杜蓉萱浑身不自在外加心虚不已。 老夫人不知道,她还没个魏文成圆房呢。 但是这肯定是不能说的! 杜蓉萱在自家婆婆的眼神下不知道说什么,悄悄看了眼魏文成,却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眼皮微敛,一副已经入定了的样子。 杜蓉萱有样学样,赶紧的朝老人家笑笑就沉默下来了。 看到这样,魏柳氏恨铁不成钢,正要再给他们夫妻念叨念叨,文修轻咳两声,“见娘这么想要个小孙子,是恒远不够讨娘喜欢了吗?” 魏柳氏:这哪里是一回事啊,儿子孙子不一样的。 看他那副委屈又强忍悲伤的样子,魏柳氏赶紧咽下话头,急急道:“怎么会,娘最喜欢的还是我们恒远,其他人如何能比。” 文修立刻高兴起来,但是又收敛着,小表情生动。 系统:“不装了,摊牌了,小古板其实是小可怜大傲娇,这反转人设捏的死死的。” 具象化的小系统翘着二郎腿,表示已经看透一切。 文修在心里回它:“孺子可教。” 但是原来的魏文修还真就是个小古板,且一直到十六岁… 要插科打诨的话,原来的性格可不行。 魏二公子高兴了也要有所表示,他让人拿了一堆书进来,“夜还长,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他指着这堆书,“这些是这几日比较受欢迎的书,你们可以挑一挑。” 里面有他的《论三从四德之正解》和《人间界》,也有谈子嵩的书,当然前面两本放在最上面最显眼的位置。 再加上几本经史子集,就凑成了一小摞。 每个人都可以按口味选。 杜蓉萱看向《论三从四德与七出》… 第8章 嫂嫂当自强 甫一看到,杜蓉萱差点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面无表情的抽出下面一本书,还是关于三从四德的书,她正想丢掉却看到书作者的笔名——佛昙。 杜蓉萱眨眨眼,感叹这名字取得…很有禅意,随手翻来,倒要看看这位作者是写的是什么? 一页… 两页… … 杜蓉萱沉浸其中,眼睛一眨不眨的。 她一边对作者博古通今的能力折服,一边又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他引经据典得来的故事。娓娓道来的叙事方法将她大部分心神都吸引了去。 作者对三从四德的正解更让她心中长舒一口气。 谈子嵩那等臭读书人除了一味夸大男子的功绩,如何能和这有理有据,以史论述的事实相比!他果然是错的! 就像书上说的,天地需阴阳二气调和,男女之道也是如此。若是一味的男强女弱,恐怕会物极必反,于安家立国不利。 “三从四德不该成为男子束缚女子的教条,而应该是帮助女子成为更优秀的人的存在。” “女子立于天地,为阴,自有其立足之道,旁人莫要乱加置喙。” 这个旁人,十有八九就是谈子嵩。 看到这,杜蓉萱之前看他的书的郁气彻底消散了。 整个人都轻松了,就是可惜了这书还是太薄,不过瘾。 抬头看去,坐在旁边的魏文成也拿着一本书,仔细一看,是谈子嵩的书,杜蓉萱顿时撇了撇嘴。 她把这本书放在身边,想着等一会找二弟要来。 继续翻着这叠书,杜蓉萱很快看到了同一个作者的书,不过被放在了很旁边,应该是魏文成刚刚翻书的时候拿开的。 杜蓉萱打开它。 第一页的第一行字赫然在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嘶…”刚一看到这句话,杜蓉萱忍不住头皮一麻。 再要看时,院子里传来打更声,不知不觉间除夕已过,大年初一到了。 杜蓉萱赶紧放下书。 正好所有下人都朝着一屋子的主人拜年,好听的话一车一车的往外倒,喜得魏柳氏给每个下人发了一大个红包。 杜蓉萱和魏文成、文修也一起祝魏柳氏新年如意,新岁吉祥。 魏柳氏笑着应了,送过礼物后,赶紧叫几个人回去睡觉。 杜蓉萱眨着酸涩的眼睛,对文修说:“二弟,你那几本书可能借我看几日?” “当然,嫂嫂想看多久都可以。” 杜蓉萱又问了问其他人有要书的吗? 魏柳氏回松鹤院了,魏文成表示没有。 文修笑着说没有。 杜蓉萱赶紧使眼色让松香把书拿上,心里抓心挠肝,脑子里一直循环着那句话,就想赶紧看到后面的内容。 她已经决定了,她要彻夜不眠看佛昙大人的书! 要不是要等魏文成一起回去,她能直接走远了。 看他还不紧不慢的,心里急的不行,又无可奈何,心说:书读不到一起就算了,脚能不能一起快点啊。 但是她旁边的人还是闲庭散步的样子,看着像是生怕回去的快了。 杜蓉萱对着魏文成的脚一阵气闷时,而一边的魏文成斟酌着,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想了又想,他道:“方才母亲催促我们…” 杜蓉萱抬眼看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孩子的事,你不要介意,”魏文成,“…有也不一定…”好。 原来是这件事,她打断他,“妾身不会介意的,娘也是关心我们。” 魏文成看着身边人的发旋,想了几次也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完。 哎,蓉萱是个很好的妻子,可惜他却不是她的良人。 魏文成想。 眼看着快到梧桐院,他停下来面带为难的神色说道:“明日要去拜访同门,我想着要送给他们的书画,心里很是不舍,今夜恐怕是它们在我手上的最后一夜了,我舍不得,想去书楼看看。” “蓉萱,你可以理解吗?”他忧郁的看她。 “…”杜蓉萱。 她此时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心里不禁疑惑:魏文成有这么爱他那些收藏吗? 后来想想魏文成那时因为要晒书无暇顾及她向他索要名单的要求,顿时又理解了。 好吧,他就是这么爱他那些书,杜蓉萱很好的消化了这一切。 并大方的说:“夫君想去就去,我理解的。” 她旁边的魏文成却没有什么喜色,反而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杜蓉萱想:这是愧疚不能陪我回梧桐院? “那我送你回去再走。” 杜蓉萱本来想可有可无的答应,冷不丁想起来那本书,马上摇头,善解人意道:“不用了,院子就在前面,不过几步路,夫君可以先行离去。” 魏文成垂眸,夜里太黑,即使有灯笼照着也不太亮堂,风雪吹过,路边的灯座或下人们拿着的灯笼里面的灯火摇摇摆摆,欲灭不灭。 看不清魏文成什么神色,他也看不清杜蓉萱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这一刻,这个声音是如此善解人意,这个人又是如此温雅柔顺。 一时间,心里有些难言的复杂。 只听他说:“好。” 杜蓉萱赶紧带着下人往前走了,临走前还劝他:“夫君赶紧去吧,小心着凉。” 魏文成没有回,只是看着她走远,直到小小的人走远后成为一点,直至没有。 他转身,对身边打着伞的贴身侍从说道:“去东街。” 侍从立刻懂了,马上安排人给主人打掩护,代替主人去书楼,一切指令行云流水,好像做过千百遍。 这边刚回梧桐院,杜蓉萱就加快洗漱的速度,等爬上床又让松香松雨出去。 见状,松香心疼道:“小姐看来是累坏了。”又赶紧替她盖被子,顺便把屋里的灯都吹灭了,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灯。 杜蓉萱死鱼眼:…… 靠着不太明亮的灯光,枕头下还露出一角的书,她特地压在下面的。 …却忘了,还有熄灯这一茬。 杜蓉萱望着床顶,认真思考要是现在爬起来点灯可不可行。 突然松香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还有松雨那具有压迫感的眼神… 杜蓉萱打了个寒颤:…窒息,发现都惹不起。 夜里,那双手把枕头底下的书抽出来放在怀里,认命的闭上眼睛了。 . 一连几天,府上迎来客往,除了文修每个人都很忙。 这天府上举办宴会,文修借着身体不适留在青竹轩写《天上界》的第二卷 。 第一卷 主要写五位主角的家庭背景和相遇相识的故事。 第二卷 就要开启他们历险的地图了,相对比第一卷比较平和的修仙背景,这一卷增加了些修仙下的黑暗。 《天上界》初期出现一个上古秘境。 五位主角刚一进入秘境就被迷雾笼罩,在看不清脚下的路时,五人被迫分开,迷雾带着他们分别进入了五个幻境——代表着喜怒哀乐惧五个幻境。 五个幻境一旦进入,从前过往的记忆都会被封存,重新注入新的记忆,这就是秘境的险恶之处,如果没有人觉醒自己人族的身份,那就会被一直困在幻境里,终其一生都无法破开迷雾,逃离秘境。 … 半晌,文修捏着鼻梁,合紧双目,小小休息一下,头又昏又涨。 系统:“无聊不?要不要让人好心善的系统大人跟你聊点开心的?” 文修失笑:“好啊。” 系统清了清嗓子,“今天参加宴会的人有一个是你的超级粉丝,现在正跟杜蓉萱在小花园一角,疯狂吹你的彩虹屁。” “是谁?” “于相的千金,于含芷。” 倒是个出乎意料的名字,文修挑眉。 于含芷是当朝宰相的小女儿,于相同时也是贤妃的亲弟弟,要说门第,也许前两代的永安侯才能和他们有的一比。 于含芷竟然会参加永安侯府的宴会,真是奇了。 不知不觉,他把疑问说出口。 系统:“杜家和于家有些交情,连带着杜蓉萱也认识他们,这次的帖子是给于含芷她娘的,但是最后来的却是于含芷。” “小姑娘其实是来找佛昙的,她找人调查了你那本书最先出现的地方,查到了宏远书局,这个书局又是你们家的,她这么迷佛昙,自然不可能放过打听真人的机会。” 原来如此。 文修笑道:“看来我要捂好马甲了。” 被他们讨论的两个主人公的确在小花园。 不过两个人都有些奇怪。 一个两个都有些面红耳赤,说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于含芷给还没看完《人间界》的杜蓉萱疯狂剧透,照着她还没读完的地方,绘声绘色的讲解下去。 杜蓉萱这几天很忙,只能抽空看书,有了于含芷这个人形书本,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两个本来还有些陌生的人,火速熟悉起来。 说道书里的人物时,两个人有志一同的喜欢那个最有钱的修二代。 彼此对视一眼,发现了同类的味道,情绪更为高涨。 她们喜欢修二代一身闪瞎人眼的天级装备,也喜欢二代身边极宠她的长辈,十足的温馨偏宠。 书说完后,于含芷的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小心思了。 作者有话说: 我其实不太知道什么时候发文好 第9章 嫂嫂当自强 于含芷左一个好姐姐右一个好姐姐,向杜蓉萱打听原作者的消息。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作者,真的非常想见他一面。 “妹妹为何会问我?我也不知道。”杜蓉萱疑惑。 “这书最早是出现在你们永安侯府的书局里啊,”于含芷奇道,又提醒她,“宏远书局不是侯府的产业吗?” 杜蓉萱仔细回忆着,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那好像是二弟的书局。” 杜蓉萱双手一拍:“这就对了嘛,好姐姐你就告诉阿芷佛昙大人是谁吧~” 她把头凑到杜蓉萱身边撒娇。 十几岁的小女孩撒娇最致命,更何况于含芷长得圆嘟嘟,模样讨喜,杜蓉萱要是知道肯定一早就告诉她了。 但是她不知道啊,“阿芷,姐姐也不知道佛昙大人是何人,也许只是凑巧呢,不过我也想知道佛昙大人的真实身份,我会去找二弟询问的。” “那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二公子吧!”于含芷猴急道。 杜蓉萱赶紧制止她,“不成,二弟素来身体不好,这几日更甚,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怕她不依不饶,“等他好些,我会找个机会问的,如果书局有佛昙大人的消息,我一定跟阿芷说。” “好吧。”于含芷不再强人所难。 杜蓉萱摸摸她的头,转移话题,“阿芷看过佛昙大人的第一本书了吗?” “自然!”于含芷挺起小胸脯,“佛昙大人的书我已经全看完啦!” “虽然不如话本子有趣生动,但大人的书很是有理,又浅显直白,连我这种上课打瞌睡读不进书的学生都看得下去。佛昙大人真厉害。”她撑着腮捂着脸,满眼的向往。 杜蓉萱失笑,得了,又要开始夸了,还没等她打断,于含芷突然想起来,赶紧坐直身子:“听掌柜的说,七天后二卷就要出来了。” “太好了!”杜蓉萱开心道。 不多时,一个下人领着一名大夫急匆匆的路过小花园,看那方向是…青竹轩。 杜蓉萱皱紧眉头,又暗自镇定的和旁边的人说笑。 但是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等宴会结束却是一个时辰以后了,这时天色将暗,风雪更大。 在回院子的半道上,先去青竹轩打听消息的松香赶紧走上前对杜蓉萱道:“二公子在书房晕倒后就高烧不退,现在老夫人和大夫一直守着,听大夫的话好像不容乐观。” 杜蓉萱脚步一顿,改变线路:“我们去青竹轩。” 她加快脚步,面上难得带着点凝重。 雪天路滑,等她到青竹轩时,天都黑了,只见院里灯火通明。 杜蓉萱赶紧将斗篷交给下人,在炭炉前去寒后,才走到床前。 魏柳氏注意到她,“夜深天凉,何必来这一趟,忙了一天,你也累了。” 杜蓉萱注意到她眉头深锁的样子,声音柔了柔:“知道娘关心我,但是恒远也是我弟弟,他生病了,我这个做嫂嫂的怎么能不来看一眼。” “二弟…”他如何,话还没问完,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文修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两个人影坐在旁边,艰难的认出来人后,虚弱的叫人:“娘亲,嫂嫂…” 躺在床上的人看起来虚弱不堪,云锦被盖得很上面,只留一张小脸在外,不见气色,只留苍白虚弱,让人感觉像易碎的瓷器。 魏柳氏心里忍不住一酸,借着转头的间隙拭了拭眼角,可是这眼泪一旦形成就好像决堤的水一样,怎么也擦不完,魏柳氏留下一句:“恒远醒了,该吃药了,娘去看看,”然后快步离开房间。 “…娘,”文修轻声道,眼睛一直看着魏柳氏的背影。 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他费力的撑起身子,气喘吁吁的靠在床头,胸腔里的热气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点燃了,这一动作下鬓发微乱,胸膛起起伏伏。 来不及阻止文修坐起来的杜蓉萱,见他抬起枯瘦的手对着她一揖,轻轻地:“嫂嫂。” 杜蓉萱一怔,细弱的声音再次挠着她的心窝子,但是这次又有所不同,有些酸涩。 “有劳嫂嫂来这一趟,这是老毛病了,文修不日便可痊愈。”说话的功夫他的眼前都有些发黑。 “…二弟,客气了,”杜蓉萱喉咙微哑,带着些艰涩。 以往侯府二公子体弱多病、恐将早夭只是一个传言,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连她…也听听就罢。 她见过文修冥顽不灵和她据理力争的样子,见过他聪敏机灵的一面,也见过他惹人怜爱的小吃货模样…唯独只有这一次,这么虚弱这么让人心碎。 但是这样勉强喘气的魏文修,还是那个板正端肃的样子,会一本正经的给她行礼,会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说着安慰人的话。 她的喉咙像堵着什么,想说话又发不出声。 直到魏柳氏回来,见到这一幕又忍不住说他不好好躺着,喜欢瞎折腾。 文修没有反驳她,一脸的乖顺。 面对魏柳氏端来的苦药,更是面不改色的喝掉。 但是一个那么喜欢吃甜甜的牛乳糕的人,又怎么会喜欢喝苦苦的药,杜蓉萱想。 等文修重新躺下去后,魏柳氏才劝着杜蓉萱回自己院子,而她则看了文修大半夜才回去休息。 结果,天将将亮的时候,青竹轩的人又传来二公子气若游丝快要不行的消息。 魏柳氏强忍着心痛,立刻让人去把全上京的大夫都请来。 杜蓉萱则吩咐松香:“快!去把娘给的药丸拿出来。” 那是她压箱底的陪嫁——南疆巫医研制的可以延年益寿的药。 松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是到底还是没说。 那药就只有一粒,给了二公子就真的没有了。 但是现在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去青竹轩的路上,杜蓉萱正好和魏文成遇到。 这两天魏文成早出晚归,回来也不会到她的梧桐院,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回府的。 魏文成和她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两个拳头,不远不近,旁边的下人给两个人分别撑着伞。 魏文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二弟的身子如何?” 杜蓉萱差点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早早去看? 理智回笼时,她淡淡道:“不太好。” 魏文成叹了口气,无奈道:“他的老毛病估计又犯了,到时候请两个大夫就是,可不能年年冬日都如此,折腾他自己…”也折腾其他人。 又补充了一句,“…娘会心疼的。” 杜蓉萱生硬道:“夫君说的是。” 说不上来什么,魏文成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她只觉得替文修悲哀。 她加快了脚步,和魏文成一路无话。 到了青竹轩,十多个大夫围在一起讨论。 在这大冬日的,竟然有几名大夫额头冒汗,时不时还要擦一擦。 看起来情况真的很糟糕了。 等见了魏柳氏,文修的糟糕情况更是被证实。 老夫人一夜之间好像又老了不少,从前没有的白发竟然冒了出来,眼角的皱纹更加深刻。 杜蓉萱心里一咯噔,连忙上前。 还没说话,魏柳氏沙哑的声音传来,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落在何处,嘴里只会喊文修的名字。 杜蓉萱连忙安抚她,又让松香松雨把药交给大夫,看看能不能用。 每个大夫对这药闻了又闻,每个人都能猜出里面的几味药,合计一下,发现于人体无害,几个人连忙道:“可以一试。” 侯府二公子进气多出气少,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眼看着是要不行了,他们这些大夫也不是华佗在世,已经束手无策,只能随便一试了。 反正这是世子夫人的药,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来,也和他们无关。 这般一思量,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药丸哪怕只有指甲盖大,也不是现在的魏文修能吃进去的,他们只能把药磨碎一点一点喂进去。 杜蓉萱和魏柳氏在一边悬着心看着,眼都不眨。 只有魏文成站的稍远,在和其他大夫谈话,“二弟这次又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引他犯病了?” “这,小人也不知道,许是二公子胎里不足,五脏六腑又没长全,这经年累月下来,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也情有可原。” “那这不足可能治?” 大夫摇摇头。 魏文成垂着眉眼面上不辨喜怒,良久以后才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上京的金丝楠木棺材还能不能定到。 二弟要走,也要走得体体面面。 作者有话说: 文修:体面个鬼,你自己走吧 :) 第10章 嫂嫂当自强 等文修吃过药,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 这一等就是一天,到了晚上魏文修的状况才稳定下来,虽然还烧着,但是已经没有了灼人的温度。 第一个发现这一变化的魏柳氏立刻叫来大夫。 十多个大夫轮流上前把脉、翻眼皮、看舌头,好一会才不可置信道:“二公子活过来了!而且体弱不足的症状也有好转!” 谁能想到注定熬不过去的人,竟然挺过来了,而且看那脉搏的力道,竟然比起以前还强上不少。 真乃奇迹! 他们从医数十年,诊断的病人无数,更是上京有名的大夫,可饶是见识多,也没遇到过这么个起死回生的病患。 又想起魏文修好转的原因:那颗药,立刻眼神火热的看着杜蓉萱。 但是人家根本没理他们,把围在床边的人拨开后,和魏柳氏一起看着呼吸均匀的人。 杜蓉萱松了口气。 魏柳氏更是喜极而泣,拉着儿媳的手一遍又一遍:“是你救了恒远,娘谢谢你…” 杜蓉萱拿着手帕替她擦眼泪,“是二弟命大,娘不要哭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弟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对对,福气还长,福气还长…娘还没给恒远相看人家,他以后一定会平安喜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她语无伦次,“对了,说不定他会有好多好多的孩子…” 魏柳氏絮絮叨叨了很多她想象的以后,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这些年本来已经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没想到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魏文修的身体一直是她的心病,压了整整十七年,她信佛念佛日日拜佛,不过是祈求上苍让她的小儿子能健健康康。 而这一天突然到来,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夫说文修的身体有好转的迹象时,脑子里像炸开了什么,至今还晕晕乎乎。 如果这是美梦,她愿长睡不起。 杜蓉萱看着这样的魏柳氏有些无奈,但也知道她一片慈母心肠,又忍不住对她话里的魏文修好奇。 以前顾忌着魏文修的身体,魏柳氏从来不说让他成家的事,按理说十七岁的人也该娶妻了,但是他还没有。 一想到魏文修以后的妻子,她很难不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好奇。 因为心里想着事,她没有注意到走到身边的魏文成,直到他说:“我那有上好的血参,若是二弟需要,大可来取。” 魏柳氏像是现在才注意到来人,有些不自在。 魏文成眼里闪过暗光,抿了抿嘴。 “言之有心了。” “他是我二弟,自然是什么都要紧着他。” 魏柳氏欣慰的笑了,难得吩咐他:“你在这守了半天也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回去的时候让人多给你披件斗篷,不要着凉了。” 魏文成:“好。” . 相比起文修无波无澜的养病生活,大业四十八年冬却不平静。 北方部族在边境屡屡试探,大有越线的举动。 因为北方多游牧,冬天又是对牛羊最大的恶意,草原上没有草,牛羊没有了粮食,还要被恶劣的天气威胁,随时有冻死的可能。 为了获取更多的生存资源,他们只能靠抢。 靠近边境的城池首当其冲被盯上,一些城池被洗劫一空。这还是多亏了十多年前的那一战,他们和大业签署的和平契书,不敢随意南下,这才免了伤亡的结果。 但是即使这样,边境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而部族人民仍然对南方富饶的土地和数不尽的财富垂涎三尺,还有一些人坚信着他们的铁蹄终有一天能踏破上京皇城,执掌整个天下。 因为这个件事,朝廷连续几天都在议论,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主战派是以兵部为首的将领,主和的是文官一脉。 为此两派争论不休。 武将认为不能养虎为患,要及早铲除北方部族,文官觉得以和为贵,打仗终究是毁人和的事情。 为了让武将心服口服他们又搬出国库空虚的理由。 兵部尚书当场就火冒三丈,不顾殿前失仪,脱口大骂道:“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老匹夫,吃着皇粮还朝国库下手,国库是怎么空虚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哈?” “年前是谁建议建那个破摘星楼的?又是谁蛊惑陛下从国库里掏钱建酒肉林的?是谁每年谏言广开后宫,年年选秀的…” “如此劳民伤财,国库怎能不空!” “尔等匹夫该死!”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朝堂上一些脸皮薄的文官已经面红耳赤了。 但是礼部尚书吴佑生却是面不改色,朝上面的皇帝一跪,义正言辞道:“皇上容禀,成尚书冒犯皇威,污蔑同僚,实在令臣不齿,臣必须辩上一辩以示清白。” “摘星楼事关国运,如何能不建。” 成陵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吴佑生无视他:“陛下是天子,区区一个酒肉林如何用不得?” 肉眼可见的,龙椅上的靖文帝脸沉了沉。 一个说不好,成陵就是藐视皇权。 吴佑生见此,嘴角微勾,继续:“更何况里面的酒肉皆是出自民间,内务府向百姓正经采买来的,真金白银回馈给百姓,如何有错?” 酒肉林的酒肉的确是给钱了,但是这钱给的多少有些水分,是不是按照市场价买来的还不知道呢。 更何况,吴佑生转移话题,将靖文帝收刮民脂民膏建酒肉林的举措四两拨千斤,硬生生说成为百姓造福。 殿上的人不傻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也不会不长眼的反驳。 他们可不是成陵,背靠琛王自然不怵。 “广纳后宫也不过是为了让陛下子息繁盛,为大业皇室长远的未来,这也是错?” “你!”成陵指着他的手微抖,他是半个武夫,嘴笨说不过地上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真是气死他了。 “好了,”靖文帝淡淡的声音响起,“这是朝堂,莫要学那市井吵吵嚷嚷。” 吴佑生乖顺的退到一边,成陵看他这样也不甘心地回到队伍。 “北方那些部族粗鄙,只知道像畜生一般靠本能抢掠食物,但也没有传来伤亡的消息,朕愿意宽容他们一次,派人说教说教就是。”靖文帝。 “陛下仁德。”百官齐声道。 “…至于成陵,”靖文帝沉吟,“殿前失仪,罚俸三月,回去闭门思过。” 至于吴佑生他就没有什么表示了,但是下朝后让太监把人请到勤政殿下棋,走的时候赏赐了一本珍贵棋谱。 这下百官也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了,明显很赏识这位新晋礼部尚书。 想到这茬,有位官员特地走到前礼部尚书、现礼部侍郎杜明礼身边,不怀好意:“礼部真是人才辈出的好地方啊,前有杜侍郎后有吴尚书,甚妙。” 杜明礼也不理他,向他背后一看,行了个礼:“成尚书。” 这官员立刻就僵住了,他是兵部的人,要是被自家上司抓到下朝后到死对头面前冷嘲热讽,一定会被脾气古怪的大人瞪死。 他们大人一向不喜欢事后搞鬼的把戏,有事就当场在人前解决。 何况他这是明摆着没安好心,挑拨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的关系啊。 他苦兮兮地转过身,头都没敢抬,就一阵说自己错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见前面没有声音传来,大着胆子抬头看去,眼前空荡荡的,知道被骗了,他的脸立刻拉的好长。 等再要转过去收拾杜明礼时,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拳头硬了! 杜明礼回来后却是一个人钻到书房里,心里乱糟糟的。 当初为了不参与立储风波,他使了点手段退居二线,还把吴佑生扶上位,顶替他。 既是为了不再受那些皇子们的瞩目,也是为了退居二线后还能在礼部好过。 现在想想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官场如战场,立一个靶子也挡不住四面八方的箭,礼部和兵部肉眼可见的对立起来了,连他这个前尚书也被人针对。 但是当初那么个情形,他也不能不退。 那时正值科考期间,礼部主科举,题虽然不是他们出的,但是主持科举的却是他们,秦王就是在那时盯上他,几次约他见面,就是为了在科举上动些手脚好提前安排自己看上的苗子。 里面有世家大族里的纨绔子弟,有他母亲俪妃的亲族,甚至还有其他异姓王的家族子弟… 这些都是他要拉拢的对象,其目的就是为了他们背后的家族。 杜明礼看得出来,却也进退两难。 科举舞弊是大忌,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他赌不起,即使秦王许他前程,他也不能、不敢。 进退维谷之时,他才想出这么个蠢办法,能怪谁。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是杜夫人。 她端着一碗参汤,看到杜明礼坐在书桌后,脸隐于黑暗中,以为他又看书看得忘了点灯,顿时嗔道:“我看你这双眼睛是不要了吧。” 她把汤放下就去点灯。 等屋子里亮堂起来,杜明礼也恢复原样了。 “夫人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又要忘点灯了吧,你看看外面阴沉的天,黑不溜秋的能看到什么?” “这还是白天。”杜明礼辩解。 “天阴起来管它白天还是晚上,”她把汤递给他,“快把汤喝了。” 杜明礼接过来,一饮而尽。 又听自家夫人带着喜色道:“过几日女儿女婿要回来,下朝后记得早点回家。” 杜明礼:“好。” 作者有话说: 感觉节奏没有掌握好,进度太慢了。 然后想想三千字还不足以写到我想写的地方。 ... 算了我慢慢来。 第11章 嫂嫂当自强 梧桐院,杜蓉萱猫在被窝里,一手捂着手炉,一手拿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松香看得直摇头。 倒是松雨悄悄走近,在她耳边问:“这书真有那么好看?” 这书实在是不好买… 她应小姐吩咐去宏远书局时,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人山人海,有男有女的景象。 她出门算早的,但是显然堵在她前面的人来的更早,害她连书局的门都看不见。 而且根据身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们和她来书局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着同一本书。 当然的松雨:阿…这?我还能抢到吗? 后来凭借被踩烂的一只鞋子,挤歪的发髻,以及一身歪歪扭扭的衣服,她终于还是抢到了。 这次难忘的经历,让她每次看到这本书时都忍不住再三问问。 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 松香:“嗯…应该是好看的。” 她们家小姐都废寝忘食看了这书两天,想来是好看的。 “小姐,您别忘了下午和于府小姐还有约。”松香。 杜蓉萱头一点一点的,表示自己没忘,但是眼睛怎么也没舍得从书上挪开。 松香松雨对视一眼,都无奈的摇摇头。 于含芷和杜蓉萱关系渐好,时不时就要约出去喝茶逛街聊书。 过了走亲访友那阵后,两个人都闲下来,更是常约着出去。 这次杜蓉萱是为着过些日子要回娘家,想送点东西给爹娘才约着人出来的。 于含芷自然满口答应。 现在正值初春,云雪初霁,天空虽然还阴沉沉的,但是已经不下雪了。 松香给杜蓉萱准备一身天青色的厚实披风就让她出门了。 还没离开房间,顺手把《天上界》二卷拿在手上,正好露出其他书。 杜蓉萱突然想起来,这些正是上次向魏文修借的书。 想着,杜蓉萱对松香道:“将这些书送还给二弟,借了许久倒是忘了,替我向他道个歉。” “二公子不会介意的,也没有差人来催小姐,许是不急。” “人家不催,我们就不还了?”点了点小丫鬟的头,“他还在病中,有些书消遣也是好事。” 松香正要应下,又听杜蓉萱纠结着说:“算了,找个探病的时间,我去瞧瞧他,顺手把书带上就是了。” 杜蓉萱拿起一本本的书,整齐的码着。 正好看到《般若心经》。 她把书拿在手上,“这不是二弟最常看的书吗?” 几次在廊亭或老夫人的松鹤院看到他,十有八九在诵读这本经书,没想到这书竟然在这。 可能是除夕那夜文修要读,却不想被她带走了。 这一带就是许多天,他也不着急要回去。 杜蓉萱再一次在自己感慨文修的好性子,竟然到现在都没派人来催促她。 当初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又臭又硬的臭石头的啊。 明明就是个白发面团。 想到这,杜蓉萱忍不住笑起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书就暂时放在这里,杜蓉萱决定下次亲自送回去。 . 东街,悦客楼。 于含芷坐在二楼的雅间里,一手拄着下巴,朝打开的窗户看向楼下。 百无聊赖之际,一个眼熟的背影映入眼帘。 眨眨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个人转过街角不见了。 “怎么这么像魏世子。”于含芷嘀咕。 等和杜蓉萱碰面后,她将刚刚一闪而逝的人告诉杜蓉萱。 “夫君可能是在附近办事或是又去见什么故友了吧。” “东街都是商贾,世子爷也有商人朋友?”于含芷诧异。 魏文成看着就不像是会和低贱商人结交的样子。 “不知道,应该是有事吧。”杜蓉萱不甚在意。 两个人喝了两杯茶,话头总忍不住转移到钟爱的书身上。 书里虽然写的不是情情爱爱的戏码,但是书里热血而青葱的世界是她们怎么都接触不到的开阔,磅礴而大气的背景,让她们心生向往。很奇怪,她们忘了男女之情的脸红心跳,反而引出她们内心深处去向往外面的世界的心情。 这种心情像是是一种悸动、心动。 所以她们总能对着这本书有说不完的话,想象着那个大气磅礴的世界。 这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后来两人才想起来今天上街的目的。 杜蓉萱身后带着松雨,于含芷身后跟着她的丫鬟。 一行四人先去的玉石店。 杜蓉萱打算给魏柳氏添一串玉手串,送自家娘亲一件首饰,最好是珍珠的,还有她爹不喜欢这些,倒是喜欢笔墨纸砚,到时候再去淘淘有没有好墨好砚。 打定主意后,她将要求说给掌柜听,再让于含芷帮她掌掌眼。 最后选中一串翡翠的珠串,一对珍珠耳环和一条用细银链串着的珍珠项链。 翡翠剔透,刻得极好,于含芷也赶紧买一串,决定送给家里的长辈。 买完这些,她们也不急着走,这里看看,那里挑挑。 杜蓉萱倒是没看上什么,但是于含芷年龄还小,对首饰更是没有抵抗力,一口气直接买了三四件,喜得掌柜眼睛都笑没了,送她们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杜蓉萱打趣,“我瞧着掌柜是真心想让你多待会。” “那不行,再买我的钱袋可不答应。”于含芷撇撇嘴。 杜蓉萱失笑,随意一瞥,发现她们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妙味堂。 拦住正要往前走的人,她指着排着小长队的店铺:“妙味堂的牛乳糕很是可口,我想去买些。” 于含芷:“姐姐也喜欢牛乳糕?我也很喜欢!妙味堂的牛乳糕是全天下最最好吃的糕点了。” 说着,她拉着杜蓉萱排在队伍末尾。 “让松雨在这排吧,我们先去别处逛。”要等前面的人都走还不知道要多久,还不如让丫鬟去。 于含芷刚要点头,又看见杜蓉萱看向一个方向,眼睛一眨不眨的,神情疑惑:“妹妹,我看到夫君了,你先去逛逛吧。” “原来方才没有看错啊,我陪姐姐去吧。” 杜蓉萱:“不用,你且先逛着,一会悦客楼见。” 她刚刚看到魏文成行色匆匆的样子,估计是有什么事,也不好带着于含芷,但她总要上去过问一下。 更何况魏文成手上拿的东西好像是药包,难道是生病了? 杜蓉萱不确定,但是总要去看看的。 对于含芷说完,她赶紧朝魏文成的方向走去。 也亏得她眼力好,要不然都跟不上。 走过两条街,魏文成左拐右拐了两个巷子,最后拐进一条比较安静的小巷。 杜蓉萱此时已经气喘吁吁了,连叫魏文成的力气都没有。 早知道就不来了,在家里关心一下也是一样。 杜蓉萱后悔了。 四周横七竖八的巷子让她都分不清来时的路了。 一个晃神,人就消失在她眼前。 明显是跟丢了。 无法,杜蓉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魏文成推开一扇老旧的门,轻轻掩上。 待看到坐在廊上正翘首以盼的人儿时,眉眼霎时间温柔起来。 他快步走上前握着她的手,还未开口,眼前的娇娇就嘟着嘴数落:“醒了不见你,还以为你走了。” “我是给你买药去了,柔儿生气了?”魏文成点点眼前人的秀气小鼻子,含笑,“我还给柔儿带蜜饯了,别生为夫的气了好不好?” 他把手上的纸袋递给林婉柔,换来对方一个娇气的哼。 魏文成失笑,温柔几乎要溢满眼底。 林婉柔长得柔弱,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和她的名字如出一辙的婉转柔嫩,即使生气看着也像撒娇。 不过她也没放过魏文成,一个劲的控诉他趁她睡着偷溜出去,害她醒着看不到人。 声音像含着糖一样,可是话里的不饶人却是实打实的。 魏文成显然已经习惯这个又作又娇气的女人,一个劲的哄着。 不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他一声声叫着“柔儿”的声音。 连带着路过的杜蓉萱都听到了。 起先是不可置信,后来是想不信都难。 魏文成的声音她清楚,可是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低声下气,杜蓉萱有些茫然,不知道现在要不要进去。 隔着一扇门,却好像隔着好几堵墙。 门里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是那个会叫她“蓉萱”的声音,也是偶尔会与她含笑说话的人。 可是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更…生动了。 “原来他还能这样…”杜蓉萱喃喃道。 里面是什么人也不用猜了,很显然就是魏文成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现在脑子很乱,空气中还带着寒气,一经吸入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冻住了。 魏文成在大婚之夜说的话犹言在耳:“你我二人顺其自然,我不强迫你。” 原来是这么个“顺其自然”法? 这一门之隔的女人是在二人成婚之后有的,还是… 杜蓉萱用力闭了闭眼睛,不敢想象后面。 但是魏文成夜不留宿、常常在府里找不到人的种种还是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这外室是什么时候有的,答案呼之欲出。 五指用力,圆润稍短的指甲刺得手心疼。 耳边还有那女人一叠声的埋怨,里面的人也耐心的哄着。 实在是令人少见的魏文成。 杜蓉萱讽刺的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说: 小修 第12章 嫂嫂当自强 杜蓉萱到底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一路失魂落魄的走着,好不容易的拐出巷子,却是到了西街。 找来一个人,花了点银子让他去知会于含芷和松雨一声自己先行回府,就顺着西街走向永安侯府。 本就阴沉沉的天一直压在头上,沉得她喘不过气,额角突突的疼。 一路走着杜蓉萱还在想着这件事。 倒不是她对魏文成情根深种,看不得他纳妾。 她不懂为什么宁愿在外面养着也不愿意把人放府里,是怕后宅阴私害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杜蓉萱怎么也想不通。 自己并非善妒、容不得人的人,如果魏文成提出来,那她也不会阻止。 难道相处快一年他还不知道吗?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 门房看到杜蓉萱一个人回来有些诧异,行了个礼,但是见她并没有反应,有些奇怪以往会和下人打招呼的夫人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挠了挠头,继续做事。 梧桐院里的松香一看到自家小姐脸色不太好的回来,身后又没了松雨,暗暗觉得不好。 还未开口,杜蓉萱就开口道:“派个人悄悄盯着世子,看他去了哪,见了谁,尤其是见的是什么人都给我查清楚。” 松香:“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杜蓉萱也没瞒着她,将东街遇到魏文成的事情告诉她,末了添了一句:“派信得过的人去。” “小姐,姑爷怎么可以这样!有家不归,在外面养个外室,简直荒唐!奴婢以往还觉得世子温和仁厚会是小姐的良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做派!”松香咬牙切齿。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找个顶靠谱的,定把那个女人揪出来!” 杜蓉萱:“不要大张旗鼓。” “是,”松香憋屈道,“难怪世子一个月的花销那么大,原来是在外面养了人,要是小姐当初就注意到,何至于被骗到现在。” 松香一提醒,杜蓉萱也想起来了,当初魏文修也说过魏文成花钱大手大脚。 可笑当时没有注意,竟然是早有端倪。 想到这,杜蓉萱:“把账本都拿过来,查查世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花销变大的。” 现在管家权在她手上,想知道什么也变得容易多了,再顺顺藤摸瓜去查那个女人。 杜蓉萱第一次觉得这管家权有用。 松雨提着一盒糕点,一回来就看到杜蓉萱和松香在埋头查账本的情景,“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杜蓉萱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阿芷回去了吗?” “回去了,小姐在做什么?” 松香:“别杵在那里,过来查账。” “不是查过了吗?” “叫你过来就过来,”松香头也不抬,又把查账的要求说一遍。 虽然不解,松雨还是乖乖坐下来看账本。 查了半天,前面的账竟然毫无破绽,魏文成每月的花销很是普通,仅有不同的也是文修查出来的那次。 杜蓉萱眉头皱起。 松香为难的看着她,倒是松雨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良久,杜蓉萱开口:“吴氏现在在何处?” “世子让人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养着呢。”松香。 “此前府里的管家权一直在吴氏手上,她又是世子奶娘…”想要改账本也不是一件难事。 话说到这,松香微微提高了声音,一脸惊疑不定:“小姐是怀疑吴氏替世子做了假账,瞒天过海?” 杜蓉萱点头,松雨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让人把吴氏带去庄子养老吧,至于我们想知道的事,她总会说的。” “小姐小姐,要不要让人把吴氏和孙管事放在同一处?”松雨赶紧说道。 她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不妨碍她出谋划策。 “孙管事?”杜蓉萱都快忘了这个人,“他在哪?” “在老夫人的庄子上,听说前段时间断了腿。”松雨说。 “那他们倒是能彼此照顾了,届时就说吴氏是要去照顾儿子自请去庄子,也不怕世子事后查起。”松香说。 “也好,多派几个我们的人看住,该问的问完让他们守好嘴,否则就让他们在庄子里病逝吧。”杜蓉萱淡淡道。 松香应是,赶紧去办了,走之前给松雨使眼色,提示她小姐现在心情不好。 松雨看她挤眉弄眼半天就要开口问她时,就见人臭着脸走了,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直接开口问杜蓉萱:“小姐,您为什么要查这账本,不是查过了吗?” 她记得自家小姐最是烦这些的。 杜蓉萱按着额角,有些头疼。 看她这样,松雨赶紧闭嘴,担心的看着。 将牛乳糕拿到杜蓉萱面前,松雨希望能让小姐开心一点:“小姐,牛乳糕奴婢买来了,您尝尝?” 杜蓉萱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糕点发起呆。 她把头靠在松雨身上,顶着她柔软的腹部,不知道在想什么。 松雨轻轻拍着小姐的肩膀,她虽然神经粗大,但是现在却觉得小姐有些难过和…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会错意,遂抿了抿唇,陪着她。 房间里一时有些安静,主仆二人一坐一站,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杜蓉萱回过神,压下心里难以言说的郁气,发话:“去把二弟的书带上,”她则把还没拆开的牛乳糕提在手里。 魏文成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她总会知道全部的,杜蓉萱垂着眸子盯着虚空,黑色的瞳孔愈加暗沉。 松雨一听赶紧走到桌边,拿上书大步走回来。 也许是迈的步子太大,掀起一阵风把最上面的书页带起来,吹飞了其中夹住的一片叶子。 松雨:“咦?” 但是她没手捡了。 叶片正好掉在杜蓉萱脚下,她将叶子从地上拾起。 是一片竹叶,不大,但是上面却刻着图案。 隐约看出来是个人的小像。 松雨凑上来一看,惊奇道:“怎么叶子上有画。” 等杜蓉萱把叶片置于光线下,上面的人也清晰可见。 她犹豫着说:“好像是…二弟?” “小姐,这刻的好像啊!” 杜蓉萱点头,真的很像,带着些好奇,心里的郁结难得有些松动。 “没想到二弟童心未泯,竟然还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她把叶子重新夹在书里,“走吧,把书还给他。” . 文修也在青竹轩等着人来。 有系统这个天然追踪器,他知道杜蓉萱已经知道林婉柔的存在了。 小系统却不满足于此:“她就跟那对狗男女差一个门了,你知不知道?一推那门,结果肯定不一样了!到时候拳打渣夫,脚踢小三,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真是气死统了。 系统气呼呼的,一大串数据凌乱飞着。 文修摇摇头,含笑,“哪有那么容易,你信不信当场魏文成就能把人弄死。” 系统:“不会吧。” “她孤身一人去挑衅魏文成,身边又没有人,吃亏的还是自己,而且魏文成能弑杀亲子,就不要想着他还有良心。” 他的良心只对着在乎的人,杜蓉萱她一分也占不上。 “我很高兴她没有那么冲动。” 系统撇撇嘴,还是不忘虐渣的一套。 文修摇摇头,随它去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范围活动一下,这个身体在好转,多活几年是不成问题。 多亏了杜蓉萱的药,腿部的血肉不再那么僵硬,经脉活络起了来,以往冬天这双腿跟冰块一样,怎么都动不了,现在却有了热气。 也不知道她那是什么药,连带着修复着他的五脏六腑,虽然很微小,但是确实有用。 活动完,文修走出房门就要向竹林走去,但是被书言书行阻止了。 “公子,林中寒冷,小心您的身体。” “我已经退烧将养了许久,没事了。” 知道公子主意已定,书言书行干脆跪往地上一跪,一副只要你走我们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文修皱眉,圆溜的黑眼闪过一丝不满,但是又无可奈何。 他抿了抿嘴,“起来。”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无动于衷,上次文修一病差点人没了,把他们吓得够呛,这次反正是死活不会让他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哼。”文修甩袖,又走回去了,“砰”的一声把房门重重一关。 书言书行对视一眼,笑着松了口气。 等杜蓉萱她们到了青竹轩,没有错过这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心里有些好奇。 等书言书行用无奈的口吻说出这件事后,杜蓉萱终于知道文修是在发脾气了。 像个孩子一样。 杜蓉萱上前敲门。 作者有话说: 完蛋辽,我的存稿见底了,然后我要开学了TAT 第13章 嫂嫂当自强 起初里面的人毫无反应,后来书言一句“世子夫人到访”才把门打开了。 开门抬头看杜蓉萱一眼,文修就知道她有心事。 文修先给她行过礼,开门见山:“嫂嫂何事?” “我是来还书的,借了些许时日,实在是不好意思。” 松雨赶紧把书给一边的书言书行,偷偷捏了捏发酸的手。 引她上坐后,文修看了一眼那些书,“无妨,嫂嫂看得尽兴就好。” 这边不咸不淡的说完话后,杜蓉萱只好将话题引到别处,指着桌上的牛乳糕道:“今日路过妙味堂顺手买了他们家的牛乳糕,就当作是谢谢二弟这几日借书之恩了。” 文修眼睛一亮,看了一眼牛乳糕就将视线移开,矜持道:“多谢嫂嫂。” 态度都比刚才热络了不少。 杜蓉萱好笑。 文修一边翻看着那叠书,一边指着印着佛昙大名的书,状似不经意问道:“嫂嫂觉得此人的书如何?” 杜蓉萱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看到佛昙的大名后,自然而然夸道:“这是我读过最好的书,佛昙大人有一颗善心,怜惜着天下女子。” 文修垂着眸,耳尖悄悄的红了,他不自在的眨眨眼睛:“女子于世本就难过,他做的还是太少了。” 世界背景放在这,实在是不好做太多惊世骇俗的事情,他自然只能用小小的言论影响世人,积少成多,终能成事。 所以“...再怜惜她们有什么用,还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二弟怎么能这么说,”杜蓉萱语气不是很好,“能为女子挺身而出的人少之又少,大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二弟又有什么资格苛责?还是说二弟也做了对女子有益的事?” 说到后面语气都生硬了不少:“若是没有,二弟就不要这么说了。” 文修呐呐不言,让杜蓉萱以为把人怼狠了,缓了缓语气:“二弟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评判他人了。” 听她这么说,文修心里的复杂都要溢出来了,现在跟对方说自己是佛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在这个想法不过一闪而逝,文修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看杜蓉萱真的生气了,“是文修狭隘了,嫂嫂别气。” 杜蓉萱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的邪火不知道怎么的一点就炸,呼呼的往上冒。 目睹一切的系统:“修修,她在迁怒,你感觉到了不。” 文修笑着应道:“嗯。” 看来魏文成的事情还是大大的影响了她。 不过发泄出来也好,憋着只会越来越难受。 也不知道她发现没有对着自己这个小叔子越来越情绪化了。 见状,文修小心拆开牛乳糕,眼巴巴的将它推过去。 赔罪有赔罪的态度,就冲文修这明明不大舍得却故作大方的样子,让杜蓉萱火气稍降,还有些好笑。 身边的书行极有颜色的把茶奉上,引来文修赞赏的看他一眼。 杜蓉萱就着茶水和糕点小小的尝了一口,“二弟也吃。” 文修乖乖听话。 杜蓉萱眼睫轻眨,又提起不相关的事情,试探道:“那孙管事,二弟打算什么时候让人回来。” 文修一愣,脱口而出:“没死吗?” 杜蓉萱:? 看出她的疑惑。 “那孙管事好色成性,我原是看在大哥与吴氏的关系上打算把他囚在庄子上,”文修如实道,“但是也知道他秉性难改,为了不让他迫害其他人,就吩咐看管的人,若他再犯就让他在庄子里病逝,没想到竟然还活着吗?” “原来二弟竟有此打算,倒是我想岔了。” “嫂嫂想岔什么?” “自然是没想到以你这烂好人的性子还能如此果断。”杜蓉萱嘀咕。 文修摇摇头:“我并非什么人都帮,当日是考虑到以香无辜才与嫂嫂生了争执。” “原来…二弟心中自有沟壑啊。” 杜蓉萱心念一动,让房间里的其他人出去,单独问道:“假设,假设有一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邻居,彼此友好,但是有一天其中一位背着另外一位在外面吃独食,而且没有向邻居透露出一丝一毫,二弟以为此人如何。” “不义。”文修没有犹豫。 “那若是此前他二人一起租房的银子被那人私吞隐瞒又如何。” “谎话连篇。”文修皱眉。 可以了,杜蓉萱舒坦了。 虽然现在不知道魏文成为什么要在外面养着人,又在府里和她虚与委蛇,但是已经不妨碍她开始关注他。 反正她是迟早要查出来的,在这期间,魏文成最好不要搞出一个私生子。 要真到那时… 她暂时也不知道… 赶紧打住发散的思绪,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打算告辞了,又听文修补充了一句:“应该尽早独立门户,与他断绝往来,才是上策。” 杜蓉萱愣住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此时,文修起身送她。 这一站,身姿挺拔,修长如竹,好一个如琢如磨的公子,杜蓉萱这才注意到文修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两人比邻而坐,站起来后距离拉进,竟然让她觉得有些许压迫,再抬头时只能望进那深邃的墨黑色里。 杜蓉萱不适的移开视线,退后一步。 文修一无所觉的将人送到门口。 . 后来两天杜蓉萱派出去的人只查到了魏文成每次出去的地点,但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却是一点也没有。 杜蓉萱不禁纳了闷,难不成这还能子虚乌有的变出一个人。 她赶紧打断胡思乱想。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魏文成把人护的严严实实,连同她的身份也捂住了。 一想到这,杜蓉萱心底都不免沉了沉。 正好明天回娘家,她要将这件事告诉娘,让她给自己出出主意。 若是可以,借着爹爹的人脉去查一个人,应该很容易。 打定主意要这样做后,魏文成突然出现在梧桐院,这让杜蓉萱猝不及防,心里有些慌,就怕派去调查的人被他发现了。 直到魏文成对她说明天娘家的事宜,杜蓉萱才松了口气。 她的演技并不精湛,卸下心事的小表情太过明显,魏文成停下话头,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这话问的杜蓉萱心里又是一紧,心念急转下开口:“没什么,在想给爹娘的礼物不知道合不合适。” 魏文成:“你选什么,爹娘都会开心的。” 杜蓉萱:“嗯。” 魏文成看她兴致实在不高,说两句后问:“今夜可要我陪你?” 毕竟明天要回去,今晚是去不成东街的,留下来一夜也无妨。 谁知道这差点吓得杜蓉萱一个哆嗦,只听到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嗯?” “我夜里看书看得晚,怕扰了你。”杜蓉萱。 魏文成看着她的发旋,压下心里的一丝不对劲,“好,夜里不要看得太晚,伤神。” 他瞥了一眼枕头下不甚明显的书角,淡淡道:“那佛昙惯会取悦女子,不必多看。”他知道她喜欢佛昙的书。 要平常杜蓉萱不说会不会怼他,但是少不了为佛昙辩解几句,但是眼下实在没心情和他共处一室,于她而言,和魏文成待在一处,浑身都不对劲了。 杜蓉萱扬起一个弧度完美的笑,然后让人送客。 作者有话说: 杜蓉萱:慢走不送 :) PS:没有存稿的日子真是难受╯﹏╰ 而且我卡文了 第14章 嫂嫂当自强 次日一早,魏文成到梧桐院找杜蓉萱。 两人走到半路,文修身边的下人在半道上出现了,远远看见他们就赶紧跑过来。 杜蓉萱和魏文成两个人停下来。 书行向两个人行礼后说明来意:“世子爷,我们家公子想问问您今日可不可以去您的书楼学习一日。” “二弟又看上我什么书了?” 书行低垂着头:“《晋地风光志》。”是一本讲述晋地地理环境的书。 “怎么又喜欢晋地了?真是一天一变,前些日子还抱着楚地的书呢。”魏文成摇摇头,失笑。 “公子说,晋地质朴,楚地婉约,各有各的好,不过晋地的地理环境一目了然没有那么复杂的险峻地势,小人私以为公子是看倦了楚地的险象环生的地理,所以想换换口味。” “那就去拿吧,老规矩不要弄乱了我的书楼。” “是。”书行退下。 走在路上,两人一直无话,魏文成已经看杜蓉萱好几眼了,不得已,杜蓉萱只好想话题:“二弟还喜欢地方志啊,我原以为他只喜欢佛经呢。” 魏文成摇头,否定了。 “只要是书,二弟都喜欢,只是比较偏爱这两类罢了。” 杜蓉萱:“喜读佛经是因为常年在寺庙耳濡目染,那…地方志,也是因为他对大业各地方感兴趣罢。” 魏文成没有反驳她,只是猜测的比她深:“二弟因为身体原因,那腿也是时好时坏,他自小就有一个无法喧诸于口的想法。” 杜蓉萱抬眼看他。 魏文成也没吊着她:“他想要踏遍千山万水,览遍五湖山川,这些话是他幼时偷偷告诉我的,没想到即便是长大了,他也没忘记。” 还记得,当年那个软软糯糯,雌雄莫辨的小男娃,苍白着一张小脸,靠在他怀里,指着堪舆图,大放厥词,说要走过大业每寸土地,行过五洲万里河山。 语气骄傲,面带自豪的样子好像已经把大业都走了一遍。 让人好笑。 只是后来,小文修身体越来越差,魏柳氏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那时也很少能看到他们了。 时至今日,没想到还能想起来过去,也是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 可能小文修没有忘记看山河的梦想,他却忘了被人依靠在怀里的温度。 到底是时过境迁。 魏文成垂下眸子,神色越发淡然,也没了和杜蓉萱说话的兴致。 正好让杜蓉萱松了口气。 两人登上马车后,一人闭目养神,一个人想着怎么把这两天的事情告诉父母。 各怀心思的人,也算是和谐共处。 出了全是世家的那条街,还要拐到满是朝廷官员的路,不算近,但是一个时辰后,他们还是到了。 杜家的下人早早的等在门口,一看到永安侯府的马车,立刻迎上来扶自家小姐姑爷下车。 杜蓉萱看着硕大的杜府崭新的挂在大门上,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明明才刚出嫁一年,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她眼眶一热,鼻子有些发酸。 到了家门口才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杜父杜母早就等在主院大厅,等看到女儿女婿,两老再也绷不住,直接上前来嘘寒问暖。 杜母更是拉着女儿的手不放。 “瘦了,我们萱萱瘦了,可是没有吃好?”杜母含泪道。 “娘,您胡说什么呢,我这都胖了。”杜蓉萱越说越小声。 后面的松香松雨听着直憋笑。 春节的时候,那么多宴会酒席,不说自己家的,就是其他世家举办的,也够她一直吃了,杜母说她瘦了,实在是违心。 一边的魏文成含笑看着母女俩,杜父却看着他。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魏文成疑惑的看去。 杜父:“言之一会来我书房吧,让她们娘俩多说说话。” 魏文成无有不可。 杜蓉萱和母亲则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杜母就把所有下人都打发出去,问道:“萱萱,你在魏家如何?可有人在管家权上为难你。” 她在一些官夫人的聚会上听说自家女儿在管家上出了岔子,之前是没机会问,现在总要问个清楚。 杜蓉萱如实道:“起先是被刁奴摆了一道,管家权被收走几个月,后来回来了。” 在杜母担心的神情下,她说:“现在已经解决了,魏氏嫡支人丁单薄,我小叔子还没成婚呢,没有那些妯娌问题,而且为人良善。魏柳氏成日吃斋念佛,也不为难儿媳,很好好相处。” “那就好那就好,”杜母庆幸,又等了一会没听到女儿对姑爷的评价,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试探道,“那…言之呢?” 这回杜蓉萱就没有了好脸色,她沉着脸把那天在东街看到的听到的一一告诉母亲。 末了,寒着一张脸问:“魏文成为何要这样?男人三妻四妾并不少见,我也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悍妇,为何不直接说纳妾,还要在外面养个外室,难不成真的是外面的野花更香吗?” “我在他身边安插人后,才发现他竟然找了个人假扮他待在家里,而他竟然日日都去找那个女人。” “他何至于把侯府当客栈,把那外面当家!” “娘,他为何这样?”一口气把魏文成做的事说出口后,杜蓉萱终于泄了口气,最后甚至带着浓浓的不解。 而听完这些,还在消化的杜母忍不住看向女儿,看她只有气愤和不解,这才松了口气,没有对魏文成付出感情就好,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了。 “真是看不出来这姓魏的竟然还有两副面孔呢?” 杜蓉萱说他在家里行止有礼,不越线,在外面和那个女人就亲亲我我,无下限。 “这是为什么啊。”杜蓉萱还是不解。 杜母拉着她的手,“娘猜测,恐怕那女人的身份有点东西,你有去查吗?” 经她一提醒,杜蓉萱突然想起来,“我派去的人都没查出来,难不成这里面真的有文章?” “十有八九是了,”杜母微眯着眼,眼里闪过深思,“那女人不是太过低贱会让侯府蒙羞,就是魏文成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得来的。” “要不然不能解释堂堂永安侯世子不敢把人安置在自己府里,非让人去做个外室。” “那我再让人查查,”杜蓉萱,“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娘别露出马脚,我想暗地里查。” “放心。”杜母拍拍她的手。 “对了,我的人查不到,我想借爹的人手去查,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件事要提前跟你爹说,”杜母,“你爹他之前很是欣赏这人,要是知道他是这么个货色,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 魏文成文韬武略不说样样精通,但是也小有名气,除了没有下场考科举,还是一介白身外,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当初和杜明礼结识,也是用才华吸引他的,所以他们才会把女儿嫁给他,谁知道… 这要是被杜明礼知道魏文成是这么一个两头做人的人,还不得气死。 杜母头疼了。 “我一会找爹去,娘帮我把人拖着。”杜蓉萱决定。 “你别一骨碌全说完了,先给你爹做个心理准备。”杜母。 “知道啦。” . 书房里,杜明礼和魏文成面对面坐着,中间摆放着棋盘,正在下棋。 魏文成手执黑棋,“啪嗒”一声放在下路的白旗身边,语气淡淡:“岳父大人对朝中推举谈子嵩先生入翰林有什么想法?” 杜明礼抿了抿嘴,“谈子嵩是当世有名的论述家,他被举荐入翰林院不足为奇。” “啪——”白子在空白处再落一子,有些许退让的意思。 “这样啊,那岳父大人可是支持的那一波人?”魏文成眼里闪过精光,“言之听说礼部尚书和秦王是最先提出举荐谈子嵩先生的人,那…您呢?” 深深叹了口气,杜明礼放下棋子,拿起一边的茶杯呷了一口,“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我不过是个侍郎,如何能管他们。” 魏文成了然。 “谈子嵩先前那些关于女子的言论,早就把他置于风口浪尖了,偏偏他还说不过那佛昙,你看那佛昙出书后,他可有再出言反驳?” “明明都风雨不断了,还想着搭上秦王的路子登上天子堂,真不知道他哪来的本事。” 杜明礼嘲讽。 他和佛昙的对论,不说天下都参与,但是大半个朝堂都知道了,说不过人家,还有脸借着举朝皆知的名声搭上秦王,可笑。 “可是他的言论也有一批人支持,想必也不是全无道理可言,更何况他之前的言论还被一众学子奉为金科玉律呢,岳父何不小小支持一下,试着借他向秦王示好?”魏文成建议。 这个示好自然是向秦王投诚了,但是他知道杜明礼对秦王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看吧,话音刚落就听到杜明礼一道冷哼。 魏文成是知道他和秦王的一些纠葛的。 当初杜明礼还是礼部尚书的时候,秦王就想拉拢,结果杜明礼软硬不吃,硬是没接秦王的橄榄枝,还搅黄了他在科举上动的心思。 要知道秦王母妃俪妃深受帝宠,从来都是别人扒着他的,难得这次想拉拢一个人,竟然被拒绝的这么彻底,可不就恼羞成怒了。 但是他惯会做人,口蜜腹剑说的就是他,只会在背地里给杜明礼下黑手,杜明礼这几次在朝堂上的谏言都被他的人挡回去不说,还被人曲解,让靖文帝都认为他才不配位。 这口气,杜明礼怎么可能放下。 更不要说支持这些人推举谈子嵩了。 魏文成勾起一抹笑,又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 魏文成:憋坏ing 第15章 嫂嫂当自强 没有下棋的兴致后,杜明礼起身绕到书桌后,坐下。 见状,魏文成也坐在他的对面。 见后背靠着座椅的杜明礼有些烦躁,魏文成主动说:“若是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不妨走琛王的路子?” “琛王为人耿直忠厚,其母又是贵妃娘娘,母家贵重又是圣上长子,”魏文成意味深长的看着杜明礼,“立储之事迫在眉睫,琛王,大有可为。” 杜明礼看着他,眼里带着深思。 “琛王背后有兵部支持,骁骑营的副统领又是他的妹夫,何愁以后。”魏文成身子微微前倾。 半响杜明礼也没理他,魏文成不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杜明礼这个人做事往往瞻前顾后,说句好听的就是谨慎,说句难听的就是畏畏缩缩,要不然他怎么会把本来好好的一张牌打烂,硬生生从尚书的位置下来。 魏文成心里嗤笑。 要他来说,之前既然已经得罪了秦王,倒不如赶紧转投他人,好歹暂时无忧,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和秦王冰释前嫌,替他举荐谈子嵩,但是既然杜明礼心里还有疙瘩那就只剩下其他路子了。 而能与秦王有一抗之力的也只有当今琛王,只不过...琛王身边的谋士是他旧时的好友,听他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就是琛王此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最不喜左右逢源的臣子。 杜明礼嘛,呵。 整个礼部都是秦王的人,在琛王眼里他能是个干净的? 掩下眼里的嘲笑,魏文成放松的靠在椅背,反正他也劝过他和秦王交好的,他只不过做不到而已。 在魏文成眼里的进退两难的杜明礼却是对琛王秦王都不看好,琛王过于刚直,秦王两面三刀,都不是当帝王的料,但是眼下除了他二位,成年的王爷——禹王、吴王却是无缘帝位。 他头疼得直捏眉骨。 禹王有外族血脉,虽然单薄,但是不在靖文帝立储的考虑范围内。 吴王母家不显,生母卑贱,在朝中从来就是个小透明,更是不可能。 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 和秦王交好是不要指望了,至于琛王,杜明礼摇摇头。 “言之,你在文人中颇有人脉,他们对琛王有何评价?” 这是在问琛王在文人口中有什么名声,魏文成回道:“正直宽厚,是实打实为天下百姓着想的王爷。” 杜明礼收回看着他的目光,未置一词。 魏文成了然一笑,识趣的将话题转到书画上,这才把杜明礼的注意力转回来。 他言之有物,还能把最近在文人时兴的作画书写方式娓娓道来,总算哄得杜明礼眉头稍展。 半个时辰后,有下人在门外敲门:“姑爷,夫人约您去正堂叙话。” “知道了,”魏文成转向杜明礼,“岳父大人,小婿先行离去。” “好,”杜明礼,“夫人怕不是要与你说好多的话,她那人年纪渐大,话也多,你忍着点。” “岳父说笑了。” 魏文成转身走向一直等着的下人面前,让他带路。 不到一会,“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头探了出来。 一看,杜明礼忍不住笑了,眼尾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萱萱。” 杜蓉萱关上门,转身就小跑到亲爹面前,甜甜的叫人:“爹。” 杜明礼上下打量着她,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了,但是爹看女儿怎么也看不够。 看她还和出嫁前一样后,才满意的问:“找爹什么事?” 杜蓉萱眨眨眼,不答反问:“方才魏...言之和您在做什么。” 差点“魏文成”三个字就脱口而出了,为了不叫他夫君,她真是煞费苦心啊。 杜明礼没在意她的不对劲,顺口就说:“手谈了一局,然后就是聊些书画。” “没啦?”杜蓉萱不信。 “有是有,但是也和你个小女郎没有关系。” “爹!”杜蓉萱鼓着脸。“你以前什么都跟我说的,是不是我一离家你就不认我了!” “朝堂的事也与你无关啊,你听了有何用,”杜明礼不以为然,“萱萱不要冤枉爹。” 杜蓉萱气冲冲的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他的一幅画,作势要撕。 好家伙,杜明礼一看,干净腿脚利索得奔过来,“使不得使不得,萱萱别闹,这是陆大家的真迹,爹好不容易买到的。” 看杜蓉萱还是没有放下的意思,杜明礼长叹一声,深深对这个任性的女儿无奈,最终妥协。 杜蓉萱也不得寸进尺,赶紧扶着自家爹爹上坐,“您以前可是从不瞒着我的,我就是一时气不过,难不成女儿真成泼出去的水了?” 小嘴一瘪,状似要哭。 杜明礼赶紧坐直身体,手忙脚乱,“爹不是那个意思,就怕让你烦,你天天要操持一个诺大的侯府,事情本就多,爹真的怕这些事情烦到你。” 等把杜蓉萱的手从脸上拿开,一张俏生生的脸露了出来,根本没有半点泪痕。 “...”杜明礼。 “咳咳,”杜蓉萱清了清嗓子,脸上没有半点假哭被发现的尴尬,“杜府也是我的家,我也是关心爹爹的,所以爹不必有这种想法,更何况,如果您不说出来,万一有一天我在各种官夫人的聚会上面听到了岂不是不好?相反若是您告诉我了,我留意着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好笑的摇摇头,杜明礼不觉得女儿可以在朝事上帮上什么忙。 但是这件事说了也无伤大雅。 然后,杜明礼就从秦王想推举谈子嵩的事说到他和秦王不睦的关系,连同和魏文成的谈话都一一告诉她了。 末了,还感叹一句:“幸好言之是白身,官场一滩浑水还是不要擅自闯了。” “爹,谈子嵩此人道貌岸然,您可千万别支持他入仕,万一以后他要害天下女子可怎么好。” “此前的舆论太大了,爹并不想参与他的事。” 杜蓉萱松了口气,然后直勾勾的看着杜明礼,眼里是化不开的探究。 “爹还是不要听魏文成的投诚琛王了,爹也说了不看好二王,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两边都不要接近。” 杜明礼被这简单的一句话逗笑了,连她对魏文成的称呼都没注意,然后就是一阵苦笑:“现在爹啊是进退两难,吏部尚书吴佑生是秦王的人,要不是爹一再小心,连我也要被打上秦王的字样。” 三言两语话虽简单,杜蓉萱还是抓出问题。 “吴大人既是秦王的人,难保爹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清白的,”看了他一眼,“爹再想避免,恐怕也会被打入秦王一系,魏文成打得什么主意让爹投向琛王?” “即使入了琛王的眼,您觉得他会全心全意的信任您?”可见魏文成出的是鬼主意,太不做人了。 话落,杜蓉萱紧紧的盯着他,却见杜明礼苦笑了一下,浑身都产生一股无力,“爹当然也知道。” “究其原因还是要爹另谋出路了,”话音一转,“大不了辞官,我们家颇有资产...” 杜明礼曲起手指在她的脑门嘣了一下,“说什么呢。” 二十年苦读,为的不过是登庙堂,为百姓谋福的愿望,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好吧,”杜蓉萱苦了脸,摸摸被打的地方。 书房一时间静了下来,杜蓉萱慢慢的踱着步,深思。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右手成拳,敲击掌心。 “爹你下放吧!” “胡说什么。” “去晋地,那里是老晋王的封地,那两位总不会追到他们叔叔的封地去。”她想起来早上借书的那一幕。 杜明礼却说:“爹不具备下放的条件,若是强行下放,恐怕也是被贬去穷乡僻壤的地方。” “那您转去翰林院找晋王庇护啊,晋王爷两不沾,又是保皇一派,爹的问题迎刃而解!而且翰林院是最清水的地方,虽然无权无势,但是六部也不敢惹啊。”杜蓉萱喜笑颜开。 “你想的太简单了,”杜明礼喝一口茶后继续说,“晋王是两不沾,但是也不和任何朝中大臣打交道啊,想结识他,难。” “而且,翰林院也并非简单,它有替陛下草拟密诏的职权,要不是当今一直没有用到,翰林院早就成了众矢之的。” 杜蓉萱揪着杜明礼的袖子,“爹试试看呗,翰林院还是个小透明,您担心的事还没发生呢,”杜蓉萱转动着眼珠子,又说:“爹不如从晋地入手,派人打听打听王爷的喜好,我呢也会替爹爹留意的。” 杜明礼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反而复杂的看着女儿,“萱萱若是男子多好...” “女子也不赖啊。”杜蓉萱斜眼看他。 “是是是。” 稍微有了解决办法后,杜明礼看向又踌躇不前,脸上带着还有事的杜蓉萱,挑了挑眉,等她开口。 果不其然,“爹,我还有事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磨磨唧唧杜蓉萱。 明天有事,来得及更新就更,来不及...就等一等后天? 第16章 嫂嫂当自强 “——啪,”杜明礼猛的拍桌,“岂有此理。” 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一只拳头还在桌上,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他怎么敢!” 一字一顿,寒意逼人。 刚把事情和盘托出的杜蓉萱就知道会这样,赶紧走上前心疼的看着杜明礼的手。 一只拳头一下子变得红肿起来。 哪想到他还一下子站起来,一副要找魏文成拼命的架势。 杜蓉萱赶紧拦在他面前,急声道:“爹,别冲动,找他算账不急于一时。” “他竟然这般对你,叫爹怎么忍,我竟不知他是这样的人。”杜明礼恨声道,他要找永安侯府算账! “如此行径的人,怎么配当侯府世子,爹一定要参他一本!” 宠妾灭妻在这个时代也是为世不容,更何况那女人还不是妾,杜明礼至少有五层把握把他从世子位上踹下来。 杜蓉萱没有他那么大反应,反而出奇的冷静,“爹,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他还没宠妾灭妻呢。”说到这个妾时格外讽刺。 可能是杜蓉萱脸色的冷色刺痛了他,杜明礼看着,一阵痛惜。 他好好的女儿,竟然被个人面兽心的人骗了去。 他张了张口还想再说,却听杜蓉萱道:“爹爹给我几个人吧,我想把那女人的底细查一查,知己知彼才能和魏文成好好掰扯。” 到时候是将那个女人处理了,还是把魏文成处理了都要弄个章程。 虽然第二个想法不切实际,但是总要让魏文成付出代价。 她杜氏好歹是个书香名门,家风清正,杜明礼的独女,也曾是一家女百家求,何至于沦落到此,魏文成敢如此对她,那便让他永失所爱。 杜氏嫡女,岂能被人轻贱。 杜蓉萱敛下眼里的寒意。 一只手放在杜蓉萱的头上,杜明礼惭愧道:“爹听你的,都怪我给你选了这么个夫婿。” 如果不是他没有仔细调查过魏文成,也不会让女儿陷入泥沼。 日后,他定要让魏文成好看! 杜蓉萱摇了摇头,“他惯会装,爹又有什么办法。” 然后又是一阵好说歹说,才让杜明礼按下不发。 等到午饭时间,杜明礼因为这件事实在是气愤的吃不下饭,又不想看到魏文成,索性一直待在书房。 杜蓉萱也没有阻止他,在魏文成问起的时候,就以他临时有事作为搪塞。 . 此时,春望庭里摆放着案桌笔墨,一边的红泥小火炉上煟着热水,书言书行在庭里摆了不下四个炭盆,唯恐文修再冷到。 两个人在里面,一个人替文修磨墨,一个人看着热水煮茶。 文修在写一本《欺世盗名谈子嵩》的书。 里面全都是他以往的言论,文修把能反驳的都反驳了,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这本书不说是不是压垮谈子嵩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也是压死他的一把稻草。 至少能让他在学子中声名狼藉。 他也没有把这本书在宏远书局发表的意思。 文修握着笔,在白纸上染下一道道痕迹,在心里对系统说:“帮我查查哪里有私人印刷的地方。” 小系统别的不行,导航查资料的能力却是不错,当即给了几个地址。 “在书局里卖不行吗?”系统疑惑。 文修:“不行,这人已经搭上秦王,是他的人,往后要拉踩他就难了,说不定反被打压。” 这几天就有人来书局捣乱,专门打砸佛昙的书,尤其是对谈子嵩不利的那本,掌柜竟然查不出来是谁做的。 上报给他的时候,他就把视线移到了秦王身上。 谁让这两个人,一个拉拢的太明显,一个奉承的太殷勤,频频在各大世家的宴席上刷脸,他想不知道也难。 所以他猜测,现在不想让谈子嵩出现的问题的只有秦王了。 这本书自然是不能在书局出售的。 系统表示明白,然后又跟他说了个好消息,“任务进度条已经在四分之三的地方了。” 文修勾起嘴角。 “杜蓉萱已经知道魏文成的真实面目了嘿嘿。” “嗯。”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系统狐疑道。 眼里染上笑意,墨黑的字印在猫眼石一样的眼睛上,文修漫不经心道:“创作,勿扰。”LJ 系统:“……”它还是滚回自己那个三百平的沙发上躺平吧,反正任务只剩下最后一个脚踩渣男了,相信很快就能完成。 而被系统惦记的杜蓉萱在七天后,不仅收到从庄子寄来的关于吴氏的信件,而且杜明礼的人也查到了林婉柔的所有底细。 葱白的手指捏着信,也不打开,就听着下人说话。 “林氏是淇县县令的庶女,”穿着侯府下人衣服的人低垂着头,深吸一口气才鼓足勇气把剩下的一句话说完,“也,也是上一届的秀女。” 说完,头低的不能再低。 杜蓉萱一时反应不过来,人有些傻愣。 旁边站着的是杜父的人,偷偷看一眼自家小姐傻了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同情。 他初初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冷汗不住的冒。 “魏文成…”杜蓉萱喃喃道,“…” 惊涛骇浪的消息一阵阵的敲击她的心房,告诉她一个事实:魏文成,截了献给皇帝的秀女。 而三年前他就和那个女人无媒苟合。 不知道该说他色胆包天,欺君罔上,还是说他无耻无德,还有脸再娶妻。 两种情绪交织着,让她的脸色一时间青白交加。 魏文成再一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还是一边的下人小声的开口:“小姐?” 杜蓉萱赶紧回神,又想到一事,脸上带着惊怒的同时还有害怕:“你赶紧回去把这事告诉爹爹,那个女人不能留!” 这件事除了关系到魏文成私藏秀女,还有杜明礼失职。 三年前,杜明礼还是礼部尚书。 这要是严查起来,恐怕杜家落不到一个好。 一想到这,心口不断的跳动,后背更是湿了一层。 下人一听,也知道耽误不得,赶紧走了。 杜蓉萱却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反应。 屋里的人都被她遣出去了,浆糊一样的脑子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尝试着不停运转。 最后以失败告终,手指却无意识地把信拆开。 没有焦距的眼睛倒映着上面的字: “…吴氏称知道世子养了外室,并替世子掩盖,背地里改了账本,倒卖府里多余的物件补上…” “另,吴氏不打自招,连同下人对夫人阳奉阴违,阻拦夫人拿到管家权,世子默许…” 世子默许… 杜蓉萱用力地闭上眼睛,指甲嵌入掌心,将月牙状的印记狠狠刻上去,后槽牙咬着腔内的软肉,不过一会就窜出一股铁锈的味道。 再睁开眼时,滔天的怒火直冲脑门,一呼一吸间还是冰冷的空气,但仿佛已经被灼灼的怒火焚烧了个干净。 “原来在侯府如履薄冰的一年全是有心人算计,我却傻得可以,以为他是护着我的…”原来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就凭魏文成对那女人的在意,想来以后她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一想到这,遍体生寒。 而这时,前段时间杜明礼和魏文成那一次处处是陷阱的谈话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在脑子里一再循环,杜蓉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 他先劝爹爹与秦王交好,后又劝他转投琛王… 二王虽然还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无论哪位登基,其中一个定是永无出头之日。 爹和秦王的纠葛他一定知道,但是如果真去投效琛王,一定会惹他猜忌不喜…魏文成…他让爹变得里外不是人,两头夹击。 他想做什么? 杜蓉萱绷直了身体,头开始疼了。 这样两头不讨好的地步,只可能一种结果:爹会让两人不喜,最终在朝堂上步履维艰,甚至…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杜蓉萱睁大了眼睛,心里的猜想呼之欲出:魏文成,他在借刀杀人!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为什么要杀了爹爹? 他们往日无怨… 还能为什么,杜蓉萱自问自答,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掩盖秀女的真相。 所以他娶自己不过是为了取得父亲的信任,好关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 若是被发现了呢?杜蓉萱不由得想深了一些。 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 栽赃嫁祸… 杜蓉萱顺着思路想象如果自己是魏文成。 第一步,先探听杜明礼的一切,遮掩自己的行径。 第二步,如果掩盖不了,又想要全身而退的话,就只能找个替罪羊。而这就证明他还有后手,比如…在父亲身边安插人手留下伪证。 无论是哪个都让她心里发寒,心里滋生着一股陌生的恨意,只想把魏文成戳骨扬灰。 敢害她杜家,此恨不绝! 杜蓉萱赶紧找来纸笔,把方才的猜想全都写到纸上。 现在已经不是寒冬数九,甚至快到初春,她硬生生被逼的流汗,细密的汗水很快就布满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等把信交给松香,让她小心带出去后,一直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松掉,让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第17章 嫂嫂当自强 一整天下来,杜蓉萱都心不在焉。 频频出神的样子,让松雨欲言又止。 晚饭吃的少时,一向话不多的松雨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小姐,人是铁饭是钢,稍微少吃饿得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毫一厘不能损伤,您不吃饭就是在伤害身体啊,如果夫人知道又要伤心难过了,”松雨碎碎念,“再大的烦心事也不能不吃饭啊,要不然您跟奴婢说说,说不定我有办法。” 抬头看旁边的丫鬟时,杜蓉萱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下了话头。 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想帮她解决问题,心虽好,但是没用。 松雨再要开口的时候,杜蓉萱一下子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不用跟来”的话,然后在松雨再要劝的时候赶紧走出房门。 留下一桌子菜和还有些傻愣的人。 松雨和松香是她最亲近的丫鬟,松香机灵稳重,松雨忠心踏实,两个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但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松雨活的简单何必让她跟她一样烦恼。 她不准备跟她说。 所以此时的烦闷也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消化。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春望庭,帘子内点燃着烛火,几道影子映在上面,影影绰绰。 里面竟然有人,杜蓉萱犹豫片刻撩开帘子。 只见书行正在收拾桌案上,见到来人后给她行了一礼。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此?”说完,眼睛下意识的扫向周围,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人。 书行露出苦笑,向她示意西面的帘子。 杜蓉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帘子外还有人,她走过去将帘子掀开,发现是书言。 正要开口问他时,前面不远处的动静吸引了她。 在假山和庭外间隔的空地上,魏文修正蹲在那,背对着他们。 书言向她解释:“公子的虞美人到了,春望庭内较暖,所以公子想在这种上,这一忙就到现在了。” 他还颇为苦恼的补充:“虽然公子的身子好多了,但是这春寒亦是凶险,公子也不让我们帮忙,还不知道还要忙多久呢。” 杜蓉萱看向魏文修的背影,直皱眉。 腿脚跟生了意识一样自发上前,走进了才看到是一株四瓣红色的稍圆的花朵。娇娇嫩嫩的花瓣此时像失去了生气,焉头耷脑的。 绣花鞋映入眼帘后,文修抬头看去:“嫂嫂。” 一张花脸猫一样的脸暴露在周围的烛火下。 杜蓉萱忍不住噗嗤一笑。 偏偏这人还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歪头询问时,萌态十足。 杜蓉萱勉强收回笑意后,柔声说道:“这么晚了你应该回去,夜晚寒凉,与你无益。” 文修借着月色打量她,见她脸上是实打实的担心,好像刚刚的笑声是他的错觉一样。 魏二费解,盯,又不着痕迹的往身上摸了摸,蹭的一张脸更花了。 但是杜蓉萱表示一切正常后,文修才变扭的说道:“这花名叫虞美人,花如其名,娇贵的很,又任性至极的只在初春绽放,若是现在不将它种下,会死的。” “让下人们来就好了。” 文修:“很快的,我自己也可以,把这些土填上就好了。” 杜蓉萱摇摇头,对他有些无奈,一如既往的固执。 等文修把土埋上,再给土壤加湿后,才算大功告成。 一进入春望庭,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惹得文修一颤,寒意渐渐消融在这热气里。 书言书行赶紧端来热水供文修擦手,等看到这张脸后,又觉得好笑。 忍住的后果就是肩膀不自觉的抖动,杜蓉萱在一边看热闹。 文修问两个人怎么了,书言指了指他的脸,文修赶紧凑到水盆边。 脏兮兮的脸倒映在水中。 抿了抿嘴后,文修瞪了一眼旁边看好戏的杜蓉萱,什么也没说拿起布就是一顿擦。 等收拾好仪表后,文修淡淡道:“嫂嫂该回去了,夜晚寒凉。” 这是将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了?记仇的样子也像极了猫咪亮爪。 杜蓉萱眉头微挑,心下好笑,“长夜无聊,恒远可以月下种花,我为何不能月中漫步?” 文修语塞,但是他的关注点却在杜蓉萱的称呼上。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字。 有些不太适应由杜蓉萱口中念出的字,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杜蓉萱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自顾自的说话。 杜蓉萱没听到他的回话也不在意,走到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桌案边,拿起一早注意到的书——《晋地风光志》。 手指抚过书页,杜蓉萱漫不经心的翻阅着,密密麻麻的注解映入眼帘。 想起那天早晨非常及时的对话,杜蓉萱忍不住感叹文修真是她的幸运星。 如果没有那次无意的点醒,说不定她也不能及时反应过来,解爹爹的困境。 清凌凌的眼睛再看文修时,带着认真:“恒远以为晋地如何,晋王,又是如何?” 第二次叫他的字了,文修不合时宜的想。 回过神后,“晋王就封七年,兴水利重农商,百姓安居乐业,其治下有一条专门为商贾设立的街,据说往来贸易络绎不绝,白天黑夜持续轮转,是比上京还要热闹的地方,书中写道上京之所以这么热闹还是因为晋王回京后照搬了晋地的商业街的结果。” “在位七年,晋王对晋地付出的心血非常人可以想象,对它的感情想必比书中写的更深,嫂嫂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这本书。” “书里也不光写了地理,还介绍了晋地最贵重的东西——纸张,其纸坚韧,光洁漂亮,每年产量极少,又是晋地特有,所以十分珍贵,书上虽然只写了只言片语,但是形容纸张时却是直接用了他们的纸夹在书页里,好让人自行体会。” 文修给她翻开中间的一页,上面有明显和其他泛黄的纸张不一样的纸,在烛火下,白的反光。 杜蓉萱拿过来,轻轻捻着,还真的感受到细腻光滑的触感。 眼睛微微睁大。 “这纸制作不易,费人费力,所以产量极少,也只有晋地有了。”文修补充。 杜蓉萱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主意,又问道:“你说将这书借我,可还算数?” “自然。” 杜蓉萱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二个笑,眼底的阴霾稍微散去,再看文修时,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心里忍不住将魏文成和他做比较。 怎么看都是魏文修比较顺眼,哪哪都比魏文成强。 杜蓉萱拿着书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想着一些不着四六的事情后,却突然反应过来,魏文成欺她骗她,还要害她杜氏,她原先是想收集齐证据后,把这件事直接捅出去让他付出代价,但是这样做势必会连累魏文修和魏柳氏。 若是陛下大怒,迁怒满门也有可能。 那,魏文修… 杜蓉萱猛的停住,转过头又跑向春望庭。 那人还在。 发出暖黄光芒的蜡烛将他的身影拉长,长身玉立,再不是往日里只能坐在轮椅那方寸之地的样子,浓眉大眼的样子又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红唇习惯抿直压出一丝苍白,面无表情时,显得严肃板正。 与刚才灵动可爱的样子天差地别。 处处透露出威严的样子。 面对文修对她去而复返的诧异,杜蓉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示意他让服侍的人出去,她有话要说。 文修点点头。 等书言书行出去后,安静的等待她开口。 文修让人先出去,等庭内只剩下她和自己后,开门见山:“嫂嫂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何去而复返。” 杜蓉萱盯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一丝表情,“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大哥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侯府,到时你会如何?” 文修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反而问道:“大哥他是无心的吗?若是,我想尽力保他,事在人为。若他是有意为之,我当大义灭亲。” 这意料之内的回答让杜蓉萱长出一口气。 她严肃着一张脸,将魏文成私藏秀女的事情和盘托出。 可能这件事太过重大,文修一时竟然做不出表情反应。 “大哥…”夜里的风将这两个字吹得支离破碎。 杜蓉萱紧紧盯着他,攥紧的拳头泄露出她的紧张。 “和离吧,”文修睁开眼,言辞恳切,“嫂嫂和离吧。” 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会将这件事告诉娘,永安侯府的世子任你处置,亏欠杜府的,我们侯府还,届时我亲自去登门致歉,求杜大人原谅,听他差遣,供他驱策,消除后患。” “大哥欠嫂嫂的…”文修顿住。 短短的时间里他把能想到的都说出来,可是关于大哥私养外室,坑骗她的事情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去补偿了。 杜蓉萱年华错付,是一个女人最悲惨的事,他想了半天只能说出:“嫂嫂想要怎样的补偿,侯府都会尽力而为。” 本来以为会生气的杜蓉萱却缓缓的笑了:“我没想到你的第一反应竟是劝我和离。” 魏文修先思考的不是魏文成犯的事,而且劝她和离。 直到这一刻,杜蓉萱才恍然发现魏文修平日冷肃的一张脸下竟然有如斯温柔。 为避免魏文成的事情牵连到自己,不仅劝她和侯府彻底划清界限,还怜惜自己遇人不淑,想尽办法弥补。 一句“消除后患”更表明会善后的决心。 杜蓉萱此时的心情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舒适。 文修不知道她所想,却感受的到莫名变好的气氛,“至于那个女人,我们会处理,绝不让她祸害两家。” 说完他郑重其事的向杜蓉萱行了一礼,“多谢嫂嫂救我侯府。” 以魏文成辜负杜蓉萱的情况,她完全可以替杜府扫除后患后,将事情大白天下,杀侯府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最后可以笑看侯府被魏文成牵连。 可是杜蓉萱没有。 就单凭于此,文修就非常感激她。 作者有话说: 这算是很重要的剧情了,可是感情很驳杂,什么都想写,但是又觉得哪里没插上话,秃头TAT 我再去琢磨琢磨,改的动就改,要不然就这样吧。 第18章 嫂嫂当自强(改bug) 身着天青色长袍的公子将双手横亘在前互相交叠,深深弯腰,向她行礼。 直起身后,星星点点的光彩在浓重的墨黑色的眼球里绽开,她可以在里面看见自己影子。 杜蓉萱的心突然漏跳一拍,恍惚间觉得什么东西在心里发芽了,四周静谧的氛围更是将心跳声衬托得格外大声。 “咚咚咚…” 理智回笼后,“恒远”两个字在唇齿间缠绕回转,她嗓子有些发哑的说道:“你是无辜的。” 所以,魏文成的过错,不该你们来背负。 文修听明白了,心里更是感激,看向杜蓉萱的眼神格外郑重。 而对面目光灼灼的人接收到他的感激后,心里有些发闷。 “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再商量个章程,”杜蓉萱催他回去,“夜深了,回去吧,小心身子。” 文修浅笑,声音清透挠人:“好。” 杜蓉萱有些狼狈的转过头,耳尖悄悄的红了,说完话,立刻就离开这个让她变得奇怪的地方。 目送清丽温婉的女子离开后,亭亭而立的少年公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圆圆的眼睛微阖压出一条旖旎的眼线。 系统弹着新做的指甲评价道:“骚气。” “不好意思哦,骚到你了,也就比你的彩虹色指甲骚上一点。”文修在心里笑开了花。 “我这刚一出来,你就是这么气我的?”系统把指甲压在屁股下,瞪他。 “我这是夸你的拟人态好看。” 系统:统会信? “哈哈哈哈。”文修大笑。 系统.瞪。 “噗…没忍住,”文修压着笑疼的肚子。 “…”气死统了,玛德,还想跟他说任务快完成了,让他高兴高兴。 艹了,这届员工不做人了,统子告辞。 系统自我禁言。 文修笑够了,喊它几声,没应。 随它去了。 文修心情颇好的和书言书行走回青竹轩,踩着冷白的月光,一路向前。 回到梧桐院的杜蓉萱却是怎么都不得劲。 早早的洗漱熄灯后,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春望庭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反复出现。 她把这归结于魏文修长得太好看了,出于爱美之心,她多看了几眼。 正常,正常。 杜蓉萱翻个身子,把脸转向床边,一只手枕在脸下,感受掌心里让人难以忽视的温度。 和魏文修的几句谈话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反反复复的来回出现。 都和魏文修相处几个月了,她以为对他的声音自己有了抵抗力,可以像平常一样将注意力放在他说话的内容上。 但是那种抓人挠肝的感觉在今夜格外明显,耳朵又麻又痒,有些折磨人。 强迫自己不去想后,还觉得阵阵空虚。 杜蓉萱赶紧换个姿势,平躺在床上,调节着呼吸,试图睡过去。 … 又酥又挠人的在耳边响起,听不清什么,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引起一阵颤栗,肉眼可见的,胳膊上起了一些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杜蓉萱赶紧睁开眼。 朦朦胧胧间,只看到一双眼尾泛红的眼睛,猫眼石一样的眼珠子里蓄着泪,欲落不落。 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杜蓉萱一阵心疼。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脸,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眼前人的五官被遮住了一大部分。 可是仅凭着这一双眼睛,都足够让她怜惜。 更何况,这人还像小猫一样蹭蹭鼻子蹭蹭额头,鼻息相贴时,心里涌上一股极大的喜悦。 好像这个人愿意亲近她,就让人十足十的开心。 她没忘记刚才的声音,可是这人却是不再开口了。 杜蓉萱的心里没来由的变得空落落的。 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在满是浆糊的脑子里遍寻不到踪迹。 男子似乎不满她出神,冷哼一声,十足傲娇,正要走的时候,杜蓉萱只来得及握住他苍白细痩的小手指,迷瞪一样的呢喃着:“不要走…” 男子却是个狠心的,将手指抽出来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层层红纱,像浪花一样将男子的身形掩盖住,不一会的功夫,杜蓉萱找不到他了。 张口想要叫他的名字,但是嗓子里好像梗着什么,不上不下的也发不出声音。 她好像知道他是谁,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开不了口。 就这样错失了… … 杜蓉萱闭着眼睛,意识却清醒着,方才的梦如潮水般退去。 隐约间还记得一道让人心跳的声音,还有一双被水洗过的眼睛。 头滑到枕头下,身子直接溜进被窝里,等整个人都被包裹住后,杜蓉萱才懊恼的抱住头,一张嘴抿的死死的,又气又羞耻。 她,做,春,梦,了。 这样旖旎的梦说不是春梦,打死她都不相信。 深闺多年,她还从没有和一个男子那么亲密,又是蹭鼻子又是蹭额头的,就算她成亲了,魏文成也没对她做过这样的事。 可以说,魏文成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事情! 所以她本质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怎么就做春梦了??? 真是羞死人了! 杜蓉萱恨不得大叫一声发泄一下,但她不敢且怂。 最令人难以启齿的是,梦里的人还没对她做什么呢,她竟然可以兴奋得无与伦比。 她不活了,太丢人了。 杜蓉萱包着被子,拒绝深思那双眼睛和那道声音。 她撩开床帐子,探出头去,发现天还没亮,索性又躺回去,但是一时半会估计是睡不着了。 她只能想想一会要怎么和魏文修谈谈。 杜蓉萱掰着手指头,想着要处理什么。 第一,那个女人必须处理掉,魏文成的世子位也要动一动。 第二,让他交代出有没有栽赃爹的想法,有没有留下证据,或者做过伪证。 第三,当年选秀的事情也要扫尾,查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第四,和魏文成和离。 至于侯府的补偿,她没有放在心上。 魏文成是对不起杜府,但是却还没有对不起她,顶多就是在管家权上推波助澜让她难堪而已。 至于他虚情假意的骗她感情的事,杜蓉萱表示算了,心还在。 和魏文成成婚是两家人共同的决定,有外室只能说明魏文成犯了大多数男人犯的错,杜家在择婿上不够谨慎,需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其实解决了魏文成,她也不在乎是不是有补偿了。 这样想着,发现又有好多事情要忙。 杜蓉萱闭上眼睛,睡觉。 天一亮,吃过饭后,文修请她去竹林小筑。 竹子遍布的地方,到处郁郁葱葱的,林子深处有一座小院,安静又掩人耳目,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杜蓉萱到的时候,书言书行领她进去,一边说:“老夫人也被请来了。” 杜蓉萱表示知道了。 果不其然,进入主屋的时候,就看到魏柳氏沉着一张脸坐在一边。 杜蓉萱挑眉,猜到魏文修已经将事情都告诉她了。 一看到杜蓉萱,魏柳氏嘴角耸动了几下,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愧疚的说道:“言之…对不起你,苦了你了,我侯府一定竭尽所能去弥补你和杜府,只要你开口,我们都答应。” 杜蓉萱笑了笑,“不久前,我想了几个办法处理这件事,我们来合计合计,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处理了,以免夜长梦多。” 文修表示同意。 杜蓉萱这才把今天早上想的都说出来。 末了还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魏柳氏一切以他们的意愿来,说没有。 文修却说道:“大哥的世子位还要保留一些时日,娘不能立刻进宫请求陛下撤回。” 杜蓉萱表示理解,为了不打草惊蛇嘛。 “有关当年的事情和人,我们侯府一力承担,无论是人力物力,我们都会出,扫尾或者查杜府是否有奸细的事,我会着重从大哥下手,直到问出话来。” “而嫂嫂和离后,侯府会承担你后半生的一切用度。”意思就是说侯府还会养着她,而且会非常精细的养着。 “总之,是侯府对不住嫂嫂,和离书上也会将罪责全部算在大哥头上,一定不会耽误嫂嫂另寻良缘。” 杜蓉萱默了一瞬,又不好说什么,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 文修拿起手边的长筒卷轴,递给她,“这是许大家用晋地的纸做的画,届时将这幅画送到晋王府上,再以探讨画艺的名头接触晋王。” “我侯府虽然已经沦为普通勋贵,但是先父在朝里还有些许人脉,还没断了和众位世叔世伯的人情往来,想必可以替杜大人渡过难关。” 杜蓉萱没想到他还注意到这些,想来应该是连夜去查的。 她将画卷小心打开,目之所及是一副长街行人图,洁白的纸和重墨相触,竟然加深了观看的人的印象,更何况这纸质顺滑,连带着笔触更加流畅,让这幅画的效果整体上升一层。 “多谢。”杜蓉萱柔声道。 这件礼物已经十分贵重了,而且他还用人脉为爹爹铺路,已经十分难得了。 “午后,我会拜访杜大人,希望能更妥善的解决这件事。” “我跟你去,”杜蓉萱脱口而出,又解释道,“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告诉父亲了,三个人一起商量更好。” 其实她是怕杜父难为魏文修,她都能猜到知道这件事后的杜父会有多生气。 是超级生气。 文修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好。” 这一声听在耳朵里,又像一个小刷子一样挠着心口了,杜蓉萱赶紧绷住脸。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无比顺滑(˙▽˙) 难道是熬夜的神奇力量吗?hhhhh 第19章 嫂嫂当自强 去杜府的时间还是推到了明天,因为当天下午,魏柳氏让人把魏文成和林婉柔关押起来了。 文修听到这个消息后,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赶去了松鹤院,正好在门口遇到了杜蓉萱。 两人相视一眼。 杜蓉萱率先移开了视线。 曹姑姑早就等在外面,见到他们后直接带去后院。 一路上文修都在打听魏柳氏怎么提早动手了。 曹姑姑也不叫魏文成世子,回答他:“大公子虽然在女色上糊涂,但是为人也算机敏,派去监视那个女人的人还是被他发现了,差点被他转移走,所以老夫人先把人压住了。” 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地方,眼见这处杂草繁多,像是荒废已久的地方。 看来魏柳氏这次是铁了心要让魏文成不好过。 不过也是,能在女色上这么糊涂的人,迟早要让侯府蒙难,她是一定不能让侯府出事的。 文修垂着眼思考。 再往里走,最终在一间小屋子前停下,再看看来时的路,七拐八拐的,没有人带,估计都到不了这。 杜蓉萱率先走进去。 文修在她后面,等看到现场后却是忍不住一惊。 魏文成偏爱儒雅整洁的君子风,平常一袭长袍打理的最是整洁,可是此时跪在地上却穿着皱皱巴巴长袍,头发盘的不紧,有些散乱,很是狼狈。 再走近时,文修看见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怀里却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看不出面容,但是在座的都知道她是谁。 “大哥…”文修唤了一声。 魏文成一听这声音反应却很大,猛的抬起充血的眼睛,声音微哑:“二弟,二弟…你帮帮哥。” 文修嗫嚅两声就撇过头去,不忍再看的样子。 他这个转头的动作被魏文成理解成见死不救,魏文成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怨毒的神色,像是沉积了太久的愤恨,一下子就有了出口。 一边的魏柳氏和杜蓉萱看得心惊胆战。 “你!”魏柳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恨意浓烈的可怕,让她难以理解,一时不察竟然脱口而出。 而魏文成却是不再看文修,同样用那双眼睛瞪着魏柳氏。 魏柳氏捂住心口,心里一阵难受。 “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如此恨恒远和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侯府,毁了你爹留下来的一切!”魏柳氏疾言厉色。 魏文成冷笑一声,嘴角噙着不屑:“怎么可能,我早就想好了脱身的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杜蓉萱就忍不住了。 “你的办法就是让我爹当替罪羔羊,毁了我杜家?”杜蓉萱冷声道,“魏文成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我杜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步步算计,次次挖坑!杜家欠你的吗?!” “呵,”魏文成毫无悔意,冷嗤道,“整个礼部最不堪造就的就是杜明礼,他身为礼部尚书畏畏缩缩,又无后台,混到尚书全凭一把年纪,我不算计他算计谁?” “谁让他掺和那年的选秀,咎由自取!” “混账!”魏柳氏。 “混蛋!”杜蓉萱。 这两个女人有志一同的骂他。 文修隐在她们身后,打量着这个可以弑杀亲子的男人。 杜蓉萱一定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在上一世是如何轻贱她,让她死不瞑目的。 如果她知道,恐怕恨不能生啖其肉。 因为大业五十年,杜氏满门尽被抄家,全家八十余口被判流放。 漠北远在千里,她的亲人在数九寒冬的日子里被流放千里。 这条路是由白骨铺成的,人血染就的。 全因上辈子,杜明礼信了魏文成的话,走了琛王的路子,却不得他喜欢,最后更是被两王厌弃,早早就退出了朝堂的博弈。 身如浮萍,一人苦苦支撑的杜父最后还迎来一个致命的打击。 “杜明礼贪花好.色,强占秀女”的这一消息,在短短的时间内传遍上京。 这名秀女不是林婉柔,是魏文成另外找人假扮的。 天子下令彻查,这一查还真的发现秀女失踪的事情,继而大怒,判杜明礼欺君罔上,全家下狱,流放千里。 这一切都是魏文成在背后推波助澜,两王冷眼旁观,甚至让人在天子耳旁煽风点火,助长他的怒气。 这个过程十分顺利。 在这之后,魏文成送给林婉柔一个身份,实现堂堂正正娶她一次的诺言。 当日,红绸铺满街道,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除了林婉柔生下的那对龙凤胎对外说是杜蓉萱的孩子之外,其他的圆满得不可思议。 林婉柔以继室的身份成为整个上京女子最为羡慕的人。 夫君才名远播,儒雅俊秀,爱妻如命。 两个“继子继女”孝顺有加,乖巧可爱。 说是登上人生巅峰也不为过。 而杜蓉萱最后只得了一句宾客的:“母家不堪,命薄无福”的评价。 “真让人唏嘘。”文修心里叹息。 躲在角落里的系统,耳朵动了动,没理他,但是它知道任务快要完成了。 这时,一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出声。 屋子里的所有人看向她。 地上的女人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被教训过了,一身脏污不堪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几次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头发滑落一边的时候,在场的人才见到她的真面目。 臻首娥眉,羸弱无辜。 举手投足都带着柔弱,像一朵风雨中的小白花。 但是文修却知道这是个风吹雨打都不怕的主儿。 “成哥…”她呢喃出声。 “柔儿,我在。”魏文成赶紧应声,可恨现在手被绑着,否则现在就可以抱起他的心尖了。 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及一个系统被恶心的不行。 可能是听见魏文成的声音后,女人坚持着撑起身子。 在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后,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复苏。 想起什么后,一双眼睛噙满了泪水,可怜极了,看得魏文成心痛难忍。 可是之前他求也求过了,魏柳氏还是要发落她的冷硬的态度,他求根本没有用,魏文成心里暗恨。 林婉柔悄悄依偎在魏文成身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但是说实在她的心里并没有特别害怕。 她把这当做是她和魏文成感情路上的阻碍,也相信魏文成爱她入骨,一定不舍得她有性命之忧,最后只要杜蓉萱和魏柳氏态度软化,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而魏文成是杜蓉萱的丈夫,魏柳氏是他的母亲,这两个女人最后一定会妥协的。 她相信。 但是心里还有些失落,她清楚最后进了永安侯府也只是个妾,与魏文成当初承诺的天差地别。 这样的落差本该让天生骄傲的她难过,但是看向一边仪态不在的魏文成,林婉柔表示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林婉柔额头抵着魏文成的肩膀想道。 但她的这副作态真的让另外三个人快吐了。 魏柳氏对她更是厌恶,她叫来门外的曹姑姑:“把他们两个给我拉开,拉远点别污了我的眼。” 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给谁看啊,要不是这个女人,大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还恨起母亲和弟弟。 想到以前那个儒雅的儿子,魏柳氏的心口隐隐作痛。 魏文成赤红着一双眼,眼睁睁的看着林婉柔像块破布一样被人扔在角落,心口像撕裂开了一样,他向魏柳氏吼道:“你朝我来啊,不要为难柔儿。” “言之,你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毫无悔过之心!难道在你眼里侯府,娘,和你弟弟比不上一个女人吗?”魏柳氏指着他,指尖微颤。 “哈哈哈哈,”魏文成大笑,继续仇视着她,说着让魏柳氏心碎至极的话,“对,我不在意侯府,不在意你和魏文修!” “你!”魏柳氏有些支撑不住的靠在曹氏身上,被气得口不择言。 文修看不下去了,挡在魏柳氏身前,“大哥,我和娘是你的血亲,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这样只会让我们寒心。” “寒心?”魏文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齿间一直在复述着这两个字,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直到肚子都笑痛了,眼泪也不知不觉笑出来。 “娘你扪心自问,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吗?你对我可曾有过公平。” “你对文修是慈母心肠,你对我,可曾有对他的一半!” “没有…”魏文成自言自语。 “他魏文修,自幼体弱,你就日日守着他,睁开眼要看着他,睡前也要看着他,哄着他,那段日子你心里眼里有过我吗?”魏文成大声的质问。 魏柳氏退后一步,感觉一阵阵的冷。 文修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杜蓉萱左右看了看,默默看着这场闹剧。 魏文成又问道:“没有的吧,您都快把我忘了。” 魏柳氏想张口反驳,但是嗓子里堵着什么,让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后来,文修被送到寺里,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设了个佛堂,日日诵经,夜夜祈福,万事不管,诸事不理,我想见您,却只能在松鹤院外等您出来,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学堂的夫子说我才学不错,有望仕途,那天我兴冲冲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您,曹氏挡在门前,说您还在写福,断不了的,没事我可以等,这一等天都黑了,我猜您是忘了我还在门外…那夜风刮的奇大,呼呼的声音像是敲在我的心口,我怕极了,我就在想‘娘你出来看看言之好不好’,可是你没有。” “…后来我学聪明了,我不去了。” “我想明白了,我被你生出来就是为了继承永安侯爵位的,我不需要努力,我只要当个合格的继承人。” “正好我有爵位,魏文修有你。” 魏文成重新看向魏柳氏,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娘,你说,寒心的,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07 01:55:18~2021-03-09 01:2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待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嫂嫂当自强 这些字字戳人的话,让魏柳氏一阵阵的心痛,密密麻麻的程度就像是万箭穿心一样。 她从来不知道魏文成对她是有恨的,而且还这么深,深到说出口后,她再也承受不住。 文修扶着她,怕她太过难受,让曹姑姑带她回去。 他注视着这个越来越佝偻的背影,有些失神。 系统这次却没有再沉默:“你是故意的,你本来可以阻止魏文成说这些话的,但是你还是故意让魏柳氏听到这些。” 文修没有否认。 “为什么?” “上一世,魏文修早亡,魏柳氏因为这个,再不踏出佛堂半步,对后宅疏于管理,对儿子漠不关心,这才渐渐养成魏文成的丧心病狂。” “而这根本的原因还是她病态的偏爱魏文修造成的。”文修眼底掠过一道暗芒。 系统皱眉,表示不太理解。 “因为她把魏文修当做随时都会消失的珍宝,她病态一样的守着他,生怕他会消失,已经到了有意识的忽略魏文成的地步,这也就造成魏文成心理的极度不平衡,渐渐的也有些偏执。” “…甚至最后还学会了魏柳氏的‘偏爱’,给林婉柔极致的爱,但是却吝啬的不肯给杜蓉萱一丝怜悯,甚至还摧毁她最重要的东西,比如,孩子,杜家。” 所以间接造成那些惨剧的魏柳氏也应该受到心理上的痛击才是。 其实他也手下留情了,毕竟魏文成上辈子更丧心病狂的事情不是没有做过。 比如,对山上养病的魏文修做些手脚… 如果魏柳氏知道自己养成的这个儿子竟然对她最爱的孩子下手,那…估计会疯吧。 系统愣住了,仔细回顾后,发现这些真的是有迹可循的。 但是…它有些闷闷的,显然是想起轮回镜里的画面,一泡水在眼睛里欲落不落。 小系统蠢蠢的又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得文修一阵嫌弃,“要哭,躲远点,别用数据化的眼泪污染了数据库。” 系统:! 无情! 呜呜呜呜X﹏X 文修回过神来,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杜蓉萱:“大哥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杜蓉萱却先看向最边角的女人,果断道:“她不能留。” “好。” 话音刚落,魏文成大声喊叫:“你敢!” 林婉柔一张小脸变得灰白,直接吓晕过去。 一个箭步上前,杜蓉萱干净利落的把随手拿的布往魏文成嘴里塞。 终于安静了。 魏文成怒目而视。 对上这双仇视的眼睛,杜蓉萱反而踌躇着。 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处理魏文成。 最后还是说道:“按照原先说好的来。” 废立世子,终生□□。 文修点头同意了,又有些感激的看她,“多谢你还能饶他一命。” 就冲魏文成想要害杜家,其实就够杜蓉萱生撕了他,可是她到底是没有这么做。 两个人三言两语定下了他们的生死。 之后文修没在看魏文成一眼,这在杜蓉萱看来却是他不忍心看兄长悲惨的下场。 一时间五味陈杂,觉得文修太过善良但是为人却成熟果断,懂得取舍。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这间屋子,离得越来越远,文修:“一世人间,一双夫妻,却相顾两厌,魏氏欠你的还不起了。” 杜蓉萱抬头看他,但是文修却没有看她,自顾自的说:“一纸契约本该蒂结百世欢好,应该珍惜的,但大哥却没有,是他没有福气。” 他低头看她,杜蓉萱一愣,对上他内疚的眼睛,一股难言的滋味漫上心头。 像是… 遗憾… 手下意识的附在心口上,渐渐滋生的失落告诉她,她后悔嫁给魏文成了。 明明以后她不需要像普通女子一样生儿育女,受怀孕生子的痛楚,也不需要劳心劳力的操持侯府,甚至侯府会因为有愧于她,任她予取予求… 那她为什么还是后悔了?杜蓉萱扪心自问。 她放慢了脚步,站在原地深思。 两家人互换过庚贴,彼此觉得没有问题了才有杜家魏家结合的结果。 可是现在她在遗憾、失落什么。 是失落爹给她找了个不称心的丈夫吗? 好像也不是,因为她没有怎么期待过魏文成。 那是为什么? 几步开外的文修见身边的人不知不觉落后了,转过头在原地等她。 还未束冠的头发披在身后,顺滑的青丝被路过的风卷起一两缕吹至身前,抚过苍白的脸… 目之所及,只有他,看着他,杜蓉萱觉得心里有答案了。 看着不远处的人,鼓噪的心跳撞击着心房告诉她,她遗憾、失落且后悔的是与她执手的人不是心里的人。 不是…魏文修。 佛经里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在她心里,前者是魏文修,后者是魏文成。 那个心里人出现了,所以生忧怖。 她明白了。 “魏文修…”我喜欢上你了,杜蓉萱在心里说道。 “嫂嫂?”文修问道。 杜蓉萱恍然回神,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跟上去了。 一路上,杜蓉萱都再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文修面无表情的走着,但一双眼睛瞟向旁边人的时候,却带着奇异的光。 . 第二天,文修登门致歉。 杜明礼刚知道这事的那会差点没召集家丁打上侯府。 他忍着怒气一遍遍的排查身边的人,最后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魏文成安插在身边的内鬼揪出来。 在仔细拷问后,知道了更多的细枝末节,整个人差点没气死。 就算是这样,实在气不过的他把那内鬼抽得只能喘气。 今天正等着侯府的人上门,打算一举算账。 文修知道他这一关不好过,在见到杜明礼后,深深鞠躬,直言:“兄长任伯父处置,我侯府绝无二话。” 他身后的书言书行带着一众下人把一堆赔礼搬进来,杜明礼虚虚一看,好家伙,看样子是把侯府的库房都搬空了。 再一看那畜.生的弟弟还弯着腰赔礼道歉。 杜明礼好歹气是顺了一点。 杜蓉萱轻轻走到父亲身后,按捏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魏文成现在在女儿手上,爹想什么时候教训他就什么时候。” 杜明礼被她这么一按一说,气又消了一点,阴沉沉的脸色有好转的迹象。 但是还是阴阳怪气的对下首的人说:“老夫可不敢动侯府的人,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人惦记上,说不定有人在背后捅刀子呢。” “咳咳,”文修面色微白,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伯父多虑了,侯府亏欠…” 他顿了一下,有些踌躇该喊杜小姐还是嫂嫂,最后习惯使然还是说道:“亏欠嫂嫂的,我们会出面将所有的过错认下,到时候嫂嫂是要给我大哥下休书还是两家和离全凭你们的心情,我们通通照办。” “和离?”杜明礼看向女儿。 这件事杜蓉萱在信上没有给他提过。 杜蓉萱点了点头。 杜明礼沉默了。 他不是不同意和离,只是多少为女儿的后半辈子担心,如果和离,杜府能养她一辈子,但是女儿就不嫁人,不再有新的家人了吗? 如果要二嫁,那更是麻烦,先是男方门第会降低许多,还有是不是正妻还有待考量,毕竟有哪个男子愿意让一个二嫁女当主母的。 太难了。 罢了,眼下先把那名存实亡的夫妻名分断了也好,日后再看看萱萱如何想的… 杜明礼思考过后才正眼看向魏文修:“那便和离。” “往后你们姓魏的和我杜家再无干系。” “伯父,嫂嫂以后仍然是我侯府最重要的人,旦有所求,无有不应。”文修赶紧补上。 杜明礼冷哼一声,到底没说什么,说到底对魏文修他还没有那么厌恶,他也不会多加为难,如果今天是魏文成在他面前,恐怕就不是这副局面了,他极有可能直接抄家伙。 好在魏文成已经被侯府放弃,以后想怎么还回去那都是他决定的了。 被一个小子这么算计,还真是平生未有,他还差点成功了。 要是真的被他陷害成功,到时候留给自己的就是一个死,说不定还会牵连全家,每次一想起这个,杜明礼的后背都忍不住一凉。 . 杜蓉萱和魏文成和离的事情在二月中旬办好了,赔上了魏文成的名声。 他们和离的理由虽然被模糊,但是侯府上下的态度都是魏文成对不起杜蓉萱,这就导致了外人以为魏文成做了什么极其伤风败俗的事情,这才让侯府连遮掩都不遮掩的摆在明面上。 而杜蓉萱没有给魏文成一纸休书反而是两家和离,倒像是全了侯府的颜面,没有给他们太难看。 也让杜蓉萱识大体又良善的名声起来了。 在这之后的半个月里,魏柳氏亲自向宫里递牌子,向陛下请废世子。 一时间成为上京的谈资,他们见过请立世子的,还真没有见过废世子的,而且魏文成在外风评很不错,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又是个病秧子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在永安侯府有且只有魏文成能继承爵位的情况下,魏柳氏还去请废世子,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在所有人都找不到原因的情况下,只能相信魏柳氏上请的言辞:魏文成无才无德,心性不佳。 至于怎么无才无德,心性不佳,根本查不到踪迹。 他们只能半信半疑。 尽管这是真的。 第21章 嫂嫂当自强(捉虫) 魏文成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杜明礼成功在官员擢考中获得优异的成绩,并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开礼部,自请前去翰林院,靖文帝批准后,他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有些感激魏文修的画,要不然也不能接近晋王,让他在调任时没有出言反驳。 算是解了他的危机。 这之后,杜蓉萱自请去尼姑庵带发修行几年。 杜父杜母起先不同意,但是杜蓉萱却说想要过一下清净的日子后,他们到底还是答应了。 想来是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是影响到了杜蓉萱。 男女和离,无论男方有没有错,女方其实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虽然大业朝并没有要求女子从一而终,但是好像约定俗成了一样,世人认为女子就是要一心一意,不得二嫁。 还有用恶毒的言论揣测杜蓉萱不守妇道的也大有人在,他们仿佛降智了一样直接遗忘其实过错方在魏文成身上。 有些讽刺。 在父母同意后,杜蓉萱开始着手准备行李。 松香替她掌眼要带走的东西,衣服,首饰,书画…都要带上。 到最后整整收拾出五个大箱子。 杜蓉萱抽了抽嘴角,清丽的眉眼都带着无奈:“我不过是去修行,不是搬家,挑些实用的带上就好。” “奴婢觉得这些都很实用啊,”松雨在后面小声逼逼,“小姐又不是真的去当苦行僧的。” 杜蓉萱扶额,“可我也不是去当小姐的啊,修行修心,你们看看你们给我带了什么。” 她指着箱子里的胭脂水粉,玉器把件,还有一堆药材… 就离谱。 松香松雨对视一眼,有些心虚的移开了,又马不停蹄的把这些东西挑出来。 次日,两辆二架马车低调的驶出城门。 杜父杜母本来想陪着她去,后来被她好说歹说劝下了。 但是杜母也哭成了个泪人,嘴里一直念着女儿的名字。 杜蓉萱无法只能哄着她近半个时辰。 好在一边的杜明礼只是红了眼眶,要不然她需要哄两个。 隔着一道车帘子,喧嚣的声音不绝于耳,轻轻撩开后,妙味堂的牌匾映入眼帘,又一晃而过。 旧日的记忆纷至沓来,恍然间又看到了那个嘴角有着糕点碎屑的馋猫。 这种感觉又来了,自从上次剖析自己的内心后,她就止不住的想他。 浓烈而真实。 和当初嫁入侯府的心境截然不同,现在再想想心如止水的自己,恍如隔世一般。 这次离开上京,其实也不止是为了逃避流言蜚语,给自己一个清净,还是为了平复内心澎湃的感情。 她对自己的小叔子产生了感情这件事,一直让她心有介怀,毕竟这是为世不容的。 若她不曾嫁给魏文成,即使是个下堂妇,她也敢争一争。 可惜她不是。 杜蓉萱扯了扯嘴角,放下帘子后,心里一阵烦躁。 松香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一边的松雨还傻乎乎的看外面的街道。 松.有眼色.香:好累。 等马车行到十里亭时,车夫被一行人挡住了路,“吁”的一声停住马车后,看到来人,对里面的人说道:“小姐,于府小姐拦住了我们的马车。” 杜蓉萱坐直身子,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隐隐露出的人影,叹了一口气,下车了。 于含芷一看到人,立马迎上来,声音带着委屈,“姐姐要走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下人来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走了。”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襦裙,因为初春还凉,身后披着一件小斗篷,此时站在杜蓉萱面前委屈的不行,一张小脸眼红鼻子红。 杜蓉萱无法,“是姐姐错了,只是离愁别绪实在是太磨人,我也不想你伤心才这样的,况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不管,总之你让我伤心难过了,你留下来给我赔罪!” 杜蓉萱包容的看着她,却也不说好。 于含芷吸了吸鼻子,嘟着嘴不满道:“你哄哄我不行吗。” “阿芷…”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到了庙里记得时时给我寄信,有什么缺的记得都告诉我,我给你送。” “谢谢阿芷。”杜蓉萱笑着说。 于含芷收拾好情绪,认真的问道:“姐姐是不是因为上京那些嚼舌根的人才走的。” 她这些日子都有听到那些话多嘴臭的人到处拿永安侯府那有些奇怪的和离作为谈资,所以这些日子她都有和杜蓉萱通信,安慰她。 不过好像没有用,杜家姐姐还是要离开了。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和离已成定局,我出来不过是为了散心,”杜蓉萱大方的说,“和离的是我,还不兴我出门排遣吗?” “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于含芷又问。 “心情好的时候。”含糊不清的回答。 “好吧,”于含芷用鞋尖蹭了蹭土地,不满意这个答案。 杜蓉萱摸着小姑娘的头,温和道:“我会与你通信的,不要担心,若是佛昙先生又出新书,你也要寄给我呀。” 于含芷一口答应。 这时,不远处的亭子里走出一名男子,待走近了,含笑对杜蓉萱说:“杜小姐,有礼。” 知道杜蓉萱的身份,却是没有说出自己是谁。 然后又见他转向于含芷:“阿芷,该回去了。” 杜蓉萱看着两人。 于含芷飞快的看了杜蓉萱一眼,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又不自在的移开,对男子生气道:“别催!” 男子也不生气,含笑看着她。 杜蓉萱若有所思,“阿芷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男子在旁边于含芷不好说什么,还是她有些害羞,这次没有扒着杜蓉萱不放了。 不过最后欲言又止的表情,却是让杜蓉萱记住了。 看她和那男子熟稔又亲近的样子,看来这个小妹妹是有事瞒着她呢。 杜蓉萱笑了笑。 马车重新上路不过一刻钟,车夫又停下来了。 “小姐,魏二公子拦车。” 杜蓉萱一愣,她抿了抿唇,在车内踌躇着,迟迟不肯出去。 松雨不解。 松香看着杜蓉萱辩不出神色的脸,眉头微凝。 杜蓉萱不管两个丫鬟什么心情,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出去了。 入目的是,穿着一袭白色长袍,领口黑丝点缀的人,一段时间没见,越发抽条的身子在长袍的衬托下,越□□缈,一条黑色的连勾雷纹锦带系在腰间,显得腰身纤细,孱弱苍白。那双墨色的圆眼看过来,专注而细致。 杜蓉萱只看一眼,就在脑子里完整的显现出来,不敢再看,又把眼睛垂下。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一时间没了话。 文修先开口:“杜小姐。” “魏…文修。”杜蓉萱犹豫着。 “庙在半山腰,温度偏低,我给你送些用的上的物什。” 他的身后的马车就装着这些。 没等杜蓉萱开口,他继续说:“庙里不比上京,过得会清苦些,但是也确实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多谢。”杜蓉萱垂着眼。 系统:“…天聊死了。” 文修没理它。 “愿你,一路,顺遂。” 话落,告辞了。 等他一转身,杜蓉萱倏地抬起头看着他渐行渐远,然后上了一辆马车,直至再也看不到人。 马车里,系统:“我怎么觉得你俩这么别扭呢。” 文修夸张道:“蠢系统,你要变聪明了。” “…”系统,“正事,你说渣男已经踹了,悲惨的命运也改写了,我们怎么还不能脱离这里。” “她的困境虽然解了,但是眼见着下半辈子也要孤独终老了,你觉得这怨气能彻底解了?” “是哦。”系统恍然大悟。 文修:聪明是不可能聪明的,本质上还是蠢系统。 这边,杜蓉萱的心情又再度陷入一个名叫魏文修的泥潭里,挣不开,陷下去,逃不掉。 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常常出神发呆。 不对劲的样子连心大的松雨都发现了。 松香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家小姐,眉头的褶皱都能夹死苍蝇了,心里的怀疑简直突破天际。 她怀疑自家小姐对…二公子…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感情。 起初也没有这么想。 杜蓉萱还没搬出侯府的时候只是常常对着青竹轩和春望庭发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只以为小姐心绪不佳。 但是这个不佳竟然回到家也没得解,她眼看着小姐日渐消瘦。 再想到今天路过妙味堂,小姐出神的样子… 再有刚刚二公子离开后,小姐的眼睛恨不得沾上的情景… 这,这,这…夭寿了! 她发现大秘密了! 松香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我,有..卡文了。 别崩!感情戏真费劲! 先跟有追更新的小可爱说一下,明天的更新会停一下,要不然就是比较晚。 如果非常晚了还没有更新,就是没有了,那就当我请假一下哈。 第22章 嫂嫂当自强 白云寺建在灵台山的半山腰上,位于上京城外百里的地方,也是离上京最近的一座尼寺。 这里原来是提供给爬到一半的女眷落脚的地方,再上去,恰恰好就是白马寺。 寺中作息规律,每天要做早晚功课,伴着诵经的清音,心里只觉一片宁静,山上以天地为景,自然草木相伴,别有一番意趣。 杜蓉萱除了做功课,没事的时候就下棋品茶养花,倒是更加自由快活了,也许是山里养人,清丽的面容更加耀眼,一身朴素又宽大的僧袍穿在身上也难掩干净出尘的气质。 平常没事的时候会和懂医术的老尼姑在山脚下替人看病,这里虽然远离上京,但是也有不少在附近生活的人,他们自成一村,有小病小痛的时候就指望着白云寺时不时的救济。 而这天正好到了杜蓉萱和明静师太在山下治病施药的日子。 一头青丝松松的挽着,宽大的袖口用绳子扎在腰间,就在一边的小火炉前熬药,一边的师太正在给人把脉就诊。 来的人多数是女子,除了寻常的病症,身上还有一些对男大夫难以启齿的病。 明静师太听她们小声的把病症说出来,片刻的沉吟就把药方写在纸上让沙弥尼递给煮药的杜蓉萱。 时值九月,天气热的像是要蒸人,空气里都是一阵热气,杜蓉萱呆在小火炉旁更是流汗不止,一个不查就容易从脸庞滑落。 一边看在眼里的松雨心疼道:“小姐歇歇吧,这些奴婢来就好。” 拿起手帕替她擦汗。 杜蓉萱轻轻摇了摇头,随意用手帕一抹。 看样子是劝不动了,松雨只能加快手里捣药的速度。 这样的日子平静又充实。 此时,两辆四柱雕着奇珍异兽的马车向这边驶来。 文修正坐在车内,懒散的靠着软垫,一手拿着白玉指环摩挲着,整个人都显得慵懒极了。 系统被摸得舒服,差点睡过去的时候,文修问它:“那恶鬼被关在哪?” “唔,在…”系统迷糊了一会,又立马反应过来,“在哪里捏?我也不知道。” 随后又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有些好笑的是欲盖弥彰的样子,装也装的不像。 系统看他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赶紧找补:“我一个刚出厂的小系统能知道什么,也是不太清楚的呢。” “呵。” 信它个鬼,每个系统自有独属于它们的交流体系,想要知道的话潜水偷听也能听到不少东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撒谎都撒的这么做作。 它不说,他总会有办法知道的。 马车一路行进,畅通无阻,与不远处山脚下的那群人擦身而过。 马蹄扬起的粉尘洋洋洒洒,车轱辘声吸引了杜蓉萱他们。 这些普通人只以为又是上山拜佛的,有些见怪不怪了。 但是有一个人远远的就认出了那辆马车,一时怔在原地,仿佛被下了定身的咒术,动弹不得。 杜蓉萱心中慌乱,久违的心跳声打破连日来的平静。 “怎么会呢,他,身体渐好,应该不会再来了才是…”杜蓉萱呢喃道。 更何况,上京还有一摊子事需要他来主持大局。 怎么会… 正在明静师太那边打下手的松香也看到了,立刻转头看向火炉旁的人。 果不其然,又见到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心下一叹,看来心里的猜想是十成十的了。 当即又苦了脸。 这下好了,主仆三人,有两个人心事重重,做事的速度都慢上不少。 唯有松雨还手脚麻利。 这边,马车到上山的石阶前才停下,这段路不能坐车,他们只能步行上山,书言书行留下来拿东西,文修先行一步,走之前说道:“你们先行上山,我稍后一步。” 两人没有互相交流,心如明镜道:“是。” . “缘一,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傍晚夕阳时分,人流减少的时候,明静师太抽空问杜蓉萱,即使是带发修行,白云寺也以自家弟子对待,替她取了一个号。 而这一整天她都显得心神不宁,恍恍惚惚的样子太容易让人担心,明静不由的出口问道。 杜蓉萱心内苦笑,被看出来,“师太,我没事,对不起,没帮上什么忙,还拖您后退了。” 明静松开眉头,摇头一笑:“怎么会,缘一能来就是帮了许多忙,如果没有你,我这还不知道多乱呢。” 现在这样井然有序的样子,是真的好,即使今天缘一不在状态,也没耽误多少事情。 看着剩下零零散散的人,明静好言相劝:“这里的事情快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 杜蓉萱正要拒绝,明静师太不由分说的把她推出棚子,还和蔼的挥了挥手。 杜蓉萱站在原地看她真的没有其他要帮忙的,这才离开。 山腰路远,但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很快,和白马寺一样的朱墙青瓦映入眼帘,寺里的女尼见到她们主仆三人都纷纷点头示意,看起来都很友好。 而大半年时间的相处也应证了她们不是看起来很友好,而且相处起来也很友好。 一路好心情。 . 一座小院门前,站着一个人,正看向杜蓉萱她们回时的路。 等杜蓉萱刚看见院门口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和一双被水洗过的黑眼睛对视上了。 脚步一顿,又状似自然的跨出另一步。 两人四目而对,空间扭曲,微风都窒了几下,短短几步距离像是让她走了万里,但是理智到底没失,很快回过神,在文修身前三步远站定。 离得近,看得也更清楚了,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广袖黑袍,腰间是一条红腰带,两种浓烈的颜色在他身上迸发出极其鲜明的感觉,如山岳般的气势更为凝实。 他变得更加夺人心魄了,杜蓉萱微微失神。 文修:“许久不见,你,可好?” 杜蓉萱颔首。 文修:“我带了一车的东西,改日让书言送来。” 杜蓉萱摇头,轻声:“不用了,不缺的。” 想问他怎么来这,话在嘴边滚了几滚,还是咽下去了。 文修像是知道她所想:“我身子还没好全,就被娘劝回来了,这些日子都会在这修养。” “娘”还没出口,杜蓉萱立刻转了口风:“老夫人也是关心你的身子,想必心里也是不舍。” 一年多的侯府生活,她知道曾经的这个婆婆有多爱这个二儿子,所以她补了一句:“若是好了,就回去吧,侯府不能没有主事的人。” “好,我就在山上,有事找我。” 杜蓉萱应好,心里却微微发苦的想:不了,躲在这里便是为了躲你,怎么可能会主动找你。 简短的几句话后,文修表示要走了。 杜蓉萱有心想让他喝杯茶再走,却也不敢开口,到最后连门都没有让人进。 奇怪的是连一向机灵的松香也没有提这个,在见到魏文修后,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自己不存在。 . 文修趁着夜色还未到来,借着一点夕阳回到了白马寺。 先去沐浴更衣后,就去主持处了。 问了沙弥,得知他在,就径直走去。 到了那,能看到屋里漏出来的烛光。 文修曲起手指,微叩。 里面响起一一道声音:“进来。” 闻言,“吱呀”一声推开门。 主持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含笑看来:“恒远小友,好久不见。” “是啊。”文修微笑。 文修坐在他的对面,像以往一样替他斟茶,连茶汤到杯子的位置都一样。 “这次回来看得出你身体大好了。”主持欣慰。 “得天眷顾,有人赠药,”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清淡一笑,“还能残喘几年。” “真好。” 文修把随身带着的书递给他:“这次来也是为了还书。” 是那本《般若心经》。 看主持收下后,文修又问道:“山下采买的事宜怎么归了白云寺?” 白马寺在山顶,离山脚有很长一段距离,山上吃穿住行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着他们自己去采买,但是这太费人力物力。 自从他来灵台山修养,山上的一切物什都由他们侯府来买并送上山,只是今天在白云寺他竟然看到了白马寺的人来她们那扛采买的物品,所以文修才有此一问。 主持看了他一眼,也不瞒他,“侯府的内务想必出了问题,自从你回侯府后不久,他们就不再来了。” 文修一听,面露羞愧,来不及深思就先道歉:“原来是这样,我会遣人去问的,实在对不住。” 主持摇摇头,有些好笑道:“俗世多纷乱,一时力有不逮,忘记了也有可能。” “况且,山腰处的女尼们心好,又本着同根同源的关系就主动帮忙了,我白马寺承她们的情,少不得庇护她们一下,如此一来,也没有让她们白白受累。” 主持又说:“恒远也别小看了她们,里面还有好几个武功高强的女兵,力气也是不缺的,和我白马寺的僧侣一比,恐怕也是她们赢。” 文修表示诧异。 主持微微一笑又有些唏嘘:“那都是十多年前退下来的女兵,如何能不厉害。” 说完,他缄口不言,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文修也若有所思的喝茶。 作者有话说: 我,灰太狼,又回来啦! 前两天真是兵荒马乱的两天,久等啦。鞠躬。感谢在2021-03-11 02:25:39~2021-03-13 14:1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嫂嫂当自强 时间如泥沙入海,消失得了无踪迹,一个月的时间飞速过去。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文修把《天上界》完结了。 这本书在市面上的销量越来越好,据系统不完全统计,越到后面,买书的人男女比例越发倾斜,显示女子居于前列。 由于书中描写的男女平等的世界太过真实,一些女子的自主意识也在慢慢觉醒,文修相信假以时日幼苗可成巨木。 而上次那本抨击谈子嵩的书的影响也在这些时日里发酵的越来越厉害,他的地位在士林学子间已经摇摇欲坠。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文修心情颇好走到主持处,想与他手谈一局。 走近了,发现主持正在跟几个小沙弥说话,好像有事的样子,耸了耸肩只叹不巧,他只好又回去了。 一个人走在青石路上,看见寺里来来回回的和尚正扛着东西从山门到库房,文修仔细看着,发现书言书行不在其中,想来应该是被派去别的地方帮忙了。 正是白云寺给白马寺送东西的时间。 他住的院子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越走离人群越远。 到了院门口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文修眼里沁出点点笑意,又瞬间消失,再看时眼里无波无澜,面无表情的样子。 在那纤细的背影后三步站定,文修浅浅道:“杜小姐。” 杜蓉萱一僵,长睫毛无措的翕合,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魏,文修。” 文修询问着看她。 杜蓉萱只想立刻钻进洞里,就地闷死! 不禁想起一刻钟前的自己,恨不得拍死。 那时她站在白马寺的山门前,白马寺三个大字高悬于顶,她的脸上又红又白,羞愤异常。 本来不想再靠近魏文修,但是一听主持说要来,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态就和送物资的沙弥尼一道上山,那一袋袋沉重的大米,都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 她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在那一刻说只消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结果她现在竟然到人家面前了! 杜蓉萱看着面前的人,清了清嗓子:“山中无趣,想借些书打发时间。” “你想要什么书?” “《般若心经》”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在心里着急的冒火。 杜蓉萱,你忘记书里有什么了吗?那是魏文修的小像! 你丢不丢人! 男子小像虽然不似女子一样特殊,但是你一个姑娘家看什么不好看人家小像! 为了找补一下,她急忙补充道:“还有《金刚经》、《华严经》…” 说完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是对面的文修好像没有注意她在想什么,甚至还忘了《般若心经》里还有叶雕的事情。 不动声色的看着杜蓉萱调色盘一样的面色。 “可要进去坐坐,书在院子里。” “不了,我在这等。” 文修立刻返回去拿,然后很自然的把书递给她。 杜蓉萱一拿到书就发现不对了,最上面的那本《般若心经》已经不是原来那本了,书本整洁崭新,已经没有原来边角处的毛边了,她状似无意又轻轻问道:“这书好像不是我当初还你的那本。” 文修点头,“那一本是主持的,前些日子我还给他了,现在这本是我另外誊抄的。” “哦。”语气有微微的失落,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也不知道那叶片是不是在里面。 ?! 杜蓉萱突然回神,恨不得抽自己,她怎么能这么想,打住!不是为了魏文修的小像,她是来借书的! 文修眨了眨眼,看着她天人交战,又纠结的神色。 系统:“杜蓉萱怎么回事,接个书,脖子都红了,过敏吗?还是书太脏?” 文修:“她在害羞,还在生自己气。” 系统:【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为什么”三个字都实打实的刻在它脑门上了。 文修笑笑不说话,然后看着杜蓉萱拿着书离开的背影。 好像是知道他在看,女子的背影格外坚定,一步一步,就是为了远离他,走得越来越远。 文修唇角微勾,表示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来呢。 情不自禁吗? 自相矛盾。 又跨不过自己那道坎。 年纪轻轻,不到双十,感情最是浓烈和不知分寸的时候,这么压抑着,恐怕她很难受吧… 文修脸上的神色神秘莫测,却像是似笑非笑。 让系统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 这边,杜蓉萱回到白云寺后,那颗心忽上忽下的,总是不得劲。 手里烦躁的翻着书页,那本《般若心经》果然没有了那片叶子。 又像是自欺欺人一样再翻一遍,还是没有。 她泄气一般的瘫坐在椅子上。 松香松雨进来就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 松雨叉着腰吐槽:“小姐,您看看您这样子,累着了吧,让您不要去您还去,寺里的那些个师太哪个不比您强,可不需要您的帮忙,是您非要逞强。” 松香默默的给她递水,杜蓉萱感激的看她。 又回过头来嘟囔:“我这不是没事做嘛…” 她有些心虚的翻着书,见松香盯着手上的书,又不自在的合上了。 倒是松雨念着书名,咦了一声,“又是这本书。” 杜蓉萱抿了抿唇,伸手要把书抱回房间。 既然借都借来了,总要做个样子的。 而等她的人影一消失,松香先抛砖引玉,问旁边的人:“上次二公子的那些书,还的还顺利吗?” “顺利啊,二公子也没怪小姐迟迟不还。”松雨自然道。 “那就好,”松香说,“你对那书的印象这么深刻,可是里面有什么问题?” “那是自然,”松雨,“书里还有一片叶子呢。” 就这?还以为是什么呢,松香无语。 又听松雨夸张的说:“那上边刻着二公子,刻得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松香眼神一凝,追问:“ 是在那本书里?” “是啊。” 眼睛里闪过思索,所以方才小姐一直在翻可能有二公子小像的书? 这一大胆的猜测一起,松香震惊的都麻木了。 卧房里,杜蓉萱瘫坐在一边的软榻上,随手拿了《金刚经》,没看多久就觉得一阵乏味,又转头拿起《华严经》,随手一翻就看到熟悉的竹叶,只是已经泛黄,叶片干透被书压着更薄了些。 不过上面的人像却还是那么栩栩如生。 她用柔嫩的指腹轻轻划过,深怕损了一丝一毫。 与魏文修寥寥几面她并不敢多看,生怕眼里的情愫让人看去,可是现在不同,她手里的是和他一样的小像,任凭她看多久。 在此刻,她才能用勾缠的眼神描摹他的眉眼。 且肆无忌惮。 这时松香敲门,在她进来之前,杜蓉萱赶紧将叶子小心的放回原处,然后故作无事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松香却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观察她。 杜蓉萱被她看得头皮一麻,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手臂压着书。 松香眼尖又时刻注意着她,立刻就发现了这一小动作。 她看着杜蓉萱,好像看透了一切,用无奈又包容的眼神看她,决定开门见山:“小姐,我都看出来了。” “您,是不是对二公子有意。” 杜蓉萱心里一紧,手下意识的一动,脸上还强撑着若无其事。 只是松香还是决定将一切挑明,把这些天的所思所想尽数告诉她:“这件事在奴婢心里好久了,小姐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是您的眼神骗不了人,看二公子时您眼里的专注是奴婢从未见过的,想来二公子真的被您放在了心里,并珍视着。” “况且,您以为的掩人耳目其实在奴婢看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小姐不敢多看他时,小姐注视着他的背影时,甚至小姐无数次看向上京时…这些都是骗不了人的。越想遮掩,您越是泥足深陷,反而露出的破绽越多。” “我…”杜蓉萱眼里闪过痛楚,也无法开口反驳她,心里像是针扎了一样难受。 可是松香却不能任由她放纵下去,狠心道:“您知道喜欢二公子会遭遇什么吗?流言蜚语会是继和离之后的千百倍,您,承受的住吗。而且连带着杜府也会遭人诟病,奴婢不想看到您一步错步步错啊。” 杜蓉萱痛苦的抬头看她,早已泪如雨下,声音一颤一颤的:“我又能如何,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忘不掉他,总会想起他,我难受…” “松香,我好难受,我离开上京想着可以忘记他,谁知这思念像是贮藏的黄酒藏得越久,味道越浓,不见时心静如水,再见时我溃不成军…” “我真的尽力了。”她精疲力竭的闭上眼。 心上人在眼前,她不敢也不能当面将这些羞耻的心事说出口,甚至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连最最贴心的丫鬟和最最亲近的父母她都不敢诉说,她压着这些心事太久太久了,压的她已经喘不上气了。 现在说出口,伤口虽然被扒开露出血淋淋的内里,但是也让能她松口气。 每每一个人时她总忍不住偷偷想着那些不敢喧诸于口的心绪。 而最常想起的还是那个第一次审视自己的清晨,那个长身玉立,挺拔俊秀的男子,回首看她的时候。 她曾自问,情由何起。 几乎想破了脑袋才发现所念所想其实不过是由两个字开始——怜惜。 从魏文修病弱时红着眼尾,苍白着脸叫她嫂嫂开始, 从魏文修可怜可爱的讨食开始。 而真正自甘沉沦,是从他说:“和离吧”开始… 这经过发酵完成的酒,最后终于让她醉的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说: 周末想存稿,发现高估自己了。 第24章 嫂嫂当自强 “小姐…” 对上这双含泪的眼睛,松香一时语塞,怔了半晌。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随了小姐的意,可是理智回归时,她知道这是错的,小姐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杜家,而且她不忍心让她受人唾骂。 可是眼见着小姐情难自已,她只能咬咬牙问了最后一句话:“二公子他,知道吗?” 一瞬间,杜蓉萱连日来的郁结好像凝结成一团朝着心口的方向撞击,闷且疼,她咬着唇,眼睛看向别处,有些难以启齿:“他不知。” 松香替她擦了擦眼泪,愁苦了一张脸,“小姐再想想吧,替老爷夫人想想,替…二公子想想…”想想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但是这句话她说不出口。 “纵使一时痛苦难耐,也好过一世凄楚纠葛。”说完她对着杜蓉萱行礼,退出了房间。 等人走后,杜蓉萱将整张脸埋进靠枕里,任由泪水濡.湿面料,压抑着声音呜咽。 再也没有踏出房门半步,这一整天都闷在这里。 也许是白天情绪崩溃,夜里她有些精神不济,才一躺下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 似曾相识的红纱,萦绕在身边,秀气的脚趾方一踏在地上,她便发现不对劲了,低头一看竟然满地都是盈润的暖玉,触而生温。 再一看身上,竟然只着丝履,还是薄如蝉翼的白绸。 但杜蓉萱好像理所当然一样,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不妥。 只是一个劲的翻着周边的红纱,以期找到什么。 翻找了好一会,直到手臂酸痛,还有一股莫名的委屈,竟然驱使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哭了,眼泪来的又快又凶,好像要一次性把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 突然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清透的声音问:“哭什么。” 杜蓉萱抬起头来看他,欲落不落的眼泪让眼睛蒙上一层雾,待她轻眨眼睫,一滴清泪落在白玉石上,面前人引入眼帘。 她能看到他那攒了星河一样的圆眼睛,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下面是秀气挺拔的鼻梁,最后她把视线落在他的唇上。 红艳艳的薄唇压出一抹白,缓声轻吐了两个字:“…嫂嫂” 这两个字被他唤得酥麻,杜蓉萱浑身一激灵。 还没来得及细思,场景一变,她站在了杜府门前。 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牌匾还是那个牌匾,地方却不知道是哪里了,只能看到周边寒酸的住宅,她记得旁边的府邸都是爹的同僚啊,怎么可能是这样残破的地方。 她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还没来得及扣门,有两个人路过杜府,竟然朝着她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还面带嫌弃。 杜蓉萱皱起眉头,正要理论,却听见他们说:“这杜家怎么迁到东街了,真是晦气,一家子的不检点。” 另一个人说:“可不是,都被陛下点名批评了,还有脸待在上京,要我是杜家人,我得找块豆腐撞死去。” “诶诶诶,你看那个女的是不是荡.妇是不是他们家女儿。”他指着杜蓉萱的方向。 同行的人眯着眼看来,登时一拍手:“还真是!” 这段话让杜蓉萱如坠冰窖,浑身发凉。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场景又是一变,却是永安侯府内。 这里人很多,像是在宴客,她站在魏文修身后。 一道熟悉的声音对着他们的方向:“这个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你被一时蒙蔽哥哥不怪你,你把她交出来。” 这声音是魏文成,杜蓉萱忍不住诧异,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她吗? 很快,她就有答案了。 因为离她不远处有三个女子正在嚼舌根,明明是听不见的距离,却犹言在耳,也让她知道更多眼下的处境。 “你们看看,魏二公子还在袒护那女的呢。” “嘘,小声点,”一个人提醒她注意点,但又附和着,“不过是一对狗男女,世子爷还真是良善,对着差点抢了自己爵位的弟弟这么仁慈,他也不看看,自从他没了世子位被人轻贱到哪里去了,我们可是好些年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第三个人说:“我爹说了,魏世子没了爵位就被人囚禁起来了。” “啧,那魏二看着病弱,心肠怎么这么坏呢,说不定就是他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把魏文成的爵位薅下来的呢。” “还不止呢,那杜家女和离恐怕也是大有隐情,说不定啊,这对叔嫂早就好上了吧。” 说完三个人相视一眼,轻声笑起来。 杜蓉萱还要再听时,眼前的人一阵扭曲,耳边的人声也渐渐褪去。 睫毛一颤,她醒了。 ... 睁开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帐,本就昏沉的脑子更加晕乎。 许是睡的不深,这次的梦倒是完完整整的让她想起来了,许多细节她也记得。 连同上一次的梦也串联起来了。 这一次不仅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原来她觊觎这个人许久了,而且不会满足于只是“看他一眼”的地步。 还把他们之间的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这件事的影响之大,大到他们声名狼藉,随意让人揣测,即使很多都不实,但是没有人会相信。 和离的事情再被翻出来时,也会被颠倒黑白。 她心里的隐忧原来是这些。 杜蓉萱把胳膊横在眼睛上,露出一个苦笑。 其实她还在怕其他的,比如,魏文修的身体。 虽然他的身体渐好,但是本质上还是虚弱,若是受了什么刺激,她真的怕他发生什么。 这梦之后,杜蓉萱再无睡意,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杜蓉萱一如平常。 一样做早课,一样读书,甚至午后还有闲情小睡一会。 松香数次看她,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端倪,心里止不住的慌。 倒是这样过了三天,她叫来松香,手指点了点一早收拾好的书,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将这些还回去吧。” 松香动了动嘴皮子,见她实在没有什么破绽,这才半信半疑的把书拿上,临走前有心想说几句,但是看到小姐无喜无悲的眼神,一肚子话也没了。 步子刚蹭到门边,就有沙弥尼在院门外敲门。 松香打开门,见是明静师太身边的小师父,赶紧打招呼。 小师父也不废话,三言两语就把话说完了:“沐佛节的人手不够,贫尼想找你们帮帮忙。” “什么时候。”松香皱眉。 “现在。” “我…”松香迟疑的看着手里的书,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去吧。”是杜蓉萱,“松雨一早就被叫去厨房帮忙了,眼下不是你就是我。” 小师父见状补了一句:“杂活很累,不熟练的话可能会折了胳膊。” 这话一出,松香哪敢让自家小姐去啊,立刻说道:“我去。” 说着,又为难的看着手里的书。 “我来吧,”杜蓉萱轻声说,“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去了,就让我来吧,” “要不等奴婢回来吧。” 杜蓉萱:“我早去早回,将书交给沙弥让他转交便是。” 松雨松了口气,将手里的书给她了。 等人一走,她问向小师父:“这沐佛节要忙多久?” “提前三四天准备就好,主要是今天香客上山,分去一半去带人参观了,剩下的又要装饰寺里所以人手就不够了。” 她又补了一句:“每年都是如此,我们都忙惯了,倒是你们还没见过,不如就当见识一下,毕竟沐佛节的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了。” 松香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感觉到没,我,又,卡文了。 古代人谈感情真墨迹。 我签约了,嘻嘻 写的我头秃。感谢在2021-03-14 01:18:01~2021-03-14 17: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嫂嫂当自强 白马寺后山小亭子里。 于含芷和表哥正在亭子里下棋说话,但是正经下棋的只有一个人,而她却神游天外。 表哥,也就是化名李禹的当今禹王,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央着我来这灵台山的,如今来也来了,现下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开心的反应。” 杜蓉萱心虚的看他一眼,嘟囔着:“我要是不求着你带我,爹娘能让我出来吗?” 禹王摇头失笑,温柔的眉眼看向她,“你我婚期将近,舅舅舅母也是想多留你一会。” 于含芷嗔了他一眼,脸颊微红。 “罢了,你若是不想在此,我就陪你去别处看看。”说完正要起身,就见于含芷赶紧绕到他那边把人按坐在椅子上。 “不用啦,我就想自己逛逛,表哥就在这欣赏欣赏风景,”她拉着对方的袖子摇了摇,“好不好嘛。” 李禹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若是想去见杜家小姐直说就是,我又不会不允。” 于含芷歪头躲过,吐了吐舌头:“你知道啦。” “就你这幅样子,把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我很难不知道啊,”他趁机教训几句,“这般喜怒形于色,以后在王府可怎么好。” 说着说着,他都愁了。 于含芷却是不以为意:“不是有表哥嘛。” “你呀你。” “那我走喽,”于含芷觑着他,脚试探着往前走两步,李禹也只是在原地看她,于含芷赶紧提起裙子往前跑走了。 好像生怕他会改了主意。 李禹摇摇头后,对着空气道:“让人跟上。” 空气中一缕风吹过,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李禹站起来,伸个懒腰,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他随便寻了个方向走着。 正好不远处也有个亭子,里面还有一个人,如今有闲,他打算和人攀谈攀谈消磨些时光。 走进亭子,便看到一个未行冠礼的公子,长得倒是浓眉大眼,不见粗犷,倒显得可爱,也是,才巴掌大的脸怎么可能像北方蛮族的方脸大汉一样。 不过看着那有些老气横秋的板正仪态倒是硬生生压下了那股子幼态的可爱,有点像朝堂里的老学究了。 李禹觉得有趣。 文修正在看书,看得起劲时,头上打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去。 来人龇着一口大白牙,广袖长袍微敛向他打招呼:“这位公子有礼了。” 李禹自认为风度翩翩,嘴含微笑,行之有度,没想到在文修的第一印象里还没有他的大白牙来的让人醒目。 文修脸上不露分毫,也给来人行了一礼,眨了眨眼:“有礼了。” 行礼的姿势多一分累赘,少一分失礼,连手掌交叠的分寸都拿捏的死死的。 见此,李禹眼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 “鄙人姓李,怎么称呼公子呢?” “魏。” “魏公子来过灵台山吗,我是第一次来参加沐佛节的,你可知道有哪里好玩好看的?”李禹自来熟道。 文修见他面善,也愿意说给他听。 “沐佛节第一天有缘佛会,多是平常诵经祈福的人来此交流佛法的,可能其中不乏什么都不懂的,陪人来此的,但他们往往对佛之一道有不同的见解,这个时候主持就会把他们的言论让人誊抄下来,让人辩个是非对错。” 李禹:“听起来还不错,倒是别开生面的一场佛修的研讨大会,还有吗?” “第二天会有花船会,上山的香客都可以亲手画花样或者自己动手做花船,等夜里再点亮花船放入后山的流觞曲水里,届时蜿蜒婉转的曲水会载着这些小船浮在水面上,一整条曲水就像是一条银河,明星荧荧的。” 李禹浅笑:“我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当真有趣。” 文修尽职尽责的把话说完:“第三天才是真的沐佛节。” 李禹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在佛前供奉了的泉水会免费发放给各位。” 李禹提问:“这水有什么特别的吗?” 文修想:倒也没有,是树叶上的无根之水而已。 他想了想回答:“开过光的。” 佛前供奉,可不是开过光吗。 哪想到这个回答出乎李禹的意料了,他噗呲一声笑出声,白晃晃的牙更明显了。 系统表示以后它的实体也要配一口这样的牙,很显然一人一统最先注意到的还是他那口牙,此时其实可以用上它新存的表情包:【有点想要.JPG】 “出息,”文修在心里说道,“等你可以兑换身体的时候,别说是牙了就是根毛都可以按你的喜好整成白的,收收口水。” 系统:其实我看上的不止是人家那口牙,还有他的脸。 不过它没说,要是让文修知道它馋人家的脸,很大可能,不,是一定会被嘲笑的。 系统想想就觉得可怕,它才不要被文修这个黑心的笑话。 不过,不怪系统馋人家脸,实在是李禹长得就很温柔,看他一眼就觉得春风拂面一样的舒服,那口大白牙更是给他的微笑加分了。 李禹笑了一会,偷偷的揉着肚子,又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样说道:“那我是一定要试试了。” 聊的投机后,他主动坐在他对面,想要再和人聊聊,眼睛不过一瞥,就看到了他夹在书里的纸,是用朱笔认认真真的写着:狼子野心昭昭,五年,必反。 卧榻之人岂容他人酣睡,一味怀柔,国朝危矣。 李禹一怔。 他认出来这是一封还没写完的信。 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指着那页纸含笑询问:“某大胆猜测一下,公子这说的是蛮族?”北方部族,也称为蛮族。 说完他又表示无意一瞥,不是故意窥探的,话里却没有多少歉意。 皇族的傲气吗,文修心里好笑。 他端正了神色,面无表情的阐述着事实:“蛮族野性难驯,常年居于荒野之地,也因此生存环境的恶劣让他们对我朝富庶的国土虎视眈眈,即使十多年前秦将军阻蛮族于淮阳河,也不过得来十几年的太平。” “但现如今朝中武将零落,像秦将军一样的将帅更是少之又少,这样如何能应对时时刻刻盯着南方的豺狼。” “且按近些年来频频的动作来看,他们野心尚存,只不过是缺了个机会罢了,一旦那个机会到了,届时铁蹄南下,城破人亡。” 一长串的话,一口气说完后还有些心潮起伏,文修清了清微哑的嗓子。 李禹的脸色有些不好,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可笑朝中有些文臣武将看得还不如一个未及弱冠的公子清楚。 更有甚者,主张偏安一隅的臣子已经难有斗志,一味的活在太平盛世的假象下,自己蒙蔽自己… 李禹微微摇头,顺便清空了一时出神的想入非非。 他拿起一边的茶壶想给文修倒杯水,却发现没有了,晃了晃茶壶,还是没有。 见状,文修走到一边的柱子旁,拉着上面的铃铛摇了摇。 “这叫水唤人的方法倒是好。” 文修看了他一眼,“今天寺里忙,也不一定有人来。” 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 “我是无妨。”李禹善解人意道。 一会儿,才有沙弥将茶水递上,双手合十,口称抱歉:“今日事多,怠慢施主了,阿弥陀佛。” 他长得面生,又年轻,应该是新来的。 两个人都不是苛责的人,觉得情有可原之下都没有为难他,让他离开了。 文修替自己李禹斟了一杯茶,茶汤微黄,一股龙井的味道缓缓溢出。 文修摩挲着茶杯,眼里划过一丝奇异的光,不动声色的将茶杯倾倒,倒出的滚水溅到一边的白玉指环上,引得系统一声怪叫:“嘶,烫死统了!” “你想干嘛!” 文修问它:“茶里的成分能检测出来吗。” 系统骂骂咧咧,但是还是尽职尽责的分析水质。 很快,它臭着一张脸说:“时间太短,没有具体查,不过里面有兴奋剂的成分,死不了人!” “这样啊,”文修将茶靠近嘴边,慢慢吞咽。 看向李禹时,却见他正眺望远方,杯子里的水还是满的。 两个人小坐一会,各自就分开了。 . 相比文修的惬意,杜蓉萱再次来到白马寺的心情就格外不同了。 她不敢多留,径直去找一个可以托付书本的小沙弥。 只不过不遂人愿的是路上的沙弥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来也不像可以替她送东西。 她还发现,寺里的香客变多了,看来沐佛节对他们的吸引还是很大的。 罢了,实在不行,她自己走一趟吧。 这么想着,杜蓉萱就走到了熟悉的小院外。 只不过和那时的羞涩忐忑不一样,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想那些旖旎糅杂的情愫了。 只一心想把书还回去。 杜蓉萱敲了敲院门。 无人回应。 她加了些力气,却不想,门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院子不大,开了门正对着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几本书,可以想象魏文修在这里端正看书的样子。 杜蓉萱不过出神一小会,再不敢想,匆匆放下书,快步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和开门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杜蓉萱瞳孔一缩。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 emmm你们看到我的大黄V了没,咳咳 第26章 嫂嫂当自强 在文修身形不稳的跌入一个软香的怀抱之前,耳边尽是系统的尖叫:“这特么哪里是什么兴奋剂啊,这特么是古代的大春^药啊,诶诶诶走哪呢,拐弯!等下,撞到人了!” 草!系统爆粗。 只可惜现在文修已经没心情理会它了,浑身火热非常,早已汗流浃背,莫名的冲动一浪浪的拍击心房。 甫一接触到人体,这具身体里隐藏了十七年的空虚前仆后继的涌来,变成一阵阵的渴望。 文修耸了耸鼻子,只觉得身边人的气息好熟悉,他迷瞪着一双眼,控制不住的用酡红的脸颊蹭她。 杜蓉萱本来僵着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做出反应,一边推开他,一边恼羞的叫了一声:“魏文修!” 哪想到现在的魏文修像个粘人的糖糕,粘上后怎么也扯不下来。 费了好大功夫,杜蓉萱才勉强将他箍住自己的手抓在一起,又踉踉跄跄的把人带进门内,关好门。 最后又拖又拉后终于把人按在院内的石桌上,而桌上的书顿时七零八落。 文修一接触到冰凉的石桌,宕机的大脑这才有了片刻清明,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对系统道:“雷击!” 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系统不敢耽误,一瞬间一剂超强雷电以常人看不见的形式狠狠的劈在他的身上。 然后身体像被撕裂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侵入他的脑子,文修忍不住闷哼一声,下一秒紧咬下唇,不让痛苦的声音溢出来。 杜蓉萱本想斥责他一番,现在又看见他眉头皱的死紧,眼里布满红血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但是文修根本没办法理她,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快让他虚脱了。 杜蓉萱只能在旁边干瞪眼,却是束手无策。 过了一会,文修才松开牙关,一下子唇瓣就沾上了红色的血液,像极了含着露珠的红玫瑰,配着酡红的双颊,说是艳若桃李也不为过。 含了水的眼睛看向杜蓉萱时,带着抱歉和隐忍,声音已经沙哑:“对不起,我…” “你快走吧,”他将视线撇向一边,催促道。 但是杜蓉萱哪里敢现在走掉,文修现在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她犹豫着:“我去给你请明静师太,她许是知道你生了什么病。” 说完不由分说的要把人带进屋里安置好,然后去找师太。 身子贴过来时,女子特有的软香再一次钻入文修的鼻子里,再加上他现在浑身无力,只能把身子倚靠在她身上。 这下子好了,雷击后被麻木的身体活泛过来了。 不仅是体香了,连肌肤相贴的温度都传达到他的脑子里。 温温的,比他身上的又凉的多。 眼前闪过一丝恍惚,文修赶紧将手抽回来,脚步不稳的快速跑向房间,一个不察差点被石阶绊倒。 杜蓉萱担心的跟在身后,正想扶他一把,又被他刻意避开。 她抿了抿嘴唇,心里忍不住想:自己有那么讨人嫌吗。 本来是想跟魏文修单方面断个干净的,但是他现在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还是让她难过的想要哭出来。 鼻子微酸。 进了屋后,在杜蓉萱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看到文修将一整盆水浇在头上。 “你做什么!” 只见倒完水后的人,气喘吁吁的靠着墙,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 杜蓉萱赶紧走过去。 文修费力的睁开眼睛,哑声到:“别过来,我中药了。” 是什么药能让文修这幅样子,灵光一闪下,杜蓉萱立刻就明白了。 没吃过猪肉,也听过。 杜蓉萱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从脖颈到脸,一点没落掉。 “那,我,我要,给你找个大夫吗…”她语无伦次道。 “水,冷水。” “你等下,我去给你弄。”她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拿着桶到院子里的水井,装好一桶后,她吃力的提进去。 刚到门边,就被一只手臂拦下,一把捞过后,水桶掉在地上,溅了两人一身的水。 此时的文修外袍欲落不落,眼里再没有了理智,想靠着本能不断加深两人肌肤相触,却不得其法,泛红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是茫然无措的样子。 半天下来,也只是蹭了蹭杜蓉萱的脸颊和脖子。 他无知无觉,全靠本能。 但是却苦了杜蓉萱。 沁出汗水的鼻尖顶着她的鼻子,毫无章法的点着旁边的脸颊,就像只猫咪一样,用鼻子顶着主人蹭。 不得其法后,微张的唇瓣还会一不留神擦过。 杜蓉萱心脏狂跳,脑子里都是浆糊。 “魏文修…”她无力的喊道。 文修顿住,理智稍稍被拉回来,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向水井跑去,一跃而下。 “魏文修!” 杜蓉萱赶紧向井里探去,而文修早已沉下去。 用力的扣紧井边的石头,杜蓉萱心里止不住的担心。 文修的身体本来就弱,现在虽然是立夏,但是井水一向寒凉,他又怎么受得了。 “魏文修…”她一边呼喊着,怕他出事。 可惜没有人应她。 文修在水里的时间越久,杜蓉萱在上面越害怕。 好在,一会后井底终于传来动静。 “哗啦”一声,文修探出头来,他抓紧落在井里的绳子,蹬着墙,使出全身力气向上攀爬。 一上来他就忍不住瘫倒在地上,再没有了一丝力气。 杜蓉萱赶紧扶起他,架着他费力的朝房间走去。 她没精力管房内的一地狼藉,把文修的外袍褪去后,又拿来干毛巾替他擦净脸上的汗水,但是看着内里的衣服她却只能干瞪眼。 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再快速的拨开剩下两层衣服,留下里衣。 只剩这一层衣服时,杜蓉萱全程闭着眼睛,不敢乱看,但是也难免触到不一样的温度。 一套动作下来,魏文修没受什么罪,她反而难受的紧。 比起魏文修,她好像才是吃了药的人,脸颊又烫又红,耳尖甚至呈现出滴血的颜色。 替他盖上厚被子后,杜蓉萱不敢再耽搁,赶紧去找书言书行还有明静师太。 从小院里一路小跑,无论是在库房或是大殿竟然都找不到他俩,问了小沙弥,也无人知道。 杜蓉萱咬咬牙决定先去找明静师太。 跑动时,身上的衣服干了又被汗水浸湿,刚到寺门前就遇到送客的主持,她停下,在一边等着。 好不容易香客走了,她立刻上去,神色焦急:“主持,魏文修出事了。” “他怎么了?”主持一听马上问道。 杜蓉萱咬着下唇,小声的把他中药的事情说出来。 末了,又问他:“主持可知明静师太在何处?” 主持大吃一惊,后又遗憾的说:“师太好像和沙弥尼去上京采买了。” 想了想他又不赞同道:“这件事倒不好让师太去,老衲的医术虽然不比师太,却也可以帮上忙,我去看看吧。” “那这是最好不过的!”杜蓉萱赶紧道。 两个人紧赶慢赶回到小院,主持一看文修通红的身体就觉得不对劲,赶紧替他把脉。 “他发烧了,体内灼气未解,还在他的体内。”他严肃着。 “那怎么办!”杜蓉萱急得快哭了。 “我写个药方,暂时解了他身上的药效,至于之后…”主持皱着眉,“再调养吧。” 但是他心里明白,这番折腾下来,文修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了。 他开的药必须是凉性的才能对付那等烈性的药,但是就是过于寒凉,极有可能会冲击文修的身体。 还有他来之前看到文修浑身刚浸过水的样子…这样下来,估计身体又会不好,这才刚刚好转的样子又要被打回原形… 主持闭上眼,掩下眼里的痛惜。 “那药…提前刺.激他,虚耗他的精力,这之后又冷水凉药的,不久后估计会发热,他身边少不了人,可能需要麻烦你照顾他一下,”主持双手合十,“他身边的侍从早就被派去帮忙他,身边没个人,老衲怕出意外,麻烦您了。” 杜蓉萱赶紧摇头。 “不过也不需要很久,夜幕降临时,他们就回来了。” “好。” 说完,主持赶紧回自己住处开药取药。 . 吃过药后,大约午时,文修果然发起烧,杜蓉萱在他床边时刻注意着,时不时给他擦汗,放过了冷水的布在他的头上去热。 每一刻钟就需要换一次。 杜蓉萱取下布巾,过了冷水,正要放在他头上,刚伸出的手,就被人攥住。 苍白细痩的手指先是握住她的手腕,再将她的手掌圈住,紧紧的。 杜蓉萱试着抽出来,对方却一动不动。 无奈只能一只手先把布巾放上去,再去掰扯他。 掰扯着手指时,她还有心思惊讶魏文修的手看着没有多大,竟然还能将她自己的给包圆了。 掰了一会手还是挣脱不开,反而让床上的人难受的呓语,杜蓉萱只能停下来,由着他去了。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时,心里又极其复杂,本来想了断一切的,现在却被轻薄了个干净,当真是没处说理。 脸上一热,显然是又想起了之前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求求你们快看,要是我被关小黑屋了,你们就看不到了! 这个程度不至于搞我吧,捂脸! 前面那一段是昨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写的,灵感是biubiu的,然后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明明是个婴儿自行车硬生生的让我想象成云霄飞车。 大晚上的嗨得很! 明明我就是个小学鸡! 感谢在2021-03-16 14:58:44~2021-03-17 14:4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西西弗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嫂嫂当自强 床上的人转动着眼珠子,眼皮微撩,睁开双眼。 意识回笼后只觉得浑身酸痛,全身像被碾压过一样,额角突突的疼。 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后,入目的是杜蓉萱趴在床边的样子,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弯弯的羽睫打下一片阴影。 手上刚想有动作,又感觉到手掌内不同寻常的触感,眼睛看去,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的圈住一只小手,严丝合缝的。 文修眼里闪过笑意。 握着她的手,心里暗想:早该如此。 他心安理得的继续保持着现在这个姿势,在心里和系统沟通。 “我睡了多久?” “一个下午了,天都快黑了,”系统,“你吓死我了!” 它还有些后怕的说道:“没想到古代的春^药这么强,你这副弱鸡身体差点没了。” 文修失笑。 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系统狐疑道:“你这反应,不对劲,不对劲,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茶有问题。” 文修也不瞒它,“那是龙井茶,寺里一向清苦,除了我自己带来的茶叶,断不可能出现龙井这样的茶,再者说那小沙弥不仅面生,而且送茶的速度太快了,别忘了,今天寺里人手不足。” “那你还喝!”系统气愤道,“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吓人,你自己的身体心里没点数吗?再多喝点,你踏马人就没了。” 文修:“你不是盼着我早点脱离轮回地吗?怎么还可惜上这副身体了。” “你当系统傻的?”系统气呼呼,“这么久没动静,任务条迟迟没满,那一定是杜蓉萱在这个地方还过得不如意呗,你要是现在嗝屁,谁让她消除遗憾。” 这还是他说的。 文修带着笑意:“还不算太笨。” “那你要怎么消除她的遗憾?”系统试探着问。 文修不吱声了。 好吧,算了,系统泄气,不打算刨根究底了。 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系统又问:“那臭和尚干嘛害你。” “那可不是要害我,”文修,“他啊,想害的人是那位李公子。” 系统恍然大悟,对哦,对方是个顶着皇亲贵族头衔的人,还是个禹王。 文修摇头,刚刚还夸它,现在这样,倒是经不起夸的。 “那他还真是谨慎了,要不然差点中招的可是他了。”系统感叹。 文修心想,一个在外连杯茶都不敢喝的人,危险性和他的警惕性通常是一样高的,他心里有数。 这时,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再接着脚步声响起,间或夹杂着一两声交谈。 这声音文修再熟悉不过,是书言书行。 他们回来了。 两人刚回来就见公子的房门虚掩着,有些奇怪,而且现在夕阳下沉,天边唯有余光,屋内却没有点上蜡烛。 他们对视一眼,靠近门边,轻轻推开,看到文修躺在床上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又发现他支着一边的身体,竖着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两人起先不解,后来看到阴影的地方有块凸起的地方,这才发现那里分明有个人,他们心里震惊,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但在文修警告的眼神下,只能紧闭唇舌。 两人小心的退到门外,还贴心的关上门,一左一右的站在院里的石桌上,看见一边散乱的书,忍不住对视上。 书言看着书行挑眉:里面是谁? 书行拨浪鼓摇头:不知道啊。 书言瞪他:没用! 书行翻着白眼,努了努嘴:你知道? 书言:… 他又看向散乱的书:好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书行:有点想知道(抓耳挠腮)。 两个人都抓心挠肝的想知道里面是谁,心想又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可以接近二公子… 可惜他们这样挤眉弄眼大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 屋内,刚才贴心关门举动,吵醒了原本只是浅眠的人。 门“吱呀”一声关上后,杜蓉萱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了。 文修赶紧闭上眼睛,端正睡姿。 杜蓉萱看着不太熟悉的地方,懵了一瞬,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哪,想到刚才朦胧间听到的声音,立刻直起身来,看向门边。 门还是紧闭的,她松了口气。 等下! 她突然反应过来,方才的门还是虚掩着的,怎么会? 杜蓉萱瞳孔一缩,立刻就意识到有人来过了。 再看向文修时,他还紧闭双眼,但是她心里的止不住忧心忡忡。 这时,床上的人嘴里泄出一丝呓语,杜蓉萱心口一紧,害怕下一瞬间就看到文修睁开双眼。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几秒,好在床上的人没有其他的动静,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再尝试抽出手时,意外的顺利。 杜蓉萱转了转酸疼的手腕,然后提着一口气,垫着脚尖悄悄向门边靠近。 打开门的一小缝,偷偷观察着。 外面没人,杜蓉萱一鼓作气溜出房间,又向门外飞快的跑去,急不可耐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两道复杂难明的视线。 等人离开小院后,书言书行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提心吊胆的走回公子的房间。 房里的人看向他们,淡淡道:“这件事,莫要多言。” 书言书行赶紧低头应是。 “给我准备洗澡水。”身上都是黏腻的汗水,躺了这么久,实在是挑战他的忍耐力。 书言走上前,又指了指桌上的药碗:“公子既然病了,就忍忍吧。” “汗已出,无碍。” 书言忍不住叹气,知道阻止不了他了,只能认命的和书行准备洗澡水。 . 这边杜蓉萱慌里慌张的回去后,还没松一口气,又被刚回来的松香撞上。 她现在头发微乱,衣服皱巴巴的,再加上脸上不安的神色,很难不让人乱想。 松香脱口而出:“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去还书的吗,怎么像是逃难的。 杜蓉萱支支吾吾。 松香眼神一凝,感觉事情不对劲,正要开口问时,杜蓉萱干脆跑开了。 回去后,杜蓉萱也刻意避开她,吃完饭就躲在房间里。 一连三天,每每在松香想找她谈话的时候躲到别处去了。 而一脸蒙圈的松雨常常能看到自家小姐和松香对上时,神色肉眼可见的变换着,最常做的动作就是扭头错开视线,然后一会又看不到人了。 她挠了挠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于是去问松香:“你和小姐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 “别问,我也不清楚。” “那小姐为什么总避着你。” 松香抿了抿唇,生硬道:“不知道。” 松雨苦口婆心:“小姐是主子,我们可不能让她不痛快。” 她们和小姐的关系固然好,但是她也怕松香忘了本分。 松香幽幽的看她:“我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心里还有点委屈,明明是小姐古古怪怪的才是。 . 杜蓉萱坐在白云寺后山的岁晚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 这本书看了三天,但是全然没有印象,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 而这三天里,她为了躲松香,也想一个人平静平静,就躲在了这里。 却不想,亭子外飞来一只鸿雁。 是一只羽缘偏白,覆羽暗黑,但尾羽纯白的鸿雁。 杜蓉萱左右看看,又看向停在面前的鸟。 只见它不停的踱步,绑着小布袋的脚时不时就要亮出来,绿豆大的眼睛频频看向杜蓉萱。 杜蓉萱分明从它的眼里看到了催促,心下纳罕,犹豫着伸手解下。 小布袋被解下后,方才还精神奕奕也鸿雁突然失却了精气神,晃了晃脑袋,飞走了。 杜蓉萱打开它后,从里面倒出一枚指环。 触手生温,又白的剔透。 “这好像…”是魏文修的指环,是他不离其身的物件。 怎么会在一直鸿雁身上。 她突然不懂了,这是何意。 又抖了抖布袋,里面倒出来一张纸条。 “鸿雁予书,指环赠你。” 落款,魏文修。 杜蓉萱捏着纸张的手指一紧,眼神半天没有从这上面移开。 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意思。 贴身之物赠与女子… 还能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指环价值连城,买她封口的吧,毕竟那天狼狈的人是他。 但是她也没落得一个好啊。 杜蓉萱摇了摇头,将没头没尾的想法甩出脑袋。 心里又忍不住问自己,方才那只鸿雁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一直让自己不要乱想,但是一想到这两件物品代表的含义,她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那张纸更是被她反复观看。 她可能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是什么样,但是刚刚到亭子里的松香却看得分明。 小姐之前那副眉眼含春的样子又回来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她加重脚步声,示意杜蓉萱有人来了。 果然,一听到脚步声,杜蓉萱就抬起头来看她。 一见是她又故作自然的把东西收起来。 但是松香却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慌乱。 近前,她对她行了一礼,抿了抿唇,心里有话要问,但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纠结无奈下,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 本就心虚的杜蓉萱,心里一慌。 作者有话说: 这章超卡,为了不写醒来负责的一幕,我头都秃了。 因为感觉不太符合魏文修小老头的人设。 我觉得这样的人有这么个轻薄女子的经历,应该是先去惩罚自己。 哎,吃块肥牛补补身体。感谢在2021-03-17 14:44:54~2021-03-18 17: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嫂嫂当自强 松香率先开口:“小姐,于小姐找您。” “阿芷来了?”杜蓉萱顾不得变扭,马上问她。 “是。”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杜蓉萱正要走。 松香却定定的看着她:“小姐这几天是在躲奴婢吗?” 好半天,杜蓉萱才吐出一个字,“…是” 她与她对视,“那件事,我终是无法干净利落的阻断,你能想到的隐患,我也能,但是情爱如何,由不得我。” “那日我去还书,还是遇上了他,”杜蓉萱苦笑了一声,“没想到那日之后,纠葛加深,更加纷乱。” 松香想起来,那天小姐的样子,“那日…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他中药了。”杜蓉萱平静道。 “小姐!那他可有…”松香大惊失色。 杜蓉萱摇摇头表示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松香见此,松了口气。 杜蓉萱看着她,最后说道:“也许冥冥之中自有缘法,前路是什么,犹未可知,就像几日前,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般看来我和他还有些缘分,既然心不由我,那我便顺其自然。” 说完她就离开了后山,于含芷还在等她,她要加紧点。 等看到院门口,就看到了于含芷飞快朝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子,连声让她跑慢点。 于含芷一到她跟前就拉住她的袖子:“姐姐,我可算见到你了,前几日我来找你,都找不到人,你和丫鬟们去哪了。” 杜蓉萱不好意思道:“前几日寺里忙,我们就去帮忙了。” “算啦算啦,”于含芷挥了挥手,“好在现在见到了,要不然我就白跑了。” 她又说道:“沐佛节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我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了。” 她压低声音,眼睛瞥向离她们十步以外的男子:“与姐姐告别的那日,你也看出来了我心里有事瞒着你,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 杜蓉萱也看向男子,直觉和他有关。 果不其然,于含芷对着手指,小声道:“他是禹王殿下,我的未婚夫婿。” 说完她的脸渐渐变红。 “阿芷,这是要嫁人了。”杜蓉萱替她高兴。 可是于含芷又拉着她朝更远的地方走去,等离禹王更远后,她苦着脸说道:“可是朝野上下都在唱衰这桩婚事,还有人成天跟我说表哥娶我不过是为了借于府的势,如此这般,就好像我俩成婚完全是奔着上面那个位置去的。” 指头往上指了指。 “他们说表哥虚伪,说我贪恋权势,说于氏野心不小…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烦都烦死了。” 杜蓉萱伸手抚开她眉头的褶皱,有些感叹:“原来我们皆是流言蜚语的受害者。” 于含芷以为她说的是她和魏文成和离的事,正要开口,杜蓉萱却笑了:“既然流言止不住,那就算了,真如他们说的,难道你不嫁了?” 于含芷立刻摇头。 杜蓉萱看向她,又看向远处的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心里逐渐变得开阔起来。 “是啊,悠悠众口堵不住,那就不理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且走着看。” 她虚虚的摩挲着袖子里的白玉指环,温润细腻的手感清晰可辨。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那个“鸿雁予书,指环赠你”的男子。 轻笑一声,“阿芷,谢谢你啊。” “嗯?” 杜蓉萱看着她笑,却不说什么。 心里知道自己的心结终于要打开了。 原来旁观者真的比当局者看得清。 她耻于说出自己的感情,又胡思乱想他们的未来,打从一开始就把这段感情贬低到尘埃里,不见天日。 可是阿芷和禹王两个人处于权利的中心的人,还能坚定的执手,而她不过是一个清贵人家的小姐,魏文修也只是个中等世家的公子,即使有再大的风波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不过说几嘴罢了。 至于梦里魏文成死灰复燃… 杜蓉萱握了握拳头。 他别想翻身! 最大的障碍其实只有爹娘和魏文修的心意了。 后者的顾虑刚刚已经解决了,那只剩下了父母了… 杜蓉萱心下稍定,对于含芷说:“阿芷一定要幸福啊…”比所有人都幸福。 于含芷羞涩,“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羞人。 杜蓉萱失笑。 正在这时,禹王向于含芷招手,示意该走了。 于含芷虽然不舍,但是还是放开了杜蓉萱,朝他走去。 一行人在院门口分别。 快要走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李禹却看向一边,眨了眨眼:“恒远?” 文修加快步伐,从一边的山道走出来。 走到他们跟前,飞快的看了一眼杜蓉萱,对他唯二认识的李禹行礼。 “这才道过别,”禹王打量着他,“又能和你见面了。” “山高路远,再见不知何时,我来送送从绍。” 禹王,名叫李从绍。 这三天,他们已经熟到互相交换姓名了。 禹王被他这番话感动到了,直说:“从前觉得恒远不善交际,今日能说出这番话,真让我感动不已。” 文修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开心的样子,然后小心的看向杜蓉萱,又飞快移开视线。 这一眼没有瞒过禹王,他疑惑的眨眨眼:“你们认识?” “嗯。”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杜蓉萱。 杜蓉萱点了点头。 正要开口,文修提醒:“你们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是了,禹王拍了拍脑袋,赶紧说道:“我们这就走了,后会有期,到时一定再和恒远品茶下棋。” 说完就拉着于含芷快步离开。 走了很远后,才转过头来看远处站在一起的人,且二人的距离明显变近。 禹王心想:怎么感觉恒远不是来送他的呢。 直到坐在车上他还因这第六感疑惑不已,这两人感觉氛围怪怪的。 一个频频偷看,一个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瞅,怪哉。 突然,一个激灵,他想起来了,魏文修中药那天好像就是碰到了杜蓉萱,这事他有记忆,因为那天中招的差点就是他了。 禹王一拳砸在手掌心上,然后又咬牙切齿,敢情这几天玩的很好的好朋友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把他当筏子呢! 送他?骗子! 禹王在车上笑的温润如玉,但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危险,一边的于含芷皱着眉看他好半天了。 . 小院不合适说话,杜蓉萱和文修又走到岁晚亭。 九月炎热,清早的风吹过时又带着舒爽。 听着风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文修习惯性的要去摸大拇指上的指环,摸了个空。 他的眼睛黯了黯,在杜蓉萱背后问道:“你收到了吗?” “嗯。”细若游丝的声音,一不小心差点被吹散了。 有了这声回答,文修这才把有些打结的舌头捋直:“那日之后,我想了许久,心里只觉得对不起你,我原是想任你打骂,给你赔罪。” “但是事已至此,于你都无济于事,”文修说,“恒远孑然一身,从前没有想过娶妻生子,然后我用这三天想了以后的一辈子,现下我想问你,魏文修这个人你要是不要?” 良久缄默后,前面的人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魏文修,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你还会这样问吗?如果…” 文修打断她:“没有如果,有且只有一个因果,是你,它由你开始,便由你结果。” “杜蓉萱,”文修第一次认真的叫着她的名字,“假设有太多种,我无法回答,但是和你共度一生,这是我深思熟虑了三天的事。” 杜蓉萱微微失神。 他靠近她,小心的揪着她的衣袍,又变成那个会变扭撒娇的人:“感情之事,我还不懂,你教我。” 杜蓉萱这才转过身:“若我不答应呢?” 文修这才有些慌了,肉眼可见的变得难过。 杜蓉萱好笑,他难过什么? “我不过是被你又亲又抱了一下,也没什么么损失,何必又要卷入是非,何况你和我并没有感情。”杜蓉萱微囧,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话顺溜的说出去了。 文修急忙摇头,又不知道怎么说,急得冒汗。 杜蓉萱故作冷酷:“你再好好想想吧,更何况你也知道,我是个和离过的人。” “不要!你,你和我,做过那样亲密的事,你不能不要我,”文修慌张下胡说八道,“我是个病秧子,天生短命,你要不管我吗?” 杜蓉萱:“…”能感觉到他慌了,但是这话…是她以为的意思吗? 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让我对你负责?” “你不答应的话,那你就对我负责吧。”魏文修垂着眼看地上,面上有勉强还维持着一丝矜持。 杜蓉萱看了一会,直把人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笑出声后,问他:“若我答应你,你又要做什么?” 她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文修轻启薄唇,“三书六礼,红纸婚书,八抬大轿,亲娶过门。” 在这一瞬间里,杜蓉萱想投入眼前人的怀里,眼眶微红,鼻子微酸,好像多日来的感情终于可以落地了。 杜蓉萱双眼有些模糊,压着哭腔:“魏文修,这是你说的,不许食言。” …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风驰电掣的来啦,希望这章别崩。 回头再去看看,有问题再改。感谢在2021-03-18 17:50:02~2021-03-19 21:4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穿你的眼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嫂嫂当自强 自从那日把话挑明后,两个人就常常待在一处,但是大多数来说,都是文修去白云寺找她。 两边的下人也在这当中遇见过几次,每次直面对方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口一窒,满心复杂,松香作为最早的知情人,最后也只能做到眼不见为净。 但是文修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自觉跟在杜蓉萱身边,不管她是下山施药义诊还是在山上诵佛念经。 这天,杜蓉萱刚下早课就遇上了来接她的文修,旁边的沙弥尼都有些见怪不怪的意思,也没往其实地方想,实在是两个人并没有做什么引人遐想的事情,又太过正大光明。 她与沙弥尼分别后,径直走向文修,面露无奈:“还病着呢,逞什么能。” 文修的身体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就有些不好,昨天偏巧又是一小病。 等走到僻静处,杜蓉萱凑近他,踮着脚尖去摸他的额头。 只是还没够到就被一只手包裹住,文修微微躬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不烫了。” 杜蓉萱没有抽出来,就着这姿势感受一下,还是有些担心:“还有些热。” 文修站直了,用濡.湿的黑眼睛看她:“无碍的。” 耳边清透微哑的声音挠着耳朵,杜蓉萱一时受不住,差点陷进去。 心里直感叹,开了窍的人真是不容小觑,举手投足间对她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她回过神:“回白马寺吧,好好休息。” 文修:“那你与我一起。” “好,”杜蓉萱笑盈盈,心想你这样,我也不放心啊。 听到她的回答,文修忍不住眼睛一亮,眼尾一勾,嘴角忍不住掀起一丝弧度。 他们沿小路上山,林荫幽径倒是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掌微微触碰又一触即离。 文修偷偷看她,这次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她的小指,对方没有甩开。 杜蓉萱愣了愣,心里有些紧张,随着两人的感情进展,也不是没有摸过手,情不自禁时连摸眉毛碰额头的动作都有,但是他们还没有正经牵过手,最多…就是文修圈着她的… 她有些紧张,手心渐渐沁出汗水。 一根两根…对方的手指与她穿插,直到一大一小掌心合十,他们十指紧扣。 这中间不过一瞬,但是两个心神都在这上面的人,却觉得过了经年。 齐齐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对视一眼。 男的清隽初显英俊,女的清丽不可方物,这一眼,像是要把对方吸入眼睛里,痴痴的。 两人的脸微红,一下又将头转向他处,都忍不住笑起来。 十指紧扣,走了一路也没有放开。 回到小院,书言正在劈柴,书行还在厨房煎药。 文修回来的刚刚好,药差不多好了,本来也是想送到半山腰去让他喝的,正好人回来了,书行就把药递上。 文修心里嫌弃,但是还是接过,一口气饮下。 这药的药性来的快,不一会文修就昏昏欲睡。 见状,杜蓉萱扶他回房休息。 刚想伸手的书行,摸了摸鼻子,退下了。 不远处劈柴的人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书行瞪他。 . 文修躺下后,杜蓉萱帮他掖了掖被子,正要寻个椅子守着他,又听他说:“别走。” “不走,”杜蓉萱,“只是寻个椅子。” 生病的人好像总是容易变得脆弱粘人,文修在确定杜蓉萱不走后才安心的闭上眼。 一闭上,文修立刻在心里解开系统的禁言。 这一解开就不得了了,不带重样的脏话刷了满屏,角落里的系统还没注意到自己能说话了,还在一个劲儿的用代码编辑脏话。 他提前把人禁言的行为,看来是对的。 文修轻笑一声,引起它的注意。 系统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等真的在意识海看到了拟态的文修,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下好了,暴躁统子会让他见识到被禁言大半个月后是如何变得疯球的。 “你脑子是塞满芨芨草吗,还是摄魂怪亲你了,你还狗胆包天的敢把劳资送出去?!你还有脸带着这张像是被爆了菊花的脸来见我?” “实习生,你竟敢还敢和任务目标谈恋爱,麻烦你去恭桶照照自己,心里要有点13数,扪心自问你配吗?”它大喘气,继续,“你特么是想飘到哪里去!” “轮回司员工手册…” “咳咳,”文修清了清嗓子,表示不用提醒他。 “你可以给我个最佳解决办法。” 系统一噎,高涨的气焰有弱下去的趋势。 文修乘胜追击:“你除了关注进度条,预报天气,当个眼线,能替我完成任务吗?” “不能,”他冷静道,“除了当个定情信物,你还有什么实质性作用?” 系统:… 好气哦,但是他说的都是事实,玛德,气死了。 系统呼哧呼哧的哼气。 “那你也不能和杜蓉萱谈恋爱…”系统重新开口,“这具身体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万一人没了,杜蓉萱黑化了怎么办。” “她于□□上不如意,我予她一场风月,”文修垂下眼帘,“这具身体总能撑着,我不会那么快死的。” “…若真有那一天,她也只算是有憾而无怨了。” “要是被司里的人发现,”系统提醒他,“你会被提前弹出轮回地的!” “我自有分寸。” “嗤,最好是这样。” 一人一统,不欢而散。 走之前,文修顺手帮它解了禁言。 . 杜蓉萱看文修睡得沉,想去寻几本书消磨一下时间。 她小心走出房门,尽量不吵醒睡着的人。 文修的书房她只去过一次,好在还记得在主卧的后面。 等杜蓉萱站在他的书架前又有些困难的不知道选哪本书,实在是整整三面墙的书架,书数之多,无从下手。 手指抚过各种书名,见到被摆放在一起的《人间界》,手指一顿,继而将那几本书抽出来。 “白皮?”书封竟然不是书局里卖的那种,杜蓉萱心想,难道魏文修将佛昙先生的书都抄了一遍? 这样看来,也是像她一样喜欢极了先生的书。 因着这个共同点,她又忍不住小小的开心一下。 杜蓉萱打算将书重温一遍,就先把这几本放在桌上,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书。 刚一放下,她就注意到桌上同款白皮的书,混在一堆四书五经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她把书抽出来。 封面上没有字,但是打开的第一页,用端正的行楷写着:谓风月。 第二页: “古月朝,风云摇曳中挺过来的王朝,然世家林立,清贵难及,一时间两两相对,冲突纷争不断,此间持续三十余年…直到摄政王频出手段制止,雷厉风行下,世家清贵偃旗息鼓,风平浪静十数年…” “然,风不止云涌…” 笔触停在这里,再无下文。 杜蓉萱抿了抿唇。 这刚开头的篇幅不长,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情,不过还有些可惜罢了。 才写了个开头,这算什么。 杜蓉萱把这本没有署名的书放回原位,继续看向书架。 这般挑挑拣拣,总算收拾出除经史子集佛经之外的话本。 杜蓉萱直感叹:小古板。 年纪轻轻就把自己一头扎进这些书里。 不过除了这些,杜蓉萱还是发现桌上零散放着的关于文才政论的卷子。 她在永安侯府的书房内见过,是科考所用的教材,只可惜一向被那人弃如敝履。 所以,魏文修,这是要科考? 杜蓉萱满肚子疑惑。 等回到房里,她还在想这件事。 但是一进门就和那双眼睛对上,对方眼里具是委屈。 好像在问她,你怎么这样,说好守着我的。 赶紧把书放下,杜蓉萱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有些心虚:“我去书房了,本想着快些回来的,但是里面的书太多,就挑花了眼,多用了些时间。” 好吧,原谅你了,文修心想,又眨巴着眼睛问她:“可有什么发现?” 杜蓉萱示意自己手里的书:“这些。” 文修:“只挑了这些,可是书不和胃口?” “不是,”说完,杜蓉萱想着把这一路的所思所想问出来,“我还在书房里看到有关科考的东西,恒远是要参加科考吗?” “嗯。” “你,身于世家,按理说可以和…和那人一样,做个闲散之人逍遥度日就好,科考还是太累了。” 文修盯着床帐,“大哥失势,我又常年居于山上,人脉权势皆无,连世子位也不敢答应娘亲,眼见着侯府势颓,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再说了,”文修转头看她,“若我有权有势,又有何人敢编排你我,你更是不必离开上京。” 他没忘,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怎样的世俗。 要解,只能靠自己。 才一说完,文修就看见女人一滴一滴的泪水从眼眶流出,立刻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她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人抱住了腰,紧紧的,他动弹不得。 “蓉萱…”文修手足无措,“别哭…” 作者有话说: 会太快吗,就是感情方面。 在小说里写小说,作者头秃(狗头 还有昨天那个章节,我老怕写得齁咸了,哈哈哈哈感谢在2021-03-19 21:42:14~2021-03-20 11:5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穿你的眼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嫂嫂当自强 文修一只手笨拙的托着抵在腰间的头的后脑,一遍遍安抚,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怀里的人情绪很激动,哭的一颤一颤的,声音却不是大声嚎啕,而且隐忍着的哭腔。 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好像把过去的委屈和顾虑都哭出来了一样,但只有杜蓉萱知道其实内里是身有依托的欣喜。 喜欢的人,他对他们的未来有了打算。 情绪来的快,去的却有些慢,哭了好一会,杜蓉萱才停下。 文修松了口气,弯下腰去看她。 入眼的就是个涕泪横流的丑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狼狈的杜蓉萱,他噗嗤一声,又觉得不妥,赶紧把嘴闭上。 但是这一声正好被杜蓉萱听到了,她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瞪他,眼里作势又要蓄上眼泪。 文修心里一紧,赶紧用袖子替她拭泪,“不哭了,哭久了嗓子疼,心也累…”我也会心疼的。 “不是有意笑话你,第一次见你如此,有些新奇,”文修回忆,“这一幕倒是让我想起了当日在春望庭里的情景,你也是这般自顾自的看着我的花脸半天。” 杜蓉萱经他一提醒,想起来了,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那去。 正想着,文修看着她的眼睛,又认真的说一遍:“不哭了,哭多了伤身,有什么事情与我说,那些腌臜事不要去想,我会去办。” 顿了顿,杜蓉萱轻启薄唇,“好,”然后又环上他的腰,这一次却没有哭,只觉得心里有满满的安全感。 这日过后,却是杜蓉萱常常来白马寺探望文修,因着他要备考,她不忍心让他来回奔波,早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却不想他辛苦。 两人都待在书房,一人看杂书,一人做政论,也不觉得闷,总能找到可以做的事。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听敲击的频率,应该是书行,文修让他进来。 “公子,上京来信。” 他把书信递给文修。 接过后,封口处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中间是一枚火漆印,上面写着大大的“于”字。 在杜蓉萱看过来时,他有些疑惑的指着上面的字:“是于府的信,送错人了?” 他和于府交情不深,交情深的是杜蓉萱。 书行却说:“公子,这信就是给您的,是于府小厮专门送来的。” “我与他们,好像没有干系。” 杜蓉萱走到他身边:“打开看一下就知道了。” 文修小心的撕开端口,一看,里面还有一封,倒出来后赫然写着:恒远亲启。 他挑了挑眉,自己的字其实知道的人很少。 不再犹豫,他把这一封也打开,就见真正的信纸上的落款写着李禹。 原来是禹王。 连寄信都要借着于府,也是过分谨慎了,估计是担心传出与世家结交的话头。 再一打开,其中一张写着的是: “…金秋十月,余属意恒远参加金桂宴,届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端看恒远。” “…但,弟弟文采斐然,政见独到,初见时你我二人论蛮族一事可窥一角,后与我深交三日,言及深处,更是聊大业,聊天下,余以为朝堂当有卿…” 文修认真看完,有一丝出神,他正要科考,这是瞌睡了送枕头吗? 他把信递给杜蓉萱。 金桂宴,是世家望族入朝为官的捷径,但那必须是高等的世家望族,那些子弟一出现在那,一定会成为最瞩目的存在,因为他们不仅代表自己,更是身后门庭的代表。 所以甫一入朝都会被权臣皇亲拉拢,而他们许诺的官位也一定不低,所以这是一群身后有家世,面上有荣光的天之骄子。 而他永安侯府自然还够不到门槛,顶多只能说是摸到边,他没想过要去金桂宴,所以一时有些犹豫。 漫不经心的展开第二张纸后,上面却解释今年的金桂宴邀请的人是二段勋贵以上的世家子。 而且为了不让一些胸无点墨或才气不足的顶级世家混入朝堂,这一次的宴会着重考察各家世不差又才华横溢的人。 文修了然。 虽然顶级世家代表顶级的资源,世家子的学识更是被家中长辈悉心教导,但是天资真的是天赐的。 朽木再怎么用资源堆砌也还是朽木。 大业立朝以来碰见过不少这样的存在,无一不是在朝堂兴风作浪的主儿。 那这么说来,这一次也算是他的机会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宴会的规矩的设定,禹王…出了多少力呢? 那些王爷又想怎么安插自己的人手… 他真是好奇,手指下意识的按在大拇指上,什么也没摸到,文修这才回神,又把手里剩下的信给杜蓉萱。 看完后,杜蓉萱:“你要去吗?” “自然,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文修轻笑一声,“我也不差啊。” 这一句说的尽显少年意气,他身上那股稳重的气质都略逊一筹。 杜蓉萱也笑了:“那我便祝你马到成功。” 两人相视一眼。 . 离十月不足半月,回上京又要一天,这样算下来,时间有些紧了。 好在这些年虽说在病中,但是也许是寺中无趣,他还真看了许多书,说一句学富五车应该也当的上。 这十几天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历年答题的模板记住就好。 时间一到,很快他就登上了回京的车。 临行前,杜蓉萱在山脚下送他,下人们被她支开远远的,她想和文修再单独待会。 看着他,那些朝夕相对的日子又浮现在脑海里,杜蓉萱越想越是不舍,脸上难免露出几分。 文修也是一样。 但他还是轻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摸了摸杜蓉萱的头,带着安抚。 见她还是垂着头,文修上前几步轻轻一揽,下巴微抬的放在她的头上,语带无奈:“若是不舍得,那就帮我打理一下小院,等我回来。” “好。”杜蓉萱闷闷道。 文修向后退一步,将怀里的书给她,“送给你的礼物。” “临别赠书?”杜蓉萱语气里难掩失落,不过她还是接过。 文修眼里滑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好吧。” “若是,若是想…我了,可以打开它。”说完这句话,他害羞的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是觉得说的太露骨,还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也许两者皆有。 那边,书言书行小声的叫着公子,带着催促,文修知道他该走了。 最后看杜蓉萱一眼,就朝钻进车里。 一上车,撩开车帘子,对还在外面的杜蓉萱道:“快回去吧,等日头大了,又会被热到。” 杜蓉萱只看着他,想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人还没走,思念的概念已经在心里掠过。 最后也只能看着车越走越远,等再也看不到那个对她挥手的人后,杜蓉萱才和松香她们回去。 . 车行一天,险险的在最后一缕余晖下回到永安侯府。 要回来的消息并没有提前通知侯府,所以当门房看到二公子时,心里止不住讶异,然后赶紧跑回去通知松鹤院的老夫人。 魏柳氏一听赶紧问下人儿子现在在哪,得知他回了院子后,又急匆匆的走去青竹轩。 等见到文修眼眶都红了,忙不迭的问:“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事了?” “身体可是有什么…” 细细打量下还真的发现文修瘦了,正要心疼又觉得他的精神头比过去还足,又有些犹豫。 文修无奈,“娘,恒远无事,等我这收拾好了再说。” “这院子,娘都有命人打扫,干净的很。” 文修环视一圈,还真是,“谢谢娘。” 他带着魏柳氏走到软榻上坐下,主动说“这次回来,是为了金桂宴的事情,儿子想去参加。” 金桂宴?魏柳氏知道,但是他们好像不在受邀名单上,她不想打击儿子,但是还是说道:“这,实在是不好去啊。” 文修知道她的顾虑:“我已经收到邀请了,这次非去不可。” 魏柳氏诧异,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 “那你好好表现,说不定陛下会来。” “这是自然。” 文修没说的是,陛下一定会来的。 魏柳氏嘱咐他几句参加宴会该注意的点后因为心疼他舟车劳顿,又赶紧让人沐浴更衣好好歇息。 而这正合文修的心意。 . 那边文修在休息,杜蓉萱却是一整天都提不起劲,夜里还失眠。 她辗转反侧,发现怎么也睡不着后,只能认命的起身。 随手拿过床边的书,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书封上什么也没有。 但是翻开第一页却写着《般若心经》——静心篇。 杜蓉萱大失所望,又一阵气闷,哪有送佛经的!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有些生气了。 但是因为无事可做,她又堵着气翻开下一页。 两张树叶映入眼帘。 借着烛光,可以看出魏文修和她的眉眼栩栩如生的刻在上面。 与魏文修之前的那片竹叶上不同的是,这片不大的叶子只刻了他的脸。 而她自己的也是。 两片叶子被牢牢的粘贴在佛经上,掉不下来,飘不走。 杜蓉萱伸手沿着叶片边缘摸,小心翼翼,心里却忍不住泛起浪潮,带着甜。 但又口不对心的想:这傻子在佛经里贴这些东西,就不怕亵渎佛祖吗? 真是的… 看了好半天,杜蓉萱才收回目光,将书抱在怀里,吹灭蜡烛后重新躺下。 本以为要等一会才能睡着,但是伴着书里檀香的味道,她却昏昏欲睡。 夜里,脖颈出的指环滑过一丝流光,悄无声息。 系统重新出现在文修的脑海里,正要大喊一声,吓他一跳,以报上次之仇,但是刚一开口,文修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来了。” 系统一噎,艹了。 “有事?” 你家系统炸了,算不算。 不用想也知道,文修的回答是什么,它就不自取其辱了。 它清了清嗓子:“你挺骚啊,破树叶都快成第二个定情信物了,人杜蓉萱看了一整晚。” 它夸大了,但它不介意。 “嗤,那是情头,没见识。”文修嘲笑它。 系统:本来是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关系的,这踏马…劳资拳头都硬了。 见系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后,文修大发慈悲道:“回山上去,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系统又觉得自己有用了,刚要嘚瑟几句,他又说:“别影响我休息,要当官的人,你别惹。” 系统:绝了,这还没起飞就飘了。 系统一气之下彻底走了,远离狗,活着好 :) 作者有话说: 魏文修:文修的个人行为请不要上升到我。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宋朝汪洙 感谢在2021-03-20 11:56:40~2021-03-21 11:3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嫂嫂当自强(捉虫) 金桂宴那天,文修身穿一袭浅蓝色的织锦袍子,一条同色云纹腰带系在腰间,显得身高腰窄,身姿挺拔,因为常年病弱的缘故,裸. 露在外的冷白皮肤带着一丝脆弱感,好在当人们看到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会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身体,转而被眼睛吸引,感受到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和勃勃生机。 文修满意的看着镜中的人,今天的魏文修,可以体弱多病,但绝不能像个要死的样子,因为身体也是上位者考虑下属的一个重要因素。 午时,文修准时赴宴。 金桂宴是从中午到晚上持续进行的,中间午饭晚饭由那里的厨子提供,据说这些厨子是御膳房掌勺的徒弟,但是没人可以证实这个传言,只知道金桂宴确实好吃。 它设在摘星楼正南面的状元楼里。 当年摘星楼要建时也是因为钦天监说此地文兴武盛,是有福之地,最是容易招天神的眷顾,才有了后来的摘星楼。 文修看着对面高高的塔尖忍不住腹诽,设在这文武兴盛之地简直是乱来,又不是招文曲星武曲星。 他来的较早就坐在二楼角落靠窗的地方,看着陆陆续续来到这的世家子,一时有些无聊。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下,文修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来人。 “可否拼个桌?”来人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 文修点头,再看向二楼的座位时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二楼已经没有座位了。 这位憨头憨脑的人坐下后,冲楼梯口的另一个人招招手:“青山,这里!” 文修看过去,有些诧异的转回来再看座位上的人。 因为这两个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连衣服也是如出一辙的青色。 “这是我兄长。”于青书向文修解释道。 于青山走过来后和文修点了点头,出于礼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家父于景生,见过这位兄台。” 原来他们是于相的两位公子,也就是于含芷的两个哥哥。 真是有缘,文修感叹道。 俩孪生兄弟坐下来后,一个劲的朝楼下看,仿佛在找什么人。 文修不动声色的喝着茶。 一直到金桂宴开始,他们也没找到要找的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两只大型的狗狗。 照例,金桂宴在午饭时分开始,但是这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他们需要在天下四系的菜肴中选一个,然后针对每道菜对应的题目答题,题目以民生为主,交给考官后,过关了才能吃饭。 答题低于五道的,直接剔除,而过关的又选了同系菜肴的人自动组队为第二轮团队比拼做准备。 二轮的题量更大,比的是思维灵敏度,但是因为巨大的题量所以需要多人协助,这也很考验运气了,自身条件固定的情况下,队友是否是猪就有很大的关系。 第三轮,是随堂论述,由在二轮胜出的前两组的人员进行论述,且不以组论,各自为战。 文修经过第一轮后才知道于家兄弟竟然没有下场,后来一想才想起来于家只是后起权臣,并非世家。 其家族底蕴更是不能和传承了百年的世家相提并论。 那他们来这是做什么?文修忍不住想道。 这个问题没有纠缠他太久,文修一抬头就透过三楼正右边的第一扇窗户看到了禹王还有他身边的于家兄弟。 只见禹王在他看向那扇窗户时突然窗门大开,然后又在其他世家子没注意到时迅速关上。 这样做仿佛就是和他打声招呼的样子。 文修失笑。 第二轮,他是和玉河望族、林城显贵、韶都公侯的各家世子合作。 这几人的家世都是顶级的,能凑在一起也是相当有缘分了。 只除了文修这个二段勋贵的嫡幼子家世不显,不过他们并没有就此看低他,在比试过程中也是互相配合,彼此尊重。 文修投桃报李,在二轮题海中贡献了将近一半的答案。 事后,楚天拍了拍文修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 林仲秋含笑看着两人:“那是你小看了文修。” 楚天大大咧咧,“我还以为你是个小菜鸡呢,就怕你给我们仨拖后腿,没想到!你这家伙脑子转的可真快,太让我刮目相看了。” “我只是多看了些书,碰巧遇到可以作答的题目,下一次也不见得会如此幸运。”文修小小谦虚一下。 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言睿突然提醒他们:“看看门口,有人来了。” 本来在门口的侍从正领着一个人进来,来人一副儒生打扮,续着美髯。 文修看去,眨了眨眼,不解道:“他是?” “谈子嵩。”言睿冷冷道。 熟人啊! 那不是跟他在书里掰头的“老朋友”吗? 文修还曾经拉踩过人家呢,这是线上面基了? 文修在心里忍不住笑出声。 为了维持面上的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他寻找着话题:“他来是做什么?” “谈子嵩是论述大家,估计这第三轮是和他对上。”林仲秋分析。 “这家伙他配出现在这吗?这是我们勋贵的地方。”楚天把众人的疑惑问出口。 言睿冷冷的看着门口,看得出来对谈子嵩的到来也充满了不屑,“他是秦王的人。” 即使说到秦王,他的声音也是一成不变的。 “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家伙,就凭他那些臭大街的言论也敢来,嗤…”身后的议论声传来。 “佛昙先生都将他批得一无是处了,他也敢来,臭不要脸。” 这话刚落,才进门的谈子嵩一记刀眼飞来,显然已经听到他说的话了,这一眼带着狠厉和阴郁,本来应该给众位嚼舌根的世家子一个警告,让他们闭嘴,但是这些天之骄子就不带怕的,谈子嵩一看过来,他就立刻瞪过去,身边的小伙伴也不善的看过去。 两边人马立刻像斗鸡场的公鸡一样,红着眼互瞪,这场面有些好笑。 楚天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林仲秋好点,只是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动。 文修端着表情,但是脸已经红了。 他们之中也只有言睿能保持着冷面冷眼。 谈子嵩也不甘示弱,已经气的眉头倒竖了,显然是被世家子口中的佛昙气的不轻。 刚刚那些非议出现的时候这人还能端着高人的做派不屑看他们,但是一听到佛昙两个字,谈子嵩的脑袋就特意转了一百度斜视过来。 在坐的都知道谈子嵩和佛昙的纠葛,倒是对他的反应不奇怪。 反而当事人文修觉得谈子嵩伤不起。 不就是拉踩了一下,贬低了一下,据理力争,又引经据典的驳斥了一下吗? 这一下一下的,他怎么能把自己恨成这样,一听到自己的笔名就那副做派。 真是——吃藕。 文修拉着这三人找个地方重新坐下来,有眼色的侍从已经端着茶水和水果糕点过来了。 文修、林仲秋、楚天还有言睿都忍不住赞许的看他一眼。 直觉得,这小厮极有前途。 四个人尝着这些东西,看向快要开始的赛前论述。 只见一位世家子对那边横眉怒对的谈子嵩道:“你瞪什么瞪,信不信小爷给你扣出来!” 然后他拍了拍最早说佛昙的公子,“叶城别怕!” “竖子无状!” “狗屁东西也敢来,士林学子中已经没有你了!” 哦吼,one kill,文修挑眉。 “‘武夫乱世、道教至圣’的言论害了多少武将,坑杀了多少佛.教子弟,你当诛!” 该死!double kill。 谈子嵩气急! “你们都被佛昙那小人欺骗了,”他愤恨道,“文治天下才是正统,太平盛世中,武将有何用?不过是一群素位尸餐的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净做些打架斗殴的事情。” “老夫说武夫乱世有何错!” “文治天下先生说对了,但是也不该将武将贬的一文不值,毕竟佛昙先生说了,武断乾坤,守江山!”另一位世家子忍不住站出来说。 “呵,”谈子嵩不屑,“天下盛世,最不需要的就是武将,我大业风调雨顺如何要留着他们。” 文修想:这可真是奉承上位者的好马屁。 楚天往嘴里扔一瓣橘子,鼓着脸:“跟这人说不通的,他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 “是了,意识形态已经形成了,改不了。”文修补充。 “意识形态?”林仲秋抓住字眼,有些困惑这没听过的词语。 “我的意思是他的思想观念已经形成,和楚公子一样的道理,觉得他改不了了。”文修说。 掠过这一茬,再看谈子嵩时,这家伙还真是一副极其坚定自己是正确的做派。 即使众人吐槽他也好,就他的言论进行抨击也罢,他仿佛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凭他们怎么说,只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楚天抬了抬下巴,指着陷入众人吐沫中的人:“所以说人家怎么能成功呢,有这般强大的意志和信念,活该他成了论述大家。” 这话一出,三个人分分看向他,诡异的是越品竟然觉得他说的对! 从另外两个人眼里看出了认同后,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笑声一出,楚天橘子都不吃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他们。 作者有话说: 一不小心写了个大业f4 哈哈哈哈哈 评论区幸好有人提出了问题,赶紧改,省的丢人,只要我改的快,你们就看不到了!哈哈哈 感谢在2021-03-21 11:30:50~2021-03-22 19:4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嫂嫂当自强(捉虫+小修) 谈子嵩在那高谈阔论,在场的世家子除了最先反驳的那一波,中立和看戏的大有人在。 他们具是家族精心培育继承人,言行举止的尺度早就被人丈量好,轻易不表明立场的言行也刻入骨髓,方才那些估计是家里比较宠,心智还不算合格的世家子。 考虑到谈子嵩的背后是秦王,他的态度也有一部分是秦王的意志…在谈子嵩像小丑一样大声嚷嚷的时候,其他一群人保持冷眼旁观。 林仲秋摇摇头:“前些年兵荒马乱的时候,最怕朝廷穷兵黩武,现在可好这一味的崇文败武也不怕朝局不稳。” “我还是赞同佛昙先生的话,‘文兴天下,武断乾坤’。”楚天煞有介事。 文修岔开话题:“我们难道要和他像这样论述吗?” 谈子嵩那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泼妇骂街,也不知道这论述大家的头衔是不是吵出来的。 言睿抱臂说道:“不用理他,最后的论述他最多是个评判,但是仅凭他不足以服众,想来还有其他评判,我们的文章有半数以上的人满意就可。” 也是,其他三人若有所思。 好像是为了印证言睿的话,后面又陆陆续续的走进五个人。 “户部、吏部、刑部、兵部还有礼部的尚书都来了。”林仲秋轻声对他们说。 五个人一来,论述正式开始。 所有剩下的世家子分坐三列,每人中间隔着大半个空位。 六人评判分坐六个方向监考,这让心理素质一向不差的世家子也感觉到一丝丝的压力。 文修坐下后很快就有人站在他身边,这人拿着六份卷子,伺候在一旁。 他打开第一份,题目是“官为国之柱石,民为天下之基,官治万民,可递千秋,以民载国,延绵百世,二者相辅相成…择一项,论其孰重?” 估计是吏部的题。 文修稍一思索,提笔写下:“民可为官,官由民来…” 他想起了何者为本原的问题,当然这题没有那么深。 他的观点就是两种人一样的重要,直接忽略了题目中“择一项”的要求。 治国要用官,延续要靠百姓,都一样的重要,只是方向不同。 这题不用高分,模棱两可就好。 六位评判,六份试卷,只要有三份是高分就好。 抱着这样的打算,文修特地对兵部、吏部、刑部的题目认真回答,其他随便吧。 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礼部是吴佑生掌权,他背靠秦王,而秦王最是想拉拢世族,说不定早前就已经给看得上眼的世族打包票一定保人家晋级,所以吴佑生那边一定有几位是内定的。 他嘛就不赌礼部了,而谈子嵩那边的题目他更是随意了,因为这家伙的题目竟然是“对北蛮,如何体现大国之威?” 这题如果按他的口味就是安抚北蛮,最好和亲就能解决,还不费一兵一卒。 文修偏不这样写,他笔势越见锋利,写的也不多:“杀北蛮,逐北蛮,业朝威武。” 放下笔后,文修长出一口气,由着侍立的人收走卷子。 . 三楼正中间的房间里,琛王秦王禹王吴王站了一圈,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而上首的人漫不经心的翻看着由几位尚书送上来的卷子。 这是最先做好又被人筛选过的一批。 靖文帝走到窗边打开一小缝,见下面的世家子都交卷了,开口道:“让他们把所有的都收上来,朕自己阅。” 再看向几个儿子时,不出意料的发现秦王慌乱了一下,其他几个儿子却是不动声色。 靖文帝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连掩饰都不懂,这皇位如何送到他手里,且招揽下臣也不该这么急不可耐,当真是扶不上墙吗… 一想到这,靖文帝心下不禁沉了沉。 屋子里的四王心思各异,也不知道他们的皇父在这一瞬间想了什么。 由于最后一场由皇帝亲自批阅,结果自然不会马上出,第三场结束时又正好天黑。 结束考核的众人在状元楼尽情吃喝,但是更多的还是与人攀谈关系,世家间也许三言两语就可以替家族续上一段关系,谈上更多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就连为官数载的各位尚书也不例外,但是也有区别。 礼部尚书吴佑生八面玲珑,身边围着更多人,兵部尚书成陵木着一张脸,生人勿近,身边人最少,与他成为两个极端。 文修他们看着这里的情况,毫不犹豫的互相道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钻进马车后,一个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人坐在正中间,好以整暇的看着他。 文修一顿,淡淡道:“见过禹王。” “恒远啊,这才多久不见,咱俩都快生疏了。” “从绍。”文修面露无奈。 禹王笑出声,摇着头:“这就对了,我看过你的比试了。” 文修正襟危坐,一边示意车夫回程,一边问他:“如何?” “还不错,不过太随意了些,好不好过也没个准。”禹王觑着他。 而文修听到后,却没有如他所想会有其他反应,连稍微的担忧都没有。 禹王奇了:“你怎么没有丝毫担心呢。” “佛说不可强求,”文修说,“我尽力了,若此法不通,我总能有其他路子的,比如——科举。” “原来你是早有打算了,也是我多管闲事了些替你调换了试题的顺序。” 文修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倒也没再端着了:“多谢从绍。” 禹王哼笑一声。 又说起正事,他提醒道:“这次朝廷选拔的是能干实事的人,若你真被选中,极有可能被派去北蛮,不是去施恩就是去下马威,这件事的度不把握好,就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做的好了,在陛下那里也能有个好印象,届时飞黄腾达不过他一句话,若是做不好,血洒北地都是轻的,恐会伤及家人。” 文修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身子骨,北地极苦不比上京,吃穿住行差的不止一点点,”禹王叹了口气,“你可以吗?” 再看文修苍白偏瘦的身子,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他更愁了。 “山上修养了好些日子,已经好很多了。” “最好是这样。” 他说完后,文修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问他一些正事:“王爷以为与北蛮,我大业是战还是和?” 禹王毫不犹豫道:“战!”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如何战,国库空虚,武将缺失,佞臣当道…” 禹王拳头紧握,恨声道,“总有一天,本王必除他们!” “北蛮与大业的局势迫在眉睫,来不及去细思‘总有一天’了。” 这话说的禹王一时无法接话,也没办法接。 文修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禹王不解的眼神中递给他。 “秦王藏私兵于百里之外,驻地紧靠金山,金银钱粮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几行字赫然在列,最下面写着私兵藏纳的地点。 禹王瞳孔猛地一缩,险些扯破这张薄纸,声线不稳的问他:“这里写的是真是假?可有证据?” 这是可以直接扳倒秦王的砝码啊!甚至,甚至他还有机会… 一想到这,禹王呼吸加重。 “王爷可以自行去查探,小心些就是,这个消息却是我几日前在书桌上发现的,不确定真假。”文修半真半假的说。 其实这是系统给他整理的信息,里面还有其他王爷的资料,但是他没有拿出来。 禹王努力控制呼吸,镇定问道:“为何告诉我这些,我虽与你一见如故,但我二人身份不同,你如何…就这般将这些东西给了我?” 他会这么怀疑,说到底还是交情不深。 文修懂,“我要殿下一句话,若你答应,不止秦王,琛王软肋我也可替殿下找出。” 不知道禹王相不相信,他只是问道:“什么?” “来日九五之位下,能否给侯府一个身份,”文修补充,“极尊且贵。” 禹王不太明白,他具体要的是什么?要升爵吗? “我要永安侯府成为第一世家,直至王朝落没!” 文修掷地有声。 话一出口,禹王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那双黑眼睛里看出什么,却只能看到里面满满的坚定。 心里琢磨着“第一世家”这四个字,自古世家朝廷几乎是两个权利中心,第一世家相当于是半个未做龙椅的皇帝,魏文修这是想要和他分江山? 禹王眼底沉了沉,又长出一口气,意味不明的笑了:“原来你的志向这般远大,是我小看你了。” 文修紧盯着他,没有错过他眼底的凝重,他故作轻松道:“只是一个名头,将来兵权归于朝廷,我等不再手握重兵。” 这样一来,世家也不过是些钱财丰盈些的人家,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世家和皇家以及后起新贵的的矛盾。 禹王又有些不懂文修了,这般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一个极尊极贵的名头? 文修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 “若这张纸上写的是真的,若我真的有那么一日,”他端正神色,“江山不改,李家之下,魏氏永享尊荣!” 文修满意的笑了。 最后提醒他,“这金山还要王爷好好看住,若能收为己用最好,不论来日成事或是北伐都是极有用处的;若是不能也可以作为扳倒秦王的筹码。” “本王知道。” 作者有话说: 卡死了卡死了卡死了,来晚了,抱歉! 这篇越写越长越写越长,我要是知道自己有写长篇的天赋,我就去写长篇了,哭T﹏T 把长篇加入未来规划里好了!嘻~ 第33章 嫂嫂当自强 十月下旬,十家贵族得靖文帝宣见,直授官职,永安侯府名列其中,玉河、林城、韶都三家公子各占一位。 金銮殿上,文臣武将分为两列,靖文帝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一张脸被冕旒挡住,看不清神情,更加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正德门外鼓声响起,十个勋贵家的公子规规矩矩的排队,两两一对,分作五排,觐见天子。 文修排在不起眼的位置,低眉敛目,不引人注目。 靖文帝照例勉励一番众人,口称他们为未来的栋梁、国柱,文修心里算了算,上首的人光是鼓励都用了三十分钟,好像这些世家子有多么重要似的,他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估计是有事要他们办。 果不其然,他画风一转,语含无奈:“诸位也知道,大业与北蛮恩怨久远,此等小族朕一向看不上眼,也不甚上心,但是朕对他们的仁慈竟然屡屡被辜负,边境乱象不胜枚举。” 他加重声音:“各位出自大家,自幼学习文韬武略,朕决定将这次安定北蛮的任务交给诸位,是战是和悉数交给各位,权当一次考验。” 众世家子正要蠢蠢欲动,又听他说:“作为考核,朝廷给予北上的世族两千兵甲,和边境的驻防权。” 话落,一些本来高昂着头的世家子在靖文帝看过来的视线下,火速低头。 靖文帝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阴狠的光。 世族占据着整个大业一半的资源,下面站着的世家子有一天会承袭父辈的资源,侵占他李家皇室的东西,即使李氏皇族覆灭,世家犹在,正是因为此,靖文帝对他们深恨不已。 现在看着下面如鹌鹑一样的人,心里的恶意更是怎么也压不住。 在他心里,世族的威胁更甚蛮族。 这次北上,这些世家子最好都折在里面,靖文帝无不快意的想道。 好半天也没有人站出来。 十个人从听到朝廷支援两千兵力后就觉得事情不妙。 这些兵还不如他们自家守地的兵多。 他们很快就做出了权衡利弊。 还有一两个和文修一样族内已经没有守地的人,但是他们也知道两千兵力是有多么不靠谱。 所以尽管靖文帝说的天花乱坠,又实行利诱,也没有人站出来。 就在靖文帝要以皇威施压时,文修施施然的出列,一撩衣袍跪在地上,“陛下容禀,蛮族凶残如野兽一般,我等血肉实在无法与他们对上,若要硬碰硬,臣下想求陛下一个恩准。” “什么?” “边境三城的兵权。” 大殿上的文武官员齐齐转过头看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在所有人的视线下,文修岿然不动。 清透的声音徐徐的在殿中响起:“臣下只要三城兵权,余下兵马粮草都可以不要。” 他说他不要粮草,其实国库已经没有银子了,在座的官员心知肚明,还有些惊讶于这人竟然处处压着皇帝的底线谈判。 三城兵权,一万五千人,比两千人多上数倍,按理说不该提出来的,但是文修说养这一万五人不要朝廷的粮草,意味着他要一个人独自养活这些兵卒,这对本就不堪重负的国库来说实在是及时雨。 当然,由此也可以看出文修北伐的意图,要不然他要这一万五做什么? 而靖文帝还在座位上考虑。 本来他是打算让他们这些人带着两千人去谈判的,因为国库空虚,支撑不起一场战。 至于谈判的结果,他其实不在乎。 谈的好了,北地的麻烦事了了,谈不好,那就更好了。 蛮族人野蛮,对待敌人一向不客气,这些世家子如果和他们谈不拢,只会落下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这些世家子中一大部分都是各家的世子,他们死了,靖文帝高兴还来不及。 但是文修提出的这个办法也很好,靖文帝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 队伍最前面,又离皇位最近的禹王偷偷向上边使了个眼色,不过一会就见一个内侍走到皇帝身边,小声说了什么,然后本来端坐的人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好像有什么急事。 “就按你说的,可还有人要参与北上事宜?”靖文帝加快语速问道。 林仲秋、言睿和楚天彼此对上视线,在那一瞬间达成了共识,往前迈出一步,立于其他世家子之前,齐声道:“我等愿往。” 靖文帝看着他们,诧异的扬起眉毛,嘴边的笑意突然出现,像是很欣慰一样,连说三个好,等再没有要出列的人后,他颁下圣旨。 此事最终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说: 简单说下,这里事业线写的比较多,感情线我在后面的世界应该会加重。 然后呢,这朝堂的戏份真是让人头秃,想想我后面的长公主和她的面shou(编编不让我出现这两个字,我把文案都改了。)更秃头了TAT 你们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说下,我考虑考虑能不能写。 先说到这。 我太困了,只有这么多了,轻拍我就好,重了承受不住。 大家晚安,今天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zzZ感谢在2021-03-23 22:20:53~2021-03-24 22: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逸埖 第34章 嫂嫂当自强(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定天下为百姓多年之诉求,今北蛮犯上,北境百姓苦不堪言,为巩固河山,释朕北顾之忧,特命魏氏二子、玉河、林城、韶都三门世子尊朕命北上,领钦差之事,行将军之责…” 四人叩谢皇恩。 … 退朝后,四个人并排而走,文修好奇的问道:“你三人会去北地真出乎我的意料,为何?” 林仲秋含笑道:“林家生意遍布天下,只除了北地,以及北地以外的地方,家父早就垂涎那处,如今有这个机会,我何不亲自走上一趟,探查探查。” “你可不要诓我,想要探查北地,随便派出些人就是,你这个世子何须亲力亲为。” 林仲秋哈哈大笑:“这都被你想到了,的确如你所说但又不对,我确实有心去查探一番。” “林兄有一颗游历天下的心。”言睿在一边开口,引来楚天疯狂点头。 “别多心了,我们只是对北地好奇,家里又无人反对,自然要好好走上一遭。”楚天说。 三人里除了言睿,林仲秋和楚天具露出真诚的笑。 文修垂下眼,淡了眼里的笑意,“眼下事成定局,去北地的话,我们也该好好准备一下,我先走了。” 三人目送他离开,对视一眼齐齐向东门走去,而他们这一走正好错过了身后赶来的秦王,让他错失了一个拉拢几家的机会。 到悦客楼雅间后,楚天立刻让小二上茶水上糕点,一屁.股坐下来后又苦着一张脸问另外两人:“我们这般瞒着文修好吗?我觉得有点亏心。” 言睿自顾自的品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林仲秋好笑的看他:“我们虽与他交好,但也仅是个人缘故,这次去北地是家族使命,不好多说的,否则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你还不得成日自责。” “可是…” “你只需记得,这事是我三家的事情,文修不能参与进来,若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想想这事的后果。”林仲秋老神在在的说。 楚天蔫了,嘟囔着:“好吧。” 他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北地真的有铁矿吗,这消息实不实?” 言睿睇了他一眼,没有感情的说:“是不是真的走上一趟就知道了。” 想到家里派下的任务,三个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 北上的事宜很快就定下了,朝廷给了一个月时间让他们准备。 在这一个月里,文修和其他三家紧急用自家的资源购买大批粮草,林家买甲胄,言家出马匹,楚家出兵器,魏家买粮食,一起送往离边境最近的一州。 在忙碌的一个月里,文修都是抽空与杜蓉萱通信,却没想到,离远赴北地还有三天的时候,杜蓉萱从白云寺回来了。 两人在悦客楼约见,打开那扇门,两两相对时,眼神交织在一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还是文修先回过神,关上门,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舟车劳顿,为何不先在家休息会儿。” 现下已经是秋末,夜黑的早,但是杜蓉萱回到上京的时候不过才未时,想来是前天夜里就动身了。 文修心疼她。 没想到杜蓉萱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委屈:“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要去北地的事情,这件事还是从上山的香客口中听到的,若我从头到尾都不知,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 文修小心牵起她一只手,无措道:“没有想瞒着你,只是不想你特地跑这一趟,毕竟这大半个月我都没有闲暇的时间。” “你是不是嫌我一回来就会给你找麻烦?” 女人无理取闹起来是随时随地的事情,有时还会招人烦,但是文修看着她眼睛里的晶莹,只觉得心口有些闷。 他手足无措的想做些什么安抚他,却实在不得其法,只会眼神焦灼的看着,嘴里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杜蓉萱难受了一会,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文修松了口气。 她问起正事:“什么走?” “三日后。” “东西备齐了吗?” 文修:“书言书行都准备好了。” “听说北地的冬日能冻死千匹牛羊,足可见有多冷,你记得多带些衣物。” 文修一边点头,一边递给她热水。 杜蓉萱接过后没有立刻饮下,而是有些担心的问:“可会有什么危险?” 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文修温声道:“三城兵马尽在我手,能有什么危险?” “听说北蛮武力极强…” 话没说完,文修就着她的手将热水拿到她的嘴边,“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有分寸,快喝吧,你看看嘴巴都干了。” 杜蓉萱只好听话地喝水。 喝完后,杜蓉萱绞尽脑汁半天,该问的问完后,发现文修真的是什么都不缺,身边也有人保护,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他的身体。 为此,她特别强调:“你若没有全须全尾的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文修心想,如果真到那时候,你怎么舍得收拾我。 杜蓉萱看他还在失神后,立刻怒了,威胁道:“你要缺胳膊断腿什么的,我就去寻个好胳膊好腿,又长得不错的人再嫁,反正绝不与你好了!” “诶!”文修惊了,连忙保证,“不会不会,我肯定好好的。” 杜蓉萱这才满意。 两人又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这日子在忙什么,又怎么忙的,光是这些就怎么也说不完。 直到太阳下沉,两个还没有相聚多久的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3-24 22:12:49~2021-03-26 23: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99450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嫂嫂当自强 次年一月,顶着风雪,又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北上的队伍终于抵达最靠近边境的辽城。 四个人身负皇命,又有家世傍身,再加上他们还提供大批军用物资,本对朝廷怨声载道的三城兵马立刻将交接事宜处理完毕。 辽城身后有岩城和尉城,言睿和楚天自觉分开前往两城,言睿进驻岩城,楚天暂时去往尉城,文修和林仲秋正在辽城。 交接完毕的下一刻,两人有志一同的在辽城走走看看,想要对这个地方了解一番。 林仲秋和文修并肩而行,看到一些住户和商铺混杂时还有些奇怪,毕竟上京的商贾有专门做生意的地方,这里却是不同。 有些人家大开其门,他们可以看到里面睡觉的床和桌椅,而门外却是这些人家摆放摊子的地方。 林仲秋直往那里瞅。 看着看着他发现有些不对劲,碰了碰旁边的人,指着这一片门户大开的人家:“文修你看,这些人家屋子里供奉的是什么啊,看着好面生,难道还有我没见过的佛像、道士?你知道吗?” 他心想文修自小在寺庙应该知道的比他多,可是没想到文修仔细去看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林仲秋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好在一旁做生意的摊主听到他们的话,有心为他们解惑,只见他一张常年被风吹雨打得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道质朴的笑容:“二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老伯。”林仲秋赶紧说。 老伯指了指自家敞开的大门,对两人说:“这里面供着的是秦将军。” “秦将军当年收复辽城,救我们百姓于蛮族,我们这些人家心里感念她的恩情,就希望做个长生位让神仙给她多些福报,下辈子投个好胎。” 文修和林仲秋经他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个负有盛名的女将军。 昔年蛮族与大业斗得最狠的时候,就是蛮族铁蹄踏破辽城的时候,辽城被攻破后,他们一度有南下的准备,但是当年时局也是混乱不堪,一个能打又有勇有谋的武将都没有,百姓麻木,贵族与皇族还在上京博弈,根本就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事。 秦将军就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以女子之身广招女兵,又在北上的路途中加紧训练,这才有了大业后十数年的和平。 否则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唤蛮都不一定了。 说起秦将军,老伯越说越起劲:“当年夜袭辽城时,整个城墙上的守兵都被将军唰唰唰的一剑干趴下了…” 老伯手舞足蹈的比划,“还有还有,淌淮阳河的时候,听回来的女兵说她们整整在河里憋了半个时辰呢!你们说是不是很厉害!奇袭敌方军营的时候就更绝了,一把火就把人家的粮草库给烧没了,还有那个放马匹的棚子,将军也没落下,把那些蹄子全砍了…” 林仲秋听的起劲,顺嘴问道:“然后呢?” “没然后了,”老伯垂下脑袋,声音带着哽咽,“秦将军之后就被敌人发现了踪迹,人…” 虽然老伯没有再说,但是林仲秋和文修都知道她下面是什么下场了,都有些可惜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就这么魂断异地了。 老伯陷入回忆后,也没有了心思和文修他们搭话,两人就继续走着。 中间文修提出出城去看横亘在北蛮和辽城之间的淮阳河。 林仲秋自然答应,他们骑着马,一路出城门,在离城五十里的地方终于看到了那条浑浊泛黄的河流。 马靠近河岸时,能听到水拍击岸边的声音,一浪一浪的翻滚着,连着呼嚎的风声,有些冷,文修用手紧了紧身后的披风。 在嘈杂的水声下,他抬头望天,声音带着些许飘忽:“快下雨了。” 林仲秋看过去,有些好笑:“时值冬日,雨量最少,文修说笑了。” 文修黑溜溜的眼睛与他对视,“派人到上游蓄水吧,这淮阳河的水量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将这里作为蛮族的埋骨之地。” 林仲秋愕然:“蓄水?你是认真的?” 文修调转马头,路过他时说:“我从不开玩笑。” 说完,一甩马鞭,扬长而去,林仲秋也赶紧跟上去。 一回到临时休整出来的将军府,文修走到哪林仲秋就跟到哪,眼里都是明晃晃的疑惑,好像方才他们的对话有多难懂似的。 对林仲秋来说确实难懂,他扒拉着文修的一只袖子,死活不让他回自己院子。 文修无奈,引着人到后院的石凳子坐下。 “早前确定来北地后,我就派人先行去查探了一番,蛮族群居不好接近,但是我的人磨了半个月,好歹是混进去当了个最低等的刷马奴…” 林仲秋眼睛放光,直呼文修深谋远虑。 文.深谋远虑.修:其实一切都是系统的功劳,其实根本没有这号人,嘻~ 一根手指轻触鼻尖,文修继续说:“他传回来的消息里就有蛮族在筹划南下的计策。” “…但是因为各自部落分而治之,谁也不肯居下,才暂缓了计划,”文修,“当然其中也有秦将军的余威在。” 想来夜袭之前,双方的交战很激烈吧。 林仲秋若有所思:“你要蓄水是打算他们来袭时用水攻?” “是,我的人说这些拉锯的日子里蛮族出现了一位领袖,等这位处理好部族人心不齐的事情后,就会直攻辽城。” “那你怎么知道会下雨的?” 文修说:“天象…”天气预报。 “你还通晓天象?”林仲秋兴致勃勃,又突然想起来,“观天象不是要夜里吗?” 文修觑着他,“谁说的,空气那么潮湿你感觉不到吗?” “那不是在河边的缘故吗?” “…”文修。 “我观天象已经好几日了,反正我已经决定要蓄水了。” 林仲秋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是下意识的说:“蓄蓄蓄。” . 一月至二月的期间,果然小雨不断,地上的雪也越化越多,上游蓄水的将士不得不加高坝子。 岩城尉城的事情规整完毕后,言睿和楚天带着兵马,分作十批走不通的路,悄悄来到辽城。 文修也让远在上京的系统时刻注意着蛮族。 一切尽在掌握下,文修却病了。 这一次生病虽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来势汹汹,但也让他难受不已。 林仲秋每天都来探望他,连自家族内的医师都拉来给文修看病了,但是老大夫每次都是让他好好将养,别的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这让林仲秋加深了心里的忧虑。 他看着连坐起来也难的人,“人人都道你是个病秧子,却没想到我能亲眼见到,若我和你萍水相逢,我只会回以一声叹息,但是现在我却难受的紧。” “文修,多熬个十七八年吧,人世还长,盛景缭乱,你还没见过呢。” 文修半合着眼,笑,“好,我记得仲秋喜欢游历,你可以替我看看这河山,来日带我一起。” “那你就早点好起来。” “一定。”文修重新合上眼皮,睡过去了。 林仲秋替他掖了掖被子,随便给炭炉里又加几块银炭。 等他出去后,文修睁开眼睛,悄悄下床走到书桌边,铺开白纸,提笔写下:“归期六月,旨在清君侧,一切事宜提前准备…” 写完这些,文修小心翼翼的把纸裁成巴掌大小,卷起来后走到窗边左右看一下,见没有人才把前些日子来辽城送信的鸽子拿出来,把信绑在它身上,扔出窗外。 鸽子扑棱一声,冒着雨飞走,文修大大的松了口气。 鸽子认路,会把他的信送到禹王手上。 文修看向窗外,心想他本不用如此小心的,怪只怪自己身体不好,林仲秋因为担心他,这些日子看他看的紧,他才没找到机会回信。 而在之前的信上,禹王告诉他,金山的消息已经模棱两可的透露给琛王的谋士,现在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这样下去不外乎两种结果,第一,琛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告发秦王私屯重兵,给他安个居心不良的名头;第二,琛王也打起金山的注意…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使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而文修的回信里给出了时间,给出了“清君侧”的名头,是为了让禹王促成这件事。 北地二月还有些阴冷,渗进骨子里,还有些疼,窗外的雨于他不利,却对久不下雨的辽城来说是场甘霖。 文修笑了笑,关上门窗。 既然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他也有心思更新《谓风月》了。 回忆起白马寺书房里写的开头,他却有些犹豫。 当初写这本是为了揭露皇族世族瓜分天下资源的丑恶嘴脸,现在他却觉得如果真这么写,估计刚出版就会被各家强制下架。 所以他有些犹豫,正撑着额头不多时,刚要提笔,门被轻轻的打开了。 只见林仲秋拿着一只碗进来,和文修愕然的眼睛对上,然后肉眼可见的沉下脸。 本以为在生病的人,却不好好修养。 文修立即开口:“仲秋兄,你听我解释。”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床上,再一气呵成的躺下盖被子。 林仲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动作,然后轻呵一声,带着怒意:“魏文修啊魏文修,我原想你天生不幸,得天摒弃才有这一身病痛,原来还有些是你自己作的…” 他按了按额角,把药咚的一声放在桌上,“你就学不会惜命!” 然后在文修刚要说话时,愤而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三州改三城,否则地域不好说。 emmmm,前两天忙,就在评论区请假了,然后昨晚上我还短,我知道的,咳咳感谢在2021-03-26 23:54:45~2021-03-27 18:0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嫂嫂当自强 那日和文修赌气后林仲秋就离开了辽城,只留下话,说自己散心去了。 等身体渐渐好转后,文修认命的一个人接下辽城所有的事宜,每天天不亮就去军营监督将士们操练,顺便给他们改改训练强度,监视蓄水的进度,还有一边蛮族的情况。 这一日日准备着,直到系统传来消息:蛮族的一队人马出现在淮阳河中游,是悄悄来的,人数不多。 文修一步步走上城墙,领头的将士许哲一看见他立刻迎上来。 文修简略的说道:“蛮族在淮阳河中游,你派一队人马靠近他们…” “没问题,”他拍着胸脯说,“大人要活的还是死的?” 文修摇着头,淡淡道:“我要你们输,要输得彻彻底底,最好屁.股尿流。” “昂?”许哲摸不着头脑。 “派三队人马,连着去,务必要输,”文修又提醒道,“可以派些家里还有牵挂的死囚,本官可以许诺,若有人自愿死于蛮族人之手,我保其后人一生衣食无忧,若侥幸有命归来,给他缓刑的机会。” “大人这是为何啊?” “我要用他们的血打开蛮族人最后的心防。” 从而收割最盛大的胜利。 许哲抱拳领命,准备开始选人,然后还要紧急训练他们作为一名士兵该有的仪态,心里想着千万不能给大人拖后腿。 他从死牢里选中一百人,再配五十名将士凑成队伍,因为文修要求要三队,他又紧急从另外两城调了些死囚,这才急急忙忙的整理好队伍。 前后五天。 而蛮族也在淮阳河中下游徘徊了五天。 身穿兽皮,头发微曲,凌乱的披在身后的赤野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块面饼,时不时用手将面饼往一边拽,再慢慢嚼着嘴里的饼。 “老子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天天吃这破饼子,牙差点没给老子蹦坏喽。” 小跟班听到他说话,立刻狗腿的跑上来:“族长,快了快了,只要咱们查完辽城就可以回去了。” 赤野啐了一口,把凑过来的人打到一边,嫌他离得太近。 “查什么查,半个人都没有,就知道龟缩在城里,害老子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族长,要不咱们进城里看看?”小跟班出主意道。 赤野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就你和我这高大威猛的样子,可能才一脚触到城门,就被人给认出了,你以为披件大业的衣服,他们就看不出你是骡是马?” “阿这…”小跟班语塞,“那我们怎么完成大统领的任务啊?” “大统领”三个字才一出口,比在淮阳河待五天还刺激人,赤野一听到就破口大骂,还一脚踹上去,把人踹的老远。 “大统领?他算哪根葱啊?老子呸!” “卑鄙小人还妄图称霸蛮族,痴心妄想!”他阴沉沉的看着小跟班,“你要是再敢提他,在我还没找到辽城人之前我就先削着你玩。” “族长饶命!”小跟班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拼命磕头。 赤野看也不看他,把面饼一扔,从地上一跃而起,随意的拍着灰。 等人把头都磕破了,又渗出血来后,他才大发慈悲的让人起来。 小跟班一阵欢喜,张口就是一句句奉承人的话。 赤野不耐烦听他放屁,转身就去喂自家的骏马了。 他替马梳理黑亮的毛发,那姿势堪比抚弄情.人。 和方才一对比,真是人不如马。 小跟班淬了毒的眼神一下子飞过去。 在赤野看不到的地方,恶念丛生。 明明是蛮族部落最没用的族长还这么嚣张,你不把我当人看,来日等我飞黄腾达,我就把你当狗养! 这时候,突然出现变故,所有马的蹄子慌乱的前后踩着,焦躁不安的样子立刻让这一队人感觉到。 赤野意识到不对,伸出手对周围人做出一个手势,然后安抚的拍了拍马的头,缰绳一松,用气声说:“去!” 马像是听到了指令一样,立刻跑进身后的林子里。 赤野带着人悄悄退后,躲在林子里的树后面。 不过片刻,一队人马朝着这边来,在林子外的淮阳河岸边停下,下马后各自牵着马匹就地饮水。 赤野看出他们身穿的是大业将士们配备的甲胄,大致点了点他们的人头,发现数不过两百,又等了会时间,才抬高手比划着突袭的手势。 手下接收到命令,立刻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随着“架”的一声,乌泱泱的骑兵冲了出来,又在辽城将士们反应不过的来的时候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蛮族,戒备!”为首的人大喊。 将士们纷纷抽出刀剑,混在里面的死囚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先行抖了腿,面色发白的强撑着气势。 赤野架着马上前,蛮族兵自动分开一条他能过的路,环视一圈,正巧看到那些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人,不禁鄙夷起来。 “辽城的兵就是这么个德性?” “肯定是看到族长,吓破了胆呗。”小跟班见缝插针道。 “呵,”赤野在马上睨着这些人,冷漠道,“留下几个活口,其他一概不留。” 那些死囚一听,立刻自发走上前,掩护真正的将士。 毕竟他们的使命就是给人当替死鬼的。 再说若是熬过这一波杀害还能活着回去,那位钦差大人说了,他们身上的罪责减免一半。 故此,死囚们坚定了眼神,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冲上去。 然而,再有血性的人,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也只能给皮糙肉厚的蛮族做些小伤口,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在他们挥刀三两下后,魂归西天。 近些日子淮阳河颇有些风平浪静的样子,水声渐息,正好衬得死囚们的喊杀声格外的大,被一刀解决后流出的热血染红了平静的水面,诡异又古怪。 他们一个个狰狞着脸,生涩地挥剑与蛮族人的刀撞上,“锵”的一声,连剑带人被削去一半,半边头颅上的眼睛还睁着眼,茫然空洞地注视着一切。 这副明明很卖力杀人又不堪一击的样子,引得抱臂在一边的赤野狂笑不止。 “老子还以为这十几年,这些兵能有些长进,没想到竟然比之前还不如,真跟弱鸡菜鸟一样了,完颜小子还说不可小看他们,呸!” 说着,他给冲上来的兵再补上一刀。 不过一会功夫,除了一些临阵脱逃的怂蛋,在场的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赤野让扣住几个活人后,正要命令收拾战场后,地面的沙石开始抖动不已,显然又有人来了。 烟尘散去后,来人露出了真面目,是两队辽城兵,大约三百人,看到蛮族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 刚跑掉些人,赤野反应过来,立刻行动迅速地去追赶。 刀枪剑戟的声音再次响起,血肉划过的声音不绝。 辽城兵被这攻势迅猛的动作吓懵了一下,一直被蛮族人切菜砍瓜一样杀死。 两刻钟后,已经没有站着的辽城兵了。 赤野微微起伏着胸.膛,志得意满极了。 “收队!”他大吼一声。 接下来,收拾战场的收拾战场,没死需要补刀的补刀,最后清点人数。 “报告族长,尸体共有三百三十具,但是应该不止这些人。” “有些怂蛋提前逃跑了,不用管了,”赤野说,“趁那些逃兵消息还没传回辽城,赶紧整顿队伍,我们回部落。” “是!” “对了,把那几个活口带走,别让他们死了。” “是。” . 第二天,许哲跑到将军府,文修在正堂接见他。 “大人,打败仗的任务属下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如何做?” 文修呷了口茶,淡淡道:“等。” “等他们屯兵淮阳河的对岸。” “然后呢?”许哲有些急。 “再等他们在那叫阵,届时我们横渡淮阳河,再输一次。” “为何啊?” “三百死囚的死只能够让蛮族轻视我军,但之后大军的败仗却能刺激他们乘胜追击。” 许哲隐约有些猜想,试探道:“大人想引他们过河?” “嗯。” “可是眼下月份的水根本淹不死人啊。” 文修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上面,“我让人在上游蓄水了。” “!”许哲大呼:“大人高明!” 他快步在屋内走来走去,平缓一时的激动。 文修轻声笑了笑,心想:这才哪到哪,水势只是其一。 “对了,届时让弓箭手埋伏在城外,见有活口,随时射杀。” “是!”许哲抱拳。 好家伙,大人连这个都想到了! “还有若是他们的战马存活,就顺手牵回来,”文修眼里划过笑意,“听说蛮族战马,是个顶个的好,我觉得不若收为己用。” 许哲点头如捣蒜,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他正高兴着呢,又听文修冷不丁的来一句:“这几天你先带城中百姓迁去岩城。” 文修自动解释:“大战那天若蛮族兵力还余五成,我怕百姓遭殃。” 许哲心里一凝,“那万一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们该如何?” “退守岩城,徐徐图之,”文修不紧不慢,“当然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也不一定。” “…”许哲无语,“大人您能一口气说完吗,我心都揪起来了。” 文修好笑,“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祭出最锋利的刀,才足以应对这一切。” “说到这个,你让人在夜里偷偷在城外做些埋伏和陷阱,以备不时之需。” 许哲好奇的问道:“要什么样的?” “挖个陷阱放几条几天没进食的毒蛇毒虫什么的,”文修睨着他,“这都不会吗?” “会会会,”许哲看着他的脸色,“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无耻了些…” 文修的眼神看过来。 好的,他自动噤声了。 “我其实也有些想不通,明明辽城外有淮阳河,这道天然的屏障在前,蛮族又怎么能屡屡犯边…”文修眼里明晃晃的写着,是你们太废物了吗? 许哲:“…” “经此一役后,派人随时驻守淮阳河,这河一天长流,就必须守一天。” “是!” 第37章 嫂嫂当自强(修) 大业五十年,三月中旬,本是草长莺飞的日子,北地先迎来了一场厮杀。 蛮族由十六部族组成,他们骑上战马,抵达淮阳河,雄赳赳的来,笃定这是一场君临天下的战局开端,却不想开启了蛮族狼狈落魄二十年的局面。 辽城兵马已经在淮阳河岸等着他们了。 战局一开始十六部族的人压着辽城的五千兵打。 完全是吊打。 他们一边挥刀一边在心里嘲讽对方弱的不行,越来越觉得胜利在望,毕竟辽城只有五千人马,全都在这里,只要都被他们杀掉,辽城尽在掌握。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们杀得越发起劲。 这样一面倒的形势只维持了小半天,很快辽城将领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残杀后,立刻高喊“收兵”,声音大得在场的蛮族都听到了。 他们自然是不肯放开到手的胜利,指挥着骑兵成合围的姿势将五千人马堵住,三面是蛮族人,而辽城兵背靠淮阳河,真正的进退维谷,再没有了出路。 一些蛮族人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面带菜色的人。 许哲坐在马上,浑身都是血淋淋的,满脸风沙烟土,他惨然一笑,带着大势已去的悲痛,进而发出怒吼。 “本将原打算将你们这群蛮人阻于淮阳河外,”他眼中出现了一丝晶莹,声音发颤,因为不敢看周围的将士,一直高昂着头,好像这样就不会泄露出狼狈的神态。 “…奈何我等本事不如人,今日围困于此已是走投无路。”一种悲凉的气氛隐隐在战场上弥漫。 做足姿态,见差不多后,许哲俯下身摸了摸战马,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在马耳边说道,“一会跑远点,别让人砍了,你要是出事了…” 许哲顿了一下,说道:“我就,换战马了。” 说到最后声音里还隐有一丝波澜。 也不知道马匹有没有听懂,长吁了一声后,打了个响鼻。 许哲顺势跳下马,向后退几步。 他高声道:“本将宁可做水鬼,也不做蛮人刀下魂!” 一道声音响起:“淮阳河里做水鬼,不做蛮人刀下魂!” 接着,众人附和:“淮阳河里做水鬼,不做蛮人刀下魂!” … 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也只是让围着的蛮人诧异了一下,有些人还有心情点评辽城兵要是用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和他们打仗,输赢还不一定是谁呢。 这句话正巧被许哲听见,心里一紧,脸上差点露出异样。 他赶紧对蛮族人说:“今日之耻永世不忘,若我等有幸从活着,来日必杀你们,用尔鲜血抹平今日之耻!” 说完他率先跳入河中,身边的将士也有样学样,像下饺子一样,扑通几声落入水中。 蛮族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下水了,然后才反应过许哲说了什么话。 回过味后,都想骂一声草了。 这分明就是大业人那一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把戏啊,这要是放虎归山,真的就后患无穷了! 心里这么想着,一个个直脑子的人立刻跳入水中,连带着让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其他蛮人也坚定了心神。 等所有蛮人穿着被河水浸泡得沉重不堪的兽皮衣后,就只能艰难不已的一点点的游向辽城兵。 他们这些部族以游牧为生,本来应该学不会泅水的,但是数十年前他们有心南下时,就要先学会克服南下的第一道屏障——淮阳河,所以队伍里还有些人会泅水,他们一面指挥着人做出划水的动作,一面用不太好使的脑子回忆其他。 但是再怎么样,那都已经过了许多年,忘掉标准的泅水姿势的大有人在,只能一顿瞎指挥,而这次带出来的人里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新兵,他们对奇怪的动作根本没有概念,又怎么能做出来。 这让水里的人更加痛苦。 此时,文修站在城墙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心里默数三个数后,上游传来轰隆巨响,裹挟着滔天巨势的水浪被藏了两个月,终于在今天被放了出来。 底下如蚂蚁一样小的人还有些分不清楚情况就被龙王入海般的冲击力拍到岸边身体撞击到岩石上,还有直接被压入水底的… “啊啊啊,救命啊!” “快,快上岸…” … 惨叫声此起彼伏,脑子只有上岸两个字的人已经不会思考为什么水势突然变大好多。 而已经上岸的许哲已经带着剩余的人回到城内,他一身湿漉漉的出现在文修面前。 “大人,属下回来了。” 文修点头,仍是看着下面的情况。 许哲也看去,叹息一声:“若是早就想到用这地利阻隔蛮族,我大业能少死多少将士啊,大人是对的,我们就是比较蠢。” “不必如此,若是你们不够强大,这地势也只能拖得住一时,届时还是兵临城下的境况。” 许哲肃然起敬,对他拱手,深深弯下腰。 文修对他说:“让弓箭手回来吧,在城上射击就好。” 弓箭手还埋伏在陷阱不远处,就等着给蛮族又一击。 “那些蛮人快要上来了。” 文修说:“你们看看,他们还能上来几个?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冒进的,据我推断,他们该原路返回了。” “那怎么办?” 蛮族虽然损失惨重,但是现在放他们离开无疑是放虎归山啊。 文修转过头来,看他面上都是焦急,无奈道:“我已让言睿和楚天带着三千人悄悄绕过淮阳河,到达蛮族人驻扎的地方了,想来现在他们也完成任务了吧。” “什么任务。”许哲眼睛放着光追问。 “我曾给他二人一份地图,让他们能悄无声息的走到蛮族腹地,我嘱托他们务必将蛮人所有的粮草烧毁,战马通通毒死,”文修淡淡的说,“这样一来,等本来就败兴而归的蛮人回去后,就会发现自己很快就会面临兵尽粮绝的地步。” “怒不可遏又走投无路的人会召集所有人再次渡过淮阳河,与我军拼死一战,求得在辽城的一线生机。” “那一日,城下的陷阱才算是真正发挥作用的一天。” 许哲双手一拍,“妙啊!大人还真是…还真是…” 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文修问他:“是什么?” “智多如妖,不对,还有无所不知!”许哲说,“您不仅知道偷偷潜伏进蛮族的路线,还能一早就算出这一切,属下佩服!” 文修默了默,心想,也没有,怪不好意思的,都是蠢系统的功劳。 心里这么想着,文修却是手背在身后,眺望远方。 他这淡然的样子,再次让许哲折服。 等发现蛮族人真的原路返回后,他对他的敬仰更是滔滔不绝,注视着偶像的眼睛带着光。 文修初一看到就被吓到了,为了不给自己增加负担,就不与他对视,但是许哲只会一个劲的看他。 文修自觉脸皮有些薄,端着样子,指着城下说道:“战马送来了。” 这话一出还是有些威力的,许哲收回对文修的目光,改向城下的马。 他伸着脖子向下看,搓搓手,“大人,我,先下去一趟?我那匹马正好没了…” 如果马在:好家伙,你才没了,转眼就忘了我。 文修摆了摆手:“去吧。” 等周围都没有人后,文修连线系统。 开口第一句话就问:“蓉萱,可好?” “…不太好,”系统今天用冷酷无情的机械音,“杜蓉萱和父母摊牌了,说了你俩的事,杜父杜母有些难以接受,还在缓冲期。” 文修转过身,背靠城墙:“她难过了吗?” 系统:“废话。” 文修苦笑一声:“第一个任务就做成这样我会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可不就是?”系统。 文修垂下头,系统见不得他这样子,无奈的说:“其实也还好,你还是及格的,毕竟你改写了她悲惨的命运,人家好歹不用死了。”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却觉得做的太少了,让我看看她吧,我想看看她在上京做什么?” “不行,”系统直言道,“太浪费统的流量了,你这还是跨地区服务,流量更费。” 统子还很穷,统子是新出厂的小新人,没钱买流量的,它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楚,而且文修还没给他完成任务赚流量就想预支? 不可能! “我给你。” “你拿什么给我,你个小实习生。”系统笑他大言不惭。 “等我出去就给你充值中级流量包。” “不赊账。” “…”第一次在小系统面前失语,这滋味挺苦的。 “你不给我看,不让我掌握任务进度,我怎么做好任务。” “你之前也没有看,还是可以完成的很好。” “现在不一样了,你就不怕杜蓉萱解决不了家庭问题黑化了?” 系统:有点道理。 “那,只能一会会儿。”它比出一小根手指,真一点点。 文修答应了,然后脑子里立刻出现杜蓉萱在房间看书的样子。 “微弯的长眉轻蹙,如烟雨般的愁绪萦绕在她身边,眼里也没了光,频频出神的样子可能也没有将书里的字读进去…” 文修不知不觉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女子眉头的痕迹,替她抚平忧愁。 但是才一有所动作,景象戛然而止。 文修顿住,慢慢垂下手,轻嗤一声:“你妈炸了。” 然后在系统没反应过来时,屏蔽它。 作者有话说: 我之前听说入V要日万,初初听到的时候差点没昏gu去,因为我没有,我还不太能TAT 好像快符合标准了,不知道到时候编编会不会敲我。 第38章 嫂嫂当自强 四月初,胜败成为定局,文修开两线战场,终于灭蛮族兵马四六成。 文修就地休整军队,向朝廷发送捷报。 这时,远走散心的林仲秋回来后又走了,一起走的还有言睿和楚天。 给出的理由竟然是林仲秋找到一处极美的异域风景,想带两人一起,但就是不带他。 对此文修勾起二十度的微笑,目送他们离开。 四月下旬,一只只来自上京的飞鸽飞遍军营每个角落。 将士们随手就能捉来一只,信鸽上绑着的纸条也被人注意到。 许哲随手抽出纸条后,展开:“谈子嵩谏言,仿秦皇,兴俑人,填埋十万将领,筑地宫…首当其冲,北地将领…” 看完后,一阵火气直逼天灵盖,许哲将纸条团起,狠狠地掷在地上,“荒唐!” 身边其他兵将比他反应更大。 “狗.娘养的,这个听都没听过的王八蛋敢害我们,老子揍死他!” “将军这个谈什么的人究竟是谁,陛下听他的话吗?”还有些理智的人迅速找上许哲。 许哲有些冲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去找大人!” 城墙上,许哲气喘吁吁的跑到文修身边,递给他一张纸,简单解释了一下,信鸽飞入军营的事。 文修接过,扫了一眼。 “大人,这上面写的有几分可信?” “六成。”文修半真半假的说道,“谈子嵩是秦王门客,在文人中颇有名声,此番谏言可能是为了讨陛下欢心的,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个名头。” 秦皇虽说功绩在列,但是秦二世而亡也是不争的事实,把靖文帝和秦皇摆在一起,不说够不够资格,就问他确定不是咒大业短命吗。 靖文帝也是,难道就没有其他想法,还是光想到地宫壮丽的景象了?不过文修想到他这些年建摘星楼、酒肉林什么的,觉得也不难理解了。 许哲不管他用什么名头,就关心是不是要大难临头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问个清楚。” “大人说得是,那,您要修书一封吗?” 文修犹豫了,“再等等,看有没有其他消息,你先退下吧,这几日密切注意一下有没有其他鸽子,凡是发现立刻上报。” “是!” 等只剩下一个人时,文修忍不住陷入深思。 二月时他寄过一封信给禹王,当时是想让他挑起秦王琛王两边的戾气,两王相争,总有一方要破釜沉舟,秦王有兵有银,琛王母家也有军队的加持,两边一对上,绝对是刀兵相见的结果,届时他可以利用“清君侧”的名头回京护驾… 只是没想到先传来的竟然是引起军中公愤的消息,这可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但是就像许哲说的,这件事去信问一下就好,若私自带兵进京,做其他手脚恐怕会落得一个乱臣贼子的下场。 难道是上京出了变故?文修忍不住想。 这件事直接影响到他一整天都胡思乱想,但是第四天消息再次传来时,文修才解脱了。 不过,让文修松了一口气的消息是禹王传来的,只是奇怪的是前面又写了一遍谈子嵩谏言的部分。 文修继续往后看。 “…就填埋将士一事,帝大怒,欲问罪谈子嵩,问责秦王,琛王顺势举报其金山私兵一事…判,削其王位,贬去皇陵。又一日,秦王造反,父皇被禁,琛王与吾退居明城,恒远速归!” 文修反复看着这张纸条,又看向一边的信鸽,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前几天的信鸽不是禹王送入军营的,而是琛王。 照这样想的话,琛王原本应该是打算借将士们的怒火以及秦王藏私兵的事情彻底扳倒他… 文修摩挲着指腹,脑中的线索越发清晰。 这也就能解释,琛王和秦王为什么没有按照他的想法互相残杀,相反秦王引发众怒的事情先行披露,以及如果第一次信鸽是禹王的手笔,那么他也不会再一次在信中给他解释一遍。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都通了。 再看来,琛王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秦王惹怒了,打算破釜沉舟一把。 文修笑出声,心想:虽然之前没有互相残杀的戏码出现,但是到底是发展到这一步了。 等许哲再次拿着纸条出现到城墙上时,文修开门见山:“整肃兵马,我们去上京。” “啊,”许哲指着手里的纸条,“大人知道了?”他指的是靖文帝被困的事情。 文修点头:“快去,陛下有难,做臣子的如何能坐视不理。” “是是是,”许哲刚要走,文修将他手里的纸条拿过来,等看到里面的行文后,这才断定这张纸是琛王向北地将士求援的信。 “想必前面几城的人都收到信了,我们分作几批出发,避开他们。” “这又是为何?” “此番回京我是以回京述职,交还兵权为由,但是带上你们多有不妥,要低调行事,此其一;其他几城不像我等一心为主,不一定会因为这一纸做出什么举动,我等自然不能与之为伍,此为二;更何况,秦王结交世家,眼看着他就要登上皇位,若刚好守地在这几城的世家,难保不会为了奉承他出卖我们。” “大人考虑的是,属下这就去办。” 一面走着,许哲心里越发的澎湃。 城楼下,他抬头看向上面的人,高高在上的人身后是一片灿阳,明明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稳如山岳的气势,许哲闭着眼也能想象到。 好像有他在,前路就是清晰的。 蛮族人在前是这样,王朝飘摇也是这样,所以在没有帝令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的和他回京。 . 除与蛮族拼命死去的几千人,还有一万一千人,跋山涉水一个月,紧赶慢赶总算到达明城附近。 队伍分散开来躲在明城与瑞城之间,文修传信给禹王后单独进入明城。 禹王在城主府接见他,还是从军营里小跑着回来的。 “恒远!”一看见文修,禹王激动不已。 “王爷。”文修行礼。 禹王仔细打量他:“瘦了,这一路辛苦了。” 可不是瘦了吗,除了解手、睡觉,都在赶路,他还好,有些时候还能坐会马车,但是为了不影响进度,后面也只能骑马。 “还好,”文修,“如今是什么情况。” 禹王愁道:“秦王之前还有在城外叫阵,现在这几日反而消停了,但是据我在上京的眼线来报,他在紧急联系其他城池的人,似乎是想合围明城,耗死我们。” 文修:“恒远认为现在应该先下手为强,我带了一万多人,还藏在暗处,一路上也没有惊动其他人,想来秦王还不知道。至于其他几城的人,王爷不用忧心,眼下处境已经涉及到夺嫡,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禹王打开眉头,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恒远还真是本王的好帮手。” “不敢,”文修。 “我和大哥都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不日会向秦王下战书,这将是决定我等命运的时刻。”禹王握拳。 “届时我会趁你们对阵,对方留在上京的兵力不足时攻下它,然后前后夹击,不愁秦王不败,”文修说,“只是还需要王爷和秦王交战时,去远一些的战场,这样一来等我的人开始攻城后,他来不及回防。” “好!”禹王激动道。 “从绍,”文修严肃了神情,叫他的字,“这之后你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让琛王看出端倪。” 禹王立刻收了喜色,表示知道了。 “对了,你去见见老夫人吧,我可是把你的家人安置得妥善极了,”随后他有些意有所指道,“杜府一家老小也在。” 然后觑着他的脸色,心里也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文修一愣,露出进城主府的第一个笑容,“多谢从绍。” 禹王知道自己赌对了。 原来那日在白云寺两人真的结缘了… 禹王捏着鼻梁,有些担心道:“恒远啊恒远,从前我觉得你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现在可是将一切都推翻个遍啊。” 这相当于违背伦理的事情竟然是一向端方的人做出来的,可想而知他有多震惊,要不是之前心里隐有猜想,他估计会失态。 “若是天下人对我口诛笔伐时,从绍会站在我这边吗?”文修认真看向他。 “自然。”禹王二话不说。 文修笑了,一如既往干净的黑眼球像是放光一样,是由衷的开心。 看着这样的他,禹王也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看来那位是真的在你心上了。” 文修按住胸口,脑中刻画着女子的眉目,“是啊,从绍不也有心上人?” “还真是,”禹王大笑,“等战事平息,你我一起大婚啊。” “好。”文修应允,然后和他告辞就打算先去找魏柳氏。 禹王将魏柳氏的住处详细告诉他后,文修一路找来,在一处富绅的大院外站定。 禹王说到做到,对魏柳氏的住处安排的极好,这里虽然远离城中心,但是胜在僻静,魏柳氏估计过得不错。 作者有话说: 我加快进度了,为了不让章节撒丫子奔向五十章!时刻谨记,这是快穿! ps:我那什么万的就等等吧,我还一点没有呢:) 第39章 嫂嫂当自强 文修上前扣门,出来的还是永安侯府的门房。 “公子,您回来了!” “娘呢?” “老夫人在佛堂,我引您去。” 他带着文修走进内院,一路行来,假山花卉都不缺,环境清幽,与他所想一般无二。 “这一路来,娘可有受什么难?” “没有,老夫人被照顾的很好,禹王爷很照顾我们,公子与禹王爷认识?”后面那句话被他小声问出口。 “嗯,”文修淡淡道,“还有多久?” “左拐穿过一座月亮门就是了。” “我自己去。” 门房听话的退下。 快要靠近佛堂时,木鱼的敲击声已经传来。 文修轻推开门,里面布局一目了然,玉观音在上,魏柳氏边敲击着木鱼,一边小声诵经。 魏柳氏听到开门声,停下来后开口:“什么事?” 她以为是曹姑姑,却不想身后的人带着熟悉的清朗声音回她:“娘,恒远回来了。” 捻着佛珠的手突然停下,魏柳氏倏地转过头,看到熟悉的脸,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又很快爬起来,颤抖着手想要触碰那张脸。 文修握住已经生了皱纹的手,又重复一遍:“娘,恒远回来了。” “恒远…”魏柳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是不敢相信,将文修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文修叹了口气,照魏柳氏的状态来看,他短时间是难以脱身了,还想着一会去找杜蓉萱,看来要延后了。 这么想着,文修却站得乖乖的任她打量。 好一会魏柳氏才确认亲儿子回来的事实,但是仍然恍恍惚惚,以至于这一整天都围着他。 好几次文修都想长叹一口气,对这样的母爱第一次感觉到不适。 直到第二天,文修才有心思去联系杜蓉萱,他让书言送信到杜家所在的宅邸,但是等他回来后却说:“杜府拒了您的信,杜大人说了,两家恩怨已了,往后不要再有牵扯。” 说完,他小心看着文修。 “我亲自去一趟,跟娘说,今日我不回来吃饭了。” 刚要走,这时一个人行色匆匆的跑到他面前:“公子,那边行动了!” 文修认得他,是禹王身边的人,乔装打扮后派来替两个人互通消息的。 心里叹息一声,真是太不巧了,文修只能重新和书言交代自己要出去几天,让魏柳氏不要担心。 和那人坐上他准备好的马车后,他主动开口:“公子,秦王那边已经朝这来了,似要再攻明城,王爷让属下来找您,跟在您的身边,说您知道怎么做。” “带我出城,往瑞城方向,要快。”文修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一仗来的太快,不会是秦王已经收到风声了吧,这是他最担心的变故。 等到了瑞城城外,又花了一个上午召集人马,之后又要马不停蹄的抄小路赶回上京,可以说文修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以至于身上隐隐有些疼痛,但是现在根本不是他虚弱的时候。 一路咬牙坚持着,文修终于在下午到达目的地——上京近郊:十里亭。 又花半个时辰打探消息,确定城门口守备空虚,以及明城传来秦王有三万人后,文修又在等夕阳时分、将士烧饭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是最好攻下上京的时刻,也是秦王无功而返,将将要回来的时候。 等他回来,那时候文修估计已经夺下城门了,而在秦王率部精疲力竭地回来后,等待他们的是又一强兵… 申时,城门方向有炊烟飘起,文修知道是时候了,与许哲一个对视,对方立刻明白,不用他多说利落地翻身上马,冲他抱拳后一拽缰绳,领着队伍走了。 文修目送他们离开,心思百转只余一句:平安归来。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让留下来保护的人离开,这才捂着胸口缓缓地坐在地上,冷汗遍布满脸,一滴滴落在地上。 十里亭周围无人烟,抬头是虚虚实实的杂草黄土,胸口像被寺庙里的大钟撞了一下又一下,不是绵密的疼痛,是一阵有一阵的闷痛。 文修抬头,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 申时末,文修才慢悠悠地坐上马车朝城门口去。 离城门口还有段距离时,文修掀开帘子,看向城楼上。 那里,正挂着一帆黑底金边的军旗,只是不同的是,杆子最上方缠着一条显眼的红布条。 文修笑了,让人大胆的朝城门开去。 许哲在等他入城门后立刻来见他,沾血的脸十分激动:“大人,属下幸不辱命!” 文修颔首,含笑道:“你命人去收集些石块、砂砾等凡是能伤人的东西,还有让弓箭手时刻准备着。” “大人的意思是,秦王会与我等一战?” 文修点头,“你们先不动声色等他们靠近城门口,然后再以弓箭射之,总之守好城门。若是能一举拿下秦王是最好,毕竟回来了,那就替陛下清君侧,当一回勤王之师。” 许哲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听他讲完后,立刻回去吩咐事宜。 文修则带着一千人朝皇宫而去。 . 金鳞殿玉塌上,靖文帝的四肢被铁链拴住,只能呈大字仰躺在上面,双目无神。 夕阳斜照进房内,他本该和往日一样盯着那处光出神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尤其吵,兵器刀剑的铿锵声不绝于耳,但即使是这样靖文帝也只是动了动眼珠子。 好一会声音才平息下来,他默数,心里估计这声音持续了一刻钟不到。 在风平浪静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靖文帝呆滞着一双眼睛看过去,一个人背着光而来,身后金光璀璨,看不清楚。 “陛下,臣下来迟。” 清朗疏透的声音,好像听过,眯着眼还是看不清来人。 文修:“魏文修见过陛下。” “魏…文修…”是谁来着? 他迟钝的大脑还是想不起来。 文修蹲在床边,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 “臣下远赴北地,替陛下收拾了蛮族,又急冲冲地赶回来清君侧了,”文修,“陛下现在安全了。” 听到“安全”后,靖文帝嘴巴动了动,秃噜半天却只发出奇怪的声音。 文修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又语带遗憾:“现在的上京正值多事之秋,陛下又…哎…如今上京无人主持大局,朝中又无太子,臣该如何是好?” “呜呜呜呜…”靖文帝支吾着,见他不解地看着自己,只能用手指着大殿中央的地毯,文修看看他又看向正中央团龙图案的地毯,有些猜想。 他走到正中间,掀起它,然后用手敲击,才第一下就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寻着缝隙,用匕首一翘,石砖与地面一分为二。 两份黄灿灿的圣旨安静地躺在里面。 文修拿出后一一细看,一份是立琛王为太子的诏书,另一份是立秦王。 他诧异地挑眉,再仔细对此两份诏书,还真发现了琛王那份墨黑色更浓,而秦王那份好像是写了许多年,不仅是诏书上蒙灰还有字的颜色也有些淡了。 想来,立秦王为储的念头是一早就有了,文修感叹,坊间传闻皇帝偏心秦王母亲俪妃的事看来是真的。 文修拿上两份诏书,再一次立在这位大业皇帝面前。 “琛王为人刚正不阿,但眼里的是非黑白太过分明,不懂变通,臣以为他不合适。” 靖文帝瞪圆了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生气。 “秦王心机深沉又口蜜腹剑,最爱结党营私,善钻营,也不适合一国之君的位置,哦对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臣以为也不合适。” “至于吴王,不提也罢,”文修垂着眼看有些火冒三丈的皇帝,淡淡道,“禹王温和有礼,处事圆滑,心计智谋不缺,臣以为他可争皇位,陛下不应该因他身上一点稀薄的外族血脉而放弃他,毕竟那也是上三代的事情了。” 他将手里的诏书向后一扔,“故,这两封诏书也无用了。” 靖文帝怒目而视,简直想生吞了他。 而文修任他瞪着自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他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下,一步步靠近。 匕首轻而缓的划过,血线规整平行,说不出的好看,明明该疼的,但是靖文帝只是觉得被刺了一下… 然后开始头晕目眩,身体也在这渐热的天气下慢慢变凉,最后他困了,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整个皇宫弥漫着血腥味,今天的金鳞殿味道却格外大。 文修一个人踱步在皇宫里,无人敢拦,他一路走向皇帝平常处理政务的大殿,那里正好有圣旨,有玉玺… 第40章 嫂嫂当自强 文修拿上圣旨,一路踩着血,黏腻的色彩溅到簇新的白鞋上,染成朵朵红梅,身后的血色织成他款款而来的背景。 伴着耳边“金鳞殿走水了,快来人啊”的声音,一步步朝宫门走再走向城门。 越接近城门喊杀声越清晰,等步上城楼的阶梯,或坐或倚在墙边的将士也多了起来,他们多是身上有伤,不得不借着墙支撑。 城上飞箭总能从各个角度射过来,文修不慌不乱地躲过,终于找到许哲,在他身后站定拍了拍他。 许哲不耐烦的转过头:“做什…大人?你怎么在这,这里危险,快走。” 他赶紧把人往里扯了扯,避免刀剑无眼伤了他。 文修却从一开始就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盯着人的猛兽一样,让许哲不自在的吞了口口水。 “等结束后,你速回明城,时刻守在王爷身边,”文修收回视线,将手里的圣旨递给他,“将这份圣旨公布于众,若有人不服,就以武服人。” 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圣旨的许哲呆了呆,然后立刻小心的护着圣旨,怀里像揣了个易碎的蛋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他又不解地问道:“大人为何不亲自去。” “秦王兵败已成定局,但穷寇亦是后患,我要除了他。”文修淡淡道,“你去明城比我去用处更大,毕竟你可以时刻护着禹王。” 都分析到这了,许哲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看了看怀里的圣旨又看向文修,于战火喧嚣中说出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大人有命,属下万死不辞!” 文修眼里沁出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遥望明城。 从绍,皇位是你的了,这天子你要当好啊。 . 三个时辰后,许哲站在城主府内,肃着一张脸,手里是护了一路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身受命于天,幼承祖训,登极皇位,夙兴夜寐,不敢有失。今三子从绍,天资卓越,德才兼备,故顺天命敬告天地与社稷。于大业五十年四月二十九,授以太子位…” 宣读完毕后,所有人都没有起身,已经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吓懵了。 其中琛王一系最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琛王的声音在死寂的环境下尤显突兀。 许哲面无表情道:“这封圣旨显然是在秦王起兵后,陛下才写下的,里面的字迹想必王爷更熟悉些,要不下官拿给您凑近了看?” 琛王还真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明黄色的圣旨,许哲直接双手递给他。 只见琛王迫不及待的展开圣旨,逐字逐句看过去,越看脸色越灰白,似是还不相信,他又反复看了两三遍,等熟悉的字体熟悉的顿句刻入脑子后,他一个不稳瘫软在地上。 成陵在他身后,攥紧了拳头,不甘心道:“陛下,陛下怎么会立…” 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禹王,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琛王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用力闭上眼睛,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拉锯,一边是无上的皇位,他心说:杀了皇弟,皇位就是我的了;一边是明晃晃的圣旨,他心里也有道声音一直告诫他不能谋反,不能谋反… 好一会,他睁开眼睛。 禹王不动神色的观察:皇兄,你会如何选择呢? “…臣见过太子殿下。”琛王重新跪在地上。 “皇兄快起来。”禹王虚扶着他。 此时,骁骑营副统领吴昊,琛王的妹夫,却见不得他这副自以为刚正,实则却愚蠢的模样,他站出来大声质疑道:“众所周知,陛下一向不喜外族血脉,他又怎会立禹王为储,此中一定有诈!” 他转过头对琛王道:“字迹可以模仿,印玺可以去偷,这份诏书还不知是真是假,王爷何必如此,现在我等还是尽快回京面见陛下才是!” “笑话,很明显你就是不满意自家主子没能成为太子而质疑圣旨的真假,吴昊,你听着,陛下圣心独断,虽然后几年荒唐了些,但是早前也是一位明君,你如何觉得他就一定不会属意禹王?” 许哲哼笑一声,“反正上京已经收复了,你若存疑大可现在去面见陛下,但是你敢如此质疑太子,就不怕事后落个目无尊上的罪名!” 他不知道圣旨的猫腻,说得自然笃定又坦诚,但是禹王却心里一突,有些担心,但是他面上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叫吴昊看着反而不确定起来,心里也有些不敢赌了。 他敢发声,不过是为了琛王得势后,吴家更上一层楼,这是基于圣旨是假的条件上。 但是再想想早年间睿智的帝王,他开始发慌了,眼神也变得闪躲起来,最终只能负气地退下。 而站在最外边,许哲带来的人,悄悄收了兵刃,禹王若有所思。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父皇是什么德性,断然没有将皇位给他的打算,圣旨真假估计真如吴昊所说。 但是许哲这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猜想,恒远许是没和许哲说清楚圣旨由来,只让他保护自己,这样一来反而越发显得他们这边有底气。 想通后,禹王眼底闪过笑意。 在场的人再不敢贸然出头,琛王虽然心里有一点遗憾,但也只能尽力忽略。 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琛王一系再不甘心也翻不起浪花,禹王手上有圣旨,还有比琛王多一倍的兵力,他们争不过。 等这边都结束了,已经是太子的禹王拉住要退下的许哲:“恒远呢?” 在这样的大日子里,他不在,他心里还有些不得劲。 “大人去追秦王了,”许哲说,“他说会给太子殿下一条干净的通天路的。” 太子笑出声:“他还真是…可惜了今天的场面他没见到。” “殿下,属下要去执勤了。” 太子摆摆手。 许哲刚走几步,一名将领从外面走来,小跑到他面前,也没有看到被许哲遮住身影的太子。 “金鳞殿失火,陛下薨了。” “什么?!”许哲、太子异口同声。 这名将领这才看到后面的太子,赶紧行礼。 但是太子根本不在意这个,而且反复和他确认这一切。 “我等查出是秦王余孽下的手,请殿下决断。” “…恒远啊恒远,”太子喃喃道,“果真是干净的通…”天路 将领不明白他是何意,头更低了。 太子:“走,回上京。” . 金鳞殿烟灰飞飞扬扬,甚至看不清人,地面都烧成黑色了,呛人的味道更是铺天盖地,让救火的人差点走不出来。 太子到时看到的正是这副慌乱救火的样子,而且看样子已经救了好一会了,但是还剩下半边的宫殿还在燃烧。 只怕靖文帝的骨灰都找不到了。 太子用手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等恒远回来了,定要好好说他,怎么能把皇帝弄得骨灰都寻不到了,这让皇家的面子往哪搁啊。 这般想着,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怪他。 但是父皇没了,他一个新太子却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寻一块干净的地就那么站着,眼里溢满了伤痛,路过的侍卫太监无不侧目,只觉得太子与皇帝原来还是父子情深啊,看来以前是他们会错意了,以为两位不合。 太子殿下明明痛苦得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却强忍悲痛,定定地站在父亲焚身的地方,可想而知心里有多痛。 …哎 这场火灭了半个时辰,文修派去追击秦王的队伍也回来了。 副将走在前面,身后有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什么,最后面坠着一队人。 本来就在装模作样的太子立刻想不起来自己的伪装,有些好奇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长担。 直觉告诉他是秦王那个逼崽子的尸体。 等走近了,将士们一个个面沉如水。 太子心想:虽然不是活的,但是孤是不会怪你们的。 人到他的面前,直直跪下去了,他还没说什么,为首的副将哑着声音:“殿下我等回来复命。” 太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回来就好,辛苦了,起来吧。” 副将和身后的人一动不动。 不祥的预感来的快,太子僵笑着指着用白布裹着的长担:“可是秦王?虽不能生擒,但是你等击杀乱臣功不可没,孤会论功行赏的。” “撤下去吧,秦王还是孤的兄弟,厚…” 葬字还没说完,副将的哭声已经到达他的耳边了。 一个大老爷们哭的大声,而且惨兮兮,太子发现自己也想哭了。 “殿下,我们大人…身故了。” 什么?什么身故了? 秦王吗? 不是。 他好像听到了大人… 大人身故了? 大人是恒远啊,他记得的,可是这人说他身故了… “怎么可能,”太子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别骗孤,欺君之罪你承受不起。” “大人为了救在下,被秦王手下的人用马踩踏了胸口,然后…”他泣不成声,“然后大人,就,就一直吐血,一口气,没缓上来,走了。” 一句话,断了许多次才勉强说完。 太子已经没有力气听他说话了,耳边只留下“走了”两个字。 他走到长担边,几步路却用了所有力气,要去掀开白布的手一直在抖,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 一点一点的掀起来,露出面容。 ——浓眉大眼,不见粗犷,反倒可爱。 ——老气横秋。 昨日种种还在眼前,初见时对此人的评价还记忆犹新。 可是现在灵动黝黑的眼眸已经不再,老气横秋的人如今躺在这里。 木木的看着这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去面对这张脸。 苍白如纸再无生气的脸。 作者有话说: 我再去更点,不写个番外我堵得慌,你们可以先看这章。感谢在2021-03-31 21:33:13~2021-04-02 23:1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默是金 4个;梦枕199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嫂嫂当自强 魏文修的丧事办的很低调,不低调的是尚未正式登基,但却是板上钉钉的皇帝不顾所有人的劝说亲自来到永安侯府吊唁他。 因为家里无男丁,魏老夫人几乎哭死过去的样子,李从绍只能亲自主持这场丧事。 来吊唁的人很少,除了林、言、楚三大世家和白马寺主持一行人,就只有一个杜蓉萱了。 大门口白帆飘摇,像是和人挥别。天气不太好,下着雨,滴滴答答的,像要落在每个来人的心里,湿哒哒又拧巴不动这些绵密的雨水,叫人难受。 因为文修喜静他们就免了哭丧的事宜,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坐了一会。 到最后,灵堂里只剩下杜蓉萱和李从绍。 李从绍看向她无神的眼睛里:“回去吧。” 缓慢地转动眼珠子,杜蓉萱想张口说什么,不知道是没力气发声还是发不出,最后只是摇摇头。 李从绍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放在那人的牌位上,酸胀的心腔又疼起来了。 恒远,你就是个小骗子,朕已经是皇帝了,之后随时可以吩咐礼部的人安排婚礼,你却食言了。 你看看杜小姐,她这么难过,你舍得吗? …是兄弟的话,今晚给我托个梦吧。 杜蓉萱踉踉跄跄站起来,打断了李从绍的情绪,外面下着大雨,怕她出意外,他赶紧跟上去,一路上险之又险替她遮雨。 只见她在一处院子外停下,上面写着“青竹轩”三个大字。 福至心灵,李从绍立刻猜到了这院子的主人是谁,默了默,跟着走进去。 曲径通幽,风声清扬,雨滴落在竹叶上,啪嗒一声,缓缓从头落到尾,洗出一片绿意。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此处,魏恒远的住处。 屋内,书言书行正收拾公子在辽城和明城留下的东西,其中辽城的东西最多。 书言边收拾边抽泣,有时难受的紧了,赶紧停下来擦擦眼泪,又继续干活。 书行比他还难受,已经到了见不得公子旧日的东西的地步,一个人偷偷走到门外,就蹲在墙角,埋在臂弯里哭泣。 没有过多久,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抬起头,吸了吸鼻涕,等看到来人却带着哭腔道:“杜小姐…” 然后他又给李从绍行礼,好歹是没哭傻了忘记对方的身份。 “这是恒远的住处?”李从绍问。 “是。” 杜蓉萱开口:“我想进去…” 声音嘶哑难听。 书行自然是同意的,赶紧带两人进去。 他拉着书言站在一起,又指着面前的一堆东西:“我们在收拾公子的东西。” 他拿出一张信纸,“这是给您的,我看顶格称呼是您,许是公子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李从绍拿来一看,顶头正写着他的字。 “从绍,世家皇族对立是一个王朝风雨飘摇的开始,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分他们权势的方法,名为——推恩,世家守地还是收归中央的好…” 李从绍看着后面具体的实施办法,久久回不了神。 再看下去,“我说过世家不需要兵权,你尽力去实施就可做到,我也算没有食言…” “…天子位高权重,责任也大,那一日到来的时候,我希望你真的准备好肩负天下…” 后面是一些涂涂改改的字句,显然文修还没有想好。 李从绍将纸张规整地叠好,放入怀里。 “你们一会送杜小姐回去,我先走一步。” 他要回去践行诺言,让永安侯府成为第一世家,他说过“江山不改,李家之下,永享尊荣”的话,恒远做到了拥他为帝,他也要做给他看。 回到宣政殿,李从绍提笔就是一大批赏赐和尊贵的头衔,此外他命人去找魏文成。 他吩咐内侍总管:“朕记得恒远还有个哥哥,永安侯府需要一个后人,这件事你去办,至于人选…首要的就是自愿,不得强迫,凡是被选中,三代内朕都会给个恩典。” “是。” 只有这样,永安侯府才能长长久久,朕也算践行诺言了,李从绍眯着眼睛看内侍总管的背影心想。 而此时的杜蓉萱却在青竹轩里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出声。 半个时辰前,李从绍刚离开那会,杜蓉萱让书言书行离开,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书言书行知道杜小姐在自家公子心里的分量就没有阻止。 然后靠着这些东西回忆往昔的杜蓉萱就看到了半卷《谓风月》,与第一次见到的不同,这一次书名下写了佛昙的笔名,杜蓉萱的心在看到这两个字时,重重一跳,赶紧往下翻。 只见书里的背景与当下的背景极其相似,令她大吃一惊的是两位主人公分明就是她和文修的翻版。 身份上,他是勋贵也是在安成山上剃度的小和尚,家中依附于摄政王;她是清贵人家的小姐,父亲与之势不两立。 男主角十岁时发生意外,失去记忆,在山林野外生活了一年,偶然被她的父亲遇上,出于善心带回家中抚养,抚养的过程中,见其聪敏过人,遂记为义子。 书中女子和男子彻底变成了义姐弟的关系,书里写到男子被收养后的第二年见到被置于深闺许久的义姐时也有他们的缩影。 男孩女孩初初相遇: “原来她是我的姐姐啊,清扬婉兮,真是个清丽佳人,”彼时走入红尘的付子期在心内评价。 杜蓉萱看到这时,不禁苦笑一声,这人的相貌也是按着她写的吧,若是早知道文修是这么评价她的,她许是会偷偷的乐开花,也不至于耽误许多时间。 但是魏文修究竟是给自己设了多难的人设…对立的家世,世俗不容的姐弟关系,和尚与俗客,如此多的禁忌,当真会有好的结局吗?杜蓉萱不禁沉下心。 第二次相见,“我觉着这女子委实暴躁了些,气的连淡然都不要了。” 这段写的是恶仆刁难,与孙管事一事对应上了。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魏文修当初见她的真情实感,杜蓉萱不敢想。 手指向下翻动,只见空白,书里的内容戛然而止。 杜蓉萱不相信,又向后翻看,终于在书页最后看到字迹,但却不是话本的后续,而是写着两条线的结局。 其一,冲破世俗的规律,打破世家清贵的门第之见,向世人宣导爱恨自由,两人结局完美。 其二,引发世家清贵间的又一冲突,彼此不容,两人…不得善终。 其实这两条线中,最符合实际的当属第二条,她心里知道,又不想承认,只能拼命的摇头。 摇着摇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心中绞痛时,只能握着脖颈的白玉指环,才能稍稍平复。 魏文修也曾被这许多的条条框框圈住,却从来没有说过放弃她的话,他说过要替他们争一个未来的。 “是了,就是这样…”杜蓉萱呓语。 . 【佑安次年,帝颁布推恩,举国哗然,时人褒贬不一。】 六月,林仲秋独自一人来到文修的墓前,替他扫了扫灰尘,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他的石碑,默默地把带来的酒开封,再一气呵成。 与往昔意气风发的人大有不同,坐着的人眼底具是青黑,连衣冠都稍有褶皱。 酒到浓时,他就开始絮絮叨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林仲秋,字云浮,”迷蒙的眼睛搜寻着石碑上魏文修三个大字,他突然笑起来,“魏恒远啊,你知不知道将我等世家坑的有多惨,十数之众的世家已经分崩离析,勉强维系着体面。” “…当我得知推恩与你有关时,这才恍然,方觉第一次认识你。”他一拳打在石碑上。 “从前我叫你文修时,你没有与我互换字号,想来就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吧,真不够意思。如果你能知会一声,现在的林家也不会乌烟瘴气,魏恒远,我怨你。” 他不胜酒力,没过多久就垂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恒思远虑,我懂了。” 等他睡过去后,一架马车也停下在不远处。 楚天言睿下车后,果然看到了先他们一步的人。 站在魏文修的墓前,彼此都没有开口,久到他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一向冷漠少言的言睿一反常态地说道:“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天下之中,世家多权,野心渐大,只会生出更多乱臣贼子,天下只有一个天子就够了。” “你帮他说话?不对,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推恩开始之前,魏氏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信上只有‘一人可安天下,数人即乱朝纲’的话,那时我还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后来才知道一人指的是天子,数人是世家。” “这消息未免也太隐晦了吧,”楚天不满道,“他要是说清楚点这是推恩令,我们三家做足准备,也不至于千辛万苦寻得的铁矿被旁支觊觎啊,现在倒好,两位叔伯和我爹只能捏着鼻子上交朝廷了。” 说起这个他就一阵烦躁,北地多日的辛苦都成为了泡影,气死他了。 言睿:“你难道真猜不出三家寻矿的目的?” 楚天不说话了。 “真到那时…”言睿顿住,“说到底,他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如今这副局面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隐患,让天下太平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人又在墓前站了一会,将这地方深深印在心里,心照不宣地决定,此生只来这一次就够了。 然后才架着人事不省的林仲秋离开。 同年,在同一家书局,佛昙的话本重新现世,名为《谓风月》。 此书一出,讨论声和非议从来没有停下,杜蓉萱却没有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断揣摩着文修的行文习惯,不断的完善话本。 这本书,写得很慢,却写了一辈子,她也陪着心中人过了一辈子。 那个人也在她心里长长久久的活着。 佑安帝十九年六月,杜蓉萱与世长辞,缠绵病榻时,只求了塌前的侄子一件事,那便是与魏文修同葬一处,随葬之物有玉指环,和写有他二人美好结局的话本子。 她走得安详又了无牵挂。 世袭罔替的魏府有魏思恒,老夫人的墓前也有副将一家守着,父亲母亲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我终于知道自己写了个什么玩意儿,这是什么操蛋人设哦,好气。 等把这个完结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是打着救赎的名头制造虐点,就很气! 【我周的榜单我忘记申请了,我还以为让我存稿的机会来了,结果我又憋屈得不想写第二个故事了。】 【还有哈,我都没有榜单了,收藏是怎么加的,这可真是靠缘分才能搜到的,不解...日常怀疑是假的。】 第42章 公主息怒(修) 鸾爪衔珠模样的香炉正燃着,里面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勾勾.缠缠的,一丝连着一丝,又攀附着另外一缕。 正如红纱床帐里的两副身躯。 女子满头青丝铺散在身后,紧贴着身.下的男子时,又滑落到他的胸膛上,女子的一双葇荑搭在男子的双肩上,眼看着一场肉搏战就要开始,女子本该向下伸去的手却就此停住。 齐鸾英浑身像是着火了一样,脑子一片空白,眼皮粘的紧紧的,费力睁开,入目的场景让她混沌的脑子愈发空白。 手上的触感以及白花花的颜色,无不说明她正压在一具身体上。 一阵无名的怒气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人一下子升腾起来。 是谁又在用这下三滥的方法引诱她。 视线上移,她却看到了一张清冷高华的脸,齐鸾英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看,怔住。 只见他眉飞入鬓,眉锋犀利,眼尾晕染着丝丝抹不去的红,生生折了他的由内到外散发的冷意,在细腻白肤下,尤其明显。 她这回看清楚了,正是看清楚了才觉得不可置信。 趴在身下的人是容致! 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容致吗?! 不,不会,齐鸾英立刻在心里否认,但是再怎么否认她还是忍不住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凑近他。 等等,白皙? 齐鸾英赶紧将手收回来,将这双完好无损的手又移到眼前,反复端详。 这双手明显没有被用过酷刑,也没有呈现出被烈焰焚烧后的焦黑,齐鸾英黑沉沉的眼睛有些疑惑,些微的亮光在里面闪烁。 她又伸出手去,轻柔的放在男子的脖子上,微凸的喉结与她的手只有一指宽的距离,然后她把手放实,拇指与四指渐渐收紧。 男子只是皱了皱眉头,像一具假人。齐鸾英叹息一声,原来是梦啊,不过能在梦里弄死容致也值了。 这么一想,她加重力气。 这时男子剧烈咳嗽起来,胸膛起伏得比之前还要大,一只手无意识地去抓脖子上的禁锢。 齐鸾英一愣,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让他能够重新呼吸。 她目光灼灼地看看他,却也没发现他有醒过来的意图,像是…被下了药。 脖子上五爪的痕迹很明显,在冷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这好像不是梦,太过真实了些。 齐鸾英垂下头,眉头拧起,却怎么也想不通容致为什么会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那么谨慎怎么会中药呢? 齐鸾英撩起红纱看向外面,床对面的鎏金铜镜正映着一张容貌慑人的女子,面目表情的样子显得盛气凌人又高高在上,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不可侵犯的气息。 当然这要忽略她茫然的眼神。 齐鸾英赤脚下床,落在锦绣地毯上,红与白刺目显眼,此时未着寸缕地走到大铜镜前对上那张用了二十年的脸。 依旧那么熟悉,却更显年轻,比二十岁的自己还要稚嫩。 她收回眼神,环顾四周时,也能认出来这是她公主府的寝室,靠墙的镂空架子放着许多下面人供奉上来的精细玩意儿,只不过她兴趣不大,少有的把玩几次后就扔在了架子上。 手指抚过屏风、香炉…走到外间,桌案宝砚一如往昔。 “你好,我是系统,再世为人的殿下,欢迎回来。” 这道突兀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在脑中响起,齐鸾英被吓一跳,刚升腾起来的怒火又被它话里的再世为人吸引了注意力。 她心里正好有些猜测,“再世为人?” “是的,殿下又重回人世了。” “我不是死了吗,阎王为何不收我?” “您不归阎王管。” “不人不鬼?” “不是,”系统否认,“您隶属轮回司,司内特批让您重来一世。”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齐鸾英首先想到这个。 “请您自行脚踢渣男,远离悲惨的命运。”就是给统子支棱起来,这句话它已经说倦了。 “渣男?就只是为了让我远离悲苦?”齐鸾英表示怀疑。 “那些负心薄幸又辜负您的男子称之为渣男。因为您死后的怨气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该世界的运行,故有此重来的机会。” 齐鸾英没有再说什么,系统一看就知道她只信了一丁半点。 它不禁丧气地在心里嘤嘤嘤。 已经醒来的文修虽然仍闭着眼但还是对系统说:“先告诉她现在的处境,别浪费时间。”话里是浓浓的嫌弃。 !它听出来,可恶! 但是它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现在是小皇帝刚继位一年,您还是年方十八貌美如花哦~” 机械音略带上扬,明明是俏皮过分的话被它这么一说,齐鸾英的鸡皮疙瘩反而立起来了。 她不悦了,走回内室挑起一件衣服穿上,遮住玲珑的曲线,她倚在一边的小榻上,姿势慵懒。 “方才忘了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系统不起波澜的声音响起:“自我介绍下,我是系统,来自轮回司,是最成功的一批无故障系统。” “系统还是高度信息化的产物,除了不是人,几乎无所不能…”巴拉巴拉巴拉… “…总之高等系统几乎封神。” “你是哪一等?”齐鸾英就是纯粹好奇。 但是小系统突然不说话了,再叫它时,也没了反应。 齐鸾英扯了扯嘴角,隐约觉得自己窥得了它的秘密。 在她不知道地方,系统哭得尤其大声,差点把床上好昏迷的文修吓醒过来。 “她个逼崽子太侮辱人了,重生前自己还是个失败品呢,还问统子是哪一等,神经病哦!” “哇呜呜呜,”哭了一会,发现没人捧场,它小心地睁开青蛙眼,就见文修的意识体闲闲的在一边看热闹,在它看过去的时候还笑了。 是那种八颗牙齿的假笑! “你这个…” 文修打断它:“谁让你吹嘘自己的。” “…”系统气不顺的说,“你没看到我受委屈了嘛,怎么还计较这个。” “呵呵。”意思是谁管你哦。 . 过了一会,门外有一声问候响起:“殿下可要叫水?” 齐鸾英分辨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于诗的声音。 “进来。” 于诗听话的走进来,低眉敛目不敢往上看,可是即使不看,垂着头时也很难不看到两只雪白的脚背。 好一会齐鸾英都没说话,于诗也只能硬着头皮感受来自头顶的视线,心里惴惴的,生怕殿下又生气了。 她鼓起勇气,稳妥起见地问道:“殿下可还要其他人伺候?若是这个不满意便换下一个。” “床榻上的人,是谁?” 于诗诧异的抬起头,又赶紧低下,“易琛易公子。” “易,琛。” 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两个字,菱形的红唇硬是把它们读成缠绵悱恻的样子。 她,想起来了。 易琛此人,她还有些印象,因为长得像容致,就被一个小家族奉上来送给她的玩物。 那家的族长以为她和容致势同水火,一定恨极了他,送上易琛就是想让她发泄一下,随打随骂,以为这样就能奉承自己。 但是估计没人知道其实那时的自己是爱惨了容致,才会与他多次争锋相对,吸引他的注意。 见到与他形容相似的人时并没有开心,只觉得被冒犯了,因为她那时深知,容致天下无二,谁也不能,谁也不配成为他,故此这个玩物被她羞辱打骂了一番后,就被她彻底扔到看不见的地方。 她第一次动那么大的火,所以还留着些记忆。 可是方才她与他又是怎么一回事,上辈子她是直接把人打发了的,如今怎么把人扔床上去了。 “自然是你那时还在灵魂互扯阶段,将醒未醒之际,既有对容致的爱慕又有恨意,两厢拉锯下,就把人搞床上去了。”系统哼笑。 其实就是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齐鸾英捏着山根。 “把人送回去,”顿了顿,“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也别把其他人往本宫这里送了。” 话落,她漫不经心的看过去,正好与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对上。 一眼望来,水波烟笼,如秋水剪瞳。 齐鸾英眼睛不错地看着,有些失神地想到,若是光凭这双眼睛,她仿佛也是能将他与拥有一双星目的容致区别开来。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齐鸾英仔细想着措辞。 水照万物,这双深情的桃花眼也该将人影照进去的,可是她却没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可这双眼睛又太过干净,就好像…干净地容不下其他人事物。 但这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嵌在这张如琢如玉的脸上,真的好看极了,正好中和了过于锋利的眉梢。 恰如其分却一眼惊艳。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她觉得这张脸比容致那张死人脸要出色许多。 而此时文修也在打量对面的女子。 她红唇烈焰的艳丽模样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有半点杜蓉萱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原易琛:是你不识好歹了。 【新的故事我又可以了! 第43章 公主息怒(捉虫) 齐鸾英对于诗说:“你先下去。” 她走到床边,好以整暇的看着男子袒露的身体,欣赏瘦而不柴的体型,又流连于被遮了一半的腹肌。 如有实质的视线无时无刻不在挑.逗着这人。 文修抿了抿唇,轻轻地将被子提上来一点,再提上来一点,直到全部遮住连个肩膀都没露。 这些动作都在齐鸾英眼皮子底下,看得她有些好笑,她凑近文修,恶劣地一把将被子扯开,想着能看到这人惊慌失措的样子。 没想到,文修只是微抬下巴,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 齐鸾英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他眼里的包容,仿佛像是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她撇撇嘴,有些没趣地收回手。 “滚吧。” 文修的眼睛黯了黯。 他收拾得很快,广袖长袍没有任何花样,往身上一套,倒像是一位光风霁月的仙人,红色的眼尾还在,给他添了一丝人味。白色的长靴落地无声,又在齐鸾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干净利落地离开。 . 片刻后,齐鸾英已经穿戴整齐的出现在暗室里,暗室只有一桌一椅,一个巨型的沙盘,旁边的墙上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竹简书本。 暗室里的光来自头顶的四颗夜明珠。 齐鸾英在沙盘前站定,一根竹条在上面不停地写写画画。 不过一会就刻画出容致和她的势力范围。 远在西北,容致独占二十城,还有二十万兵马。 而她,自西南到东北有十六关隘,正好可以将容致的兵马挡在外面,此外江南九世家,京城十万兵的虎符也全在她手。 只要她不再像上辈子一样傻傻的将十六关隘的大门敞开,可以说容致一辈子也别想走到顶。 齐鸾英双手撑在沙盘上,看得出神了,又想到些好笑的事,大笑起来,不禁笑出眼泪,笑弯了腰。 这本是最大的赢面,竟然让她在两年里生生活成了输家。 兵败时,她明明站在城墙上足以俯视所有人,但却是因为被围城而显得狼狈不堪,最蠢的时候,泣着血也不忘问他一句:“可曾对我动过半分恻隐之心。” 那人是怎样的呢,还是一副冷面的样子,连话都不屑对她说,抬起手就是搭弓取箭瞄准她。 如今想想,她有些庆幸最后也不是死在这人手上的,总算不太丢人。 容致,既然我回来了,别说是帝位了,就是摄政王位,你也别做了吧。 齐鸾英勾起凉薄的笑意,红唇微吐,说不出的嗜血。 . 四月份,梨花缀满枝头,满目乳白色为梨落居添上一份清雅。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系统猖狂的笑声。 从文修从齐鸾英那里回来,它就没停过,即使禁言也没用,解开了又是一轮新的嘲笑。 索性文修就让它放开了笑,如果它桀桀的笑声能外放,梨落居就能振三振。 “别太过分,意思意思得了。”小半个时辰后,文修无奈道。 作为警告,他敲了敲手上的玉箫。 系统打着嗝,用大大的数据给他码了个“滚吧”。 文修:“好了,把轮回镜的景象放出来,我想知道齐鸾英为什么重生一世还能活得不如意。” “不用那么麻烦,总结来说就是第一世被渣男坑感情,然后还没了事业。第二世痛定思痛下,她把渣男挫骨扬灰了,然后…”系统卡壳了。 文修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言。 “修修,数据库载不出来了。”TAT 文修:“…就挺没用的,轮回镜呢,拿出来。” “流量透支,暂时,暂时搞不来。”系统对手指。 文修:“…滚吧。” 嘤嘤嘤(┯_┯) . 今日阳光不骄不躁,天气恰正好,风吹落枝头一片白,将将好时能落在人的身上,附赠一缕幽香。 坐在藤椅上的人每天都可以拥抱一簇花朵,好不惬意。 自从文修回到梨落居,就开启了养老模式,闲时躺着看花,更闲时吹箫看书,总之十分惬意。 系统由最初的跳脚,到最后已经没法子了。 这人死活不去完成任务只知道一味的宅着,实在是耽误统子走向人生巅峰,它每天只能对着他唉声叹气。 “你不是就在齐鸾英身边吗,催她就好了。” “…第二世的隐患还没找出来呢,你怎么安逸的下去。” “为什么修养不下去,”文修好奇,“上一个轮回地我好歹还没缓过来,怎么不能修养了?” “屁,你要修养找齐鸾英啊,她就是杜蓉萱,保准给你整瓷实了。” “虽然是同一道魂,我却总觉得错乱,总要缓冲一下的。” “…怎么还矫情上了呢。” 文修懒得理它,继续自己的咸鱼生活。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觉得是时候到饭点了,伸个懒腰,懒洋洋地走向小厨房,锻炼他新学的技能——厨艺。 今天要做水煮鱼片、青椒爆炒牛肉。 腌制过的小牛肉事先被敲打一顿,口感会更佳,再用辣椒、酱醋、姜葱蒜等调料放在一起腌制,腌制好后用颜色变深的牛肉下锅… 很简单,但要控制火候,学会炒牛肉,水煮鱼片还会远吗? 文修将宽大的袖子扎进腰间,一张脸在烟火气里看不分明,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又游刃有余地翻炒、放料、起锅。 两道菜就此完成。 闻到味道后,文修感叹:在逼仄的厨房内,也能做出御膳般的美味。 系统:“臭屁,还不是我给你的食谱。” 文修心情好,不会理会现在这个用点小流量就怼天怼地、满腹牢骚的系统。 “你用这副小仙男的样子做饭是不是崩人设了。”系统对这个将饭菜端到小亭子里的男人说道。 “有什么可崩的,”文修夹起油滋滋的肉片,“易琛被送给齐鸾英之前是在山里长大的,就是这么个环境养成了个天真的样子,要不然也不至于被那个家族的人从山里骗出来,辗转来到长公主府。” “所以,崩人设?不存在的,谁知道他在山里是个什么德性,野人也说不定。” 嘶~文修吐了吐舌头,被牛肉辣到了,嘴唇少见的变得通红,额头冒汗。 好半天本来该纠结这个话题的系统,问他:“…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德性吗?” 系统看着他心想:活像是被什么人蹂.躏了一样,眼睛湿哒哒的,唇边被辣到的地方红彤彤的,跟…被亲过一样。 比那两道菜都诱人的估计就是这个小仙男了。 系统信息库里及时补上四个字:秀色可餐。 文修不接它的话茬,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他是不会好奇的,转头又夹起牛肉,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 此时公主府厨房内。 过了饭点,掌勺的陆师傅终于闲下来可以和人唠嗑唠嗑了。 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口齿不清道:“话说梨落居的公子都三天没来领饭食了,会不会出事啊,他身边可没个下人,这要是真在那里出点事,也没人管…” “怎么,你想给他送饭呢?”李师傅随口道。 “我哪里忙得过来呦,真到饭点的时候八只手都来不及,我们这哪里是能随便走开的,我只是觉得跟其他院里的公子们比,这个算是礼貌谦和多了,就想问问。” “你这么一说…我记得他是第一个去侍寝的吧,殿下那里却像什么动静也没有,你说会不会是他被殿下弃了,然后在自己院子里想不开啊。” “诶!别说还真有可能,”陆师傅瓜子也不磕了,正要起身一个转头差点被身后直直对上的脸给吓死。 “哎呦我去!”他向后退了几步,又被李师傅扶着这才站稳了。 “于诗姑娘,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看清来人,陆师傅赶紧问。 “公主要一道鱼子羹。” “好嘞!”陆师傅又走到一边的笼屉里取出一道点心殷勤道,“这是新做的点心,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试试看。” 于诗婉拒:“不了,公主那边还有事,我先去忙了,你们快些。” 快些这两个字被咬得重了些。 陆师傅秒懂,赶紧把点心放下,三两步跑到灶前开始做饭。 于诗见他懂了,也不多留,陆师傅会做人会做饭,又常常会做新鲜吃食给她,虽然是巴结她,但她多少也要投桃报李,卖他一个好。 加快了步子回到书房,果然看到一地狼藉,名画、笔墨纸砚、书册还有奏折都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新换过的地毯又脏了。 于诗在心里叹了口气,放轻了脚步,蹲下收拾东西。 齐鸾英就这么靠着椅背,两只手放在把手上,用力攥紧,像是要把它掰下来的样子,怒火中烧的样子更添几分凌厉。 于诗大气不敢喘,只顾着埋头将书册分门别类,将奏折捡起来又小心地放在自家殿下手边。 做完这个动作后,她已经能想象到殿下不耐烦又把奏折扔掉的画面,如果殿下心情再不好一点,估计还要挨上一声骂。 哎… 许久后,却是风平浪静,这不合常理,于诗抬起头,小心地看过去。 一瞥,还在气头上,估计风雨总在雷霆后。 再瞥,没动静…于诗感觉不对劲了,该不会是殿下已经气得要杀人了吗?! 再再瞥… “看什么!”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04 00:39:38~2021-04-05 00:0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ba QIU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公主息怒 于诗一激灵, 人不自觉地一抖,反应过来后赶紧跪下,诚惶诚恐道:“奴婢知错, 殿下恕罪。” 齐鸾英看过去,眼里残存的杀气好巧不巧的被于诗感觉到,心里害怕极了。 又听她问:“看什么。”语气不太好。 “奴婢,奴婢…”奴婢了半天,她咬咬牙, 鼓起勇气道:“殿下心绪不佳, 已经好几日不曾展过笑颜了,无法为殿下排忧解难, 奴婢有罪。” 齐鸾英只觉得莫名其妙,“我生气又与你无关, 不能替我排忧解难的人多了去,难道我要一一去怪罪?” 于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 究竟是何人惹了殿下不开心?” 齐鸾英面无表情, 语气堪称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容致。” 昂?这话一出,于诗又不敢说话了。 摄政王与殿下那点子的事, 她这个身边人最是清楚。 估计又是两个人发生了龃龉或是摄政王又驳了殿下的示好,这样的事近一年来屡屡发生, 她都习惯了。 归根究底,还是摄政王不识好歹。 她,不敢管,管不着, 也没法管。 齐鸾英没有注意到侍女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还在想容致那厮的人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参她白日宣.淫! 真是气死她了。 经过言官润色过的文章堪比坊间写的香艳话本, 在细节上的描述,像是把眼珠子安在她的床榻上一样。 一群狗东西说什么“帝姬入夜即召人,夜至天明久不停息,白日于府内纵情声色,靡靡之音,一墙之隔亦能辨析…” 这如何能忍,当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容致这个贱人还推波助澜要自己给百姓一个交代? 笑话!鸾英长公主的内宅之事还需要给外人一个交代? 更何况,这事是不是真的他心里没点数吗? 逮着点小尾巴就夸大事实的人,真是令人作呕! 想起这个她也是很气,那天怎么就能昏了头把人收下,收下后还按着人在榻上待了那么久。现在好了被人抓到把柄,还惹得一身骚。 想到这后,齐鸾英语气很呛地问道:“那个易琛在哪?” 别让本宫逮到,要不然就拿他出气!齐鸾英眯了眯眼。 虽然有些诧异殿下会问道这个人,但是于诗还是赶紧说道:“在梨落居。” 然后又想到陆师傅和李师傅的对话,有些犹豫道:“听膳房的人讲,易公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去那边领食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对方会不会出事。 齐鸾英也想到这一茬,犹疑道:“去问一下他身边的人。” “殿下,易琛公子身边是没有下人的。”她提醒道。 “那你去看看,”想了一下,她说,“算了本宫自己去。” 本想让于诗去看看人死了没,没死就带回来让她出口恶气,但是再一想,若是真带回来了少不得又要被那些阴间玩意儿埋汰,影响心情,她自己去。 齐鸾英大步走在前面,于诗不紧不慢地跟着。 才刚踏出书房的门槛,她又停下来,微微侧头:“往哪?” 于诗赶紧走到前面带路,深觉今天的自己很不在状态,还好殿下没有责罚。 梨落居处在后花园偏北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梨树,这才有了梨落居的名字。 从书房到后花园尚有段路程,但后花园到梨落居不过几步路。 等见到那片白就意味着梨落居不远了,齐鸾英加快了脚步,走路带风,连头发丝都忍不住在身后扬起。 她一把推开本就虚掩着的门,梨花清新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觉得有些好闻,又动了动鼻子。 梨落居里的小院内和外面一样都是一片梨树,齐鸾英左右看看,又到处寻找,片刻后发现自己连易琛一片衣角都找不到时,恶声恶气道:“迟早有一天本宫要将这些树全都砍下来。” 她指挥着于诗:“分开去寻,找到了把人带过来。” 于诗赶紧跑远了去找人。 至于齐鸾英,寻了个树根凸起的地方,施施然地坐下来休息了。 反正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晾他也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而在她的头上,最高的那根树杈上,文修正躺在上面小憩。 系统提醒他:“修,齐鸾英在下面。” “她怎么来了?”文修将手挡在眼睛上。 “被容致气到了,来找你撒气的。” 文修:“幼不幼稚,我就在这府上,她要是真想出气,吩咐一声自然会有人就地把我办了,何必走上这么一遭,折腾。” “那你说她这是为什么?” “权势滔天的长公主能屈尊降贵地来这小院,也不打杀,反而只是为了出气,”文修向下看一眼,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发顶,“还能是为什么,她舍不得这张脸,不忍心,又实在气急了,才做了这样乱了分寸的事情。” “她的心里还有对容致的残念吧。” 傻女人。 文修坐起身,“给她发布个任务,忙起来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枝丫微颤,落下三两朵白花,恰好落在齐鸾英的曲起膝上,捻起花的同时,脑中响起“——叮”的一声。 “系统任务:请殿下开启打脸渣男的任务。” “什么?” “请您于十二时辰内发布一则坊间传闻,内容如下:摄政王多年不娶,是为不举。就此格式自由发挥,另外,如果三天内无法传遍京城,殿下将会魂飞魄散。” “不这么做我会死?” “是。” 齐鸾英眯了眯眼睛,淬了冰一样,怒气再次席卷而来,什么时候也有人敢这么威胁她了。 冷气如有实质,明明系统不在她的扫射范围内,但是它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一世的长公主真特么霸气,它快吓死了,呜呜。 系统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急忙补充着:“同样,殿下若是做好了,系统将有奖励发放。” 末了,还不忘喊一句口号:“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的幸福生活。” 良久,齐鸾英一言不发地扔下白花,带着无功而返的于诗回去。 系统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对树顶上看戏的人说:“吓死我了,明明你才是任务执行者,为什么这一次反而都是我在出力,太不公平了。” 文修难得解释了一句:“她是重生者,有这先天的优势在,她自己就能处理好容致,我只需要替她揪出又一世害她的人就好了。” “可是你现在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系统突然灵机一动,“等等,我怎么觉得你在躲着她呢?” 以往刚吃完饭的时候,这人都是往躺椅上一趟,闭眼就睡,这次好端端的非要上树,好家伙,前脚刚躺上去,后脚人长公主就来了,细想之下,系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有时候是不是要夸一下系统的敏锐,文修苦笑。 “总要走的人,纠缠那么多做什么,平白让留下的人难过。” 系统沉默一会,勉为其难道:“要实在不行,其实,我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不行,”文修面露苦色,“一旦和轮回地的人有感情牵扯就会被弹出去,你忘了吗?” “其实,我还可以替你遮掩一下下的,”系统支支吾吾,“可以延长一些时间。”为了比出一些些是多少,它给他画了一条线段,半分米长的那种。 文修眼里闪过笑意,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么厉害的吗?是系统专属的?” “唔,差不多吧,遮掩任务进度条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文修故作吃惊,一只手放在嘴巴上,遮住半张脸,眼睛里有崇拜划过。 系统看到了,拟人状态下的一张脸都涨红了,数据乱码齐飞,“没有…很厉害。” 它还在害羞着,却忘了注意文修的神态。 “嗤,”文修收起表情,凉薄的开口,“藏的还挺深。” “!”系统先是懵逼,突然反应过来,“你套我话!” “我们捆绑在一起,就是共同体,你这么防着我,还有脸生气?” “我…”系统说不出话了。 好半天,它才说道:“我怕你会拖。” 文修:“那你就自己完成啊,连赤雷都奈何不了的恶鬼,不付出时间精力又怎么能渡她?你好好想想吧。” . 齐鸾英回去后还是命人去散布谣言了,以至于第二天京城里有关摄政王不举的谣言甚嚣尘上,传遍大街小巷。 本来被迫做的任务,现下却觉得爽翻天了,她难得露了个好脸想叫系统出来,毕竟人家是为了她好,她作为燕朝帝姬也要有所表示。 把系统叫出来后,她却发现应该生龙活虎的系统,和她说话时声音低了好几个度,有些意兴阑珊。 齐鸾英心说,不对劲。 “发生了何事?” 系统不愿意开口。 齐鸾英无法,她和系统沟通全是意念,这没个实体的,她连它是个什么情况都看不到,但她多少知道系统应该是心情不好。 齐鸾英自觉善解人意,开口:“容致的事我很满意,如今你要什么,本宫都可以满足你。” 系统顿了一下,一个绝妙的点子突然闪现,它清了清嗓子:“你的后院里有个不错的乐师是吧。” 后院?齐鸾英脸黑了一瞬,“没有。” “就是那个会吹箫长得还可以的人。”系统就差没有明说了。 “谁?” 作者有话说: 【钮钴禄.鲤在清明这一天,搞完了三章,结果下一秒就飘了,我用存稿苟了几天,结果emmm...就趁着稿子还剩点,入V了,嘻~】 红包已经准备好了,别让我送不出去哈 第45章 公主息怒 一刻钟后, 文修被人引到齐鸾英处,行礼后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她蹙着眉头一脸复杂的样子。 方才齐鸾英临时派下人把他叫来, 说是叫他来吹奏一曲,看了她的表情,文修有些拿不定她有什么主意。只能按照事先的吩咐,拿出玉萧,手指放在上面, 准备吹奏。 他在心里调侃自己, 这回真是成为彻彻底底的面.首了,毕竟都能以艺侍主了。 拥有天人之姿的男子长身而立, 闭上眼睛,总是缺少血色的唇瓣微开, 吐息,一道悠扬悦耳的箫声响起, 声音里描绘了清风朗月的形状又像是吹出了遥远山水的模样, 刻画出一种别样的宁静安详。 齐鸾英从前听惯了宫廷乐师的演奏, 但是这双耳朵在此刻同样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曲子不短, 但是等停下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齐鸾英忍不住再次打量他, 都说曲由心生,能吹出这样曲子的人配得上他的风华样貌,但是这样看来,就不像系统所说的他是个坏事做尽的恶人了, 它还称他为反派。 她还记得方才系统信誓旦旦, 言辞激烈地说他性格恶劣, 此时心中戾气慎重,要自己在易琛还未做出恶事时,掐掉萌芽。 她还不解地问过:“上一世也没见他做出过恶事,甚至一辈子也没能从府里脱身,你是不是搞错了。” 系统是怎么回复的呢。 “不!他现在就是非常非常不爽!系统能感觉出来。” 好吧,当时的齐鸾英耸了耸肩,无有不可地用她想听曲这个借口把人叫来。 回过神后,感觉到于诗偷偷地看自己,她小幅度地点下头,然后转向一边,耳朵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于诗维持着笑容,面不改色地把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静心咒递给易琛,然后就得到了易琛一个不解的眼神。 她解释:“这静心咒是禅业大师巨作,你当好好阅读。” 易琛:“…” 齐鸾英对系统说:“这下你满意了?” “你要给他讲心中要有光明,不要总是充满戾气。” 齐鸾英拒绝,她是不可能现身说法的,而且她有理由怀疑系统是在映射她,易琛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系统无法,正要开口就感受到了被切断已久的联系。 文修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要是再做这样无聊的举动,呵…” 这个呵相当传神,系统表示感受到了里面的威胁,决定乖乖做个鹌鹑。 “你要何赏赐?”齐鸾英见易琛一动不动地站着,决定打破这份沉默。 易琛缓缓摇头。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她说,“来人,从本宫的库房里挑十件器物送过去。” 于诗和人去开库房。 齐鸾英还想让他再吹几曲,此时肚子却咕咕叫起来,她这才想起来,午膳还没吃。 文修听到后,眨了眨眼,手移到腰间,将荷包解下,再靠近她几步,隔着一臂之长的距离递出去:“给。” 齐鸾英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接过,掂了掂还有些份量,她打开来一看,六根细长条整整齐齐地放着,香味扑鼻而来。 是肉干。 齐鸾英咽了咽口水,遵循着心意取出一根,狐疑地看了两眼,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可不能乱吃东西。 文修见此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 膳房的下人正好从外面走来,齐鸾英立刻把文修打发走,然后抬着下巴将荷包递给他:“找个人试试。” 那人接过后,又恭敬地将手上的食盒递上:“殿下您要的鱼子羹做好了。” 齐鸾英眼睛一亮,自觉地走向正厅准备进食。 她盛怒时没有胃口吃饭,就推了午膳,于诗好说歹说下她才点了一道费时费力的鱼子羹,现在倒是刚刚好。 鱼子羹的汤浓稠却顺滑,里面的鱼肉来之不易,曾被人在极寒的池水里养育着,等它们长成了又要派人加急送到京城送往府中,这般耗费财力养成的鱼制作起来也非常不易。 除了剔骨剥皮,又要沿着它的肌理划刀,这还没完,为了保持它的鲜,又要求厨子在冰块板上处理,总之做完这一套,厨子的手估计一天也动不了了。 也是她当时太过生气,才会点了这么道菜。 “谁做的,赏。” 然后她开始心安理得地吃起羹汤。 愧疚是不可能愧疚的,她可是长帝姬,每月开出的月银都是御膳房的三倍,逢年过节的赏赐更是不少,所以那人就受着吧。 顶多给他放个一天假,不能再多了。 齐鸾英吃得开心,没一会鱼子羹就见底了,这时于诗正好走进来,拿着易琛给她的荷包。 “殿下,东西送去了,膳房的人说这里面的肉干没什么特别的。” 齐鸾英示意她把东西拿过来。 于诗给她打开,并稳妥地取出一根,放在玉盘上。 肉干的样子和玉盘明明格格不入,但是齐鸾英已经没有心情关心这些东西了,她挥了挥手让于诗下去,然后拿起一直馋她的肉干,放进嘴里。 很硬,都可以拿来磨牙了,但是味道真的很好,是酱香味的。 就这么一根,她吃了许久。 . 由于京城里关于容致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朝野,第二天的早朝,很容易就查出这些事的容致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得齐鸾英笑得愈发张扬,连掩饰都没有。退朝后,更是神清气爽地走出太极殿,临走前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尽是挑衅。 身穿黑金色四爪蟒袍的容致浑身上下的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锋利的眼刀子咻咻咻地飞到齐鸾英身上。 但是这些都没能影响到她。 早朝上容致的人又拿她后院男人多的事情讥讽她,她的人干脆请摄政王迎娶摄政王妃。 此言一出,容致当场就变了脸色,跟调色盘一样,这幅样子还让齐鸾英好一阵看,实在是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举。 纵使他推说今世只要一人,今生无法遇到所爱就终身不娶,但是奈何他以二十五的高龄说出这句话已经没有说服力了。 在众人拿有色眼睛看他时,齐鸾英心想:让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就是下场。 容致看着明艳张扬的女人一步步走下楼梯,却不再是一副阴沉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 长公主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要说哪里不一样,好像是以前对他那若有若无的关注消失了,现在的她竟然对他视若无睹,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吩咐身后的人:“去查查这几天公主府有什么不同。” 身后的人点头后,立刻离开。 . 通体舒泰的齐鸾英回到府上后,先是去书房处理奏折,这些奏折每一日都会送来,也是皇弟还没成年,但凡他再长大些,她都不想碰这些东西。 费脑子,费时间。 她已经决定了,不等他成年,只消他十四岁亲政,她就把这堆烂摊子扔给他,到时候天高海阔,她且自在着。 凭着这口气,齐鸾英快速批阅着数十本奏折,花费一个多时辰才将将把这些处理好。 她伸个懒腰,看今日风清日朗,心情大好,对于诗道:“把今日的膳食摆在后花园里,本宫要在那进食。” 说话间,她已经走出房门,直奔那花草之地。 等到了后花园,她注意到最边角被假山遮住了身形却没遮严实的白色衣角,看来有人比她早到了一步。 齐鸾英:“谁在那!” 假山后的文修被这一声娇斥吓了一跳,听出来是谁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绕过假山,露出身影,向齐鸾英行礼。 “你怎么在这,为何鬼鬼祟祟?” 文修指了指手里的盏:“前来收集陈露。” 齐鸾英抬头看了看日头,觉得他在匡自己,她抱臂:“你觉得本宫是傻子吗,这都快午时了,你说你在收集陈露?” 听到这话的易琛突然一愣,然后才朝着太阳的方向看去,头顶的阳光告诉他的确不早了。 他垂下眼睛,“耽搁了些时候,草民告退。” 齐鸾英眯了眯眼睛,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显然对方是真的没有打算和她再聊下去的意思。 意识到这点后,齐鸾英眉头紧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这让她莫名想到容致拒绝人的样子。 只不过容致更傲些,要走的时候连个字都不会说。 齐鸾英冷冰冰道:“让你走了吗?” 易琛向前迈的步子只能停下,不解地看过去,他二人不过几十步路,他眼里的疑惑让齐鸾英一览无余。 话脱口而出,“侍候本宫进食。” 易琛乖乖应是。 齐鸾英带着易琛穿过假山,走向湖心亭,于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她身后的人,有些惊讶,不禁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公主是不是翻旧账要处罚易公子。 因为殿下现在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跟刚才舒心快意的样子截然不同。 天空一碧如洗,映照在湖里当真是天水共色,湖中立着一座红色亭子,里面不大的石桌上摆着六道菜,散发着香味。 易琛不禁感慨在如此贴近自然的景色下吃饭,一定舒心极了,但是再看齐鸾英的脸,又好像不是这样。 许是心里有些预感,接下来他自觉站在石桌边侍候她吃饭,为此察言观色,但凡殿下往哪道菜看上一眼,他就用玉箸夹给她。 这顿饭好歹是能进行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更 第46章 公主息怒 两刻钟后, 易琛跟着齐鸾英一同放下筷子,再一副低眉敛目的样子。 于诗及时送来漱口水和茶水。 一切都结束后,齐鸾英一边擦着手, 一边侧头看他。 “方才在假山那做什么?” 易琛低着头回话:“观察一棵异树。” “异树?” “是。” “…”齐鸾英,“说清楚。” 她最讨厌开一次口蹦不出三句话的人,就像那人一样。 易琛不清楚她又是哪里来的怒气,但是也听出她有些冲的话语,只能说道:“一棵不该在京城出现的树, ”他看了她一眼, “还不太清楚。” “下去吧,这两日别出现在本宫面前。” “是。” 等易琛走后, 齐鸾英“呵”的一声,问于诗:“也是够无趣的, 看一棵树看了许久,闲的。” 于诗看了一眼自家公主, 心里腹诽:那您因为这么件小事把人拘在这, 还不给饭吃是为什么哦。 当然齐鸾英是听不见她的心声的。 齐鸾英又自顾自地小声说:“长着这张脸去做那等蠢事, 真是令人火大。” 她不禁想道,容致可不会附庸风雅地去收集什么朝露, 也不会乖乖地站着随她支使,用那样张脸做的一些事真是容易让她产生错乱。 即使他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但那侧脸和容致简直一模一样,她抬首时还不小心恍惚了一下,等回神后,恼羞成怒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来。 短时间内她是一点也不想见到此人了。 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后, 齐鸾英一整个下午都在寝室歇息, 直到夕阳下沉才醒来。 细嫩葱白的手指捂着嘴巴打哈欠, 双眼微眯时沁出泪水,打湿了浓密的羽睫。 于诗将打湿过的毛巾递给她,在她有些清醒后说道:“殿下,摄政王那几个暗桩在打探府里的消息。” “打探出什么了吗?”齐鸾英懒懒道。 于诗摇摇头,颇为不解:“也不知道他们在查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找内务处的人打听您最近的变化,和府里的新鲜物什,莫名其妙。” 齐鸾英顺着话思考,想到什么后,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烦躁地摆摆手让她出去,一个人重新躺回床上,她将被子盖到头上,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 片刻后,她一下子坐起身,目光沉沉地盯着被子上的青色鸾鸟。 都说赤者为凤,青者为鸾,她的被子应该和青鸾一样是青色的,但是她偏不,因为自小喜欢红色,也喜欢鸾鸟,所以她特地命人将青鸾绣在红被子上,可以说最后的成品有些奇怪,但架不住她喜欢,也一直没有换过这只浴火的鸾鸟。 此时看着这只鸾鸟,她忍不住想起重生而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为首第一件事就是她对容致态度的转变,这变化来得太快了,才不过几日,容致就发现并且不惜动用暗桩来打探,这是极其危险的。 容致此人心机深沉,她从来不会小看,在还没有强有力扳倒他之前,她不能再失误了。 齐鸾英心中警铃大作。 既然容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化的如此快,那就给他一个理由好了。 夜里,易琛再一次站在公主府的寝室,浑身上下仅穿着一层黑色纱衣,这层纱衣当得起薄如蝉翼的说法,如果不是黑色的,他相信绝密三点可以露出来了。 此时他站在寝室中央,盯着脚下赤红的地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从他被人“请”去汤池沐浴,再到侍候更衣,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但是未免也太荒唐了吧,因为从那些下人们的话里,他得出一个讯息:他被点中侍寝了。 文修被地毯的颜色刺激得眼疼,干脆闭上眼睛,带着无力,“是不是你又给齐鸾英发布了奇奇怪怪的任务。” 系统悄悄露出半个由数据组成的脑袋,听了他的话,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它上次就只是把易琛说成个大反派,想找个外援能帮它劝劝,也让文修心平气和一点,此外再也没有了。 文修显然不相信。 “真不是,你相信我啊。”系统急了。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齐鸾英着一身红色里衣走进来,头发一半披在身后,一半放在身前,手里拿着布巾正在绞身前的头发。 走到床前,她随意坐上去,侧头看向如老僧入定一样的人,菱唇红如烈焰,好似下一刻就要择人而焚,似笑非笑地勾起时,带着戏谑:“抬起头来。” 易琛乖乖照做,只是眼睛始终不曾向上看一眼。 齐鸾英:“过来。” 易琛明显顿了一下才抬脚走到她身边,就是不坐在床上。 齐鸾英不喜欢他这样磨磨唧唧的样子,一把将人扯过来。 易琛一时不察还真被她扯得踉跄了一下,然后好死不死地差点和她来了个贴面。 好在易琛在刚刚那一下之前抓住了床沿,但是现在两人的距离也不过只有一指了,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如此情况下如鼓的心跳。眼睛和对方离得过近时,肉眼可见双方的瞳孔都忍不住收缩了一下,显然是都没想到会如此接近。 易琛借着床沿的力,赶紧后撤,站定后睫毛颤抖个不停,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再看齐鸾英,短暂地错愕后,已经能观察易琛的窘态。 这样的易琛可比她重生归来那天生动多了。 齐鸾英扔了手上的布巾:“既点了你侍寝,就过来。” 易琛深吸一口气,乖顺地坐在床边,屁股只挨着一点地方。 “嗤,本宫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真令人倒胃口,”她说完顺势再往里一躺将被子一盖,背对着他说,“把灯灭了就滚过来睡觉,本宫对你实在起不了兴致。” 身后的人好一会都没有动静,没过多久床边凹陷了一块,齐鸾英知道易琛上床了,但是显然他没有按照她的嘱咐熄灯,齐鸾英皱着眉转过身就要呵斥他,结果这一动牵扯了易琛手里还来不及放下的头发。 齐鸾英“嘶”了一声,眯着眼看过去,只见这人正拿着布巾,手上还有未来得及放下的头发。 很明显,易琛在帮她擦头发。 “你在帮本宫擦头发?”齐鸾英撑起身子。 “湿发入睡易头疼,”易琛说,又看殿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后,犹豫着将布巾放在她的手里。 但是好半晌她都没有动作,易琛以为她需要人伺候,只能又拿回布巾,一点一点地帮她擦拭。 殿下的发色是乌黑的,头发又细又长,却容易打结,只能一点一点将发结打开再擦干,好半天长至腰际的头发才理了个半干。 这中间,齐鸾英只是看着烛火下两人的影子发呆,直到此时她才开口:“将梳子拿来。” 易琛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面的梳妆台,走过去,桌上梳子不少,有玉梳木梳象牙梳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他略略一眼,就将玉梳拿在手上。 此时齐鸾英下床坐在梳妆台前,见此易琛踌躇着向她靠近了一点,站在她身后,一点一点梳起头发。 时间安静地流淌着,偶尔蜡烛会噼啪一声打破房里的寂静。 终于在蜡烛燃烧小半截后,齐鸾英的头发弄好了。 她一言不发地上床,这次却往里躺了躺。 易琛吹灭蜡烛,摸黑爬上去,就在他昏昏欲睡时,旁边的人翻了个身,窸窣的声音在夜间难以令人忽略,他的呼吸乱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正常。 旁边的目光不知道锁定了他多久才移开,等移开后,他早已困顿得思考不了,匆匆睡去。 第二天早晨,齐鸾英正要跨过易琛下床,却不想她一动,这人就醒了。 易琛懵了一会,看向半弓着身的人要出去的架势才后知后觉地给她让路。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将洗漱用的东西端进来,连易琛也有份,他简单道了一声谢就开始净面。 随后吃饭也是一起吃的,菜品色香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吃过早饭后,齐鸾英需要去上朝,而易琛也要回去,两人在门口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文修忍不住思考,齐鸾英搞昨晚那一出究竟是为什么?毕竟不久前她还说过暂时不想看到他的话,以她的性子怎么会自打其脸呢? 那究竟是为什么? 文修想了半天,只能将其不定时抽风归结于前男友做了什么,把她刺激到了,或者是她思念前男友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文修又忍不住一阵气闷,他每天跟个妃子一样独守空房,她还想念着别的男人,真是气死人,等哪一天任务结束了,他就离开! 就在文修以为齐鸾英对易琛只是一时兴起时,后面几日她竟然都叫他陪同。 第一天,泛舟湖上,两人在府里最大的湖里泛舟。 易琛正坐,齐鸾英随意地侧躺着,时不时指挥着他倒酒。 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后,齐鸾英已然醉得不省人事,脸上泛起红晕,眼神迷醉。 易琛见她真的醉了,赶紧放下酒壶,想了想站起来进到船舱里取出一件披风,颜色是她一贯喜欢的红色。 他给她披上,然后坐在风口处。 第二天,书房里,她命他研墨。 易琛不紧不慢,舒缓有致地拿着墨条在砚上研。 留够足够的墨后,他只能帮着收拾文书奏折。 在得到齐鸾英说可以自由活动后,他又替自己泡了一杯茶,找了一本书,坐在一边细看起来。 许是他太过安逸,齐鸾英有那么一会功夫足足盯了他三秒。 易琛左右反思了一下,又泡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即可拿到的地方,这才安心地坐着看书。 两人全程无交流,但是每当桌案又乱了或是茶杯空了,易琛总能即使整理和续茶。 第三天,一起用晚膳,夜里两人同床共枕。 … 如此几天以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少许改变,至少易琛不再那么拘束,而齐鸾英的脾气竟然也在这几天里有所改变,至少不会动不动就生气。 身边伺候的人感受到的尤其明显,于诗更是觉得短短几天胜过以往几年,心里喜不自胜。 她初时还有些不解,为何殿下的脾气变好了,后来偷偷观察起两人后,才发现易公子本身气质便是平静宁和,待在他身边整个人亦是少有机会去心烦意乱,因为他总有办法能平复人的心情,亦或是包容地看待暴躁的殿下,一次两次后,殿下也很难对着易公子发脾气了吧。 她希望殿下能一直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公主息怒 四月中旬, 天上微雨,早朝之后齐鸾英被小皇帝带去了御书房。 此时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正围着她团团转,脆生生地一口一个皇姐。 齐鸾英无奈地看向小自己六岁的弟弟, “如今你是越发懒怠了,连那区区几本奏折也要推给我,来日你亲政可如何是好。” 皇弟从一下朝就歪缠着,央她将御书房内其他奏折也带回长公主府,齐鸾英自然是不答应的, 但是才十二岁, 身量只到她胳膊肘的弟弟好一副撒娇卖痴,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险些就答应了。 “姐姐,”齐羽昊揪了揪她的衣服, “你把它们都带走吧,我不想看了。” “阿昊, ”齐鸾英叫他的名字。 齐羽昊缩了缩脖子, 但还是不服气道:“姐姐为何不能帮我, 反正我也不乐意看,还不如‘将军’好玩。”说到最后, 他的眼睛亮起来,哒哒哒跑向龙椅, 然后蹲下好一阵摸索。 齐鸾英只能看到他撅得高高的屁股,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不过这幅样子实在是有失皇帝体面,她正要呵斥, 就见人又跑到跟前, 像献宝一样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笼子递给她。 齐鸾英不解。 齐羽昊却催着她打开:“姐姐小心点开, 往里面看看,这可是好东西。” 神采飞扬的样子,让齐鸾英挑高了眉,按照他的嘱咐将笼子上的小盖子轻轻打开,再往里面一看,赫然是一只黑色的蛐蛐,大概有成人大拇指的长度。 齐鸾英沉了脸,“你便是因为这个才将奏折推给我?” 齐羽昊脸上的笑容在她的话语下一点点收敛起来,垂下头用鞋蹭着地毯,包子脸也鼓了起来,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一看他这样,齐鸾英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服气,她走到书案前,上面放着本该她带走的一部分奏折,但是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淡淡道:“这些奏折酉时之前批好,送到我府上,我要检查。” 说完她拿走装着蛐蛐的小笼子,“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这只玩物便还给你。” “皇姐!”齐羽昊气得涨红了脸,“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还我长胜将军。” 齐鸾英可不管他怎么生气,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御书房,让身后的人对着她的背影跳脚。 走在路上,身边跟着的大内总管名叫福安,一边给她撑伞一边向她汇报:“殿下,这只蛐蛐是摄政王一系的人献给陛下的。” 容致… 齐鸾英眼中闪过厉色。 雨渐渐大起来,由雨丝变成雨滴,落在伞上啪嗒啪嗒的,福安觉得这伞快要护不住长公主了,急得直冒冷汗,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汗的液体。 他期期艾艾地开口,“殿下,这雨越来越大了,您可要躲躲雨?” 这一声,正好打断齐鸾英的沉思,她只能嗯了一声,由福安领路向最近的一条长廊走去。 此时雨滴连成线,形成雨幕,前路水汽弥漫,一片白茫茫的,好在福安熟悉宫里的每一个地方,很快就将她带到了目的地。 离那条长廊还有几步路时,在福安没有反应过来时,齐鸾英大步向前,直直冲进雨幕,跑进长廊。 这下子,浑身都湿透了,齐鸾英掸了掸暗红色的朝服,一抬首随意一瞥,与几步外台阶上的人对上视线。 齐鸾英一愣,浑不在意似的将头转过来。 “哎呦,殿下诶,您怎么就冲进雨里了,当心着凉了,”福安白胖的脸都皱起来了,这边刚说完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后,他又倒吸一口气,赶紧给台阶上的人行礼,“见过王爷。” 容致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向雨幕。 福安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行完礼又站直了。 容致这个重要人物在齐鸾英身边,系统赶紧出现,并且在齐鸾英耳边实时播报:“殿下在您的左边,有一道视线在偷偷打量您。” 指节曲起,眼神顿住,这一瞬间后,齐鸾英睫毛轻颤,眼球稍稍往左边转动,但是这样是看不到容致的,她只能又偏头才能用将他纳入余光中。 张扬凌厉的美人,速来骄傲,但做出偷瞄这样的情态后,反而有说不出的感觉,似玫瑰收了刺,只留下馥郁浓香给折枝的人,带着独属于她的温柔。 这一动作看似隐秘其实除了一直低头降低存在感的福安,都没能逃过在容致和系统的视线。 对此,系统大呼:“你为什么这么看他?!你是不是对他旧情难忘,你忘了他对你的所作所为了吗?” “呵,”齐鸾英轻笑出声,“怎么可能忘记,我在城楼上哭着自焚,他在城楼下看热闹,永生永世历历在目,不敢忘怀。” “那你…”系统迟疑。 齐鸾英勾起红艳似火的菱唇,眼里闪过微光,直直落入容致的眼里。 她却对系统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容致利用她的感情骗取她的信任,那她也当如此。 系统还是不懂决定一会问问文修,它拍拍小心脏,直说:“那就好那就好。” 雨还在下,这场声势浩大的雨看起来是不会轻易停下,片刻后齐鸾英收回视线,怔怔地向外看去。 容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本能地觉得,长公主对他还是有那份情愫的,只是比之以往更为克制,倏然一道来自公主府的情报在脑中浮现。 “…公主府上有一人与主上形容一致。公主甚喜,一日泛舟湖上,一日游园共赏,一日蓝颜添香…夜里共枕数日。” 这么看来… 齐鸾英对他仍是有感觉的,虽然之前对他视若无睹,如今又一次感受到似有似无的在意,他心中有了推测。 公主大抵是将这份对他的感情移交给了另一个与他一般无二的人,但又对他无法忘怀。 所以既有对他欲断不断的关注,又有和替身难解难分的纠缠。 这般想着,这位孤影寒月般的摄政王在心里吐出两个字:恶心。 遂转开视线,再不看她一眼。 系统再次播报:“容致收回视线了。” 然后在系统的见证下,齐鸾英揉了揉眼睛,眼白飞向一边,表现得傲慢而不屑,和方才判若两人。 这幅变脸速度让系统大呼人才! “聒噪。”齐鸾英红唇轻吐。 系统:…溜了溜了。 半个时辰后,雨势渐小,容致不顾细雨踏了出去。 而齐鸾英是等雨彻底停了才回到公主府。 一下马车直奔汤池,那里有热汤供她洗浴。 只是没想到一走进去,水汽扑面而来,看样子是早有人来了。 脱下鞋袜,白嫩嫩的脚掌踏在暖玉上,拨开雾气,走到汤池外的一片白纱前,轻轻撩开。 白纱摇曳出虚幻残影,肩宽腰窄的男人背对着她,视线从他半束的长发移到线条流畅的肩头,再向下,垂落的发丝荡在水面上,遮住了半片晕着淡淡粉红的背部… 齐鸾英轻吸一口气,刚想转过身去,撩水的声音传来,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与她面对面。 …一阵静默。 易琛沉入水中,只留一张粉面桃花的脸,眼底波光粼粼,抬头看去。 齐鸾英默了默,在赶他出去还是自己出去的想法上徘徊不定,最终却是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衣服、衬衣… 这番动作太过让人出乎意料,易琛肉眼可见地慌了,赶紧转过身子,脚上连着打滑了好几下,导致不得不在水里扑腾。 齐鸾英对此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滑入池底,与他一人一边,相隔甚远。 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看光,连日来的相处她知道易琛的人品是如何。 果然,洗了两刻钟身后都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声音,齐鸾英在心里不得不喟叹一声:好一个正人君子。 等她穿戴整齐,走到另一边,正要逗弄一番时,眼前的人脸上有着不同寻常的红色,闭着眼睛却还皱着眉,好像十分难受的样子。 “易琛。”齐鸾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却不想,这一动,易琛却好像站不住了似的,就要向后倒去,齐鸾英赶紧扶在脖子后面,将人往前带。 迷迷糊糊间,易琛睁开眼睛,无力道:“殿下…”头一歪,枕在她的胳膊上。 这下好了,真的不省人事了。 这么大个人压在她一只手上,还是相当有分量的,齐鸾英另一只手点了点这颗脑袋,嘲笑道:“还能把自己泡晕过去,这等蠢事,真是平生仅见。” 然后她高声向外喊人,连喊三声才有两个下人急匆匆地往这里赶,见到齐鸾英后,跪下来磕头,诚惶诚恐的样子:“小人该死,不知殿下在此。” “少废话,将他带上来,收拾干净。” 两人赶紧去扶易琛,这才让齐鸾英解放出来。 而这之后,一天之内,府里再添一件关于殿下和她的面.首的香艳趣事,比如鸾英长公主与易公子在汤池中浪潮翻涌,水声不断… 再比如,易公子是被人抬出来的,浑身瘫软无力,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说: 能发出去吗?瑟瑟发抖 第48章 公主息怒 小皇帝终于在酉时之前批改完了所有奏折, 赶紧急匆匆地送到长公主府上。 齐鸾英正在书房翻看它们,这一看好心情一降再降。 奏折里提及西北军粮一事,他竟然说不批就不批了, 甚至还要克扣,多么…任性。 她多少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她与容致“不合”由来已久,西北又是容致的势力范围,皇弟向着她, 遇到这种问题时多半是打压容致的。 对此, 齐鸾英无奈极了。 西北兵力虽说都在容致手上,但要是真断了他们的粮草, 估计又是怨声载道,届时容致更有理由发难, 可见皇弟的想法还是过于稚嫩了,只知道意气用事。 齐鸾英放下这本, 又拿起另外一道奏折。 手上这封是徐太傅向皇帝请命治理江南官场腐.败的奏折。 这上面现在画着一个大大的叉。 江南官场, 是她的地盘, 最是清楚不过了,里面树大根深, 盘根错节,上连九世家, 下盘大大小小的官员,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南历来富庶,曾被戏称为黎国小金库,这样说倒也没错, 它是全国最大最繁荣的经济中心, 此外近些年科举前三皆源于此, 可以说在人才和财源方面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更遑论自立国以来就长存不灭的九世家就立根于此。 所以皇弟将这封奏折打叉的做法倒是对的,这块地方轻易动不得。 不过第三封奏折里他提及要将她的人派到那儿,从而让她进一步掌控江南,对此齐鸾英却不想这么做。 她的人自然是要用在实处的,而不是放在江南,毕竟江南已经是她的封地,不管那些人是面上还是里子都要尊她敬她,她何至于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分散中心权利。 皇弟想岔了,就因为太傅一句整治就慌了,想让她收好小尾巴。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越理越乱给自己找麻烦吗。 齐鸾英放下奏折,也没了看其他折子的心情。 拒绝步撵后,她借着月色走回去,离寝殿还有几步路时,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灯光,齐鸾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推开那扇门后,在床边果然看到了一个手持书卷的人影。 那人看过来,桃花眼里一片温润,在灯火烛光下流转光华,侧脸被打下一层阴影,更显得鼻梁挺翘。 隐约的,齐鸾英好像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自己,再一看却没有了。 齐鸾英缓了步伐,慢慢走过去,“夜深了,还在看书。” 易琛:“殿下还没回来。” 齐鸾英看着面前这张没有表情却显温和的脸,只觉得手痒,他怎么可以这么乖。 “睡吧,”齐鸾英软了声音,“以后不必等我。” 随后她又补充:“侍寝的时候。” “好。” 易琛走上前,为她拾起刚刚丢在地上的外袍,整整齐齐地铺在架子上,然后等在床边,让人到床里头。 等齐鸾英躺下后,他才吹息蜡烛,躺下没多久困意袭来,易琛顺着心意睡着了。 旁边的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悄悄侧头看他。 屋内黑沉沉的,也无月光照进来,她只能隐约看到旁边人隐约的轮廓。 视线自上而下,虽然看不清,但每一处地方她都能想象得到,从锋利的眉锋到高高的鼻梁再到微白的唇瓣… 这么看来,除了唇色和眼睛,其实这人和容致真的一模一样,但两人的性格却是南辕北辙。 容致冷酷无情,目中无人;而他… 齐鸾英靠过去,闻到熟悉的梨花香气后,在心中点评:乖顺温和,用梨树上那一抹白形容再贴切不过了,总是清清淡淡,却又绵长悠远。 手指不自觉地想要伸过去,却在抬起时生生顿住,齐鸾英心里黯了黯,重新回到床内侧。 夜里却是草草睡过去,一整个晚上都在做不同的梦,一大早又要被于诗唤醒,她的眼底都出现了青色,脸色也不大好看。 朝堂上的人一见到这样的长公主,心里都有些惴惴,显而易见殿下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脾气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果然,接下来她又和摄政王唇枪舌战起来。 “西北粮草告罄,陛下不补救,还要克扣是何道理。”容致直面龙椅上稚嫩的小皇帝,脸上说不出的冷漠。 小皇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半个字。 齐鸾英正要开口,他又说:“臣听闻,陛下欲为江南修水利,建护城河,可是真的?” “…我,朕只是想打造一个更加繁华的地方。” “所以陛下这是将西北将士,那些为您守国土的将士们的军粮送给江南那群臭虫们?” “不是的,不是。”小皇帝百口莫辩。 “摄政王,”齐鸾英加重了语气,“陛下朱笔红字批下的奏折你也要抗旨?” “殿下忘了吧,陛下还未亲政,我等辅政大臣自然有纠正陛下过错的义务。” “过错?”齐鸾英玩味一笑,“这些年风调雨顺,西北军的骨架子都松了,军中难免出现一些腌臜,陛下以军粮一事敲打他们一番如何有错?还不如王爷回去好好管管那些兵痞子吧。” 讽刺的明明白白,就差没有把西北军纪乱这几个摆在明面上了。 容致冷笑一声:“那些人该论罪论罪该除名除名,本王绝不姑息,”他转过身,带着锐利之色的眼睛看向齐鸾英,“那江南官场腐.败,殿下是不是也要好好管管了?” “管管”两个字咬得极重,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江南的事情是所有官员都心照不宣的,他们知道那里乱,势力又盘根错节,自然不会瞎掺和,但是摄政王说出来又是两回事了。 现在皇帝还没亲政,手上无权无兵,而长公主和摄政王正好互相制约,手上的人也轻易调不得,所以江南这个无法对付的烂摊子,恐怕还要等皇帝亲政,长公主和摄政王还权后才能好好理一理,现在由摄政王提出来,怕不是他要对付公主了? 齐鸾英哼笑一声:“你可以去试试,别看它是本宫封地就手下留情,随你折腾。” 这话一出,容致的脸越发阴沉。 要是真接了这个硬茬,只会是自讨苦吃,他不过是借题发挥,却没想到齐鸾英会这么大方,随他折腾自己的封地。 小皇帝见容致吃瘪,悄咪咪地站出来:“那西北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一切皆听陛下圣裁。”齐鸾英说。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瞥见容致那张覆冰的脸,顶着满堂冷气开口:“那此事就定下了,西北军纪重整迫在眉睫,辛苦摄政王了。” 容致怒极反笑,咬着后槽牙应道:“臣遵旨。” 常年面冷的人,突然笑出来还真是…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那冷气更是直嗖嗖地往每个人心里冒。 下朝后,容致快走几步,走到齐鸾英旁边:“殿下好口舌。” 这人莫名其妙地走到她身边竟然只是来刺她两句的,未免可笑,抖了抖衣裳:“王爷过誉。” 容致硬巴巴道:“西北军为护国之师,不应该受到此等待遇。” 齐鸾英诧异地看向他,反问:“何等待遇,是不给吃喝还是以后都不给粮饷了?” “殿下应该心知肚明才是,克扣军饷一事一旦开了头,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是暂时罢了,”齐鸾英意味不明道,“王爷手底下营生那么多,匀一点也够补上许多差额了。” “…你,简直太过任性妄为!” “本宫妄为什么了,这折子可不是我批的。”齐鸾英提醒。 容致牵起冷笑:“你我心里清楚。” 齐鸾英撇撇嘴,走出好几步后才不甘不愿道:“等王爷整肃好军队,何愁军饷。” 容致皱眉,再要问时,人已经走远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最后一句话好像就是用来缓和两个人关系的。 作者有话说: 好嘞,刚刚有个想法,突然想写女皇和她的年下大将军,“啪——”下一书有了,我去想想文案,希望能顺产,因为我是文案废。 【上夹子,碰上这么多本一起上,大场面!】 【上夹子还是很开心的,虽然感觉遇到修罗场了,我没有丧啦,不用安慰我哦,真的真的。】 感谢在2021-04-08 22:16:14~2021-04-10 00:2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343654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公主息怒 梨落居里, 文修在给新栽的树浇水。 是那棵在后花园发现的幼枝,此树花萼呈杯状,花瓣仅有指节长, 淡紫微红,花内呈白,叶片稍厚,顶端又短又尖,边缘带有钝齿, 虽未结果就已经初显清新的芳香, 是一株在京城难以见到的柠檬树。 浇水的人将袖口往上抖了抖,玉白晧腕带着丝青色, 碗大的勺子微倾,清澈的水淋在树干上。 等雨露均沾后, 易琛把勺放下,嘴角噙着一抹笑, 如云开雾散, 雪过天霁, 落在齐鸾英眼中恍如谪仙。 心口微热,冲动之下, 她踏着满地梨花落白向他走去。 “——咔嚓”,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易琛转过头来, 见到来人赶紧行礼,轻撩衣袍,手掌置于身前,低头弯腰, 十足恭敬。 齐鸾英顿住, 盯着他的发冠, 淡淡道:“免礼。” 绕过他走向一边的亭子,左看右看亭子里只有一张藤椅,她只好坐下。 空气里带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和着四月微冷的风,吹进亭子,吹起两人鬓边的碎发,顺带吹熄长公主心底的燥意。 再看易琛这张温和却无表情的脸,她也能以同样一张脸,无喜无悲道:“今日午膳摆在这里。” 易琛自然随她。 房子都是她的,连他这个人也是长公主的所有物,自然是都听殿下的。 许是不想一直无话到摆膳时分,齐鸾英抬了抬下巴,眼睛看向一边窗户大开的小房间,里面依稀可以看到锅碗瓢盆,和一角灶台。 “不满意府里的膳食?” 易琛曾有三日不取膳的经历,齐鸾英难免一问。 易琛也看向那里,有些不自然道:“不是。” 齐鸾英:“嗯?” 易琛睫毛轻颤,眼神躲闪,“有些惫懒,便,便没有去了。” 竟然是这么个原因,齐鸾英发笑。 易琛的头更低了。 因为发现易琛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的好心情持续到摆膳的时候。 直到易琛为她布菜时“不小心”露出手腕上丝丝青色才阴了脸。 “怎么回事?” 他的皮肤偏白皙,那处的青色在上面尤其突出,若是染了颜料倒是可以夸一句别出心裁,但是明显不是。 易琛赶紧将手缩进白色宽袖里,声线里带着可以察觉到的紧张:“不小心弄的。” 他不会撒谎,自然不知道带着何种慌乱,尽管兀自做出镇定的样子,也是破绽百出。 齐鸾英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怎么弄的。” 风雨欲来。 易琛呼吸一窒,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在小厨房烧饭时撞到灶台了。” 齐鸾英眯了眯眼,极具压迫力,嗤笑:“这些日子我们同食同寝,你竟还有时间做饭?还是说公主府里的饭食不足以喂饱你?” “我…”易琛有口难辩。 他的演技太过拙劣,又屡次说谎搪塞,齐鸾英眼里的火正幽幽燃烧。 “说!”齐鸾英一拍桌子,力道之大把放好的玉箸打乱了,掉在地上。 空气里一时冷肃无比。 “我与幽兰阁的颜公子‘打’了一架。” 长公主府面.首能有上百个,易琛不过是其中一个。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其实男人也一样。 毕竟公主只有一个,能接触到黎国金字塔顶端最具权势的人的机会也只有一个,所以那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男子,都只有攀附权势这一个目的。 易琛无权无势,又是第一个“服侍”长公主的人,自然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在他第一次“侍寝”后,就能时不时偶遇一些“弟弟哥哥”。 多次之后,他烦不胜烦就懒得出梨落居。 “侍寝”后几天,公主又弃他不顾,更有人想要打压他。 男子间的较量不似女子处处见针锋,而是简单粗暴地打人黑棍,他躲过两次,在那之后府里关于他“盛宠”的风声渐大,这才没了那么多是非,至少对他有想法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但是最近一次却是颜志晟亲自来的。 那人长得人模狗样,不说话时算得上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可惜长了个朝天的鼻孔。 这人一来到他的院子光明正大地表示:“我要打你黑棍了。” “…”易琛当时的表情一言难尽,但是对冲上来的小厮也毫不含糊,一腿一个。 白衣翻飞的男子,眉目清冷,辗转腾挪间对方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他们没能讨到便宜后,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事后,才打完一架,云淡风轻的小仙男冷冷地点评:“废物,不长脑子就算了,手脚还不利索。” 明知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侍寝”后被长公主“不闻不问”的易琛后,还能对他施加武力,这叫无脑的勇。不怕“正得宠”的面.首吹个耳边风,然后殿下一时怒发冲冠为蓝颜,送他去见阎王,这是无知无畏,真是一腔孤勇,蠢死了。 也不想想其他“哥哥弟弟”怎么不当这个出头鸟。 但是打架难免会皮肤相触,那些人又是十足十的拳拳到肉,易琛身上还是留下了一些青色。 “打架?”齐鸾英的声音传来,显然对他会打架一事感到吃惊,语气里更是毫不掩饰。 易琛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个头。 “他为何来寻你麻烦?” 看了她一眼,易琛说:“嫉妒…” “什么?”齐鸾英好像没听清。 易琛:“…” 齐鸾英偏头思索了一会,迟疑道:“是本宫理解的那个‘嫉妒’吗?” “嗯。” 这下轮到齐鸾英无语了。 她生长于宫中,父皇还未西去时,也是三宫六院无数嫔妃,彼此之间发生的龌龊不胜枚举,“嫉妒”之下彼此交锋的事情也不少见,只是没想到如今她的“后院”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风吹过,梨花纷飞,亭中却无一人开口。 易琛是沉默寡言惯了,齐鸾英尴尬难言的心绪却是不好明说。 事后她偷偷问于诗后院有多少人,于诗幽幽地支起三指。 还好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于诗表示上百了,齐鸾英一噎,再也不想问了,更是一再表示让于诗遣散他们。 心里不禁自我怀疑:上一世她真的有如此贪花好色吗? 不不不,那都是下面人送来的,不是她寻来的。 这顿饭就在一股尴尬的气氛下度过,令齐鸾英浑身不自在,不过她还是领着人回寝殿用药。 沁凉的药膏涂抹在手腕上,一处厚些一处却薄,很不均匀。 齐鸾英心内讪讪,表示第一次替人涂药,情有可原。 易琛也没有嫌弃,随她去了,就像这人提出要给他涂药时,他也没有反对。 涂完了药,齐鸾英还需要回书房处理公务,易琛陪同在侧。 书房里早就点上了最亮的烛火,两个人如有默契一般,一人执笔,一人研墨,静谧的氛围在室内缓缓流淌。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气氛一下子被打破,齐鸾英不悦地让人进来。 于诗一进来就将手里的请帖双手递上:“殿下徐太傅生辰的请帖送来了。” 她接过随手放在一边,也没有说去还是不去,于诗只能退到一边。 片刻后,她放下笔:“去备礼吧。” 于诗应是,一边思索着五月初二那天要送出去的礼单,一边退下。 “年年岁岁都有生辰这一日,细数之下已有六十余年,太傅也老了了,”齐鸾英盯着虚空发呆,“老了却也糊涂了。” 这话不好接,还好易琛平常也不怎么插话,现在正好专心地听她讲话。 齐鸾英一转过头便看到那副专注的神态。 桃花眼含情,可内里无情,最是勾人心魄,只一眼就好像有一股力推着她走到他身边。 易琛下意识低头迁就她。 齐鸾英缓缓地伸出手指,点在眼睛旁,如情人呢喃般细语:“这些日子乖乖的,别出府。” 说完,在易琛退后之前,齐鸾英先后退一步。 “知道了吗?”她又重复一遍。 “好。”易琛依旧乖乖听话。 . 长公主要参加生辰宴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之前,摄政王要亲临的消息已经传遍朝野,小皇帝一听说当场就急了,又一次下朝后,赶忙把皇姐拉住。 “姐姐姐姐,容致那厮定要拉拢太傅了,你一定要阻止他!” 齐鸾英觑着他:“急了?早前不是很爽快地把人家的奏折给驳回去了?” “姐姐!”齐羽昊鼓着脸,“我那也是帮你啊,你快想想办法,容致要是真把太傅拉入阵营了怎么办。” 齐鸾英嫌弃地说:“父皇选他当这顾命大臣是有理由的,”还没等小皇帝问,她就说,“太傅是实打实的保皇一派,三朝元老可不是白说的。” 齐羽昊撇撇嘴:“可是我看他是越老越糊涂了,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也要忍着,”齐鸾英,“届时本宫会出席寿宴,正好去看看容致玩什么把戏。” 这样的话,小皇帝彻底放心了。 “姐姐辛苦了,等阿昊亲政必不让姐姐再受累,”小皇帝孺慕的看着她,然后挥了挥拳头,“也绝不会给容致好看!” “你还是先学会看奏折吧。”齐鸾英泼冷水。 一听这话,齐羽昊立马蔫了,留给齐鸾英一个鬼脸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真是…孩子心性。” 作者有话说: 写到那什么哥哥dd的时候我尴尬了三秒,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自己写了个性转版的后宫,脸红了,第一次稍微不适应,就古古怪怪的。感谢在2021-04-10 00:20:21~2021-04-10 22: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樾 6瓶;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公主息怒 “——叮”系统发布任务, “请殿下阻止摄政王与徐清妍的第一次见面。” 齐鸾英倏地睁开眼睛,稍微清醒后,忍不住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她在心里问:“这是为何, 他们之间有交集吗?” 徐清妍是徐太傅的孙女,她记得此女子还曾是阿昊的妃子,难道这是她不知道的隐秘? 系统:“上一世殿下兵败时本该无性命之忧的,但摄政王还是以极短的时间找到您,便是此人通风报信。” 它又说:“二人初识便是寿宴之时, 请殿下务必阻止, 避免她二人产生交集。” “本宫知道了。” 看来即便是重来一世也有许多事情不在掌控,看来要加快动作了。 眉眼精致的女子眼中闪过厉色, 说不出的狠辣,那双眼睛如同深渊, 深不见底,极端危险。 “唔。”旁边传来声音。 齐鸾英一滞, 缓缓收起神色, 转头看去时, 却是易琛转了个身,不知为何她悄悄松了口气。 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掌, 是有史以来最近的距离,她能更加清楚地看着这张脸, 此时他的眼下有一片青色,齐鸾英的视线在那处停住,思绪回到了昨夜。 夜半,她来了葵水, 腹痛难忍, 手脚也如同冰块一般, 易琛被她吵醒,对着这样的情况显然茫然无措,叫来于诗和大夫后,只能在一边干看着,那时她已无力支开他,毕竟女子那方面来了之后,是极少与男子同房的。 这葵水无药可医,大夫来了也不过是给她开些暖宫的药,于诗可能也摸不准她的态度,所以便没有把易琛带去其他房间就寝,等大夫交代完她便去煎药了。 倒是易琛在他们都走后,装了两个小手炉给她。 风光霁月的公子跪在床边,将手上的手炉放在她的手心、脚边,又轻轻揉开她眉心的结:“药很快就来了,再忍忍。”然后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 许是错觉,齐鸾英真觉得疼痛缓解了一瞬。 后来于诗将药端来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只让她放下药碗就出去。 看向黑黝黝的药汁,齐鸾英面无表情道:“晾一会,太热了本宫不喜。” 易琛还真的在一边等药变温。 用手贴着药碗,他小心地端起来递到她嘴边,却不想齐鸾英又一次撇开头,脸上出现毫不遮掩的嫌弃。 “殿下,喝药。” 齐鸾英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易琛不解其意,想了片刻将药放在一边,又去取了一杯温水,然后再次将药碗凑到她嘴边。 “不喝会难受的。” 齐鸾英:“…若是本宫就是不喝,你奈我何?” 易琛无法,只能看着她束手无策,面上难得出现了无奈。 但即使是这样,齐鸾英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的包容,就好像随便她如何无理取闹,他总还是会将碗一直端着,直到她愿意喝了。 “说啊,若是本宫一直不喝你当如何?” “药会一直温着。” 齐鸾英心想果然。 易琛替她擦了擦鬓角的湿发:“会疼就早点喝,味道不好,忍忍便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声音少见的软了。 他脸上一贯没有什么情绪,声音也是,如此饱含情绪的声线,在齐鸾英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鬼使神差的凑近药碗就着他的手吞咽苦涩的药汁,全程盯着这张脸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药一滴不剩后,易琛赶紧喂她喝温水,这样就能冲淡嘴里的苦了。 齐鸾英重新躺回去,易琛替她掖了掖被子,就熄灯准备就寝。 只是夜里齐鸾英睡的并不安稳,蜷缩着身子,还有些难受。 易琛于黑暗中睁开双眼,叹了一口气,将暖和的手掌贴在她的腹部,轻轻揉着。 我总不希望你难受的,他心想。 也许按揉的位置刚刚好,齐鸾英的腹痛有好转的趋势,但她现在却一动也不敢动,心如擂鼓,奇异的感觉在寂静中不断放大,隔着一层布料的那只手不断的挑动神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齐鸾英握住易琛的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哑着嗓子问:“为何?”然后睁大双眼,想看看这人是怎样回答的。 可惜夜里太黑,她没能看到,只能听见他清缓的声音:“殿下明日还有宴会要出席。” 言下之意就是状态一定要好。 齐鸾英忍不住问:“只是如此?” 易琛似乎不解她想问什么,半天才问道:“什么?” 听到这样的反问,齐鸾英有些失望,兴致缺缺的转到另一侧,也不再开口。 再醒来时,不知为何她离他竟然这么近。 想到一会还有事,收回目光后,她准备洗漱。 虽然动作一再小心了,易琛睁开眼睛,还是醒了,跟以往一样就要起身。 齐鸾英却说:“躺下吧,不必起来。” 易琛:“醒了。” 两人最终还是一起吃了饭,顺带的,易琛还监督齐鸾英喝药。 乖乖喝药的样子,让一边的于诗忍不住眉心一跳。 而在她视线里的两个人都一脸平常。 . 五月初二,徐府门庭若市,一些官员的马车已经停到另一条街了,不过虽是如此,等带有公主府标识的马车到来时,各家都反应迅速的清出一条路,供马车畅通无阻地停在徐府门前。 徐太傅一把年纪,胡子花白,但精神头不错的在门口迎接她。 “见过殿下。”其余人向她行礼,因为事先不知道长公主要来,心里还有些诧异。 齐鸾英:“免礼。” “殿下快请。”徐太傅伸出一只手,迎她进门,他身边跟着一众老小,齐鸾英只能认出徐清妍。 徐清妍如一朵娇弱百合一般亭亭立在那,出色的外貌让人一眼就可以注意到,齐鸾英收回隐秘的打量,面色自然的与她错身。 一入徐家,数道隐秘的打量齐齐落在她身上,齐鸾英只当不知,目的明确地找上早早就来的容致。 他在徐太傅书房。 齐鸾英推开这扇门,见到里面的人后说:“摄政王好雅兴在这里欣赏书画,太傅的风骨可有学到几分。” 容致:“殿下不也来了?” “宴未开始,与我对弈一局?” 容致想了想,就让人去摆盘。 他执白棋,齐鸾英握黑子。 “——哒”黑子先行,白子随后。 “摄政王怎么有空来这给太傅庆生?” “休沐。”他的意思是今天是休沐的日子,自然有空。 齐鸾英才不会信他,随手又放下一枚黑子。 随后她好像随便一提:“不知长信侯夫妇可好?” 长信侯是容致的父母,近年来已经退出朝堂,齐鸾英本不会问这些,可是她那副漫不经心又随口打发时间的样子,就像没话找话一样。 容致没有怀疑:“甚好。” “听说二老身体不佳?” 白子落下,容致:“好多了,如今游山玩水安享晚年。” “是吗?”齐鸾英,“本宫原还想着见见二老呢?” “看缘分,便是我也寻不到人。” “王爷不着急?父母远游,就放任不管?” 此时黑子反围白子,呈包围状,齐鸾英看向棋盘的眼神暗含机锋。 “他们身边自有人保护,”白子在边角重开一路,化解了黑子围势,“殿下专心些。” 齐鸾英眼神一黯,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正有些失望,系统说:“你要找长信侯可以找我啊。” “你有办法?”齐鸾英眼前一亮,一边分神落子。 “系统自带的GPS值得体验,保证能找到,”它又小声说,“就是废流量。” 齐鸾英没听懂什么鸡皮诶撕,但是听到它确实有本事可以找到人,赶紧在心里说:“那你快找。” 系统:“…你要等等。” “等什么?” “等一天那一点点的流量到账。” “那你快些。” 系统:“…” “殿下输了。”容致落下最后一子,冷冷道。 齐鸾英把手里的棋子扔到盒子里,不甚在意地拍拍手,神色没有任何不虞,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松,这让容致有些许困惑。 在心里忍不住猜测,难道跟自己下盘棋都能如此开心,不在乎输赢? 毕竟长公主素来骄傲,又一贯争强好胜。 齐鸾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扔了棋子后,就邀请人一起去吃宴。 这副“盛情邀约”的样子,让容致再一次肯定她对他的心思,他忍不住看了这个人一眼。 齐鸾英被他看得鸡皮疙瘩直冒,只一眼就看出这人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顿时一阵恶寒。 瞧瞧他自作多情的双眸,掩饰不下的盘算和探究都快溢出来,想必现在正思考如何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吧。 “别这么看着本宫,”齐鸾英毫不掩饰她的厌恶,眼神堪称冰冷,好像方才和睦的样子是假象。 “时候不早了,便走吧。”齐鸾英率先走出去。 她变脸太快,容致足足愣了几秒,最后只能归结于公主变扭的性子。 跟着她出来后,设宴的大厅内已经准备就绪,就只等他们来了。 齐鸾英和容致位高权重,本该坐在主位,但为了给徐太傅一个体面,他们分别坐在左右侧,将主位留给了他。 徐太傅自然感激不尽,乐呵呵地坐在上首。 下人将酒水端上来,就要给齐鸾英倒上,她抬手阻止了她,“端些茶水来,今日本宫不饮酒。” 临出门前,那人说过,莫要饮酒。 作者有话说: 中午扩了点后续,但还是好卡,这章真难产。 【蠢作者实锤!我竟然没收好尾,留下了些别的东西,气死了,想锁锁不了,只能随便凑几个字,啊啊啊,急得我差点飞起来】 【好在改过来了】感谢在2021-04-10 22:36:38~2021-04-11 21:0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混沌吃馄饨 30瓶;看穿你的眼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公主息怒 整个宴会下来, 齐鸾英虽说表现得漫不经心,但还是一直关注着容致,有她这么盯着徐清妍当真没有半点机会靠近。 甚至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一天都过得十分忙碌, 比如长公主衣服脏了,她被点名带人去更衣;长公主对徐府花卉布景十分感兴趣,于诗姑娘就拉着她好一通询问;再后来女眷那边又举行几场小游戏,她为了热场子又是半口气不歇的陪同。 以至于从头到尾,徐清妍都没有见到过容致。 任务总算完成。 但是自徐府一遭后, 齐鸾英的紧迫感明显加强了, 人也变得忙碌起来,易琛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不过他一个人也一样悠然自得, 偶尔还会关心一下任务进度。 “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系统:“齐鸾英着手调查长信侯,这几天似乎想要一锅端了容致的情报网。” 文修点开关于齐鸾英第二世的经历, 虽然字数不多,但多少可以了解到她重回一世后是如何铲除容致的。 其中, 几句话介绍了长信侯的身份, 他除了是容致的“父母”外, 其实还有一重身份,他还是毅王的老部下, 只是先皇清算毅王旧部时,这人痛哭流涕以“死”明志才留得一条性命。 齐鸾英要查他们估计是开始怀疑容致的身世了, 当年北城楼上容致身后可是上万的骁勇军,所以她怀疑容致的身世也在情理之中。 传言毅王一脉未曾断绝,王府旧部仍然存在,骁勇军当年一夕绝迹恐怕也是潜伏在民间, 容致能收服他们, 其身份呼之欲出。 所以要铲除容致首先要挖出他的底, 由长信侯开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至少那一世的齐鸾英便是如此,她揭露容致为毅王余孽后,直接让其身败名裂,但因为容致的情报网一直存在,倒叫他在那之前就逃走了,此后五年,你追我赶,各自交锋。 而重生的那一世比她的第一世不过多活了三年,其中容致对她第二次死亡有没有间接性作用也不得而知。 文修躺在藤椅上:“提醒她别操之过急,徐徐图之就好,另外可以先铲除容致的情报网,再着手找长信侯。” “好。” “对了,尽快把轮回镜传送过来,这些日子以来我多少有些无所事事了。” 文修脸上一片安宁,阳光透过树梢,星星点点的落在他身上,周围白花簇拥,让侍立一旁的崇冉看呆了去。 “知道了,你在齐鸾英身边这么久就没发现什么?”系统不满。 “…”这话不好回。 “我说,你进进出出人家的书房那么多次,就没点发现?” 文修打了个哈欠,“睡吧,困死了。” “又转移话题,整天睡睡睡,你是猪吗?”嫌弃。 文修懒得理他,对新来的下人说道:“崇冉,能否将屋内的毯子给我?” “啊,”崇冉回过神,“可以。”说完一路小跑去拿毯子了。 文修微睁着一只眼,看向跑远的背影。 系统适时出声:“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子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呢?”文修轻慢的笑了。 “他对你好像格外关注,眼神都没从你身上下来过。” “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切,”系统无语,“这小子不止是对你,还有对齐鸾英也是,凡是你二人待在一起,他就没有离开过,什么端茶递水的事情全是支使其他下人,你小心些,我觉得他不简单。” “不足为奇,”文修不甚在意,又有些散漫道,“我和公主待在一处时,他总要多上心的。” 顺便夸上一句:“我倒不知,你还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崇冉手脚很快,不一会就把毯子拿来并给他盖上,文修认真道谢。 “不,不客气。”崇冉呆呆道。 想起今早的来信后,他走到文修身边,打下一片阴影,又试探着开口:“小人看公子连日来精神不足,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文修深思一会,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对此并不热衷,他来自山野,对过于热闹的闹市并不向往。 崇冉提醒他:“可是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您不送些什么吗?” 藤椅上的男子捻了捻衣角,稍显局促:“殿下什么都不缺。” “可是殿下缺您那一份心意啊。” “那,那便去看看吧。”男子闭上眼睛,侧身躺着,留给他一个背影。 “小人这就去安排!” “麻烦你了。” 崇冉表示不麻烦不麻烦,只要找人报备一下出门事宜就好了,他趁着文修在睡觉,兴冲冲地离开。 本来侧身而躺的人又翻身回来,伸了个懒腰,对系统说:“你说他引我出门是为了什么。” “不怀好意,你当心些,等下,你知道他不对劲?”系统一激灵。 文修笑了:“你能感觉到的,我如何不能。” 若有似无的关注算什么,这人翻动他的东西也是常有的事情,文修感叹:一点也没有暗鬼的专业素养。 他喟叹一声,“我对明天的行程真是充满了期待啊。” . 京城临安街,人潮虽不及夜里,但四下看去都是人影重重。 易琛着一袭白袍,头发半束,身上无一件装饰,仅有的也只是腰后的一只玉萧,白衣款款,临风而立又几欲乘风而去的样子,宛如望山寻仙的修者。 他以这幅容颜下马车后,一下子就引来许多视线,或惊艳或好奇。 崇冉尽职尽责地跟在身边,看到这些打量的目光,立刻引着一无所觉的公子到自家名为琉璃坊的店前。 里面的店家注意到来人后,立刻迎上来,言笑晏晏。 “客官需要什么?” 一楼摆放着金银玉器,易琛正一一看过,他问道:“可有赠与女眷作为生辰贺礼的?” “公子是想要送首饰还是挂件,又想要什么材质的,”店家拍着胸脯,“我们店里应有尽有,保准能找到符合公子的。” “金的,银的,珍珠,翡翠,玉…”店家正掰着手指给他介绍各种材质。 “玉。” “玉制品也分为多种,其中又以四大名玉为首,有和田玉、蓝田玉、独山玉以及岫岩玉。”店家一边介绍一边从暗柜里拿出各种玉石。 虽是四种玉,但每种又各有不同,还另有颜色,如此一摆就是满桌子。 在琳琅满目的玉石中,易琛指着其中一块带着碧青色,表面隐有流光的玉说道:“可有这种玉石的配饰。” 店家一看:“这是岫岩玉,”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快走几步到了内堂,再出来时,手上端着一个木托盘。 “这岫岩玉出产极少,我店中就只有这八块,配饰的话只做了四块。” 托盘里放着三块或方或圆的玉佩,剩下那块还是一块古怪的玉牌。 虽说造型上不出彩,但玉质温润,细腻圆融,且通透无暇,放在阳光下,碧青色流转着光华,易琛一看便喜欢上了。 “这形状可能变化,”他指着那唯一一块没什么雕刻痕迹的玉牌。 店家小小的思考了一下,说:“只要所刻之物比这玉牌小便可。” “那我要这块,”易琛将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玉牌放下,“你将它换个样子。” “若是要重新刻,恐怕要支取些做工费。” “好。” 店家笑眯眯地拿出算盘,一顿噼里啪啦,然后对他说:“客官一千两。” 易琛抿了抿唇,摩挲着身后的玉萧,将他递给店家:“能否以物易物?” 店家先是皱了下眉头,又习惯性摆出笑脸,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将玉萧拿过来细看。 好半晌,他略带吃惊地问易琛:“这是羊脂白玉?” 上面流云细水的纹路一看就是大家之作,细腻微凉的温度也是此玉应有的,对光时更是白如割脂,随后他将托盘里的玉拿出来一块,与玉萧轻轻一击,清脆的声音流泻而出。 “这是好玉,好做工!”店家说,“那小人就收下了?” “嗯。” 目睹一切的崇冉欲言又止。 这玉萧如果拿去典当估计比那玉牌值钱的多,公子就这么换出去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但是直到出了琉璃坊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出来时还有一只玉萧傍身,回去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系统在文修的脑子里哇哇大叫:“你怎么能把我卖了!” “那都是身外之物,我们的沟通又不是通过玉萧。” “但那是我依附的物件啊!”系统生气了。 “乖…” 这一字刚说完,迎面就有一个拿着包子的小脏孩与他撞上,白袍上立刻印上了一只黑乎乎的手掌和油渍。 小孩愣了一愣,紧接着大哭起来:“哇哇哇,我的包子…” 易琛抿了抿嘴唇,脸上神色愈发冷,但眼里透露出对此事的无措。 但那小孩扔在声嘶力竭地哭喊:“我的包子啊,你赔我包子,哇呜呜…” 周围人的视线逐渐变多,隐约有些看热闹的人朝这走来。 易琛:“我没有银钱。” 小孩哭得太大声,没有听见。 他蹲下来,眼里有着窘迫:“我没有银钱。” 小孩这回听到了,呆了呆,下意识抽噎几声,又大哭起来:“你骗人,你坏,你赔我包子!” 周围人已经将他们包围,个个都带着怪异的神色。 谁能想到,穿着丝履白袍的公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若他真的身无分文,那为何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这里面必有隐情,众人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若他有银子却还要说自己无银钱,那这种为着一个包子可以行欺骗之举的人,更是好笑。 偏偏易琛长得不食人间烟火,干净如仙,他们更加好奇,心里隐隐有窥探到他人隐秘的激动,一个个在原地看热闹就是不走。 易琛被众人环视,被小孩的哭声搅得心乱时,人群外有人大声说道:“包子钱,我们主人给了。”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评论区留言发红包哈,嘻嘻:-P感谢在2021-04-11 21:06:00~2021-04-13 16:1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木 30瓶;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公主息怒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 露出说话人的真面目。 一身劲装的男子越众而出,然后侧身给他身后的人让路,态度恭敬。 易琛看去, 猝不及防间看到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那人与他对视,眼里带着审视。 劲装男子将一块银锭子施予一边哭得涕泪横流的小孩:“小孩,这银子够买千百个包子了,拿了就赶紧走。” 小孩看到银锭子果然不哭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银子, 听这个凶凶的人说完话后,他赶紧接过来, 乐滋滋地挤出人群。 热闹没有了,围着的人本该走了, 但看到这么相似的两个人难免好奇,却是又围拢了过来。 屠冉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亮出手边的刀, 扬声道:“都散了!” 众人只能不甘不愿地离开。 易琛凝视着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多谢。” 那人轻瞟着易琛二人, 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这位公子,我们家主人想请你喝杯茶。”他做出请的姿势, 带着不容置喙。 易琛紧了紧手心。 容致只瞧上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在紧张,连掩饰都不会, 便越发瞧不上他,真是白瞎了他这么一张脸,配吗。 崇冉扯了扯易琛的衣袖:“公子…” “…走吧。” 一行四人最后在附近一家客栈二楼坐下,这里稍微安静, 人少便于交流。 容致仍在打量与他对坐的人。 两人长相虽说是一比一照做出来的, 但其中一人如桃花流转眼含深情, 另一人却是星眸璀璨锐意逼人,截然不同,只一双眼睛和通身气质就能一眼区分。 容致心里有说不出的不满,气压极低,一边的崇冉和屠冉只能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倒是易琛还有些不在状态。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久了,易琛有些难耐地开口:“那银锭子…” 容致冷冷道:“不用还了。” 易琛很想说他要还,但是思及他两袖空空,他语带些许失落的情绪问道:“那,找我有何事?” “来看看,公主府最受宠的公子是何模样。” 易琛瞳孔紧缩。 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身份后,容致饶有兴致地欣赏了这人无助无措的面容,然后不急不缓地喝下一杯茶,“咚”的一声放下,与屠冉一同离开了。 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如同看最肮脏的东西,给易琛留下巨大的印象,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崇冉瞧上一眼,就有些替他难过,转过头,不忍再看似的。 实际上,发愣的人却在心里听系统吐槽:“这人有病吧,特地把人叫来就是为了看个热闹?” “嘁,你看,齐鸾英对他反复无常的态度还是有些影响的,这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竟然屈尊来打探我这个小男.宠了。” 文修在心里笑出声。 “…怎么听起来你还挺高兴。” 回答它的是文修意味不明的笑声。 出了客栈,热闹看够了的容致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嘲讽道:“明明是最宠爱的,活得却如此落魄,买礼物靠当东西,一个包子钱竟也凑不出来,想来她也没有将人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一股莫名的愉悦油然而生。 “去告诉崇冉,以后这人的消息隔个十天半个月再送来。” 屠冉:“是。” . 与此同时,忙活了大半个月的齐鸾英再次出现。 易琛回去时正好见到她一脸疲惫地躺在藤椅上,身上也没个毯子,他轻手轻脚地取来,替她盖上。 收回时却被一只手抓住,齐鸾英醒了,眼里清明,不见一丝疲惫。 “殿下累了便好好休息。” 齐鸾英:“去哪了?” “出府逛了逛,”易琛退开两步。 齐鸾英话语里不带情绪:“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府中?” 易琛心下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又生气了,低声说道:“殿下不许,那便不去了。” 他太过乖巧,又十足的温顺,齐鸾英原本心气不顺一下子就好像有了出处,慢慢变得平和起来。 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她总能心情舒畅。 齐鸾英看着面前这人,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崇冉从里屋拿来一张椅子放在易琛身后,就悄悄退下,这回他不必再时时看着两人,总算可以溜达溜达。 在他走后,文修坐在那张椅子上和系统聊天:“这些天她去做什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系统:“我把你的建议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她后,她就开始做生意了。” “生意?” “醉心坊和景心阁,前者是赌场和女支坊的结合,后者是酒楼,它们遍布黎国,是容致所有的情报来源。” “咱们这位殿下本来还想简单粗暴地派人把他所有的生意都搅黄,要不是本系统英明神武,”系统提高了声音,“及时阻止了她,告诉她这样不仅不能铲除他的情报网,还可能引他警觉,到时候一个不好,人家带着一批骁勇军连夜回西北自立为王就糟糕了。” “最后为了不打草惊蛇,她选择用最费时费力的办法——同业竞争,来压垮容致的生意,想要进一步影响他的情报网。但是你也知道这并不容易,所以她这些日子真的不好过。” 文修:“你把现代商业模式导入给她看吧。” “…不用流量呢?” “那你口述吧,一代系统不会连这种都不会吧?” 系统不情不愿地说:“行吧。” 而等齐鸾英醒来面临的就是系统口述出来的某商业帝国论的第一章 。 简单来说,就是客户定位要准,买卖渠道要稳,盈利方式简明扼要等等等等。 齐鸾英初时听得云里雾里,对许多名词不解其意,比如什么“客户价值主张”、“资源和生产过程”… 系统只能不厌其烦的解释,她才摸到一丝感觉。 她问:“那本宫也要开个赌坊酒楼?” 系统说过他们要同业竞争。 “相近就好,人家开酒楼,你就开食宿,比如火锅店啊,串串摊子啊,人家开赌坊,你开彩票店嘛,多简单。” “何为火锅?何为串串?何为彩…票?” 系统给她指了条明路:“…其实你家小面.首的厨艺不错,你可以找他抄一些食谱。” “我只知他会做饭,但依你的意思他的厨艺很高超?” “是吧。”系统的菜谱不是白看的。 齐鸾英莫名不高兴,她还从未吃过他做的饭食。 她看向一边守着她的男子,花被风吹起,停驻在头上、肩上、还有腿上,好像白花融于白袍里,自成一体,又和谐万分,当真是个无双至上的清隽公子。 她莫名又不气了,只不过还是淡淡道:“本宫饿了。” 易琛从书里回神,很自然道:“我去膳房。” “太麻烦了,”她轻轻瞥着远处的小厨房,不言而喻。 易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眨了眨眼:“小厨房内食材不如膳房。” “本宫不嫌弃。” “那,便请殿下将就些吧,我去去就来。” 齐鸾英矜持地点点头。 小厨房里真的没什么好东西,易琛没有乱说,但是这难不倒他,他煮了一锅小米粥,里面放了些山药泥,和芹菜碎,再来一小碟清炒时蔬和一小块咸鱼。 将这些东西端上去时,齐鸾英好像有些意外。 他将筷子递给她,“殿下别嫌弃。” 齐鸾英接过后,一一尝过去,嘴上虽然没有说满意或是不满意,但手上动作却不含糊,接连几筷子就将本来就不多的配菜吃干净了。 之后,她放下筷子,本想夸上几句,却不想看到了一旁的人噙着一抹微笑,盈盈而视。 人如天上月,高华且出尘。 齐鸾英怔住了,被这一时的美景迷了眼,也被这一抹笑迷了心智。 易琛虽然性情温和,但他从来不笑,平生第一次见到时,还是他为树浇水的时候,她还记得,那时胸腔鼓动的那份怦然,耳边尽是花开的声音。 但那天不过惊鸿一现。 这次却是这人在她面前,笑进她的心里。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她有些晕晕乎乎的。 直到,干净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 她看到了那一张一合的薄唇轻吐着话语,慢动作在脑子里回放。 齐鸾英走到他身边,顺着心意将人按坐在椅子上,弯腰,红唇相贴,严丝合缝。 手底下的人,呼吸由一开始的停滞,到慢慢急促。 齐鸾英研磨着这人的薄唇,还有心思在想,一贯偏白的唇变得鲜红该是如何,她想象不出来,只能加重了力气。 吐息之间,她闻到了一股极好闻的梨花香气,齐鸾英加深了汲取。 却不想,还未进一步,相贴的唇瓣离开了。 一阵空虚感袭来,齐鸾英含嗔带怒的眼神看过去。 只见易琛桃花眼含水,两靥微粉,唇瓣红艳欲滴,如新摘取的带露玫瑰,美不胜收。 怕是世上女子也没有他这般风貌吧。 易琛神情复杂,又羞又恼,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齐鸾英用拇指指腹轻拭了一下红唇,呵的一声,“想来你还不太清楚面.首、男.宠是什么,又要做些什么,这需要补上的课,我来教你。” “本宫说的,你当做,本宫做的,你不能反驳,此为基本,”齐鸾英看着他,“往日你做的很好,却不想今天却犯了浑,我且饶你一回。” 易琛唇瓣微动,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让她予取予求的存在。 往日做的不过是些端茶递水的下人活计,如今才是真正的职责。 齐鸾英能清楚地看到他挣扎的神情,也知道他要进行一番天人交战,只是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快。 难道这多日来的相处,这人对她没有一丝想法吗? 易琛再次看向她,已经恢复了,还是一贯的温和平静:“殿下想要的,都可以。” 这幅样子,倒让齐鸾英摸不透了。 所以这人对她是真有其意还是因为她的强迫。 她扬声道:“那今夜侍寝的便是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13 16:16:27~2021-04-15 00:2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铃铛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公主息怒 齐鸾英走了。 文修看着她的背影, 难免出神。 人走后没多久,于诗去而复返,面带不自然地将几本册子放在文修手上, 叮嘱道:“好好学习。” 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文修掀开一页,看到上面的高清画面时,脸上忍不住一燥,赶紧盖上。 系统啧啧感叹:“古代版黄图。” “怎么哪都有你。” “我只是例行提醒一下员工不要谈恋爱。”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文修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 上一世,他将所有人都安排好了, 唯独遗漏了她, 许诺的红妆终是一句空话。 这一世,只盼时间再长点, 就当是了却二人遗憾。 说到底,他欠她的, 终是变多了… 这边一人一统在聊天,那边齐鸾英一整天下来却浑身不痛快, 常伴有胡思乱想口干舌燥的症状。 好不容易到了就寝时分, 她才施施然地走出书房。 房内, 已经有人等着了。 那人走过来像过去一样接过她换下的衣物,与往日几无分别。 齐鸾英眼看着外袍被搭在架子上, 走过去一只手勾住这人的腰带,带去隔间洗浴室里。 那里, 湿气氤氲,一室水雾。 一人白衣白袍,一人红裙妖娆,渐渐靠近浴桶。 走到屏风处, 易琛停下了, 有些局促地低着头。 齐鸾英笑道:“你还未洗漱, 难道就想与本宫…” “…我可以去汤池。” 齐鸾英圈住他的脖子,暧昧道:“可是本宫等不及了。” 脸颊染上粉红,水红色的唇瓣更加诱人,她将这一抹红印在略白的唇上,是炙热与冰凉的感觉,更加刺激到了她几欲崩溃的神经。 齐鸾英不再等待,踮起脚尖,压低了他的头,逐渐加深这个吻,一只手轻轻地拔下男子束发的木簪。 鸦青色的长发流泻而下,细长的手指顺势插进去,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按揉。 “唔…”易琛的心忍不住停拍一瞬,转瞬间口中却失去了防备,薄唇轻启时已经被人攻城略地… 交叠的身影向浴桶靠近,水声、轻吟声在空荡荡的洗浴室里久久不散。 … 红烛泪落时,一室静谧,只有轻微的摩擦声。 齐鸾英将头枕在文修的大腿上,有些倦怠,慵懒随性下,是说不出的娇媚姿态,“好了没,我困了。” 说出的话,含着令人酥麻的意味。 易琛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加快了擦拭头发的动作。 又换了干布后,这人的头发才弄好了,他低头本想告诉她可以去睡觉了,却不想腿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一向盛气凌人的气势不在后,娇艳的面容上透露着一丝柔和,即使菱唇依旧如朱砂般嫣红,但却为这张脸平添了一抹娇意。 易琛认真地看她,片刻后才低下头,为她梳头。 为了不吵醒人,他很是小心地将打结的发丝解开,修长的手指必须灵活地穿过其中。 等彻底打理好殿下的头发后,一只手护着她的腰,一只手穿过膝盖,将人小心地拦腰抱起,再放在床榻上,易琛替她盖上被子后,才开始收拾自己的湿发。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 容致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戌时,公主与其面.首入浴室,久滞不出,期间水声不断…” 纸上的字寥寥几个,他却看了好半天。 这是崇冉连夜送来的。 容致将纸条扔进火中,让火苗舔舐干净,在这明明暗暗的灯火下,脸色青白,愈发冰寒。 从前她养玩物如果只是对他余念未消,用来睹物思人便罢了,他还能唾弃齐鸾英贪图自己,可如今这玩物般的存在,竟然真的侍寝了,再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愈发不重视的态度… 容致感觉自己被抽了一记耳光,狠狠的,又辣又疼。 若是她真的移情…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容致心头莫名火起,火气越滚越大,团成的火球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屠冉!”他扬声道。 屠冉赶紧走进来,深深低下头等着吩咐。 容致寒着声音:“加派人手,加强对公主府的监视。” “是!” 其实在公主府安插人手千难万难,但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也不知道是何事刺激了王爷,屠冉有些郁闷。 . 第二天天明,易琛是被胸膛上的一只手闹醒的。 这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极不安分,这里碰碰那里挠挠,最后在他的胸膛上还打着圈。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乱动的手,睁开眼睛后看到艳光四射的殿下正撑着脑袋侧躺在边上,被抓住了手还不安分,总是喜欢扣扣他的掌心,激起一阵麻痒。 易琛无奈地说:“殿下别闹了。” 她只是笑,一头青丝在身后铺开,只有几缕发丝在脸上,平添些许知性柔顺,易琛情不自禁地撩开发丝,这张不施粉黛的脸庞完完全全暴露在眼中,当得起一句倾城绝色。 猝不及防,她问道:“好看吗?” 易琛像触电了一般收回手,不敢再看,小声道:“殿下自然是好看的。” 齐鸾英轻笑一声,顺势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身下的人有些僵硬。 “那你为何不看了?” 易琛闭着眼睛,加重了呼吸。 她轻点着他的脸,“昨夜该看得都看了,害羞什么?” 什么是虎狼之词,这就是,易琛心快跳出胸口了,咚咚咚的,趴在他身上的人听得最清楚。 齐鸾英眼波流转,媚态横生,扬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她按着眼角,凑到这人的耳边,吐息间的热气喷洒在他脸上,耳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人红了耳郭,红了脸颊。 红得滴血。 “从今往后,本宫许你眼中有我,日日皆可。” 易琛倏地睁开眼,转过头来与她四目而对。 他能看到她漫不经心下的认真,这一刻,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芳华璀璨和眼里切切实实的自己。 心蓦地漏跳一拍,只觉得如今的她有颠倒众生的资本。 易琛向她靠近,主动印下柔软的私章。 “唔…”唇齿微合间,不知道是谁先轻吟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先将被褥拉过头顶,在鸾鸟锦被下留下一处极乐之地… 青鸾正在烈焰上灼灼燃烧,如在红尘翻滚。 于诗准时出现在寝殿外,但里面的动静却让她沉默了,不需多加考虑,她蹑手蹑脚地离开这个地方,顺便让周围的人不得靠近此处。 . 六月初,京城细雨清扬,马蹄花初显芬芳。 湖心亭里,一对男女正在看着雨景。 雨滴滴答答地落在湖面上,像跃动的琉璃珠子,千颗万颗,如银铃轻响,悦耳动听,错落有致的样子,也煞是好看。 齐鸾英看着雨幕发呆,却还是对一旁的人说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许是不能经常回府…” 易琛动了动眼珠子,“殿下好好照顾自己就好,我不会轻易出府的。” 他们都没看彼此,但注意力却全在对方身上。 齐鸾英拿到易琛的食谱后就打算开始实行一直以来的计划,却在系统的指点下又知道他通晓音律,于是连同乐谱和舞曲也都出自他之手。 那日坦诚相见后,因着这个原因两人更是形影不离,习惯了身侧是彼此后,突然要分开,他们都有些不舍。 这雨湿哒哒的,不是落在湖里而是两人的心里,冰凉凉的,如同他们的心情。 易琛转过头来看她,“殿下在外小心些,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担心你。”易琛如是道。 齐鸾英忍不住把视线黏在他身上。 从前只知道他如云端的仙人,冷眼看世俗,仅是俯瞰众生偶尔瞥来的一眼都令凡人趋之若鹜,她,也不免为这副容颜动过心。 而今如斯温柔却让齐鸾英心口微热,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越发不舍了。 只是口中却说:“不过半月就回来。” “…半月,”易琛在心里默念,又问她:“真的?” “自然。” 她自然是不能离开太久的,否则容致的暗探就会发现。 “这些日子我会上折子称病,在府中修养,当然这不过是托词,我会让一个与我身形相似的人待在你身边,掩人耳目,到时即使有人怀疑这是假病,也只会看到探听到我与你厮混的‘真相’。” “这些日子你就住在本宫的寝殿,只要你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她提醒,“任何人。” “好。”易琛听话地点头。 说完,两人重新看雨听声,只是心思还在不在这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许久,齐鸾英突然喊他:“易琛…” 他偏头看她。 “算了,没什么。” 易琛看了她两眼,发现看不出什么后,只能再次看向亭外。 齐鸾英却没有收回视线,看着他流畅的侧脸,心想: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对我的事情不好奇吗? 这本该是件好事,但易琛如此善解人意的行为,却有那么一丝不管不问的意思在里面。 她又有些不开心了。 对此,目睹了一切,缩在角落,被所有人遗忘的单身狗.系统需要点评一句:谈恋爱的女人喜欢胡思乱想,患得患失,情绪来得比风还快。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觉得评论区的一些读者被之前的世界弄得有些鹤唳风声了呢,这个世界我在很认真的甜甜甜。你们却跟有被害妄想症一样觉得下一刻就有刀子了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有被乐到。】 第54章 公主息怒 文德年中, 几家个性非凡的店悄然在京城出现。 其中一家名为云上人间,分三层,四四方方的楼呈合围之势, 空中楼梯连接四方,四通八达,各楼的装饰各有不同。 一楼大堂虽质朴内敛,却大气凛然。大堂内的坐垫和小桌子摆成圆弧状,坐在上面的人都能从各个角度看到对面的人, 一览无余。 二楼清丽雅致, 环境清幽,虽无雅间, 但各座位间有绿植间隔,正中间从屋顶到地上垂落着层层细纱, 里面是一位或几位乐师表演的地方。 三楼富丽堂皇,自带雅间, 一桌一椅一窗一帘极尽奢华。桌椅是名贵古木雕刻而成, 形状瑰丽精致, 就连窗杦上的撑杆也是金丝缠绕的沉香木,地上铺就的是白玉石, 外加羊绒地毯… 若只是这样,云上人家只能算做一个喝茶聊天的地方, 还是有钱有闲的贵族子弟才会来的地方,但它与别家酒楼茶肆不同。 每隔三日,不同的才艺,分男女, 分别在空中楼阁上表演, 来此的客人有权利选择最喜欢的那一位, 献上消费后才能得到一朵的礼花,得到的花越多,那位表演的人就能更长久的在台上,而得到礼花最少的人将无缘演出。 刚开始,他们以这一新颖的方式吸引了一波人注意,众人多是猎奇,看个热闹,但随着关注越深,对于这种掌握他人命运的活动愈发投入,比如其中就有主动买花攒花的人留住心仪的乐师舞姬后,渐渐不可自拔的。 云上人间逐渐兴起后,也有遭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当有表演时,对一楼的观众实在不友好,他们看表演需得仰着头,时间久了容易出现脖子酸疼的问题,由此当他们提出要去二楼时,这里的管事以价高者登楼的理由堵住了一些人上楼的步伐,因为无论是二楼的雅座还是三楼的雅间都是需要提前预定且价格不便宜。 本来这会劝退许多普通人,但在那同时,管事宣布得到最多礼花的人将会在第四日分别在每一层楼进行表演,算是弥补了不足,也解了一些人的怨气。 因为云上人间的表演者分为男女,所以其中也有女客,只是数量比男客少的多,但每每到送花时,女客与男客平分秋色,各占一半。 同时段,一家名为食为天的食宿出现,推出吃法新颖的火锅、串串、烧烤…这店出现后也靠着别具一格的吃法和独特的味道渐渐风靡,说是宾客满堂也不为过。 它成功后,立刻就有模仿的店铺出现,但因为始终做不出那个味道最终高不成低不就的,比不上食为天半点。 云上人间和食为天同时段火爆后,一家名叫乐猜的店又趁势而起,它以抽奖竞猜的方式将云上人间三楼雅间的位置和食为天三天免费吃住的福利写在一张密封的纸条上,放在无数个同样的纸条堆里,让人凭运气获得。 当然每个想要参与的人都需要支付五文钱,才能进纸条堆里摸一把,能不能中全靠运气。 除了这两家的福利外,还有真金白银掺在里面。 “五文钱,搏一搏,金屋锦食,真金白银手到擒来!” 这就是他们的宣传标语。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抱着看看就好的心态,但等到真的有人用五文抽中百两的纸条后,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地蜂拥而来。 三家类型不同的生意就这么做起来了,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三家的牌匾上用各种各样的笔触刻画了不一样姿态的飞禽。 天上人间的为昂扬向上的鸟首,直冲云霄;食为天的是一对浴火的羽翅;乐猜则是三根漂亮非常的尾羽。 虽然没有人发现它们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但容致的人最先发现这三家的选址皆是在醉心楼和景心阁附近,不远不近,但偏巧总能在人们想要来醉心楼和景心阁时在拐角遇上这三家店,因为这,不知道多少的生意被无形地抢走了。 但因为时人并没学习过商业选址的具体知识,所以只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怪只怪对方运气好挑了个好地方。 这让容致的人感到颇为郁闷,就在他想着靠自家王爷的关系将对方的店关了的时候,朝堂上鼓励商贾经营的消息随之而来,明显是朝廷要发展营生了,他更加不敢动手。 就这样,才开业半月的三家店在京城里扎根了下来。 这些生意上的事情皆是齐鸾英事先安排,让于诗布置的,而她自己则用了大半个月去调查骁勇军的下落。但是无论是骁勇军还是他们的后人,她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正一筹莫展时,系统提醒她:“京城以外数百公里有一尧山,巧的是,山脚村民是二十多年出现的,同年山上也出现了土匪。” “你的意思是那些村民土匪都是骁勇军?” 系统:“对。” 第二世,齐鸾英就是在那个地方查到骁勇军的,中间波折颇多,毕竟他们分作良民和土匪的事,她毫不知情,然后吃了很大一番苦头,围剿之时更被他们前后夹击。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骁勇军已经不足万人。” “这么说来容致后来的军队应该是再行招纳的。”齐鸾英若有所思。 “本宫派人去探探。” “别去!”系统阻止,“别冲动,一旦你踏入尧山十里以内,就会被每日守山望风的人发现。” “那些山脚的‘良民’不会对你如何,反而会对你热情非凡,可是一旦查到你的身份,山顶的那帮土匪就会出手将你杀害,再与山脚下的人里应外合掩盖你来尧山的事实,到时候你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人世了。” “若本宫以剿匪的理由呢?毕竟天子脚下却有匪患…”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朝廷都没有把视线投到尧山吗?”系统说,“一方面是容致的遮掩,另一方面与他的情报网有关,凡是让情报网收集到不利于尧山的消息,他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切平息。” 就因为容致缜密的布局,所以文修才想让她先破坏容致的情报网,才能以图日后。 “所以这么多年来,尧山虽有匪,但百姓安居乐业,朝廷自然不会管。”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果你突然说要剿匪,这不是打草惊蛇吗,很容易被容致发现目的的。” “罢了,”齐鸾英无奈地说,她此时就在城外,离尧山还有很长的路程,只能远远朝那个方向看去。 系统劝她:“他们在深山里休养生息,又对容致忠心耿耿,不要急于一时。” 沉默了一瞬,齐鸾英说:“本宫想知道当年白衣银甲,银枪铁履的骁勇军如今是何模样…” 那是她一生之中唯一见过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些将士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城楼下只为了给她一个死的判决。 而容致就是那个判官… 她想象不出蛰伏时的骁勇军是何模样。 但无论如何,他们只会是兵戎相见的敌人。 想到这,她的眼睛瞬间变得阴冷,如千丈之下的寒冰,让人触之遍体生寒。 片刻后,齐鸾英决定回去。 . 就在齐鸾英决定回去前两天,易琛出了一趟府。 琉璃坊的店家有消息了,让他去取雕刻好的岫岩玉。 再次踏进去,店家似乎是热情了不少,脸上的笑快把眼睛挤没了。 “公子可算来了!劳您跑这一趟,原该我们将东西送到公主府的,但是你看我这人手实在是不足,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说着,他给易琛好好施了一礼。 易琛侧身避过:“无妨。” 店家搓搓手,看着这张精致的脸,试探道:“不知您是公主府的哪位公子呢?下次再有您的生意,我们也好送上门去,省的您再跑一趟。” 易琛不喜欢这样灼灼的视线,微微侧头避开了,用清冷的声音问他:“东西呢?” 明显的不欲与他多说的模样,店家秒懂,赶紧去取来。 他端来一个托盘,放着有一只木盒子,盒子上雕刻着一只青鸾,指着这只盒子,他自得地说:“这盒子是按照公子给的样式做出来的,放这玉坠正好。” 他又指着旁边的一个荷包,“若是嫌盒子占地碍事,也可以将玉坠放在荷包内。” 易琛打开盒子,里面正躺着一只碧玉吊坠。 鸾鸟高飞的样式,只待冲天的意味。 眼神凌厉而生机勃勃,尾羽根根分明,一对羽翅大而柔美。 栩栩如生,与他所画一模一样。 雕琢成器的玉坠,晶莹剔透,内有碧光流转,触之微凉。 易琛眼里有着满意。 他反复地拿着玉坠细看,但一个不查身边人将他一撞,玉坠随之掉在地上。 “——叮”的一声。 赶忙低头去看时,已经是一分为二了。 “挡路了。”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 是容致。 他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易琛少见地寒了一张脸,眼里寒气逼人。 容致撩起眼皮,丝毫不惧他的冷脸,嗤笑一声后就要离开。 易琛上前几步就要开口说话,容致身边的屠冉伸出一只手,与他主人一样的面无表情:“公子停步,是你挡了我家主人的路,请你不要纠缠。” “至于这玉,”他掀了掀嘴皮子,似笑非笑,“再买一块就是了。” 说完赶紧追上已经扬长而去的人。 易琛手握成拳,看着大堂内宽泛的地方,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被人针对了,毕竟路这么宽,怎么可能挡到他人。 他是不善争辩,但如此哑巴亏委实令他气闷。 易琛深吸一口气。 “公子,这…”店家小心翼翼地看他。 易琛一言不发地蹲下,捡起一分为二的玉坠,青鸾的爪子和羽翅属于玉坠突出的地方,现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若不是玉质偏硬,就不是一分为二而是四分五裂了。 但再怎么样,玉坠还是毁了。 易琛耸动着嘴角,想问问店家还能不能修,颇有些无助地看着他,好半天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将所有的碎片哪怕是一点点边角都收拾好了才离开。 那人轻描淡写地说“再买一块”,对他来说谈何容易。 回去后,他将自己关在房内,拿出从崇冉那借来的胶,一点一点地拼凑着。 崇冉一脸纠结地看着粘了一次又一次后依然往下掉的玉坠。 “公子别粘了,粘不上的。” 易琛抿了抿嘴唇,手上动作不停。 好半天还是不见起色后,他失落地问他:“若是用金银熔铸,金丝缠线可能拼好?” 崇冉挠挠头,“小人也不知道,没有见过此等工艺。” 不忍他丧气,崇冉只能说道:“公子可以一试,说不定真能成事。” 易琛放下胶和玉坠,声音很轻地说道:“我没有金银可以熔铸。” 崇冉默了,看着这张少见露出失魂落魄的脸,他险些脱口而出:我有。 “你出去吧。” “…是。” 崇冉出去后,一整天里易琛再也没有出过房门。 藤椅上落满了花,也没等来它的主人。 房内,系统可惜道:“可惜了一块好玉,最可惜的还是本系统依附的玉萧。” 一次次地掉落后,正和玉坠大眼瞪小眼的文修说:“我想着还能补救一下,但其实玉碎了就不好送人了,的确可惜了。” “…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无语。 文修靠在椅背上,“容致毁了我一块玉,我觉得我需要从他身上找补些回来。” “你想怎么做。” 他眯了眯眼:“你说给尧山那些人添点堵可不可以?” “怎么说?” “他们吃穿虽然有一部分是自给自足,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采买,容致为了不让外界怀疑他们的联系,跟他们一早就划清了界限,他可是从来没有管过他们吃穿住行的。” “你说,如果把那些常年供给他们吃穿的庄子收服了换上自己人,再给他们每天下点料,是不是很好玩。” “哇塞,你好阴险。”系统咧开了嘴。 “哦对了,”文修笑道,“西北那边军粮不足是吧。” “那赶紧拨啊,让我们的将士多吃点,好保家卫国不是,最好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 “我记得你有短时间内增肥的食谱对吧,给他们来一份呗。”嘻~ 系统:“…那食谱是养猪的,只适合短时间内增肥。黎国已经好多年不打仗了,如果他们不上战场短时间内是瘦不下来的。” “那多好,到时候和齐鸾英兵戎相见时,他们也不需要跋涉千里来闯那十六关隘了,你看这样多好,除了胖点还没有其他副作用,还不用打仗了不是?” “行吧,安排。” 它这就给齐鸾英发布了任务,一共两个。 【请迅速扩大己方情报网,一:查找与尧山进行买卖的商家。二:收为己用】 【系统友情赠送一张增肥食谱,快快送个厨子去西北吧!】 刚一接到两个任务的齐鸾英愣住了。 第一个很好理解,但是第二个… 系统为她解惑:“这是削弱容致战力的一个好方法,虽然剑走偏锋,但有用就好。” “那些将士只要按照本系统的食谱吃饭,一个月内保准又白又胖,”它说,“但是只长肉不长力气哦,殿下放心叭。” 齐鸾英表示知道了,有些迟疑地命人去找合适的厨子。 这时,于诗敲门进来:“殿下东西收拾好了。” “嗯。” “殿下准备何时启程。” “先去一趟那三家店,本宫还未好好看过。” 于诗:“殿下放心,那三家都开得极好,全赖殿下的玲珑心思才有如今火爆的场面。” 对此,齐鸾英没有说什么,其实都是系统给的法子,也不知道一个神不神鬼不鬼的系统哪来如此多奇思妙想的。 系统:我听到了:) “有人闹事吗?”她比较关心这个。 “本来有的,但您提前让陛下发布的召令起了作用,再加上暗地里我们的人关照着,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那便不去了,按原定计划,后天启程。” 那三处生意她越少接触越好。 此时她还在京城外,这些天做了一个又一个计划想着能靠近尧山,但是每每将“完美”的计划交给系统后,它都能有办法反驳回去,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没有进展。 临走前,她遥看那个方向真真切切地感叹道:“毅王叔还好是去了,一个骁勇军就如此难搞,若他在世,我和阿昊估计是讨不到好了。” 感谢英明神武的父皇。 剩下的余孽就由她摆平吧。 六月十八,“称病告假”的长公主重新开始了早朝。 小皇帝上朝不积极,看姐姐的频率相当殷勤,才刚开始半个时辰,中间看向姐姐的次数高达二三十次。 齐鸾英只能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上朝认真听政。 接收到这道警告的视线后,小皇帝缩了缩脖子,重新正襟危坐。 下朝后,齐鸾英主动留下来。 小皇帝迫不及待地跟她说话:“姐姐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和男.宠厮混半个月了,你要学会节制啊,都说男子会精尽人完,其实女子于气血上也…” 小皇帝正摇头晃脑地给她科普从太医了解到的知识,但是说着说着,自家姐姐的眼神越发危险,齐羽昊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缩着个脖子偷偷看她。 “呵,长本事了啊。”齐鸾英抬起手给他来一下。 “哎呦!”小皇帝龇牙咧嘴,赶紧捂住被打的额头。 “是太医说的嘛,又不是阿昊说的。”他咕哝道。 “少管阿姐的事,好好学习政务才是要紧的。” “知道啦知道啦,”小皇帝后退几步,“所以阿姐到底有没有和男.宠厮缠半月啊。” 齐鸾英作势就要上来打他,齐羽昊赶紧跑到龙椅上站着,双手叉腰:“朕是皇帝,你不能再打朕了。” “这是朕的命令!” 齐鸾英啼笑皆非,但还是住了手。 “阿昊,下来,”站在龙椅上成何体统。 小皇帝跳下龙椅又跑到她跟前,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齐鸾英无奈:“自然是没有的。” 齐羽昊心道果然。 “那阿姐去做什么了?” “近日对经商颇感兴趣,就试了试水。” 齐羽昊以为姐姐穷了,赶紧说道:“公主府是缺钱了吗?那朕把国库打开,姐姐去拿着好东西吧。” 齐鸾英不赞同地看着他:“国库如何能因为我的原因私开,况且本宫自然是不缺银钱的,只是对商贾一事有些兴趣罢了,阿昊是天子,不能任性妄为。” “好嘛,知道了。”他拉着齐鸾英的袖子摇了摇。 齐鸾英被他这一套撒娇搞得没办法,只能说道:“好了,若无事,本宫就出宫了。” “有事!”齐羽昊赶紧说道,“再有小半月便是姐姐的生辰,我颁下诏书让举国同庆可好?” 齐鸾英皱眉:“不过一个生辰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是如过去一般,你我二人吃顿饭便好。” “啊…”齐羽昊鼓着脸,“我还想给姐姐一个盛大的庆生宴呢,朕已经是皇帝了,可以给你好多好多。” 齐鸾英拍拍他的头,微微浅笑:“你有这份心便好,你忘了吗,我自小不喜那等喧闹。” “…好吧。”齐羽昊不甘不愿。 齐鸾英走远后,齐羽昊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大喊:“那你别忘了一定要进宫一起吃饭的!” 他记得姐姐有一年的生辰就忘了,结果他命人做好的佳肴都凉了也没等来人。 远处的齐鸾英顿了下才继续往前走,心想是谁过生辰啊,还要我亲自进宫陪他吃饭。 她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欢喜。 今早她是从城外绕了一圈换乘马车后回到公主府的,回来后并未进门就又坐上公主府的马车直接进宫,所以现下才是真正的回府。 才刚一看到公主府的一角,她便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不知那人,如何了。 “吁”的一声,马车停下,她立刻掀开帘子,等不及下人摆好车凳,直接跳下来,大步走过去时却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不动神色地慢下步伐,脸上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要写甜的,但是你们要清楚这文的基调已经摆在这了,所以…其实…玻璃渣蘸糖吃,也挺香?还嘎嘣脆。】 【生活还是要有点调剂品的,非甜即刀什么的也不太好不是?】感谢在2021-04-15 23:41:43~2021-04-17 16: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公主息怒 屠冉快步迎上来, 对她行礼:“参加殿下。” “何事?” “我家王爷让小人给您送来了请帖。” 他将请帖双手奉上。 齐鸾英没有兴趣接过来,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封面上红色的蜡封。 “知道了。” 因为齐鸾英没有接过来的意思,一边的门房只能伸手去拿。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 屠冉只能抱拳告辞。 “殿下,这信?”门房向齐鸾英询问,小心地分辨着她的情绪。 “送去书房。”齐鸾英淡淡道。 “是。” 齐鸾英跨过门槛,因为这一打岔,回来的喜悦顿时消散一空, 路上, 她还有些分神。 这个小插曲让她不断地在心里琢磨容致的意图,不知道对方心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容致第一次邀请她。 多稀奇, 她很难不多想。 直到再看到寝殿外熟悉的人后,她才把所有的杂念抛掉。 易琛正朝她走来。 短短半月不见, 她觉得他瘦了。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不知是什么迷了眼睛, 有那么一刻她看不清这人的脸, 脑海里闪过些什么, 好像记忆里也有过这样一个人,弱不禁风, 偏又临风而立,她隐约有些恍惚, 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印象,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是刺目和熟悉。 没由来的她害怕这人真的会被风吹散。 打破这一瞬间玄而又玄的感觉的,是易琛的一句:“殿下?” 他站在那一端, 走过来时衣袍被风捻起一角, 桃花眼看过来时, 是滟滟深情。 这双眼睛从未有过的好看,她觉得。 “我回来了。”齐鸾英这样说。 “殿下,事情办的顺利吗?”易琛走到她的面前。 “尚可,你呢,可曾乖乖待在府里。”齐鸾英走在前面,直奔寝殿。 原以为能听到肯定的答复,身后却迟迟没有答复,她转过头来看他,只见这人站在原地微低着头。 齐鸾英皱眉,“怎么这幅模样,是出去过?” 易琛头垂得更低了。 “本宫是不是说过不让你出府?” 若是他真的出去了,那她的布局岂不是有被识破的风险,齐鸾英首先想到这个,一瞬间眼神变得犀利。 察觉到齐鸾英话语里的怒气后,他艰难地说出这个字:“…是” “你竟敢违抗本宫的命令,”齐鸾英折返回来,走到易琛身边,冷笑道,“真是长本事了!” 怒火熊熊地燃烧着,在他一声不吭的样子下越发高涨,齐鸾英痛恨阳奉阴违的人,易琛已经踩到了她的线。 但还不等她再说什么,这人一言不发地跪在她面前,也堵住了她想询问他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的问题。 齐鸾英冷笑出声:“既然如此,那就跪到本宫满意为止!” 袖子一甩,她再不理会身后的人,打定主意要治一治他,易琛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违抗她命令的人,如今都这样了,以后还怎么了得,想来这些日子她对他还是太好了些,以至于这人便以为可以肆无忌惮了! 齐鸾英憋着一口气回到寝殿,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人。 文修跪在地上时,觉得地有些凉。 都怪这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的脸,这几天的气温都有些低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系统哼着好运来,各种代码程序组成一个简单幸福的笑容,假模假样地说:“不得了了,你这怎么还跪下了,太卑微了。” “我犯了错,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她生气是应该的,平日里我跟个锯嘴葫芦一样,自然是不会为自己辩解,更何况出府的理由不好明说,这不没办法,只能承认错误了呗。” “啧啧啧,”系统忍不住幸灾乐祸,“你有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吗?统子给你播报一下哈,再过不久这里会迎来持续性暴雨,就是那种能把人脑门砸开花的雨珠,鉴于你要一直跪着,统子祝你身体健康,阿门。” “…”,文修颇有些无奈,“她的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总有一天会吃亏的,如此说一就是一的脾气和绝对掌控的思想,不好啊。” “能怎么办,”系统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话音一转,“要不咱们赶紧把她第二世死去的原因查出来就赶紧走呗。” 文修:“我来找还是太慢了,要不你把轮回镜整来瞧瞧?” 系统:“…” 这天没法聊了。 文修:“我又不是没有努力过,她那个书房我都翻了n遍,根本就没有线索,我怀疑那个让她再一次死亡的诱因很可能是后来出现的,而不是现在。” “我们且看着吧。” 系统再要说什么,但这眨眼间地上先出现了各种水滴印子,它提醒道:“雨来了。” 文修的头上果然被滴了几滴,雨开始落下来。 这噼里啪啦的雨不仅成了他的困扰,也成了屋里人的困扰,雨滴声落在瓦片上、地上、树上…声音之大吵得屋内的人心烦意乱。 齐鸾英将刚换下的外袍重新穿上,站在窗户前推开一小个缝隙朝外看。 这雨太大,她只能看到那个跪得笔直的轮廓,“就不知道求饶吗?真是蠢!” 于诗在身侧看着她的脸色:“殿下这雨越下越大,把人淋坏了就要请大夫了,咱们做生意花销蛮大的,这药钱能省就省啊,况且若是易公子病了,谁还能陪您演戏。” 她小声嘀咕道:“而且您看着也心疼。” 齐鸾英瞪了她一眼,心里明白她说的都是托词,府里怎么可能因为开了几家店铺就穷了,但她同时也知道于诗是什么意思。 见于诗见好就收,伸出手在嘴边做拉链状后,齐鸾英没好气道:“还不快去!” “好嘞!” 她一走,齐鸾英大步走回梳妆镜前,拿起玉梳子梳发,眼睛却看向镜子,没过多久镜子里能看到于诗正引着一个浑身湿漉漉衣服还在滴水的人进来。 真成了一个落汤鸡。 于诗把人领进来后,易琛却隔着齐鸾英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住了。 看到这齐鸾英的脸一下子就沉了,梳子一下子梳到发尾,带出几根青丝。 心想,他在和她发脾气? 于诗看久久不过来的人:“公子您站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 “身上皆是水。”而且殿下未必想要见到他,她正在气头上,他还是避开点好。 “这…”于诗迟疑地看着齐鸾英,见她还在梳头发一眼也没朝这边看后,心里有些摸不准她的态度。 她现在只盼殿下能开口说个话。 也许是她不知所措的眼神或是诚信祈求的缘故,齐鸾英终于大发慈悲地说出易琛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杵在这做什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别脏了本宫的寝殿。” 易琛听后深深作揖,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她才放下梳子,揉了揉发顶,才继续梳头发。 但是这梳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用都不顺手,头发被它扯得生疼,后来为了解开发结,又弄了好长时间。 后面越弄越气时,齐鸾英干脆地把梳子一扔,却不想砸东西的声音没有传来,反而有一声闷响。 齐鸾英看过去,梳子砸到了去而复返的易琛身上。 她正心气不顺,“回来作甚,出去。” 易琛轻轻地走过来,一言不发地跪在她身后,拿起刚才那梳子,仔细地为她打理长发。 直到放下梳子后,镜子里映照着她,他借着镜子与之对视:“殿下总喜欢生气,于身体无益。”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镜子里长相艳丽的女子一愣,继而冷笑:“不是你惹得我吗?” 易琛垂下眼:“差点误了殿下大事,易琛知错。” 齐鸾英转过头来,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本宫觉得你有必要正视一下自己的身份…” “草民知道的,”易琛说,“从进公主府的第一天,草民就知道。” “殿下是君,而我,是山野之民。” 所以她对他可以做一切想做的,她对他想要如何生气如何打罚也是可以的,从被送上门的那一天他就有所觉悟了。 即使成为最亲密的人后,他们中间还是君君臣臣的关系。 对此,易琛深深地低下头,趴伏在地上,做足了臣服的姿态。 齐鸾英明明该觉得他十分识相的,但却又高兴不起来,足足过了一会才开口:“起来吧,下不为例。” “是。” 这时,感觉殿中气氛怪怪的于诗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要留易公子陪寝?” 好不容易下朝回来了,殿下可要好好休息,有易公子陪着应该会好些,她暗暗思索。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于诗给了易琛一个眼神,但是他没看她。 好吧,于诗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心想,希望殿下能好好睡一觉,把心中的火灭了。 等易琛确定留下来后,齐鸾英又去收拾了一遍自己,全程下来,两人都一言不发。 从前易琛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也常常无话,但那时只觉得不说话也倍感温馨,如今的沉默却让她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的感觉十分不好。 等躺到同一张床上后,两人也还是如此,齐鸾英左侧身躺一会又换回右侧身,如此反复几次却没有睡着。 她不经意看向旁边时,这人双手交叠在腹部,呼吸均匀,已然是一副睡熟的样子。 齐鸾英冷哼一声,转而看向床顶。 脑子里却不听使唤地回想起他方才的神情。 这人,即使说着那谦卑至极的话,也是认真无比,如他所说好像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把自己当做一个面.首,处处听话,永远乖顺柔和,在此之前,他,做到了,也做的很好。 但不知为何,齐鸾英的心脏忍不住拧巴了一下,有些疼… 作者有话说: 哎,身份不对等。感谢在2021-04-17 16:36:10~2021-04-19 01:1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公主息怒 这雨下了一天一夜, 也因为这,气温一度变低。 夜里,黑云滚滚, 风雨凄厉,呼嚎着,如一只困兽仰天长啸。 此时,屋内却温暖一片,齐鸾英正在寝殿的外间看奏折, 易琛如平常一样随侍在侧。 静谧的环境里, 落针可闻。 齐鸾英看向空空如也的茶杯,只消一眼, 边上的人立刻注意到就要去沏茶。 他上前几步将杯子拿在手上,刚要走就感觉一阵眩晕, 脚下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天旋地转的感觉越发清晰, 手上一时失了力, “啪”的一声, 茶杯应声而碎,他赶紧扶住桌子的一角才不至于向后倒去。 易琛扣紧掌心, 刺痛感让他清醒地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他赶紧蹲下来收拾, 一边告罪:“殿下恕罪。” 齐鸾英沉下脸看着地上的碎杯子。 “既然做不好就出去。”齐鸾英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闻言,易琛赶紧加快手上的速度,将碎片归拢后,用衣袖罩住捧着就赶紧出去, 临走前仔细看了眼地上还有没有碎片。 离了齐鸾英, 他将手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却不想手指上已经有殷红的血液溢出,也看不出伤口具体在哪里,就是源源不断地流血。 他长叹一口气,将十根手指洗了又洗才草草的包扎好,将微凉的手掌放在额头上,那里一片滚烫。 发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他了,早上淋雨,晚上发烧,手指还受伤,属实有点惨。 “咳咳,”他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出声。 这样不行,他病了,不好再留在殿下.身边。 他走出寝殿,在偏殿找到于诗,开门见山道:“今夜有些不舒服,可否暂行退下?” “公子身体哪不舒服?”于诗看着他与往日无异的脸色,疑惑道,“可要大夫?” 易琛摸了摸额头,感受到愈发滚烫的温度,没有直说:“要,麻烦姑娘了。” “那奴婢这就去禀报殿下,公子先安心在此歇息。”说完就派身边的人去请大夫。 “好。”易琛微微低头,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眩晕感更加明显。 于诗看他这幅样子,赶紧去寻公主。 到了齐鸾英的跟前后,她曲着膝盖行礼后说:“殿下,易公子有些不舒服,今夜怕是不能侍寝了,您可要…”她本想说可要其他人陪同,但是一想起易琛那张脸后,这话她却不愿意说出口了。 于诗抿了抿嘴。 齐鸾英拧紧眉头,磨了磨后槽牙:“他这是与我置气?” 方才不过是训斥了一下就“不舒服”了,可见平时把他惯坏了。 齐鸾英冷哼一声:“召其他人!” 没有一个易琛,她后院里还有其他人。 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于诗想了想,又说道:“殿下,易公子是不舒服,他病了。” “病了?”齐鸾英不信,冷嗤一声,“方才还好好地,说病就病了,本宫会信?” 她就是笃定易琛在发脾气。 于诗总觉得自家殿下不该是这么个态度,毕竟以她二人的关系来看,殿下都不能如此冷言冷语,毫不关心公子的病情,但是该帮易公子说的话她也说了,她又实在不清楚二人是怎么了,明明今早还好好的,怎么如今… 罢了,她还说去安排人吧。 她将一本小册子双手递出:“那殿下想召谁?” 齐鸾英瞥了一眼上面五花八门的名字,手指随意一戳落在一个名字上。 于诗探头,只见葱白的手指点在“林漾”二字上。 她踌躇着又问了一句:“殿下真的要这人?” 齐鸾英不带情绪地看着她:“本宫决定的事情,何时变过,于诗,过去你可是从未违抗过本宫的命令的。” 眼里未有情绪,但一字一句都令于诗打从心底觉得惊惶。 扑通一声,她双膝着地,深深低下头:“奴婢逾矩,殿下恕罪!” “他学会了阳奉阴违,你呢,多管闲事吗?” 于诗浑身一抖,连声道:“奴婢不敢。” 害怕恐慌的情绪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她害怕极了,殿下现在暴虐的样子,她很久未遇到了,以至于她忘记了那种自骨子里升起的寒意。 唇齿忍不住颤颤时,她听到上首的人一句“还不去安排”,顿时如蒙大赦。 “是!” 像是劫后余生一般,心脏忍不住砰砰地跳动。 于诗退出去后,齐鸾英将手中的册子,桌上的笔墨奏折通通挥掷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响,和屋外的电闪雷鸣交相应和,声音巨大。 她沉沉地看向刚被关紧的门,火气极大。 若不是于诗曾忠心耿耿地追随过她一世,今日就冲这冒犯,她少不得有一顿发落。 还有易琛,若不是她心下不忍,他也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果然,心中有迟疑后,她便不能随意打杀不如自己意的人了。 当真是赦免了两人,气坏了自己。 于诗动作很快,不到片刻就将林漾带到齐鸾英面前。 容貌精致的小公子,像是刚从被窝里出来,他揉了揉大眼睛,眼里还带着困倦,红扑扑的脸蛋更是带着一抹粉色,当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过来时,是一眼望到底的清澈。 这双眼睛像极了猫眼,她对这人勾了勾手,招猫逗狗似的:“林漾?” “是,”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清脆如同百灵鸟,但是莫名的,她觉得这双眼睛不该配这副嗓子。 “殿下召小人侍寝?”他怯生生地开口。 在他幼生生的询问下,齐鸾英忍不住打量他的身形。 然后,她问:“年几何?” “小人十四了。” 齐鸾英:“…” 她看向于诗,张嘴就想问,后院里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这怕是连什么是侍寝都不懂吧,但她到底没好意思问。 想了想,就在她要说把人送回去时,林漾眨巴着眼睛问她:“殿下要什么时候就寝啊。” 他有些困了,脸上还带着困倦的样子。 齐鸾英只好收回快脱口而出的话,转而说道:“随本宫去寝殿。” 林漾乐滋滋地跟在她身后,因为又可以睡觉了,走路都带着欢快。 走在前面余的人,余光瞥到这一幕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有了评价:一点也不稳重。 回到寝殿里,齐鸾英按着习惯四下搜寻着,但没有看到那个清俊的身影,才明白他当真不在了。 齐鸾英靠坐在床边,双手抱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漾感觉不到这人突然低下去的情绪,一看到床就想着扑过去,正要上床,就听到她说:“睡榻上去。” 林漾:“啊?” 等看到齐鸾英冷冷的一眼后,他缩了缩脖子,乖乖地到一边的榻上去了,但是他一个大高个,身高腿长的,在小榻子里睡觉实在是对他不友好,他需要蜷缩着身体,还不能随意翻身,实在是惨! 对此,齐鸾英视若无睹,并直接命人熄灯睡觉。 而在另一间屋内,易琛躺在床上浑身滚烫却冷汗直流,唇齿紧闭时,一贯泛白的薄唇变得嫣红,也只有这不正常的唇色才能证明他病着,且病得不轻。 大夫帮他把过脉后对一边的于诗说:“公子是得了风寒,体内寒气沉积不散的话怕是会大问题的。” 于诗万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赶紧问:“可有法子治。” 大夫摸了把胡子:“老夫去开服驱寒发汗的药,若是公子能顺利发汗就无大碍了,不过这期间常伴有咳喘和头晕,还需要再观察…” 于诗打断他:“快去。” 大夫摇摇头走了,心道年轻人真心急。 这时,易琛睁开眼,红唇微启:“这里,便不麻烦于诗姑娘了,殿下那里离不了人。” 他挣扎着要起身,于诗赶紧跑过来替他拿垫子垫着后背,嘴里却无奈地说:“殿下恐怕这会儿不愿意奴婢去伺候,奴婢就不凑上去了。” 易琛用晕乎乎的脑袋想了一会,迟钝道:“殿下又发怒了?” “是啊。” 于诗说:“公子这几日还是避着些吧,好在殿下之后的怒气有林公子分摊了,我们也能轻松些。” “林公子?”易琛抓住字眼重复道,微长的眼睛睁大,内眼角尖磨去了棱角变得圆润。 于诗一直关注着他,见状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她磕磕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易琛却在她的面前红了眼尾,细长的眼尾如钩子一般垂下一条绝美的弧度,脸上带着脆弱和彷徨。 于诗愣住。 “公,公子…” 跪在殿外接受风吹雨打的人,是挺拔如松的,那时他没有红了眼眶,发烧晕厥,浑身难受时也没有,如今只是因为她说的这三个字却红了眼,无助地只知道看着她,眼里的询问满满的就要溢出眼底。 此刻于诗心尖微疼,鼻子发酸。 没由来的心疼心酸。 她张口欲言,唇角耸动了好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 许是看出她的为难,易琛轻轻开口:“我乏了,先出去吧,今日多谢姑娘了。” 他重新躺下,将被子拉到脖子处,再面朝里边,留给于诗一个后脑勺。 于诗咬了咬下唇:“…那公子好好歇息。” 一步三回头。 直到把门关上,她吹着夜里冰冷的风,看外面黑沉沉的夜幕,心里还在替里面的人难过。 她看出来了,易公子对殿下上心了。 可是自家殿下,她最是清楚,情绪不定,喜怒无常,很是难伺候。 她不适合公子这样霁月同尘的人,她其实一早就知道,但那时她没有多想。 如今想来,他适合山林晨曦,湖光水色,与红尘相绝的地方,在脑海里她能将公子放置在任何一卷展开的美好画面里,里面却是没有殿下的。 他,唯独不适合公主府。 但这样的一个人偏巧来了与之最格格不入的地方… 于诗摇摇头。 若是一世困在府里,以公子的脾性也是既来之则安之,也能安稳一生,但是如今他却将殿下放在了心上视之唯一,也失去了泰然处之的风度。 那双眼睛再次浮现在脑海。 公子的日后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19 01:15:12~2021-04-20 20:1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公主息怒 “咳咳…”文修压不住喉咙的痒意。 系统摇摇头:“惨, 未免太惨了。” “隔壁有个小鲜肉争宠,你却在这边生病。” 文修:“少说风凉话。” “齐鸾英这样子气得我都想打她,你气不气, 她在隔壁睡小鲜肉诶。” 文修又咳了两声,顺了顺气才说道:“不会的,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系统:“怎么不会,人家是权势滔天的公主,有钱有权还有颜, 怎么不会睡小鲜肉了。” 因为在容致对她若即若离的时候, 她也从未将其他跟容致长得一样的人放在眼里,这样一个人, 她的喜欢从来就是完整的,给不了其他人。 所以那夜她既许了我, 就不会再看上其他人。 文修握拳放在嘴边,抑制着咳嗽, 可是那脸上却是认真。 系统看着这人笃定的神情, 以为他在魔怔, 顿时觉得更可怜了。 “要不咱们加快点速度把任务完成了进入下一个轮回,说不定下一个更乖呢?”它真正的目的是这个。 文修摇了摇头, “时间还不够,任务还远远不止, 再等等。” 系统抓狂:“等什么啊,大哥!” “等暗处的人出现,等解决了他们,等她真正可以高枕无忧的那一天…” 也等她变得更好更成熟的时候。 人世苦楚, 她经历良多, 方成百世恶鬼, 这中间固然有命运不公,挫折频发的原因在,但纵观这一世,他发现她自身也有待提高。 她不是杜蓉萱那等后宅小女子,一生最大的困境来自世俗对女子的苛责。她生来便拥有一切,站立在权势之巅,但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室里,她也性情乖张,喜怒不定。 喜怒哀乐惧等情绪本为常理,但再多,对其他人而言却是灾难,正如她易怒易燥一样。 历经两世,她仍不改这脾气,可见从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第一世,她为容致所杀,第二世归来仍是一样的命运,这第三世了,总该有所长进。 不为其他,修身为己,就好。 文修最后劝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再等等吧。” 系统:(一_一) 敲门声响起,来送药的是崇冉,他递给易琛一碗黑乎乎的药。 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后,易琛对这人说:“多谢。” “公子怎么就病了,担心死小人了。” 易琛看了他一眼,心道:担心?嘁~ 他无意跟他说太多话,只能说:“我想歇息了,今日你先回去吧,明日我要回去了。” 崇冉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他实在提不起力气应付的样子,忍不住心软了,决定以后再找个机会好好探探他这些日子待在长公主的寝殿究竟是做什么。 “那小人告退了。” 易琛目送他离开后,又躺下来裹紧了被子,等待发汗。 . 第二天一早,天空放晴,他也发了一通汗,浑身轻快地离开了偏殿。 临走前,他看向一边紧闭的房门好一会才离开。 以她的脾气,他短时间是不会和这人再见面了。 而与他隔着一扇门,尚有数十步路远处,齐鸾英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看着那个方向,正是易琛看来的地方。 她揉了揉额角和胀痛的太阳穴,然后坐起身,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后才有些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间什么东西吸引了她,促使她看过去。 一整夜都被雨声风声烦扰,害得她睡不着,如今还有些神经兮兮的。 她阴着一张脸,生着气。 “唔。”林漾懒懒地睁开眼,懒腰一伸,“嘭”的一声,脚踢到了塌,这一下给他一激灵,人直接清醒了不少。 他又赶紧看向床边的人,希望没有吵到公主,这一看差点没吓死自己,只见殿下靠在床边,正阴恻恻地看着他,即使面无表情也掩饰不住眼里的怒火。 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殿,殿下?” “出去。” “诶?” 齐鸾英撩着眼皮看他,里面已经是不耐烦了。 林漾赶紧爬起来,却不想刚站起来,腿上麻住的感觉立刻体现出来,他又跌回床上,来不及给自己揉揉他强撑着一边跑一边爬,才终于出了寝殿。 等他最后小心翼翼地关好门后,正擦着脑门的汗,于诗迟疑的声音传来:“林公子这是?” “吓死我了,”林漾拍拍小胸脯,咽了咽唾沫,指着里面对她说,“殿下太可怕了,我差点以为我要被砍脑袋了。” “每个早晨殿下都这么可怕的吗?” 那眼神,他想起一次就想发抖一次。 “林公子慎言,殿下不是你可以编排的。”说完,她打开门走进去,留林漾一个人在那边抓耳挠腮。 于诗走到床边,轻声说道:“殿下可要起了?” “嗯。” 于诗叫来端水的婢女,伺候她净面,见她眼底的青黑,想要问问却在出口的那一刻咽了下去。 殿下的情绪明显不对,她还是不问了。 一整个早上,在周围人战战兢兢和齐鸾英沉着一张脸过去了,等她进宫上朝后,身边的人才彼此对视一眼,颇感劫后余生。 但是早朝上的文武百官却是再一次体会到了这位长公主殿下的脾气。 凡是摄政王说的,她必会冷哼一声,再逐一分析反驳,那架势分明就是和王爷杠上了。而他们的陛下也惨遭牵连,若是在龙椅上做了些言行不对的事情也会引来她的冷眼。 到这时,文臣武将们能当缩头乌龟的就绝不当出头鸟,一个个噤若寒蝉,等时辰一到他们立刻散去,不禁纷纷苦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惹了殿下,还要他们这群老骨头当出气筒。 忒缺德。 小皇帝今天也很识相地没有把自家姐姐留在宫里,甚至乖乖去批奏折了。 却不想齐鸾英自己找上门了,美名其曰,指导皇帝政务。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他亲爱的皇姐让人拿来一人高的奏折,要他分析批阅。 “姐姐,这些都是之前的陈年旧事,咱们就不要翻旧奏折了。”他指了指今天的奏折,“这边已经很多了。” 齐鸾英一个刀眼飞过去。 小皇帝立刻闭嘴,十分识相。 在齐鸾英的视线下,他乖乖拿起笔看过去的奏折,不懂的地方更是不能瞎写必须问旁边虎视眈眈的人,否则等检查的时候又是一顿批。 他清楚的很,一切流程极其熟悉。 熟悉得想心疼自己,抱抱自己。 呜呜~ “玉湖水患…”他咬着笔头,琢磨着怎么措辞。 “不许咬笔。” 齐羽昊赶紧放下。 “临安知府贪污…”他抓耳挠腮。 “端正坐姿。” 齐羽昊正襟危坐。 等他看到“民间选秀”后,他侧身问:“姐姐我再过多久要娶妻纳妃了。” 他指着先皇选秀的折子:“你看。” 齐鸾英没有接过:“你需先娶皇后纳四妃才能选秀。”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齐鸾英命人拿来名册给他:“这是早前收集的与你年龄相仿的女子,皆出身名门。” 小皇帝打开,里面只有寥寥三页纸:“怎么人这么少。” 少? 齐鸾英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但还是向他解释:“这就只有上面这些人能配得上皇后和四妃之位了。” “哦哦,”齐羽昊点头,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阿姐,这是徐太傅家的小姐吗?” 他指的正是徐清妍。 “她长你一岁,太傅的身份又足够,所以才写在这上面。” 但是现在她有些迟疑了,系统曾对她说过,徐清妍与容致还有些纠葛,虽然这一世被她阻扰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有联系。 齐羽昊的声音传来:“那我就要她了!” “你都没有见过,就直接钦点了?” “徐太傅虽然不得我喜欢,但姐姐也说了他是站在朕这一边的,所以要想彻底笼络住人,唯有亲上加亲。” “你倒是知道什么是笼络了。” “姐姐在前朝替我筹谋,我自然不能拖后腿。” 齐鸾英深深地看着他:“快了,很快我们就不需要如此费心费力了。” “什么?”齐羽昊下意识问。 “好好看奏折。” “哦。” 齐鸾英:“过两年,你就可以娶妻了,除了徐太傅家的,还有别的人选,你需再考虑一下。” “好,”齐羽昊一口答应,他转而问道,“那姐姐的婚事呢?” “我的?”齐鸾英不想说。 “是啊,姐姐被阿昊拖累至今不曾择婿,也该考虑考虑了,即使,即使姐姐要容致,也,也可以。”最后一句话他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啪——” “哎呦!”齐羽昊捂着后脑勺,“阿姐!你怎么打人!” “谁跟你说本宫喜欢容致的?”齐鸾英冷声道,“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 齐羽昊不服气地想,不是吗?你之前看人家容致的眼神差点火候就燃起来了,我可不是小孩子,又坐得最高,自然什么都知道。 然后他悄咪咪地问:“那姐姐不喜欢容致的话,可有喜欢的人?” “干你何事?”齐鸾英举起手作势要打。铱驊 齐羽昊老早就跑远了,正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齐鸾英挤出一抹笑:“今日若不能将这些奏折批好送至宫外,明日就由本宫、摄政王以及各位辅政大臣轮流教导陛下。” “可好?” “诶诶诶,别啊,我马上批!” 齐羽昊赶紧跑回来,拿笔蘸墨一气呵成。 “嗤。”齐鸾英冷冷的笑了一声,直接离开朝宫外而去。 齐羽昊停下正写着字的笔,遥遥看向娉婷袅娜的背影,心想:阿姐,你既不喜那容致,那究竟谁能入得了你的眼,阿昊很是好奇啊。 看来容致是不再有人牵制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4-20 20:14:11~2021-04-20 22:4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公主息怒 离最后一次和公主见面已经过去十天, 文修除了在房里写写画画,等系统攒流量外还顺便理顺这个轮回地的背景。 关于第一世的背景他很清楚,但第二世的内容不如第一世多, 只知道前期齐鸾英确实把容致打败了,并杀了他,后面如何一概不知。 他要做的就是护她这一世周全,避免第二世的惨剧。 “你去发布几个任务。” 系统:“什么?” “让她将自己的人渗透到名下所有的生意里,组建一个像容致那样的情报网。” 文修:“另外去找一些每年从宫内外放出宫的人, 收买他们, 或是威逼利诱也行,总之命他们出宫后去朝中重臣的府上当差, 当一颗钉子,而那些人想来是不会介意甚至很乐意有这么一个‘宫里人’的。” “另外让她去民间收养些孩子, 送进宫里,”文修, “最好是孤苦无依又自愿的。” 系统稍一琢磨, 大声说:“你这一手, 铺的可真是大啊,广布的生意可以给她带来五花八门的消息, 群臣宅邸也有她的人潜藏着,宫里更是有人可以替她收集些秘闻要事, 啧啧,不得了了,这要是真的实现了,又是一个锦衣卫东厂的存在啊。” “别夸张, 远远比不上那些, ”文修, “况且这些布局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她只能一步步来。” “你一定要叮嘱她,选中的人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忠心,在组建时还要有细致的层级管理…” “知道啦!”系统说做就做。 文修看着桌面上只有他才看得懂的图文,还在想有没有漏洞可以弥补。 这时,崇冉敲门进来,给他行礼后说:“公子,林漾公子来拜访了。” “林漾?”易琛顿了下,又自然地坐下将带有图文的那张纸一点一点折好。 崇冉撇撇嘴:“就是殿下新宠。” “他怎么来了?” “说是来探望公子的,”他不满道,“之前不来,偏在他春风得意时来此,依小人看八成是来耀武扬威的。” 易琛坐着微微思考了一下。 按理说林漾都在齐鸾英身边这么多天了,要是想扬威那一早就可以了,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 他有些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让人进来吧,顺便去沏壶茶。” “公子当真要放人进来?”崇冉不解。 易琛不想多做解释,只是对他说:“去吧。” 崇冉不大开心地出去了,心道公子怎么就没点脾气呢,这人都挑衅上门了,怎么还能如此淡然。 他臭着一张脸对门外的林漾说:“我们家公子请你进去。” 他身边的侍从一看崇冉的态度,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语气有些冲:“你这什么态度!” “你们若不喜欢我这态度,那就请原地转身,笔直朝前,回自己院子去吧。” “你…” “伍生少说点,”林漾偏过头对他说,“你在这等我,我去见见易公子。” “公子…”伍生还要不依不饶。 林漾瞪他,他只好偃旗息鼓了,顺便白了一眼崇冉,不等人反应立刻转过身,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崇冉:“…林公子请。” 林漾与他一同走进去,见到院里满目梨白时,好奇问道:“这些落花都不打扫吗?” “公子让我扫出一条供人走的道后就不许再动这些落花了。” “这又是为何?” 崇冉想起一日清晨怀中尽是落花的人。 他捻着一片白,清冷高华又不染尘俗,淡淡道:“梨白稍许清冷,不似红粉花朵热闹,然落花之时供给土地的养分却与它们别无二致,我们可不能因这不讨喜的颜色便想扫除它们,归于自然就好。” 那时的崇冉看着仙人般的公子,直想说:其实白色最好看了,如你一般,干净透彻。 但他当时没有说出口。 边上的林漾说道:“这白色终究是不吉利的颜色,你家公子还是扫了好,这树也不好,梨树梨树,谐音是个‘离’字,不好不好。” 崇冉回过神,却懒得回他,神色淡淡的:“公子小心脚下,快到了。” “哦哦。” 小书房的门已经打开了,林漾一走进去就能看到易琛。 他看着易琛眼前一亮,然后热情非凡地说道:“今日才来拜访,实在失礼。” “无妨。” 崇冉有些奇怪他竟然不是来找茬的,反而是如今这副态度,心里就有些摸不透了。 易琛一边示意林漾坐,一边使眼色让崇冉下去,书房是另外辟出来的,本来就偏小,三个人再加上这三面的书册,就显得拥挤了,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崇冉参与过多他的事情。 “此来,有何事?” “没什么啊,一定要有事才来找你吗?”林漾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 系统在一边帮腔:老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小样还想骗人。 易琛脸上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疑惑:“那你只是过来拜访的?” “是啊,”林漾说,“你我同一日入府,那时没能见上一面,今日倒是可以补上了。” 易琛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见的,而且也没什么可聊的。 林漾却不觉得,颇有些自来熟的样子:“我名林漾,家中长辈取‘阿水’二字作为小名,公子你呢?” 易琛摇摇头:“我没有小名。” “昂,”林漾嘴巴微张后又觉得不妥赶紧闭上,补救道,“没关系等公子冠礼的时候就会有字号了。” 易琛淡淡道:“也许吧。” 他无长辈也无师友,即使到了二十也不一定有冠礼和赐字。 易琛不想就这个话题深聊,但林漾仿佛被打开了话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公子若是及冠想来殿下会参加吧,到时定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热不热闹,易琛不知道,但是这家伙是没有听到他与公主有矛盾的传言吗? 说完,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易琛,带着向往:“若是我及冠时她也能参与进来多好。” 系统:“修,闻到没,有内味儿了~而且在对现任前男友说这些好吗?” 易琛表示,他闻到了,而且心里已经开始别扭了。 林漾却还不停,反而得寸进尺:“阿琛…” 易琛:“阿琛?” “再叫易公子就有些见外了,往后在这府里我们需守望相助,如此就不好太过生分了。” 易琛的眉毛微挑,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不受控制地小小的皱在一起,幅度不大,但林漾一下就察觉到了,眼里闪过微光。 他鼓了鼓脸,眼睛瞪圆了:“难道阿琛不愿意吗?” 易琛实话实说:“…嗯” 这下换林漾被噎住了,他逐渐涨红了脸,眼看就要成猪肝色了,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易琛啊,易琛啊,当真是个妙人,能将我也得说不出话来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往日都是他人被我说得面如菜色,如今也轮到我了。” 他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 系统:“这家伙怎么还有两副面孔,被骗了!” 易琛没有理它,不解地看向林漾。 林漾笑够后挑衅他:“我偏就叫你阿琛了,你能奈我何?” 易琛眼里深处带着戏弄:“那…小漾?” ? 林漾:这是什么叫法。 但是易琛没有反对他对他的称呼,他又有些开心。 系统不由出声:“这个傻子。” “人家可不是,我们且看着吧。”他在心里说。 果不其然… “好吧,谈谈正事,”他清了清嗓子,主动揭过这茬,“此来确实有事。” “公子可还记得湖州林氏,那是我林氏偏支,也是当初那家族长将你送来公主府的,你可还有记忆?” 易琛视线右移正在思索,脑子里却在快速提取信息。 易琛没有回答他,但他对林氏的记忆其实也就一点点,毕竟只是一笔带过的背景。 “要这么说来,我们的缘分其实还挺深,”话音一转,“但是想来阿琛已经忘了来公主府的目的吧。” “或者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句话,易琛屏住呼吸,深深地看着他,还算镇定。 但是系统已经哇哇大叫了:“草草草,易琛不是个背景板吗?看这样子是还有隐情啊!林漾这个逼崽子又是谁啊!” 脑袋疯狂地运转:“易琛来自山野后被那家族的人献给齐鸾英,这中间却有这样的变故,那只能说明,他在林氏偏支的那段时间一定发生过什么,那怎么他的记忆里没有?” 只听林漾接着说:“你怕不是不想要解药了?” 解药?易琛抓住关键字眼,却没有给任何反应。 林漾见他半天没有反应,皱着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难道他不关心解药? 易琛不说话的样子,让林漾更加觉得不对劲。 林漾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按压在上面,片刻后大惊失色:“你发作过了?” “什么?” 当易琛试探着问出这两个时,林漾的脸上少见的出现慌乱。 “这药发作时会头疼脑涨,就像要炸裂一般,所以我们这些人会在发作之前服用解药缓解,”他用力地掐着他,似乎不相信,“你既没有解药,还发作了,现在竟然还活着…” 他失语似的呢喃着。 “我方才还以为你从何处寻来了解药所以可以违抗那人的命令了,现在却是…所以你是个什么情况?” 易琛眨眨眼,试探着说:“对于你说的,我半点记忆也无。” “难怪,难怪你对林这一姓氏无动于衷,难怪你这些日子什么消息也无,没想到是这样…” “我曾有一日在殿下榻上沉睡难醒。” “什么时候?” 易琛半真半假道:“第一次被送至殿下.身边时。” 那是他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身体和意识难免需要时间融合,但是除了这,他那个时候确实有点醒不过来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被人掐着脖子险些呼吸不了。 “估计是发作时伤了脑子,”林漾压低清秀的眉毛,“既然如此,你需尽快与那位取得联系了,否则…” 他五指并拢,手掌划过脖颈,作出抹脖子的动作。 “毕竟前段时间你与长公主形影不离,却半点消息都未传回,那位已经不满了。” “那位,”易琛迟疑道,“不满到何种程度?” “龙颜大怒。”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本来想请假的,因为有事情,但是等我写完请假条突然想起来我还有背着两万字(不知道还差多少)的债,哭了,嘴里的面都不香了。 所以我又爬起来哼哧哼哧地更新了。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还是要请假的,准备闭关“修炼”三天了。】感谢在2021-04-20 22:47:36~2021-04-22 00:4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混沌吃馄饨 20瓶;郑秀晶老婆 10瓶;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公主息怒 “龙颜大怒…” 送走林漾并向他保证之后会相互联系后, 易琛反复咀嚼着他说的四个字,心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他只想叹息一句,造化弄人, 偏她爱上无情之人,偏她出生在皇家。 若说是前者,第二世也报复回来了,但是后者的话…想来对她的伤害更大吧。 容致是个天生无情的人,他拉她入情网却漠然地看着她沉沦, 但他始终只是个外人;而小皇帝呢, 他是她的亲弟弟,却一面维持着姐弟之情, 心里却还有其他小九九。 情爱不可得,亲缘不可信, 怪不得怨气深重。 即使没有轮回镜,他也有些明白了。 如今只有让齐鸾英对齐羽昊升起防备心才能避免她再一次惨死。 系统:“你想怎么做?” 文修没有回答它, 却一直在深思。 如果以易琛本来的身份扮演一个良心发现的人去揭发皇帝的真面目, 来个弃暗投明会如何? 这么一想答案几乎脱口而出, 因为不管皇帝如何,他一定会先被处置。 就因为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面.首, 还是个有异心的面.首。 文修不想有侥幸心理赌她会对自己不同,一旦有这样的心理, 只会让任务的不确定性增加。 另外,现在的小皇帝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就是派人监视自己的姐姐,如果事发, 他完全可以找借口推脱, 而他就不同了, 重生而来的人本就心思敏感,这不忠不诚完全就是踩着齐鸾英的底线在那蹦跶… 她连自己两次违逆出府都忍受不了,更何况是这样的背叛。 那这么看来,对于小皇帝的这一线索只能暂时搁置。 文修靠近椅背里,心里隐隐有了决断。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系统急得跳脚,奈何文修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它。 它只能鼻孔出着气说道:“你要是再不理我,我给齐鸾英下任务折腾你了。” “你先告诉我,她现在在做什么?” 系统:“在书房盯着容致给他的请帖看呢。” 不等文修问,它直接说道:“上面写着让她生辰当天过府一趟,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不管他怎么样,你要全程盯着。” 系统表示OK。 然后文修伸出两根手指,说出之后的打算:“两年,两年内我要她名下生意遍布整个黎国,我要容致的情报网在这两年时间里迅速土崩瓦解。” 系统大惑不解:“为什么这么急,你不是不喜欢速战速决的吗?” “我在她身边也不算短,发现了她有还政给小皇帝的念头,现在既然知道了小皇帝是个什么样的隐患自然不可以坐视不理,改变不了其他,但是加快进程,留出应对小皇帝的时间总要有。” … 从这一天之后,易琛和林漾的联系变得紧密起来,也是从这一天起,林漾和他的书桌上出现了别的东西。 一些看不出字迹的书信。 … 七月初十,齐鸾英早早地收拾好自己准备应邀前往摄政王府。 临走前,林漾特地一大早在她的殿门口等着,一看到人就巴巴的走过去,将怀里精致的盒子双手递出:“这是给殿下的生辰礼物。” 齐鸾英没有接过,淡淡的问道:“是什么?” 林漾:“殿下看了就知道了。” 因为林漾的太过殷勤的神态,她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串红珊瑚手链,色泽鲜艳,富有光泽。 “我娘说了,生辰之日要带点喜庆的东西。”林漾笑眯着眼对她说。 齐鸾英点了点头:“收下了,本宫还有事。” 说完她带着于诗朝外走,徒留林漾在她身后摇头感叹。 这都快半个月了,他每天小意逢迎,天天卖笑,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还机灵古怪,怎么就是打动不了这人呢?真是比又臭又硬的石头还难搞。 他摸着光滑的下巴想,难道只有长着摄政王那张脸才能接近殿下吗? 伍生见自家主子一会换张脸一会又变个神态,欲言又止后说道:“公子,您要在这大门口等多久啊,殿下都走远了。” 林漾回过神:“这就走。” 而齐鸾英坐在马车上却是问于诗:“林漾怎么会来。” 对外她并没有要将要过生辰的意思。 于诗:“奴婢也不知道,也许是林公子自己想的吧。” “殿下,各家大臣的礼单送来了,您可以看看?” 齐鸾英:“不必,如往常一样堆库房就好。” 于诗低头应是。 车轱辘继续朝着目的地出发,马匹哒哒哒的,马车里却有些安静,齐鸾英支着头,靠在软垫上,试图打破这寂静。 “他…”说完这个字反而有些说不下去了。 于诗却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问:“殿下说什么?” 齐鸾英不自在地向后靠了靠却始终没睁眼。 “他可曾来过。” 这个“他”指的是谁,刹那间于诗想到了一个人,偷偷看向没什么表情像是闭目养神的殿下,迟疑着开口:“易公子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半天,一直等着殿下发话,却迟迟没有等来,就好像刚才的问话不过是她一时兴起。 于诗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这份沉默持续到抵达摄政王府前。 车夫一声“到了”,让一直闭目的齐鸾英睁开眼睛。 下马车后,她看向光鲜亮丽的牌匾和两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她不禁想起容致的王位由来。 许多年前,黎国和齐朝开战时,彼时身为将军的长信侯屡战屡败,眼看着皇朝将倾,父皇大怒,就在这时容致以束发之年挺身而出,以“不破齐朝不还家”的话向上请命代父出征。 而这一战,他踩着长信侯的名声一步步从所有人都不看好到刮目相看,仅用了一年,禹朝被他打得元气大伤,龟缩在西北,至今还在休养生息。 当时老长信侯顺势以年老力衰为由自请卸任,父皇应允后,容致就以子承父业的由头和斐然的战功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大展手脚,短时间内又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 那时甚至一度传出长信侯“歹竹生好笋”的名声,容致一时风头无两。 君臣相宜好些年后,父皇是真的信任这个有能力才干又忠心耿耿的臣子,临终之时特封摄政王,赐住离皇宫最近的府邸,以便教导皇帝。 而她头顶的这块牌匾还是容致在父皇死后命整个工部耗时三个月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木头是皇室特供的金丝楠木,漆是用上好的桐油漆,边缘的雕刻也是用上了诸多能工巧匠的手才能呈现出来。 想来狼子野心多年前就出现了,否则长信侯为何会在那次大战中败的那么惨,几乎全军覆没,要知道再如何不堪,也不会被对方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火速兵败,想来除了为谁让路外别无猜想。 可笑竟然没有人在那场战役中感觉出不对劲,真以为他是少年英才,天赋异禀。 等等,若是当时想不出来,那在容致一步步登上高峰时,也有人察觉不出他的不对劲吗? 齐鸾英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计较。 那只能说明,他早就给自己布好了局,或者说毅王叔还有人在…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崇冉出来迎接她,手朝门内一伸:“殿下请。” 作者有话说: 我再去写点,别等。感谢在2021-04-22 00:48:37~2021-04-25 22:3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5瓶;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公主息怒 容致在三面带有绿植, 临水而筑的水榭等着她,身穿一袭黑色束口劲装,鬓边有些碎发, 是刚练过武的样子。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女子红色衣裙裹身,外罩黑色纱衣,步态飘逸灵动, 行走间三千青丝微扬, 她的目光正流连于沿途的花草。 见此,容致不悦的想:竟还有心思看花花草草, 还不快些过来。 等人踏进水榭,容致不阴不阳道:“殿下让臣好等。” 齐鸾英挑眉看看头顶的太阳:“此时不过午, 时间还早,更何况本宫原是不想来的。” 这话的意思是来这完全是赏脸了。 容致无话可说, 他现在有些拿捏不准对她的态度。 很明显齐鸾英对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感觉了, 纵然有几分情愫也不足以拿捏。 但是想着还有事, 在人刚刚坐下执着茶杯撇开茶沫时,他将一早放在旁边的东西推给她。 齐鸾英不解地看过去。 “打来看看。” “有什么事直说好了, 先礼后兵吗?”齐鸾英失笑,却是没有打开的动作。 “今日是殿下的生辰, 这是本王的礼物。” 齐鸾英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另一只手将精致的礼盒的卡扣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只玉镯。 她放下茶杯,看向容致, 眼里有询问的意思。 “往年殿下的礼物臣都是让下人送去的, 也不知殿下可曾看过一眼, 还是说看也不看的放到库房,所以今日在此便是想亲手将这镯子交给殿下。”说完话,他不适地拿起茶呷了一口,这应该是他说过最谄媚的话了。 不过效果立竿见影,齐鸾英听到他这一番话后,果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失神了,容致见此缓了面上的冷色,对此乐见其成。 却不想齐鸾英在心里想的是:送礼还要让人亲自上门也是没谁了,但凡有心可以亲自到她府上,而不是要她来这一趟,也是可笑,这厮还不如一个林漾呢。 至少人家知道去她殿前送礼。 齐鸾英将玉镯拿在手上,感受它细腻的触感,再结合容致的话,忍不住和他从前送来的礼物对比一番。 容致说她的生辰礼物可能被直接送入库房,其实也不全对,从前他送的,她都有一一看过,比其他人送来就不理的礼物,她的态度好太多。 从前他送过南海珍珠,硕大一颗,被她好好收起来了,还有前些年的夜明珠,被她放在前殿… 沐城千里马… 韶都神龟石… 他送过很多,她都记得,也有妥善保管,只是从来没有一次他会亲口对她说这是生辰礼物,是送给她的话。 现在她不乐意看他送的东西了,他却说了… 那时的礼物比这区区玉镯贵重多了,想来从前那些是下人置办的,而这镯子是他亲自挑的。 他的眼光竟然还比不上那些下人。 齐鸾英表示有些嫌弃。 她将东西放下,关上卡扣,脸上的情绪收了起来,直言道:“到底有何事?” 容致看了她一会说:“除了庆贺公主生辰,本王还有一事。”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图,平铺在桌子上,全图展开可看全貌,是一张地图。 指着江南地界,他说:“这是殿下的封地,但这处已经乱了许多年,未免我二人还政于陛下时给他留下一堆烂摊子,本王是想与殿下合作,清理江南。” 齐鸾英面色怪异地说:“你是想让我出手整治自己的封地?” “容致,就算本宫要还政于陛下,江南也无法给他带去多大困扰的,你不知道?”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那地方乱虽乱,但是也没有人有起兵造反的念头,威胁不到朝廷的。 容致又将一封信掏出:“我的人在江南发现那有一处私造铜钱的地方,而且还查出不少刀械,先不说这背后的意义,你就不怕被人查到后,届时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挑拨你与陛下的姐弟亲情?” 容致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齐鸾英眉头一拧,一副深思的模样,但是心里却不如容致所想的在纠结他的话。 而是在想他为什么这么好心将这件事告知她,反而不直接把这件事上报朝廷,到时候杀她个措手不及,又可以安给她一个谋反的罪名。 此时系统出声:“那地方极有可能是他的,是用来混淆视听的存在,如果他小事化大,真要查起来,他暴露的可能性更大,所以还不如以你的担忧换取最大的利益,引你清理江南才是他的目的。” 齐鸾英问道:“他完全可以多设几处,到时候铁证如山…” 系统打断她,提醒道:“这是你的封地,他如果多设几处这样的地方,极有可能被你发现。” “你说得对,那他为何引我去处理江南?” “问他。” 齐鸾英抬头直视他,恨不得将这人看穿:“告知本宫此事,王爷想要什么?” “素来听闻江南富庶,本王也想分一杯羹,若你能借我一枚十六关隘的印信,让我领五千人马参与此事,冲锋陷阵的事情便包在我身上。” “你想要十六关隘的印信?” 容致轻声道:“我只会让五千人马回京,且这些人到时候听你指挥,任你差遣。” “容致你当我傻的吗?一旦将你的人放回来,岂不是给自己添堵。”齐鸾英冷笑一声。 容致眸光微闪却不露分毫:“殿下手中尚有十万兵马,也会忌惮我那区区千人兵马?” 齐鸾英似乎是信了,她问:“你当真只想要从江南刮层油水?” 容致笃定地说:“当真。” 齐鸾英:“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你将计划和盘托出。” 他指着地图,用手指逐一点着三个位置:“江南之广牵涉着湘、鄂、赣三地,本王是打算用兵将他们围困住,以达威慑的效用,届时殿下要如何处置他们,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齐鸾英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为何九世家长存于世吗?” “自然是因为其家族底蕴深厚。” “那你知道一旦将他们的根——江南围住,其分散在各地的分支后人会如何反应…” 五城兵马司、兵部、御庭卫…这些手握精兵的地方可都有这些世家的人,如果她贸然动手,说不定会将本来还算和睦的君臣关系一下子斩断,甚至可能真有针锋相对的一天。 朝局不稳,阿昊年幼,她又是一介女流… 纵有十万兵马在手,也难敌他们无孔不入的渗透。 更何况,江南的烂摊子没个一两年她解决不完。 容致有心坑她。 齐鸾英嘲讽地扯出一抹没有情绪的笑容,堪称凉薄:“容致你是真心想与我合作吗?本宫怎么觉得虚情假意的紧。” 容致皱着眉:“殿下不信我?” “信你?”齐鸾英反问,“你可信吗?” 容致声音微扬,像是带上了怒气:“臣,愿整治官场还朝局一个清明的心意怎么在殿下眼里就成了虚情假意。” 他一副气坏了的样子,差点让齐鸾英当场讥讽出声,想问问他如果真有心,那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她这封地不要了给他也成。 但话还没出口,系统出乎意料的以冷静的口吻说道:“不要与他争执。” 齐鸾英深吸一口气,直接站起来:“王爷一腔热血,本宫却是怕麻烦上身,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她招呼不打地走出了水榭。 容致在人走后,忍不住将桌面的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那只没有带走的玉镯也因为这一下四分五裂。 他看着几块碎玉,竟觉得有些刺眼,眼神跟淬了毒一样。 齐鸾英坐上自己的马车,系统对她说:“不要生气,不值得。” “幸好你既没有答应他出手,又没有彻底撂挑子让他处理此事。” 差一点就想说这封地不要了,给他处理的齐鸾英沉默了。 “其实不管你是否对江南出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到你的印信。” 齐鸾英:“哦?” “他先晓之以理的劝说,再以贪图富贵的口吻说自己垂涎江南,之后又说出要从西北调来人马助你一臂之力,五千人马既不会令你忌惮又能显示他对江南有意,是为了打消你的疑虑还能顺利接触到印信。 可惜你思虑众多,还是不信他,最后他只能激你…凡此种种不难看出他的目的。” 齐鸾英灵光一闪,迟疑道:“说这么多,其实他是想伪造印信?” 系统默认了。 印信,外金内玉,内里雕刻着她的私章,一枚只能用一次,且每次总完必须销毁,因此极少人见过完整的。 容致说这么多,只可能是他之后需要印信,想要仿造,毕竟以他的能力印信的材料不难拿到,至于她的私章,只要他见过必然是可以复制出来的,更何况她的府里还有他的暗桩,总之他总有办法拿到。 想通后,齐鸾英真心实意地向前系统感谢:“从前觉得你无甚大用,今日却令我刮目相看,我竟不知你如此思维敏捷。” 通过系统与之对话的文修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 齐鸾英唤了两声却没有听到回复,就不再与它对话,显然已经习惯了它神出鬼没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我早就想问了,你们想看什么背景下的故事,我的第三世emmmm人设emmmm就比较(难以描述)。你们说说看吧,古代背景。】 第61章 公主息怒 齐鸾英从容致那里离开后, 便直奔皇宫。 她照例先去御书房,小皇帝果然已经在那等着了。 一看到她来,直接从座位上离开, 眉开眼笑道:“姐姐!” 齐鸾英加快了脚步,才刚一走到他面前,小皇帝就从背后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盒子,献宝一样递给她。 “姐姐,生辰快乐!愿你年年如花似玉, 岁岁疏朗展颜。” 齐鸾英轻笑一声, 点点他的额头:“又耍什么把戏。” 一边说话,一边打开, 露出里面一封明黄色的圣旨。 “这是?”齐鸾英问道。 齐羽昊龇着小白牙,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眉眼弯弯的样子,十足可爱:“这是一封空白的圣旨, 姐姐想要什么就可以往里面写什么。” “我不需要, ”齐鸾英的拒绝脱口而出, 又习惯性的说教,“况且你不应该拿圣旨开玩笑。” 齐羽昊先是瘪了瘪嘴, 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然后又一副我懂我早就猜到的模样把圣旨收回去, 转身又从书案上拿来一本小册子给她。 齐鸾英拿过来一看,里面是一些正常的宝物器具,这才让人收下。 齐羽昊摇摇头:“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收,还好备了第二手。” 一副你看我聪明吧的样子, 惹得齐鸾英失笑。 “我让人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我们一会去御花园用膳可好。” “离午膳还有些时候,不急,”齐鸾英却是起了逗弄的心思,问他,“在此之前阿昊与我批些奏折打发时间可好?” “啊!”齐羽昊嘴巴微张,耸了耸鼻子,“姐姐生辰也不放过自己吗?” “阿昊觉得这一天就不要用奏折这样煞风景的东西败坏兴致了,咱们先忘了它吧。” 话音刚落,他不等齐鸾英回复,直接就拉着她的袖子朝御书房外的九曲回廊上跑,到了中心露台处,那里已经有一群乐师在等着了。 一见这两位至高无上的主儿露面,立刻将手里的乐器拿在手上演奏起来。 刹那间,宛转悠扬的声音铺散开来,曲意时而如春归大地般勃勃生机,时而暗含夏日艳阳时分的灼灼之意,热情炙烤着大地时又在下一瞬吹来阵阵凉意,正好衔接着秋高气爽… 冰河融解,叮咚声不绝。 迎来骄阳时的铮铮古琴,些许激昂。 晚秋风过时,悠悠荡荡… 这首曲子唤作《四时令》,曲子里描绘的正是别样的四季。 齐鸾英和齐羽昊坐在亭子里,一边倾听着露台上的音乐,好不惬意。 一曲终了,齐羽昊立刻鼓掌,“好!” 乐师们面带喜色的屈膝行礼,力求给两位留下一个好印象。 齐羽昊偏头看齐鸾英:“姐姐还有想听的曲子吗?” 齐鸾英:“暂无。” “那我便不客气了,”齐羽昊嘿嘿直笑,“再来一首扫雪煎茶。” 《扫雪煎茶》是一首萧曲,其声悠扬高雅,配着闲适的意境,有拂净心尘的作用。 因为是皇帝钦点,执萧的乐师有些兴奋,极力的表演下就有些急躁,后面的部分生生坏了那份意境。耳朵一向很尖的齐鸾英一下子就听出来,淡淡地扫了这人一眼,却是不愿意再听了。 葱白的手指取来一边的茶,低头轻啜。 心想比不上那人吹的。 一边的齐羽昊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不耐烦,他摆摆手,“下去,好好的曲子吹成这样想来是学艺不精。” 扑通一声,那名乐师跪了下来,声音发抖:“陛下恕罪!” “下去下去。”齐羽昊不想见到这人。 那乐师赶紧拿上自己的萧,顶着同仁惋惜的眼神火速退下,神情恍惚跑走时还脚底拌蒜地摔了一跤,那声音,露台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生生忍住向后看去的念头。 对此齐羽昊笑出声:“这挫样。” 脑袋枕在交叠的手掌上,他歪着头看喝茶的人:“姐姐觉得这萧声如何?” 齐鸾英实话实说:“不堪入耳。” 齐羽昊眨眨眼,里面带着好奇:“姐姐以往最忍受不得这毫厘差错,今日怎么没有点出来。” “姐姐不生气吗?” 齐鸾英喝茶的手顿住,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词回他。 过了一会,她沉吟道:“生辰之日不好发脾气。” 像是对齐羽昊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齐羽昊轻笑出声:“也是。” 说完这一句话后,两人都有志一同的不再说话,静静听着其他乐师的演奏。 至于是否听进去了,从两人的神色来看是没有的,因为各自神游天外了。 齐鸾英在想刚才的事情。 那乐师出错的一瞬间她便听出了,只是却不似往常一样让人退下,而是先一步想起了其他。 也是这一瞬的出神才免了这乐师之后的斥责,想到这齐鸾英嘴角不禁微微发苦。 这算不算那人常劝的少动气了。 这时,福安走到两人跟前,欠身,掐着嗓子道:“陛下公主可要先行移步御花园,前些日子藩国进献了好些的湖光鲤都在那。” 齐羽昊知道这事,听说这鱼极难养活,忍不住问道:“养活了?” 福安白胖的脸上笑眯了眼:“可不是嘛,有您二位的庇护,再难养的鱼都得在塘里活蹦乱跳。” “少拍马屁,”齐羽昊笑骂一句,又问齐鸾英,“姐姐走吗?” 齐鸾英可有可无地颔首。 湖光鲤的鳞片被阳光照射便会异彩连连,又因为出了名的难养活而珍贵无比。 但在凭栏而立的齐鸾英看来也不过如此,一时间有些兴致缺缺,好在用膳时分很快就到了,等御膳逐渐摆上来后,她叫还在撒鱼食溜鱼的齐羽昊过来吃饭。 他应了一声,拍拍手里的糕点碎屑,跑过来。 齐羽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而且今天尤其多话,凡是上了一道菜就会让一边的福安将这道菜如何如何好吃说上一通,等自己吃上后又极力推荐给她。 有好几次齐鸾英都忍不住蹙眉,但实在没心情同他计较后就随他去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齐羽昊问:“姐姐可要去长乐宫午歇?” 长乐宫是她幼时所居宫殿,齐羽昊一直留着。 齐鸾英干脆拒绝:“不了。” 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皇宫。 一边的福安看皇帝的眼神一直落在长公主离开的地方,以为他舍不得,有心劝说:“陛下若是舍不得殿下常常召回来就是,公主府离皇宫很近。” 齐羽昊收回视线,却是摇头失笑,这笑让福安摸不着头脑。 起初只是微笑,看到福安这傻头傻脑的样子后,齐羽昊大笑出声,步履轻盈地往寝宫走。 想起方才阿姐隐而不发的微恼,他就想笑,也不知道阿姐今日是怎么了,总是不对劲,但能看阿姐有如此神色,也是他赚了。 想来是和容致有关,毕竟她今早就去找过他。 一道少年音响起:“一会将摄政王的那部分折子挑出来,朕要先行过目。” 他还未亲政,从前这些折子是要先给容致看的,但是自从阿姐有意让他学会处理政务后,他便有了选择权。 福安:“是。” … 回到公主府后,齐鸾英颇有些无所事事。 生意之事有系统把关,于诗处理,她不需要太过关注。长信侯一事听说也有了眉目,同尧山一样也急不得… 所以她闲下来了。 左右不知道去哪时,她的脚步不知不觉迈向后花园,鬼使神差下还让一直形影不离的于诗退下。 她先到湖心亭吹了吹风,又小坐了片刻,然后去假山群里瞅了又瞅,在寻思着要不要寻个方向去其他院里看一看时,一抹白色的身影走入视线。 白衣翩迁的公子甫一出现,让这颗有些闷的心脏忍不住一跳。 “参见殿下。”是熟悉的悦耳音色。 齐鸾英抿了抿唇,脸上还端着,淡淡的“嗯”了一声。 眼睛在他身上一触即离,仿佛不愿看到他一样。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人的眉眼五官已经在心里描摹出来了。 他瘦了些。 思及此,齐鸾英强忍着再去看一眼,索性将目光放在花草上。 易琛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问:“小人可否陪殿下欣赏园中景?” 语带柔软,又小心翼翼,齐鸾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在服软。 而想要同她在一起的意愿也是第一次这么明晃晃的袒露出来。 她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看进那双眼睛。 里面有她。 拥有仙人之姿的男子如皎洁月华,他用世上最深情的桃花眼看一个人时,像是要将这个人卷进去,再出不来…也再不想出来。 齐鸾英便是如此。 风将她的声音吹得破碎,但那个“嗯”却是清晰无比。 易琛听到了,眼睛一弯,薄唇微勾,满满的喜悦,柔软又乖巧。 “咯噔”一声,齐鸾英听到了心落地的声音。 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随心走着,又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或者说已经不在意自己在哪了,因为他们的心神都在彼此身上。 有时视线相对时,灼人的痒意就会从心底里漫上,此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开眼,偏又在一会后忍不住将对方纳入余光中。 … 作者有话说: 让一个单身狗写感情戏简直是侮辱读者!所以我觉得为了惩罚这样一个不求实的作者,可以来一场甜甜的恋爱作为惩罚:)(抠鼻子) 【皮过了hhhh,事实是我卡文了呜呜呜,,,,卡死了,,,感情戏真的难写,还有我的事业线还没推进,哭T﹏T】 第62章 公主息怒 自从那一日后, 二人关系肉眼可见的变好了,气氛不再那么僵。 晚饭时分,在易琛有意无意的引导下, 二人来到梨落居。 小书房里,易琛将一本杂书递给她:“殿下先用此书打发些时间,我想去更衣。” 心情还不错的齐鸾英说:“去吧。” 不过一会,易琛很快就回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朝门外走去。 齐鸾英正想问上几句, 但他只顾着带她往前,到庭院中才停下。 院中点上烛火, 熠熠生辉。 “殿下,生辰快乐。” 易琛微微侧身, 只见桌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这半日下来,易琛始终面带微笑, 但这一刻他的眼中微有些局促, 说着这些话时一面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 “我身无长物, 唯有厨艺能拿得出手,殿下不要嫌弃。” 齐鸾英缓慢转动着眼珠子, 没有什么表示。 易琛想打退堂鼓了,下意识就要后退一小步, 遮住有些“上不来台面”的面时,齐鸾英绕过他,坐在椅子上说:“还不将筷子递过来。” 易琛啊了一声后赶紧将筷子递过去,略带欢喜地看着她吃面。 心里满满的都是殿下没有嫌弃他的礼物粗陋, 真好。 许是盯人盯久了, 齐鸾英颇有些恼羞成怒道:“别看了。” 耳朵却红了一片。 易琛听话地赶紧转移视线, 却怎么也压不下嘴角,再偷偷看向齐鸾英时,她也是如此。 另一边,小厨房看不到的角落里摆着几十碗长寿面,无一例外的是它们已经冷了多时,好些已经坨了。 崇冉正含着泪在吃,泪眼汪汪时忍不住抱怨公子等了殿下一天,做了一天的面,也没能赶上趟,如今冷面都要到他肚子里了。 他太惨了。 看着还剩下的一二三四五…他眼前一黑,赶紧吸吸鼻涕,继续吃。 好在,这日之后两人顺利破冰,又回到过去。 … 时间转瞬过去三年,齐鸾英的生意遍布整个黎国的同时,容致的生意一步步被人排挤,到最后倒闭的倒闭,关门的关门。 期间他也派专人试图挽救岌岌可危的店铺,但都没有什么效果,每当这时,一些老对家就会推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然后再次火爆起来,让他的生意变得更加惨淡。 他也曾对这三年来蒸蒸日上、与他们处于竞争关系的店家使坏过,但是每次无论是低价竞争或是找来更多好看的姑娘也比不过。 他曾犹豫是否要用自身权势将这些一网打尽,但因为顾虑甚多左思右想后,他仍然犹豫不决,而这时那些对头又在此关头下疯狂开起分店。 这让他一度怀疑有人在背后寻他晦气,但在着手调查后,每每要找到幕后之人的线索时,又有许多似是而非的人选跳出来。 有多次,曾有与他一系的官员被查出是天上人间的幕后者,等容致找人兴师问罪时,对方又以项上人头作保,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如此几次雾里看花般的经历后,他知道自己被人耍了,一气之下动用了所有的暗桩,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冷静推算后,他将目光转向皇宫中那两位身上。 因为普天之下,能躲过情报网的,唯有本身权势滔天的人,而与他水火不容的也只有皇家两姐弟了。 可惜想到这点的时候,十多年部署已然付之一炬,在对方无孔不入的渗透下,已经打击到暗桩探听消息的途径了,而且情报网的人员现已无据点。 为今之计他需要火速找到新的据点,换个身份才能继续。 这堆烂摊子令他焦头烂额,每天都寒着一张脸上朝。 … 一日,长公主府暗室里。 这里增加了许多桌案,上面摆着许许多多细长竹筒,中间镂空的地方藏着字条,是来自各地的消息。 齐鸾英身处其中,将这些字条抽出来,扫上几眼又卷起来放回去,只一眼就对某些大臣的阴私有所了解。 正要抽下一个消息时,系统出乎意料地出现了,要知道它已经许久不发布任务了。 “以下发布长信侯具体位置,以及尧山路线,请殿下把握好机会一举扳倒容致。” 齐鸾英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串地名和一张地图。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她自言自语。 等了多年这一机会陡然摆在眼前时,如破开黑夜的一束光,刺眼的同时又振奋了她这个在黑暗中挣扎了多年的人。 又如久旱逢甘的人,常年以海市蜃楼中的绿洲苟延残喘着,幻想着,突然有一天真正的绿洲出现了,她反而不敢相信了。 因为她等得太久了。 三年里,她用了两辈子的耐心去等待手底下的人成长,让他们渗透到各个地方,街边酒肆、勾栏画舫等玩乐之所,诗酒茶楼、听书品茗的惬意之地,甚至破烂寺庙、平民聚众之处都有她的人,甚至高门大户、位高权重之人的邸宅内也有她的眼线… 不似容致那般需要各处生意作为据点,她的人随处可收集消息。 培养这些人,她用了三年。 现在系统说可以对付容致了,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顶着面无表情的脸,冷静地写下长信侯的位置并吩咐黑暗中一直潜藏的人。 “派一队人马到这处将长信侯带回来,注意隐蔽,”她点了点手下的纸条,“另,与尧山有联系的庄子可以行动起来了,带着本宫的令牌召集兵马围住尧山,方圆百里内,本宫不想见到无关人等…” “是。”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随后桌上的纸不翼而飞。 吩咐完这些事,齐鸾英坐在原位上很久。 直到门外的于诗敲响暗室的门提醒她午膳时间到了。 “将饭食送进来,”想了想,她又说,“送一份到梨落居,就说本宫有事便不去了。” 这几年他们同吃同住,如果不特意吩咐,易琛会一直等着她。 随后于诗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地传给易琛,果不其然面前人脸上的神情一点一点的黯然起来,眼中带着失望。 易琛兴致不高地说:“知道了,麻烦姑娘让殿下注意身体,不要忙得身体都不顾了。” “公子放心,奴婢一定带到。” 而齐鸾英却不如他所希望的,一忙起来两夜都没有睡觉,暗室又添了三张桌案,上面的消息越来越多。 夜里她要小憩一会儿时,于诗火急火燎地带着一只飞鹰走进来。 这只飞鹰只会用在传递重要消息时,所以她才如此着急,连门也不敲地推开门。 齐鸾英捏着眉心,忍着眼前阵阵发黑将飞鹰腿上的纸条取下,打开。 看完来不及多说什么,她大步朝外走去,只说:“备马。” 上马扬鞭一气呵成,一路疾驰,夜越发深重,若不是前面有人举着火把照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极有可能迷路。 三个时辰后,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火把了。 “殿下,尧山到了。” “吁——”齐鸾英勒住马。 尧山下等着人一看到他们,立刻跑上前,抱拳道:“得殿下庇佑,我等幸不辱命,尧山之上九千余众皆擒获。” 齐鸾英让他们说具体些。 “我等用药,药倒七成人,剩下的三成由殿下给的兵马击杀,此时尸体还在上面。” “可有泄露?” “我等将人围困住,想要通风报信的人都被山下等候的人一一擒获。” 他指着身后被捆成一团面露不甘的人,足有几百人。 马匹打了个响鼻,齐鸾英控制好马头,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 轻声道:“一个不留。” 刚刚和她说话的人一下子抬起头,带着疑惑和惊讶,然后被马上的人一个眼神冷得一哆嗦,立刻说道:“是!” 齐鸾英看向黑黢黢的山。 没有了火把的地方是凝实的黑,深不见底,犹如黑渊般狰狞可怖,而隐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的是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配合着空气中传来的呜呜风声,像是哀嚎又像是怪笑。 她在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等着吩咐时轻轻吐出两个字:“焚山。” 她要让曾在城楼下咄咄逼人的这些人也尝尝烈火焚身的下场。相信被火舌舔舐过的火人一定会是今夜最最盛大的烟火。 现场落针可闻,但无人敢反驳。 这一夜,苍翠的尧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火焰山。 火光冲天直插云霄,将这片天空染成红霞… 齐鸾英仰头看去,眼中的火海与她心中的火一起燃烧着,叫嚣着要燃尽一切,焚净所有。 第63章 公主息怒 这场火烧了一天一夜, 漫天的焦糊味还未飘至京城就先迎来了一场暴雨。 而一切杀戮都在这场雨中被掩盖,尧山下的将士们纷纷松了口气。 一夜之间他们屠了近万人,若是朝廷查起又是多翻波折, 若是光凭殿下的手段也只能瞒得了一时,好在天都在帮他们。 齐鸾英解决了骁勇军后又冒雨赶回京城,因为飞鹰来信:长信侯夫妇已经被押回京,不日便可抵达。 她急着部署下一步行动。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让她一度以为得天之幸, 受其眷顾, 容致这根心头刺终于可以拔除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回京第六天, 长信侯夫妇全须全尾地抵达京城,且容致对此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 他因为一直与尧山众避嫌,加之情报网有损, 至今还不知道那支骁勇善战的骁勇军已经烟消云散。 接下来迎接他的将是她毫不留情的报复。 这天风雨兼备, 细雨粘稠, 冷风习习,本就是晚秋的缘故, 再加上恶劣的天气更为这个季节添上冷意。 齐鸾英午时召集百官于太极殿,所有重新换上官袍的人还不敢抱怨, 虽然殿下如今将大部分权利还于陛下,但手中的权势依旧不可小觑,往日余威仍在,他们可不敢惹她, 而且今日明显是出了大事, 他们更不能去揪老虎须。 惹不得, 小命要紧。 抱着这个想法的大臣不在少数,即使站在大殿上也作眼观鼻鼻观心状,更是下意识地忽略跪在前边的长信侯夫妇。 但是他们在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几年殿下和王爷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现在这局面还是要打破,这二位煞星又怎么了,都安分好几年了就不能再维持一下?他们都摸不着头脑,但是看架势,长公主还是那副火爆脾气喜欢先行发难,纷纷摇头,长信侯夫妇有苦头吃喽,老两口游山玩水还要卷入这些事真是…惨。 一些官员偷偷转动眼珠子,用最小的眼睛看最广的视野,就想看看摄政王在哪。看得眼睛酸了他们也没有看见那人的半片衣角,这时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呀,殿下是要“先斩后奏”。 有好戏看了,但是这想法还没维系一刻钟,他们就见摄政王特有的蟒袍从视角中划过,他正从殿外大步走来,一些胆大的官员已经抬头去看了,只见一向冷漠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在看到父母跪于殿中后,脸色阴沉下来,眼里还有一丝狠厉划过。 这让看到的人颇为不解。 王爷不应该先是担忧再为这处境愤怒吗?这是什么反应。 还不等他们继续看摄政王发作,皇帝来了。 年满十五岁,褪去青涩逐渐成人的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冠冕,在一众太监高呼的“陛下驾到”中从殿外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沉稳和初显人皇的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高呼。 齐羽昊居高临下的说:“平身。” 一甩龙袍,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齐鸾英见此走到殿中,声音在偌大的大殿上仍有回音。 她说:“今日百官齐聚,本宫只问一个问题,若有犯者尽早袒露可免一死。” “毅王旧部何在?” 毅王两个字掷地有声,两边的文武百官都不是耳背的人,全都听到了,但是他们却觉得自己听错了。 毅王不是在数年前就死了吗?其旧部树倒猢狲散,怎么可能出现在殿上,殿下问出这问题是糊涂了吗? 嘶,不可能,殿下断不可能如此失智,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毅王余孽仍在! 想通这些关节后,他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都想起了毅王与先帝之间你争我夺的那五年黑暗时期…他们赶紧回想从前来往的同僚中有没有可疑的人。 没有人站出来。 齐鸾英冷笑一声,还没开口就被旁边的容致讥讽:“殿下这般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找几个不知道捕风捉影的人,不免可笑,也不知道是如何得来的假消息。” “假消息?”齐鸾英说,“那便问问长信侯夫妇吧。”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抖如筛糠,赶紧趴在地上。 容致暗道不好,心里隐隐的不安成真了。 只听长信侯微微颤颤道:“先帝初登基时,我等…我等听从毅王遗言潜于朝堂中…” 他像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齐鸾英冷冷道:“继续。” “潜于朝堂,暗扶…幼…幼主。” 好不容易说完,他已经汗如雨下。 朝中大臣哗然不已。 “幼主是谁?”齐羽昊沉声。 长信侯的头几乎要埋进地里不敢看人,只能用气声说:“摄政王…” 齐羽昊一猜,挑着眉问道:“他非你亲生,是毅王遗孤?” “…是” “简直胡说八道!”容致将矛头转向齐鸾英,声音似刀,“殿下是如何威胁本王父母的,才能令他们说出如此致臣于死地的话?” 齐鸾英不怵他,直直对上。 “本宫可没有。” 面对满朝文武,她又抛出足以令所有人哗然的话题:“诸位可曾听过毅王叔手底下有一支战无不胜的骁勇军?毅王叔死后这支战神之师却在一夕之间消失,你们说神不神奇。” 容致心里咯噔一声。 “…更神奇的是,那支军队藏身于一处荒山之中,本宫查了许久,发现唯有摄政王与之保持着时有时无的联系。” 她目光如炬看向容致,“试想你若与毅王叔无关,他们为何会与你有所牵扯?”她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掷于地上,非金非石,叮当一声。 这上面有一个“容”字,是容致私人的令牌,但是最边角处又有半个“毅”字,是容致与尧山联系时特有的标志,也是这次围山后她的人找到的,容致谨慎,仅有一枚。 “这是你伪造令牌陷害本王。” “嗤,骁勇军对毅王叔何其忠心,他死了,他们便全军退隐,却独独与你有联系,你说这令牌伪造,呵。” 她掀了掀眼皮:“那与你同仇敌忾的一众人等,有多少是毅王旧部,要本宫替你数数吗?” 于诗适时从殿外走进来,行礼后拿出几张纸,念道:“宣成三十四年,毅王与现工部尚书前徐县县令曾锐结识于徐县,二人惺惺相惜…”宣成帝是当今天子的爷爷。 娓娓道来的声音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相识,怎么相识,又如何保持联系的一一说来,且事无巨细。 被念到的曾锐腿脚一软,冷汗直流,直觉大势已去。 “宣成三十五年,毅王与现祭酒前翰林学士付烨…” … “宣成四十年,毅王与…” 薄薄几张纸却让她花了快一个时辰才念完,而当中有数十名官员在册。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起因经过结果,事无巨细,被点中的人辩无可辩,心中对齐鸾英的恐惧在此刻放到最大。 他们藏了一生的秘密却被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再堂而皇之地公告天下,他们如何不害怕,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人,一个个或身居高位或名满天下的官员塌下了他们的肩膀,再也不敢直视殿中傲然而立的人。 齐鸾英:“方才本宫给过你们机会,但是没有人站出来…” “殿下…”有人正要求饶,却在她的视线下一抖,又听见两声拍掌的声音,殿外将士冲了进来将所有人围起来,剑拔弩张的氛围下,那人抖了抖嘴唇再不敢说话。 殿中将士明显以齐鸾英为首,一切尽收眼底的齐羽昊抿了抿唇,眼神微黯。 “容致,如此你还能说是本宫瞎编乱造吗?”她指了指于诗手里的纸,“这些可是有证可查的。” 现在的容致尚能稳住神色,心中盘算怎么脱身,但齐鸾英却不打算放过他。 “哦对了,”她轻笑一声,看着孤立无援的容致,掰着手指算,“长信侯、骁勇军、涉事官员,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本宫想起来了,骁勇军几日前已经全军覆没了,剩下的臭鱼烂虾好处理的很。” 齐鸾英走到他身边,已经有将士遵从她的指示将容致按住让他动弹不得,她在他的耳边只用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宫里三十二人,慎刑司七人,制衣局三人,太医院四人…也被我拿下了。” “你说什么!”容致再不掩饰,露出狰狞的一面。 她退后两步好以整暇的看他狼狈的样子:“几日前尧山失火了,你不知道吗?啊,你不知道,这人是本宫杀的,火是本宫放的,这消息也是本宫瞒下的,火烧的可不只是那些花花草草,还有一万尧山百姓——你的骁勇军呢!” 齐鸾英捂嘴笑出声。 容致目眦欲裂:“齐鸾英你怎么敢!” “我如何不敢?若不用些手段如何将你们这群狼子野心之人一网打尽…这一刻本宫等了三年。” 竖起耳朵正听得起劲的百官不防听到三年这个期限,心中疑窦丛生下,不禁一寒,蛰伏三年只为一朝…嘶… “三年前你就想杀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恨你…本宫恨不得将你抽筋扒皮,恨不得让你尝尝烈火焚身之痛,你知道火舌舔过身体的感觉吗?你可曾经历无论多么努力汲取空气都吸不进半分的绝望吗?你没有!” “所以你该死。” 越说,容致和在场的人越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好像就看到了一个突然魔怔的人面目狰狞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齐鸾英忍下又升腾起来的暴戾,赤红着一双眼恨声道:“拿下!” 立刻就有人拿刀架着容致,差之毫厘就可以割破他的喉咙。 至此,毅王余孽悉数拿下,殿中大臣去了三分之一,可见毅王党扎根有多么深。 从头看到尾的齐羽昊清了清嗓子,变声期的声音微哑又有些刺耳:“传朕令,凡毅王党七日后处决。长帝姬捉拿余孽有功,赐…”他想了想却发现对方什么都不缺,一时间竟然封无可封。 “本宫什么都不想要,只有一个请求。” 齐羽昊松了一口气:“讲。” “容致行刑前受三百刀,刀刀见骨。” “准了。” 一刻钟后,等所有事宜商讨好后,众人终于可以告退,而此时雨势渐大,寒意彻骨,想来初冬就要来了,因此变天了。 他们看着头顶乌沉沉的天,只觉得被压得喘不上气,就如方才在殿上,而京城…已经先一步变天了。 几步远的地方,长公主就立在那,周身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看着连成线的雨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顶轿子出现后,她才离开。 众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劫后余生,心中对长公主的畏惧再次攀升一个高度。 从前殿下虽暴躁易怒但也只是性格问题,现如今一出手便是无声无息,毫不费力地将隐在黑暗中的事实剖出,实在令人措手不及,也可以想见她有何等的实力。否则摄政王不会没有半点准备就被人查到身世,身后势力被铲得一点不剩。 纵然陛下亲政,他们以后也要掂量着点殿下了。 身边的下人撑着伞来接他们后,他们彼此拱手连声道别都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 齐鸾英一回府,便让人寻了易琛。 这人浑身充满水汽,脱下有些湿的外袍,紧跟着背后贴上来一具身躯,紧紧地缠着。 他看不到她,却被这双手箍得动弹不得,对方异常的心跳声也隔着布料传来,很快也很乱。 易琛担忧道:“殿下?” “别说话。”声音有些闷闷的。 他觉得不对劲,第一次强硬地将腰间的手拉来,转过身时,一双水洗过的眼睛映入眼帘,她又很快埋进他的怀中。 易琛摸摸她的头,将人抱起朝小榻子走去,齐鸾英全程任他施为只是不肯从他怀里出来,不一会胸口那块湿了,他手上动作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从他的怀里出来,改为圈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吸鼻子的声音传来。 易琛正要问,下一刻脖子处就被人狠狠一咬,他险些要叫出来,太疼了,他觉得殿下要将肉咬下来了。 这一下后,齐鸾英松了口,易琛忍不住摸上去,一看什么都没有,事实证明她只是重重地咬了一下,很疼却连皮都没有破。 但是这人还是赖在他身上。 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 齐鸾英忍不住鼻子一酸,险些就将两世的秘密脱口而出,但是她没有,甚至一言不发。 这样神鬼莫测的事她不敢也不会轻易对人说,无论这人是不是曾同床共枕过的人。 她只是说道:“容致终于要死了。” 易琛:“这是好事。” “可是对付他,我好累。” “以后殿下就轻松了。” “嗯。” 齐鸾英:“易琛…” “嗯?” “…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吗?”她自顾自的说,“在行刑前受三百刀,刀刀见骨…你怕不怕?” 易琛以为她在问自己怕不怕她:“不怕。” 却不想她说:“你若背叛本宫,那本宫就命人剐你三千刀。” 易琛:“…” 他无奈一笑,依旧温和地应声:“好。” … 离处决还有三日,关押死.囚的水牢里迎来一个人,此人身穿黑袍用兜帽盖住头脸,不知道是谁。 但他一出现在水牢边上,容致头也不抬地笑了。 “你终于来了。” 他蓬头垢面,浑身是血,被锁链困住四肢,身边包围的水都染成了红色,说话时有气无力,可是他却笑得很开心,在这水牢里尤其诡异。 “你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日吗?” 容致摇摇头。 “多年来你顺风顺水,位高权重,你该满足了,身为毅王遗孤又如何,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你却迟迟不交兵权,藏匿私兵…”兜帽下的脸叫人辨不出神色,“父皇与朕对你如此倚重你怎么不知道感恩?”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感恩?老皇帝杀我父王,让我躲躲藏藏,你让我感恩?” 容致啐了一口。 齐羽昊提醒他:“你幼时就该死的。”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之所以能活到今日,都是老皇帝属意的呢。” 齐羽昊不知道还有这些隐情。 “我父王最得宣成帝喜欢,年少时就领兵四处征伐,军功赫赫,一时风头极盛,一度让宣成帝写下传位诏书立为太子,”他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人,大声道,“却因为狗皇帝阴招频出才会让皇爷爷提前驾崩,父王兵败垂成,他就是个卑鄙小人,残杀父兄的小人!” “我流落在外的时候其实他不知道,但是我登上朝堂的第一天其实他就认出来了,”容致举起手摸着这张脸,失神道:“想来我与父王有些神似。” “他心中有鬼又愧对我父王,所以对我的身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长信侯那厮也在他的逼问下说我对自己的身世全然不知,故此他才敢放心大胆的用我,即使这样他仍防着我,西北那是什么地方,他只给我些虾兵蟹将就让我孤身前往…” 想到这容致笑声渐大,整个水牢里都是他的声音,等扯到伤口后才渐渐平息下来。 齐羽昊:“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你赚了。” 容致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些,晃荡着锁链问他:“你此来肯定不是来探讨我的身世的,你想打听的是关于齐鸾英的事。” 见他拆穿齐羽昊也不慌。 “皇姐,她是如何将你藏了二十八年的秘密揪出来的。” 容致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自然是她拥有可以掌握全天下秘密的实力,你怕了吗?” 齐羽昊冷冷的。 “对某忍而不发三年,可见心智,区区三年势力大涨,让我身陷囹圄,可见智谋,一夜间焚万人,可见毒辣,有如此心智权谋又心狠手辣便是我也会忌惮。” “从前我觉得她甚好掌控,不想如今却能轻而易举置我于死地,终究是我低估了这女人,可是我至今仍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这么防着我。” 真是三年前吗?可是那时她与他也未有实质性的摩擦,她更不清楚他的野心。 他想不通,也不愿意想了,当务之急是把握这次机会。 他将所有骄傲卸下,认真说道:“若我将剩余势力奉上可能留一条命苟活?” 齐羽昊:“不可能。” 容致听到这三个字却没有意外的神色出现,因为这两姐弟本质上是一样,一样的狠。 “那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齐鸾英死。” “…好。” 站得累了,容致想坐在,又被双手的链条绊住蹲不下来,但是他的心情依旧很好甚至还想笑,这恐怕是他二十八年来笑得最多的时候了。 他将联络剩余部下的方式一点不剩地交给齐羽昊,听着这人走远的声音,对浑浊的水面倒映着的人影喃喃自语:“我齐容致,束发之年登天子庙堂,十年位极人臣…我还是毅王之子,我本该也是龙子龙孙…” 越到后面,话里的逻辑更乱,到最后牢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第64章 公主息怒 容致的事情告一段落后, 齐鸾英就在府里歇了好久,不需要上朝后,易琛时常随侍在侧, 等她再次被皇帝召进宫后,他才有机会查看轮回镜里的东西。 是的,时隔许久,他终于可以查看轮回镜了,系统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文修跳过前面部分直接查看她的第二世。 只见镜中浮现出一幅幅场景: 夜最黑的时候, 一处地方却亮如白昼, 火气冲天,是一座山着火了。 离山脚稍远的女子看着这恐怖如斯的火势不见害怕, 脸上竟然带着笑,似癫似狂。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到近, 在女子身边停下,骇然地看着烧红了一片天的地方, 嘴巴大张, 但下一刻看向女子时, 却被她脸上的神情吓得一抖。 只见他失神地叫着女子:“皇姐…” 齐鸾英一个眼神都不曾施予他,看着火山到了忘我的地步。 齐羽昊的眼神逐渐变了, 里面有忌惮,也有畏惧。 ……… 齐羽昊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 漫不经心的扫过桌面上的画册,只见上面画着多种样貌的男子,各有千秋。 “福安,你说这些人里皇姐会喜欢哪个?” 给公主选驸马这事事关重大, 大内总管福安哪里敢随便说话, 因此缩着身子, 讪讪地笑。 齐羽昊笑骂:“怂样。” 不一会,身穿浅紫色衣裙,袖身缠绕藤枝,外披深紫纱衣的女子款款走来,精致的云鬓只有一支簪子,皓腕戴着宝石手链,行走间光彩夺目。 她的眼里少了戾气,多了随性。 走进御书房后,她掸了掸衣袖坐在早就备下的椅子上,问龙椅上的人:“何事?” “想姐姐了不行吗?” 齐鸾英可不信他的鬼话:“怎么又不气今早我驳了你诏令一事?” “哎呀,”齐羽昊不满,“姐姐说得也对,阿昊没什么好气的,只是今日确实有事。” 他让福安将一叠奏折搬到她面前:“姐姐看看吧。” 齐鸾英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一挑奏折就翻了个页,“驸马人选”四个字堂而皇之的出现。 她挑挑眉,心里有了计较,连后面的奏折都没看。 “要为本宫选驸马?” “是啊,”齐羽昊故作愁苦,“这都第三批奏折了,全是这些,姐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儿啊,要不咱们赶紧选一个吧,天下间的随你挑,朕一定按着他的头和你拜堂成亲。” 齐鸾英嗤笑:“按着头?齐羽昊本宫是多嫁不出去啊。” 连名带姓的都出来了,他只能赶紧讨好:“没没没,哪能啊,全京城最最出色最最美丽的姐姐怎么会嫁不出去,只有你看不上别人的份。” 他又使眼色让福安将画像拿给齐鸾英,“姐姐总要寻个良人的,这些都是京城有名的才俊,有看上眼的就与朕说。” 对此齐鸾英连掀开的兴趣都没有。 齐羽昊心中微沉,但脸上笑意不减。 皇家与普通人家一样都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所以一旦姐姐出嫁,她就不能插手朝政,可是如今她这态度显然是没有打算嫁人了。 无成婚打算又无还政的念头,那他只会被处处掣肘,像是不久前诏令被驳回的事情只会越发频繁,终归是她的话语权太大了,对朝局的影响也比他大。 想到这,齐羽昊笑意不改。 这一次,二人算是不欢而散。 … 又一幅画面:仍是御书房内,齐羽昊眉目冷凝地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人,红裙铺了一地,像满地的玫瑰,艳丽至极,但再如何瑰丽的一幅画,也掩盖不了画中人苍白如纸的脸色,仅是这一抹白,就将这强势的红刻画得脆弱不已,好像只需一拧则花败不再。 这时的他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冷漠无情。 … 画面一转,一位秀丽无比,一眼看去就觉纯洁无瑕的女子挑起齐鸾英的下巴,摩挲了两下,对她狼狈不堪的面容视若无睹,笑着说:“殿下曾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堪称天人之姿,如今落魄至此,堪比街上的乞儿,真是令人唏嘘啊。” 齐鸾英即使虚弱地趴在地上,也不愿意被人如此逗弄,她撇开头,却不想对方指甲太过尖利只一下划到的地方就变得刺痛起来,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徐清妍你如此假惺惺做什么?难不成齐羽昊又让你对我好一点了?” “是啊,陛下念着姐弟之情呢,本宫便听陛下的,那早晚一次的鞭刑就改成一日三次吧。” 姐弟之情四个字她说得尤其讽刺,随后又捂着嘴极其优雅的笑出来。 陛下今早确实嘱咐过要好好对他这个姐姐,但是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全凭她自己理解了,毕竟她虐待公主时,陛下纵有耳目却也如失聪失明之人一样对此视若无睹呢,想来公主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与他有些许血缘关系的人罢了,能日常嘱托一句已是全了这些年互相扶持的姐弟之情。 “你猜陛下知不知道我如此待你?”她捉狭一问又自问自答,“想必是知道的吧。” 她放开这人,早就有下人将干净的手帕递上,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后,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昔日的长公主,如今的阶下囚。 “谁让你将朝堂变成了一言堂,谁让你处处令陛下难堪,如此这般下你以为陛下和你的姐弟之情还能剩下多少?你高高在上太久了怕是忘了,他先是君再是你的弟弟吧。” 挑战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天子,齐鸾英的下场其实一早就可以预见了。 室内的血腥味逐渐变得浓重,她喘着粗气仍想要一个答案:“他为何挑了你来对付我 。” 徐清妍小小的诧异了一下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后来又吃吃笑起来,“还能是为什么啊,我徐家是他亲政的大功臣,也因为…”她拖长了声音,“他喜欢我啊,我向他要他便给了。” “可以想见你们的情份当真是薄得可怜,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将你交于我,任我施为了。” “一言堂…他竟是如此认为的。” 齐鸾英扯了扯嘴角,心中竟觉得一片荒凉,她护他登基,扫清障碍,巩固权势,完善朝中制度…如此种种,竟然只得了这么个下场… 她强忍着眼里的晶莹,恨声:“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插手我二人的是非。” “无冤无仇?”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冰冷,脸部逐渐扭曲,与百合纯洁的样子截然相反,她反问,“怎么会无冤无仇呢?容致是你杀得呀,我要为他报仇的,他死前受了多少刀,你就该挨多少鞭!” “容致…”齐鸾英喃喃,“竟然是容致,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死到临头还刨根问底,来日黄泉路上你自去问王爷吧。” … 长乐宫,红墙青瓦,残破不堪,十年泪烛,美人成彘… 文修看着无法合眼的女子,郁结于心。 系统已经被吓到了,捂住眼睛:“太惨了,这弟弟太狠了,不能要,不能要。” 部署两年,用手上的权势蚕食着齐鸾英的势力,但又无力悉数收回,就在宫内设下鸿门宴,系统看了都忍不住无语。 没本事的小.弟弟只能用用损招,没用! “他可不是没有本事,容致死后,他才用两年就收服了他的残部,又对江南世族许下重利,与他们里应外合架空齐鸾英,所以他不是没有本事,只是想要消除所有关于她的影响,哪怕这些影响渐小…” 文修讽刺一笑:“说到底,为帝者,眼里容不下沙子。” 系统:“看来下次,我要提醒一下这人能少进宫就少进宫,太可怕了。” 它这话音刚落,文修脸色一变,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冲出房间,一路朝皇宫而去。 他想起来了,今早她进宫了。 跑到半道他渐渐停下来,心道关心则乱。 尧山火患已过,容致身死,皇帝接下来应该收拢势力才是,所以这次传唤不是那场鸿门宴的开始。 皇帝要是有心要动她,他和林漾这两个公主府的暗桩应该最先被调用起来才是,而这些日子皇帝并没有任何吩咐,连以往每日一次的消息递送都推迟到三天一送。 想通这些后,文修松了口气,但还是向皇宫走去。 在宫门前他被守门的人拦住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将领说:“擅闯宫门者,死。” 无法,文修只能在外面等着,心里不断地推演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好嘞,回顾了一下,发现全场的高光全是长公主自己,T﹏T 感谢在2021-04-30 14:36:19~2021-05-01 11:4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混沌吃馄饨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公主息怒 最后一场秋雨过后, 京城入冬了,变得极冷,只要离开温暖的室内, 不用多久人的手脚就会变得冰凉。 齐鸾英从马车里出来时,就看到易琛正双手放在嘴边呵气,腿脚难耐地在原地踏步。她赶紧上前几步,握住这双冰凉的手,带进车里, 里面烧了碳, 比外面暖和许多。 见他冻得耳朵鼻头通红,齐鸾英忍不住轻斥一句:“皇宫重地, 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要不是于诗提醒,她的马车就会错过他, 这个傻子还不知道要呆多久,最后怕是会冻出病。 齐鸾英语气不善地问:“你来这做什么?” 易琛眼里带着求证:“林漾说陛下会给殿下赐婚, 是不是真的。”他很不客气地就将林漾卖了。 齐鸾英不防他会问这个, 险些愣住, 赶紧说:“胡说八道什么,他又知道什么?” “他身为林家子弟自有其消息来源, 他们说殿下到了适婚年龄,各家也已经准备上了, ”至于准备什么,那只能说,各类型的男子都给齐鸾英备好了,等着她来挑。 易琛垂着眼, 轻声祈求她:“殿下将实话说予我听好不好。” “你来这便是为了这?” “是。” 他执拗地看着她,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包含着的情愫差点令她溺毙其中, 因为她在其中见到了自己。 如今的易琛好比仙人堕凡,因为心有所系,便不再如初见般超然物外,将人拉入红尘该是让所有凡人都忍不住灵魂颤栗暗自激动的事情,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样,心里涌起一波.波欢愉。 齐鸾英眼中含笑却有心逗他:“那他说得没错,朝中确有让本宫出降的声音。” 他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那,那殿下答应了吗?” 齐鸾英实话实说:“本宫尚在斟酌。” 她有两个打算,一个是先帮阿昊稳定朝局,婚事再议,另一个就如那些好多管闲事的人所希望的,她立刻寻个驸马。 但是选驸马又有两个纠结之处:是选一个合心意的驸马从此琴瑟和鸣,还是挑一个充门面的人先占着驸马这个名头,以后各自过各自的,这些都在她的考量之处。 但是找合心意的人…说句不好意思的,她只喜欢易琛,要再找却是不太可能了。 而要找充门面的存在,里面又涉及方方面面,比如家世要好,才学要佳,还不能入朝为官,甚至不得纳妾,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的家族要于陛下绝对无害。 …总之这确实是她近期的烦恼,只不过那些老家伙不敢逼太紧,索性她还有时间。 可惜对面坐着人的人不知道她的纠结,一听到她确实在考虑后,立刻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齐鸾英见不得他如此,有心想说婚事能成与否皆系于她,他终究是那个最和心意之人,但话到嘴边却未曾说出,因为驸马之位谁都可以,但断不可能是一届平民可以肖想的,他们心知肚明。 所以他来这一趟是为何呢?若她真要出降,他也阻止不了,齐鸾英摸摸他的脸,心道真是个傻子。 她正怜惜着这人,不想他竟然说:“若有一日驸马入主公主府,请殿下放我离开。” 手上一僵,她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什么?” 但这人不再回应,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齐鸾英气急刚想呵斥,马车停了下来,索性一甩衣袍扬长而去。 她先去了一趟书房,一边忍着脾气一边处理容致余党,再者这次朝堂清洗了这么多官员也该及时补充,往届官吏升迁要拟定的名单、科考定下的事宜需要多番确定好好思量,所以这么多事情等着她,易琛时不时的小性子她不能太在意,不生气不生气。 等她憋着一口气处理完,一只莹润玉箫出现在眼前。 于诗将玉萧放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带着询问:“殿下这萧...”要如何处理。 白玉萧上有熟悉的流云细水纹路,和在御书房时一样,只消一眼,她就认出这是易琛的箫。 齐羽昊将他拿出来时,她还诧异了一会。 那时他还明知故问:“这只萧姐姐眼熟吗?这便是姐姐在意之人的物件吧。” “知道他为何在朕手中吗,”玉箫触感极好,他还转着玩,“三年前萧的主人将它当了,换了一枚玉坠,据店主人说玉坠的样式是一只青鸾,想必送给谁的便不需要朕说了,不知道姐姐还满意吗?” 这事齐鸾英还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一份礼物。 “言归正传,姐姐这心中人委实落魄的可以,给你买件礼物还需要靠典当,这人配不上姐姐的,顶多算个玩物,姐姐别多费心力了,倒不如多看看其他青年才俊。”他点着几本奏折意有所指。 这里面有一小部分是各家大臣替公主挑选的驸马人选,虽然尚不完整,但他看过了,质量还不错。 “替本宫选驸马,他们比谁都着急。”齐鸾英嘲讽道。 出降即还政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这些人未免太过心急,她抬头看向初初长成的帝王,有心想问他:你也同他们一样着急吗? 前几年她已经陆陆续续地将权势交给他,所以那时他们不急着她的婚姻大事,却在见过她对付容致的手段后急了眼,急着把她“嫁出去”,她如今的感受跟吞了苍蝇一样,只觉得恶心。 只希望阿昊是不一样的。 “他们只是好意,姐姐不喜那我们便晾着他们,”就在齐鸾英心里有些安慰时,他又说,“只不过这萧的主人万万不能留了,否则那些人该说你玩心未泯,坏你名声,而这人也会被按上蛊惑公主的罪名…” 齐鸾英眯了眯眼:“这是威胁?” 齐羽昊转动玉萧的手停下,诧异:“若姐姐单纯不成婚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但若是因为一个面.首如此,只会遭人诟病,阿昊不想姐姐背上污名。” 他真情实感地说完这番话后,齐鸾英不咸不淡的:“这件事本宫会处理,不牢陛下和其他人操心了。” … “殿下?” 于诗的话让她从这件事回神。 “去梨落居。” 玉萧连同吊坠的事,她要问清楚。 … 梨落居满院梨树花败,光秃秃的,足见荒凉,里面安静极了,只有她和于诗的脚步声。 去易琛平常歇息的亭子,他不在。 又去小厨房、书房、游廊…都没有。 齐鸾英步子一转向卧房走去。 哪里的门正关着,她想也不想的就要打开,刚触到门时,里面传来崇冉的声音,他像是知道自己在外面一样:“殿下我们家公子生病了,小人走不开,能拜托于诗姑娘去请个大夫吗?” 他的声音有些焦急,看来是真的担心易琛又腾不出手,齐鸾英偏头看了一眼于诗,她立刻点头,匆匆走出院子。 齐鸾英这才直接推开门,看到的情况却让她直皱眉。 崇冉说易琛病了,却不见他躺在床上,又背对着她,齐鸾英觉得他还在使性子,冷冷地看着这人的背影,有心开口教育几句,却被他身边的崇冉看过来时的笑吓了一跳。 诡异,又病态,就好像皮笑肉不笑,偏屋里还未点灯,更加渗人。 齐鸾英忍住心慌,怒斥道:“这副鬼样子做什么!” 崇冉还在笑,他的一只手在动,慢慢的从易琛的遮挡下露出来,银白刀身,锋利得闪着微光。 那是一柄锋利至极的匕首,它正从被遮挡的地方慢慢到他的脖颈处。 作者有话说: 我跑出去玩了,所以晚了。 【还记得吗,之前容致有去打掉易琛的吊坠,那个时候其实就是去拿这只萧顺便虐修修一把。小皇帝就是通过容致拿到萧的,我觉得我好像写的很隐晦(超级),可能看不太懂,就说一下。还是说我要回去说的更清楚点?】 第66章 公主息怒 “殿下不要叫唤, 把门关上,否则这匕首一个不小心就会刺破他的喉咙。” 他的刀在易琛的脖颈上下比划,好像在找最好的地方, 方便他划那么一下。 齐鸾英紧盯着这把匕首,手则听话地向后一伸,“吱呀”一声门关上了,顺带的一枚玉扣也被扔了出去。 屋里阻隔了外面的光,有些灰暗。 “你想做什么, 放开易琛。” “放开?”崇冉笑着说, “可以啊。” 说着他把又一只手举起来,以示自己撤手了, 但是下一刻易琛像是没有没有骨头一般,“嘭”的一声歪倒在地上, 人事不省。 齐鸾英就要上前,但这人又抬起一只脚放在他的脖子上。 “停下!”齐鸾英不敢再上前了, “你想做什么?” 崇冉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殿下引颈自戮, 小人就放了他。” 他话才说完, 齐鸾英已经替他想了许多死法,但她嘴上却说, “你这是何意?” “何意?”崇冉重复着她的话,好半天后, 阴恻恻地笑起来,“字面上的意思啊,我要殿下死呢。” “你若放了易琛本宫恕你无罪,连同你是容致同党的罪名一律赦免, 如此我们也算无冤无仇。” 齐鸾英故意这么说是想让他想想自己的身份, 身为暗探被人发现后免不了一死, 他该感恩戴德。 她说完原以为崇冉就会放开易琛,可是崇冉却对自己是不是被赦免了没有任何兴趣,反而反唇相讥。 “原来殿下一早就知道小人的来历啊,但是大约殿下也没有怎么将我放在眼里过,以至于不知道我来自何处…我来自尧山呢。” “至于无冤无仇?”崇冉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会呢?我们之间隔着深仇大恨啊。” 齐鸾英心说大意了,心里后悔不迭,崇冉入府是她有意为之,也是她用来迷惑容致的工具,容致一死,他就没什么用了,她也就没将这人放在心上,她相信他在府里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也懂得什么是识时务,想等之后再处理,却没有深纠他的身世,如此看来他们何止是有仇,简直是深仇大恨。 这就糟糕了。 “许是殿下不记得了,我替殿下回忆回忆,尧山万人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大火遍野…殿下想起来了吗?” 齐鸾英当然记得,火她命人放的。 崇冉激动地说:“尧山之上还有许多老幼妇孺,殿下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判了他们死刑,我爹娘小妹何其无辜!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受此大难,你怎么可以如此恶毒!” 恶毒?齐鸾英不这么认为,她只知道斩草要除根,她没有错。唯一错的地方只是因为大意漏了崇冉这根草,要还有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他。因为骁勇军后人,无论男女老少在她心里都该死。烧了个干净也只是勉强让她降些火气。 如今这份局面这个苦果来的这样快,怕是难以善了,只希望于诗快些回来,能看到她那枚玉扣。 崇冉又说:“他们一老一幼,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若想对付王爷,那找他啊,为何害我家人…蛇蝎毒妇,你不该死谁该死。” “不过你们很快就能下去给爹娘他们赔罪了,”崇冉恢复平静后,冷冷的,“你也不要费力寻出路了,打从尧山那日开始,我便将这梨落居上上下下都涂了火油,只等你来的这一天。” 他这才拿起桌上的火折子,一吹,一抹光照亮屋子,没等齐鸾英再多说什么,随手一扔,火折子接触到那些桌子板凳,这屋子立刻燃烧起来,他还尤嫌不够一连又用了好多只火折子,从榻上的床到齐鸾英身后的门再到窗户都没有遗漏,不过一会他们三个人就置身在火海中。 崇冉一撩衣袍,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个人,面上已经是一副死志。 火来得很快,举目之下遍布火舌。 “咳咳…”齐鸾英捂着口鼻咳嗽,在火起的一瞬间脑子里自动回放着前世,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像回到了上一世,也是如此孤立无援。 容致的那一箭,骁勇军不屑的眼神…通通又出现,再到她身处大火之中的样子… 齐鸾英抱着头蹲下,面露痛苦。 下一刻,这令人无法自拔的痛苦被身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 “殿下…” 这一声犹如一盆清水,让她恍惚回神,对上易琛担心的眼睛。 他醒了,把蹲在地上的人扶起来,再然后连给崇冉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一腿过去,“砰砰砰”,连人带桌椅拖行好几米后才停下,此时崇冉口鼻流血,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 易琛只来得及看将他迷晕的人一眼,就对着眼前的场景深深皱眉。 火势太大了,四周都是火,也就只有屋子中间的地方还未波及到,但是估计很快就会烧过来,而且最重要的是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易琛担忧地看着齐鸾英,见她虽然神情恍惚但是还没有出现呼吸不畅的情况,就松了口气。 他握紧她的手,想带她冲出去,她却抓着他的胳膊,直摇头:“出不去的…” “出不去…” 这三个字反反复复。 “殿下,不要怕,可以出去。”易琛与她对视,再次强调:“不要怕。” 他将女子护在臂弯里,绕过障碍物,又要如法炮制给烧的通红的门来一腿时,房上一根梁木出其不意的塌了。 “嘭!” 易琛闷哼一声,后脑勺痛极了,只觉得脑袋要被劈成两半,眼前一阵阵发黑。 在昏倒的最后一刻,他将门重重地踹开,将怀里的人往门外一送,倒在了门口,任由被踢坏的房门砸在身上。 被扔出来的齐鸾英就地一滚,被身后急急赶来的于诗扶起。 于诗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公主用力地抓着她,指着门口方向:“快救他!” 于诗朝那个地方一看,惊呆了,不敢再耽搁赶紧吩咐她带来的几个人灭火救人。 易琛是在门口倒下的,所以很快他就被救出来了。 但是救出来时,浑身是血不说,后背露出来的皮肤已经焦黑。 来不及说什么,齐鸾英忍着绞痛的心脏赶忙让人召大夫。 一水的大夫进出长公主府还不够,更有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从宫里到宫外,又在公主府停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殿下出事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打听,他们看着仍有黑烟冒出的地方,心里有着诸多猜想。 夜幕降临时,也是万家灯火时,公主府却一片愁云惨雾,继送走了民间大夫后一屋子的御医也对床上的人无济于事,他们纷纷摇头,对床榻上的病患已经无能为力,但是面对脸上含霜的殿下,他们又不敢直说。 直到其中一名大夫擦着汗向一边的于诗示意,想引着她出去说,齐鸾英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突然出现:“有话直说!” 这一声把那御医吓得不轻,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去了,他小心翼翼想着措辞。 “殿下,床上那位公子脑后的伤太过严重了,臣等…”他吞了吞口水,“臣等无能为力。” 齐鸾英替易琛整了整头上的绷带,将缠线藏住,又挖了些膏药涂在烧伤的脸上,好像没有一丝异样的问:“他会死吗?” 御医们面面相觑,就是不敢说。 她提高声音:“他会死吗?” 终于有人开口:“脑后的情况若是稳定下来,许是不会,但是,但是也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 这四个字她反复咀嚼,呼吸一阵沉过一阵,她又在心里主动叫着系统,一声又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和以前一样。 但这一刻她却觉得无边的绝望包围着她,前方无路,后退无门,她就像立在一根独木上,周围都是海水,随着潮涨潮起,只余一死。 她想摸摸易琛的脸,但害怕会触到他的伤口,想说我会救你,但难以启齿,鼻子酸得不行时,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凑近这人的耳边,她用平生最柔软的语气说:“本宫再试一次,等我…” 下一瞬她站起身,对一室战战兢兢的太医说:“替本宫保下这人,他死,你们陪葬。” 太医们一下子就软了身体,只觉得来这一趟是来送死的。 齐鸾英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带给这些人多大的恐慌,她出门后骑着一匹马,朝皇宫而去。 夜里漆黑如墨,天气像是与她作对一样,下起了雨,冷冷地打在身上时把身体都冻僵了。 哒哒的马蹄声吸引了宫门的守将,但接到迎面而来的令牌后,谁也不敢阻拦。 她先去了齐羽昊的寝宫,没人,扯过一个太监问清他去了关鸠宫后,又争分夺秒地朝那去。 那处仍是灯火通明,丝竹声起,袅袅宫音。 她一把推开大门,只见贵妃徐清妍正躺在皇帝怀中,见她来了赶紧收拾衣裳从皇帝身上爬起来,齐羽昊的脸色后肉眼可见的淡下去。 “夜深露重,皇姐此来有何事?” 齐鸾英:“都出去。” 徐清妍看了皇帝一眼,没见他有什么表示后,只能和一众乐师出门。 门关上后,齐鸾英等不及似的说:“我此来只求一味药。” “你要救你府上那个面.首?”齐羽昊已经猜到她要求什么药了。 她府上的事情已经传进宫了,只是关于失火的原因还不明确,不过皇姐没事了。 “那位药,”齐羽昊摇着头,“那人的身份不足以用。” 他不配。 那是专供皇室用的,昔年父皇垂死之际也是用了那药又生生挺了一月余,可见多么珍贵。 “若他以驸马之身,半个皇室人的身份呢?” 齐鸾英直直跪下,头一次低声下气,骄傲尽收,认认真真地垂首叩礼。 齐羽昊瞳孔微缩,随后又涌起不知何来的一丝喜意。 作者有话说: 激动吗,之前你们说想虐公主的,我做到了。 第67章 公主息怒 人事不省的文修挣扎了一会后, 意识回归,可惜易琛的身体却无法清醒。 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齐鸾英如何。 系统摆着大哭脸说:“替你求药,在跪小皇帝呢。” 从它的描述中文修了解到他昏迷后的所有事情。 “她找我求救的时候, 我都不敢吱声,”系统,“还有那个狗皇帝太不是人了,自家姐姐府里遭了殃他竟然还听曲赏舞,你说是不是太狗了。” 文修没怎么听它后面的话, 却捕捉到它所说的“跪”字, 一时间有些难以想象。 他从前只觉得她性格糟糕,想磨一磨, 把自己当成她的磨刀石,但如今她为了他能做到这份上, 又令他难过。 他就见不得她卑躬屈膝。 他问系统:“易琛还有多久时间。” “这身体眼看着就不行了,后脑和后背…” 文修确定这具身体快要不行了就不再听系统说什么, 眼下更重要的是善后, 要将他没做成的事情加紧做成, 而且要在这个身子死之前。 现在也不需要多加顾忌什么了。 … 关鸠宫历来是宠妃的住所,一个词形容就是华丽。 周围是琉璃灯、玉璧墙, 齐鸾英跪在这玉石铺就的地板,却只觉得寒冷。 一刻钟前, 齐羽昊说易琛不堪为公主夫婿,她说自请归藩,安居江南,再不插手皇家事宜, 只当除名了。 而齐羽昊却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见说不动她后, 又作出思量的样子,这期间系统终于出现,齐鸾英本不欲理见死不救的它,但是它却自顾自的用独树一帜的音色说着令她天崩地裂的话。 “一级警报!!!容致暗部,余下情报网,归顺皇帝,公主府林漾、易琛,皆为皇帝手眼,请殿下小心防备!” 齐鸾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晴天霹雳。 她艰难地问道:“…有什么证据。” “易琛书房里的那些纸,是他们多年来相互通信的证据。” 它说的很明确,也打消了她心里一丝丝的希望,她希望它说的是假的,但是系统虽然时常不靠谱,但自重生以来他们便绑定在一起,是与她共同承载着最大秘密的同伴,她信它。 正因为相信,再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荒唐至极,她跪在这里求一母同胞的弟弟救他安置在自己身边的暗探,卑微如斯。 而这全是齐羽昊一手设计,乐见其成的。那人与她朝夕相对三年,也都是假的,只是作为一个暗探最基本的潜伏。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是幽暗的,荒芜的,也是悲凉的,眼里的光在这一刻被揉得稀碎,整颗心比这天气还要冰凉。 她怕再冻下去这颗心就要被冻碎了,遂从冰冷的地上起来,仔细地拍干净膝盖上的灰,抚平那处褶皱,她不想留下任何一点跪过的痕迹,所以下手很重,一下又一下。 从前对齐羽昊这个皇帝她至多拱拱手,现在竟然跪了…也不知道他会在心里怎么嘲笑,但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们一个两个都该死。 在齐羽昊诧异的视线里,她挺起胸膛,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关鸠宫,即使冷雨淅沥,但只要她背影挺直,便仍是昔日骄傲的公主,京城最放肆无忌的公主。 身后再如何灯火辉煌都不要紧,他日她要将里面的人按进黑暗里,再不负光明,以洗净她如今的屈辱。 … 公主府。 系统哇哇大叫:“艹了!齐鸾英快黑化了!救命!s.o.s!” 文修:“她现在在哪?” “快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害怕啊,一旦黑化任务失败她的魂魄会回到本体,到时候怨气更加深重,事情就大条了!统子刚出厂没多久不想被回收啊啊啊啊啊…” “闭嘴。”文修不耐道。 齐鸾英现在面对的就是亲人爱人双重背叛,不黑化才怪。 系统委委屈屈:“那现在怎么办嘛,本来性子扭转回来了一点,这么一搞,会不会更加暴虐了。” 文修说不准,但已经没关系了。 “将齐羽昊所有的隐秘都告诉她吧,至于易琛…他快死了不是吗?而且死前他救过她一命…” 她总不可能恨他恨得要鞭尸吧。 系统立刻去办,它将所有的资料都告诉齐鸾英,但是这人也不知道听到没有,还是假装没有听到,回到公主府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寝殿后还不慌不忙地换下湿衣服,穿上一身红色的内衫,外罩黑色纱衣,腰间一条红色牡丹绣的腰带。 一身气势凌厉非常,红唇像沾了血一样妖娆诡异,眉尾锋利。 她绕到一边的偏殿,走进去时,一屋子太医都看着她,对她一身气势感到骇然,不知道公主离开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尤其是眼中的疯狂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一位年轻的太医被推出来,他浑身发抖,说:“殿下这位公子,他,他还有,口气。” 齐鸾英无视了这人,径直走向床榻。 离得近了,她能看到易琛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抖动的眼皮,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 于诗在一边已经泣不成声了,太医也说了公子还有口气,但是这口气眼看着要断了。泪眼朦胧时,她想安慰公主让她不要伤心,看过去时却被她脸上的无动于衷震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擦干泪水后还是如此。 “殿下…” 齐鸾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易琛身上,却自始至终不曾靠近,离床榻尚有三步远。 这幅样子实在反常,于诗忍不住担心起来,这几年殿下对公子付出的感情她看在眼里,别是殿下哀莫大于心死了吧。 可是殿下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样子,她也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齐鸾英扯了扯嘴角,凉薄的开口了,说的话却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她对床上的人这样说:“火海中你救我一命只当赎罪了,虚情假意了这么些年,累吗?” 于诗看看易琛又看看眼尾微红的殿下,不明所以。 “啊…”易琛显然是听到了,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两只手指由僵硬再到能比划,显然有话要说。 于诗赶紧蹲在他身边,想听听他说什么,但对方只能发出无意义的破碎声,她着急了。 直到易琛的手指在床上抠出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就见一根带着轻伤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比划着什么。 于诗求助般看向齐鸾英,却没有得到回应,她咬住下唇将手掌放在那只手指边。 一笔两笔,一点点成型。 她艰难地分辨着,念出: “殿…” “下…” “息…” “怒…” 后来手指无力地垂下,胸膛不再起伏,呼吸不在,易琛…死了。 于诗:“公子!” 没有人给她回应,连殿下也无动于衷,她从始至终没有走近。 她看着血色尽褪,面容有瑕的男人,很久很久,久到忘了呼吸,胸膛要炸开时才疯狂地汲取空气,太久不眨眼的后果就是眼里沁出晶莹,不过没等它落下就被手的主人轻描淡写地抹去。 声音极轻地说:“棺木一顶,送出府去。” 她转过身,面对一众诧异的人说:“回去吧。” 太医们如释重负,一溜烟地跑出去,生怕晚了。 再回头时,看着于诗难以相信的眼神,她扯了扯嘴角终是没有说什么。 那四个字,证实了系统所言,却神奇地平息了她的怒火,易琛总有办法影响她的情绪,让她想起这人虽背叛她,欺骗她,但也为救她奋不顾身…够了,如她所说,两清不欠。 齐鸾英苦涩地笑了。 今生今世,她与他再无牵扯了。 … 文德五年十二月末,长帝姬携十万将士包围京城,其日,马蹄震天响,血旗扬天下,用以逼弟退位。 反对者,或杀或囚。 一时间菜市口残肢断头无数,血流不止,空气中的铁锈味让人闻了几欲作呕,数月难消。 强权之下,无人反对,但民间已有抵制公主称帝的势力出现,且慢慢成型。 启轩一年三月初,女帝回昔日旧地,期间帝大恸,无人知其发生何事,只听那一日一墙之隔的守卫偷偷说,哭声凄厉,哀转不绝,后讳莫如深。 依旧一袭红衣的齐鸾英狼狈不堪地坐在梨落居书房内,周边全是白纸,只不过有些纸张被火烧过,显了些字迹出来。 “文德二年六月六日,殿下与琛游湖,害了病。” “文德二年七月十日,殿下寿辰,百官送礼,无异常。” “文德三年二月,殿下和往常一样,无异常。” “文德四年九月一日,公主携友出游,无异常。” … 所以的白纸上写满了关于她的事情,但每一件后面皆是无异常。 她本是来这一趟是为了暗室里的些许东西,但阴差阳错下,走到了梨落居。 有花重开,人影不再。 昔日大火将卧房烧了个干净,但索性书房和其他房间还未烧到里面,经过修缮后,也能保留原来的样子。这些地方她一一走过,到了书房时,不想却被满桌子的白纸吸引了注意力。 原是很抵触去看那些背叛她的证据的,但时过两年,她也不至于见不得任何关于他的东西了,忍着微有些疼的心脏,她还是走了过去。 纸上果然什么都没有,比脸还干净,齐鸾英失神地想,难怪这人敢肆无忌惮地放在桌上不怕人看。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叫了系统两声又两声,一刻钟后,终于等到它出声。 这两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它就像消失了一样,最后一次出现还是那人离世当天,将名为任务奖励实则为治国之策的东西交给她后,就不再发布任务。 如今她得了至上权柄,也有一部分功劳归于它赠与的知识。 系统如今的声音更加怪异,不如以前灵动,反而一板一眼的。 她问它这张纸写了什么,怎么写的。 它就将柠檬汁写字,熏烤现形的方法一字一顿说出,说完又消失无踪。 她一一照做,期间差点将纸点燃,万幸及时灭了火。 片刻后她便看到了易琛所写的东西。 无一不是她,一一皆是她。 但没有任何于她不利的东西。 到了这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人虽是齐羽昊的人但对她却是真心实意的,不曾害她。 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为什么…她可以提前收拾齐羽昊,他就不用如此费尽心力。 齐鸾英在心里不断反问,踉跄后退几步时将书架上的盒子撞了下来,“啪”的一声,盒子打开,东西四散。 里面又有许多张纸,和又一个小盒子。 她将纸张如法炮制,字迹显现。 “今日秋气深重,秋雨寒凉,殿下失魂落魄地回来,琛心疼,却听她戏言,背叛者三千刀…不知何日轮到琛。 … 至亲至疏夫妻,至亲至浓血缘,孰重,一目了然…” 读到这,齐鸾英泪如雨下。 原来,他觉得她不信他。 齐鸾英想说不是的,她信的,但是话到嘴边,却知道若是面对还小的齐羽昊,有人若说他的不是,她只会发怒,对方甚至在无法辩解的情况下就被赐死了。 齐鸾英一脸哀戚,看向下一张纸。 “帝态度不明,已有两月有余不曾下达命令,琛无所事事。却在昨日看望小漾时,目睹其流水寄书…陛下是不再信琛了吗?琛会死吗?殿下又怎么办? ——文德四年初,颓兴小记。” 他天天送些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上去,以齐羽昊的性子,的确不会再信任他。也难怪齐羽昊曾经利用易琛的玉萧来威胁她选驸马,也许从这个时候起,他就将他放弃了,甚至还想杀了他。 易琛那时该背负着怎样的压力啊。 光是这么一想,她的心就忍不住抽痛起来,一下又一下,怎么也止不住。 后面还剩下几张纸,但她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跌坐在地上,一张薄薄的纸怎么也举不起来。 鼓起勇气看上一眼后,才松了口气,好在后面全是易琛的碎碎念和流水账,真是与他高冷少言的形象大相径庭,她好像看到了这人喋喋不休地吐槽她的暴脾气,又一面无奈的写下这些日常的样子。 每一张纸的后面,他都写着,“气大伤身,可不可以不要动气。” 也是很无奈了。 齐鸾英看着看着,笑了,也哭了,哭得更惨了。 后面还有其他用黑色墨水写的曲谱和菜谱。 齐鸾英很难想到在没有玉萧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写出来的。 替他心酸,又难过。 心脏已经不是一抽一抽的了,而是持续地绞痛,就像是一把刀插.进去旋转着,再抽出来。 等这些都看完了,她身上也失了力气,狼狈万分地坐着,目无神采,浑浑噩噩。 日照西斜,该回去的时候,她木然又细致地收拾地上的纸张,将它们放到新盒子里,等拿起旁边的小盒子后,她才记得要打开。 打开后,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一分为二的玉坠。 很漂亮,也能一眼看出是一只青鸾,但是它碎了,碎成两半。 齐羽昊的话再次浮现在脑中。 齐鸾英小心地拿起这两块,摩挲着,即使被边角的锋利划出血来也没放开。 已经痛得麻木的心脏在这一刻彻底碎了,五脏六腑血气倒流,她好痛,也再也坐不住,蜷缩在地上哭了。 院子外面的于诗因为陛下进去多时也不曾出来,又听到哭声忍不住推开大门,走进这个连她也有些抵触的地方。 她寻着哭声的地方,赶紧跑过去,终于在书桌后面看到了人。 只一眼就让她忍不住哭出声。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脆弱的陛下,也从来见过有人可以打断她的脊梁骨让她像个乞儿一样蜷缩在地上,哭得这么悲恸。 于诗带着哭腔想了很多安慰的话,但是出口时却说:“陛下,该回宫了,今夜有招待藩国使臣的夜宴。” 她把人扶起来,要带着人走时,又见她快速地收拾一个盒子,然后抱在怀里,紧紧的。 于诗替她整了整褶皱的衣裳,拍拍那些灰尘,就先一步出去吩咐其他人在陛下出来后要低着头,将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因为她已经是九五之尊,再如何哭泣,也不该在人前。 … 夜宴上,女帝对远道而来的使臣热情非常,期间连饮数杯,直至面目皆红。使臣对如此重视邻国的帝王大有好感,当场与之商谈共商通市的想法。 帝大喜,又连饮数杯,微醺,其艳丽风情一度让使臣看直了眼睛。 一连三日,彼此友好交谈,商谈无数利国利民之举,后才依依不舍离开。 次月,帝令:将昔日公主府迁至皇宫,常住。言:未敢忘从前。 百姓恍然大悟,对女帝升起丝丝喜爱。 接下来,帝兴科举,兴水利,修平路,促商贾小民发展。 又五年,民间对女帝的抵制不再,从此君民和谐。 … 史书记载,黎国第六代女帝继位,史无前例,却空前强盛。 在位期间,女帝兢兢业业,得百姓拥戴,得邻国敬重,不喜征伐,不爱武力,黎国上下喜文爱乐,国人无一不会乐器,百姓无有不学长萧。 她为人亲和,对身边人和善至极,不曾动怒。 女帝也是个风雅天成的人物,爱花,尤爱梨花,喜听曲,尤爱萧声。 当然也有野史记载,女帝曾残暴不仁,促成尧山惨案,更是杀其幼弟谋朝篡位。 只不过,谁相信呢,毕竟这位帝王在位时一直以仁德治天下。 言而总之,六代女帝,乃黎国之幸,普天之幸。 … 唯有一点令百姓们痛惜不已,便是终其一生,女帝未婚未育,没有一个得心的枕边人,以至于帝位不得不传给文德皇帝遗孤。 作者有话说: 【终于!这个故事完了,也终于在我要闭关之前结束了这个故事。这次和上次一样,一切都是为了学习!】 【我有看到你们催的评论,也怕自己在走掉之前还没收好尾,不过还好还好。虽然也不是每次我要闭关学习的时候都会遇到正好结束,但是这次刚好遇上了,我不收尾就可惜了,毕竟你们也不想我放着十多天不结尾,跑去读书吧。】 【下一个故事已经在想了,更短了,我请假的十多天里,要是有空会稍微写一点点点,因为其他大大也说过长时间断更再拿起来,会…水土不服,所以我会写。】 【等我恢复更新了,就全部放出来。(不知道能写几章)886,我晚上挂请假条,十多天后回来。】 第68章 轮回司 轮回司, 渡恶道。 此处是一片可以连通多个位面的海域,海上时不时会出现漩涡状的光轮,凡走入便可去往其他位面。几座又长又宽的通道建在水上, 看不见尽头,又将无尽海域分为几处,不知道是何时,光轮开始有规律地出现在有通道的地方,再也不是杂乱出现在海面的情况。 轮回司员工也无需在寻找光轮时触碰到粘稠的海水, 不必陷入怨鬼的眼泪中感受他们的消极情绪。 文修身穿轮回司长袍制式的制服, 胸前别着工牌,走在道上。往来的同僚无一不是行色匆匆, 或领着任务,或交接任务, 亦或是通往其他位面… 而他是去看恶鬼。 但他却没有去往看守所的方向。 他的任务对象级别最高,怨念最重, 杀伤力最强, 普通的看守所镇压不住她, 自轮回司接手这只恶鬼后,他们将她转移了地方。 传闻, 天有九重天,地有九重地, 而九幽之地便是地之极。 人流向面而来,他去的便是九幽之地。 从前系统打马虎眼不曾对他吐露半分她的位置,如今他既然寻到了,自然要去看上一眼。 通道极长, 他走着走着, 身边就看不到人了。又走了不知道多久, 前方出现一轮光圈,夺目灿烂,是在这里难得见到的绚丽颜色,一入眼就将文修眼里的天地都照亮了,他想这一定不是地府那帮老古董建的,因为他们还活在上古一切都是幽暗的时期,不会去搞这一套。 不作他想,那就只能是轮回司了。 一只脚快要踏入光轮后,机械圆球体型的系统飞过来,球体还带着一条因飞得太快而产生的发光尾巴。 “你要去哪里!” 文修仅停滞了一瞬,又踩进光轮内,等系统不得不跟着飞进来后,他说:“我去见见她。” “你不能去!”系统上蹿下跳地反对,“她很危险,真不能去,你究竟是哪里知道这鬼的下落的!” 光轮内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他们在逐渐下沉,周围越来越黑,文修看着这幅场景,眼神幽暗,声音却清晰地传进系统耳朵里。 “我想要知道的,总有办法。” 系统急了:“真不能去,下面都是赤雷,一个不小心劈到我们就嗝屁了。” 文修嗤笑:“你一个吃电的有什么好嗝屁的。” “我在担心你啊,你是□□凡胎,你会死的,而且就算侥幸没被劈到,下面的戾气怨气也不是你能抵挡的了的。” “不用担心。”文修留下这句话率先走出去。 九幽之地,到了。 这个地方不负盛名,确实可怕。即使是光轮有光,但在这个地方却照不出路来,而且还在逐渐吞噬光。 没了光轮的保护,四面八方的戾气怨气如潮水般涌来,他只露出手指的地方就这么被戾气攀附上,眼看着丝丝缕缕的气就要钻进皮肤,却又被不知名的能量罩挡住。 一边哇哇乱叫以为文修死定了的系统傻眼了,它抖着嗓子问:“这是…这是个啥。”怎么这么眼熟。 文修轻描淡写:“防护罩。” 它继续颤抖着声音:“几级?” “s吧。”他不太记得了,家里随便拿的。 “…不止吧。” 文修耸了耸肩,不想计较。 “这踏马得是ss或者sss,”系统吞了吞口水,“你踏马这么有钱呢,你这么有钱竟然不匀点流量钱给你统爸爸。” “爸…爸?”文修眯了眯眼。 “不是,统子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上次没流量调轮回镜吗?”说起这个它又气了,“你这么有钱那时候也不给我充,你是人吗?你怎么这么小气!” 文修无语:“当时在轮回地上哪给你充,况且…就不想给你充,怎么的。” 他还记得第一个任务这家伙不让他看杜蓉萱的仇,它这么小气巴拉的,他也可以。 以牙还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系统语塞,又实在气不过,转头就不想理他了。 系统安静后,周围变得死寂,十分可怕,似有若无的风擦过身体,激起层层疙瘩,黑暗中的五感本来就被放大许多倍,这一下让文修浑身不舒服。 况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让他总觉得黑暗里还有其他东西,说不定一个不查就有什么黑暗生物突然出现。 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只光效手电,打开。这只手电发出的光不同于寻常,至少不会被这里的黑暗吞噬。 虽然周围亮了不少,但是看不见的地方仍然让人毛骨悚然,文修努力镇定下来迈开第一步。 身后的系统又一个傻眼了,这是什么,手电金色电源格代表了什么!这分明是一个拥有三s能源的手电! TAT一只破手电它也配? 系统快哭死了,暴殄天物啊。 早知道这人是个大款,它还做什么任务赚什么钱买什么流量,大哥指缝随便漏点,它能活好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叫爸爸还来得及吗。 “…那个…”系统小心开口,打算跟爸爸破冰。 正在摸索的文修:“嘘。” “…”好嘞。 九幽之地,还有一个别名:幽冥背阴山。 山高耸入云,又诡谲可怖,迷蒙黑雾从山腰到山顶,站在山脚下的人仅是抬头看就觉得一阵压抑,那种死寂、漆黑、沉重压得人喘不上气。盯得久了,黑暗中好像还有无数只残肢断臂伸出黑雾… 文修的心微微下沉。 她竟是在这样的环境过了许多年吗? “如果还没有人渡她,你说最终会如何?”他问系统。 但其实它不说,他也知道。 她会在这个地方被镇压至永恒。 再不多说什么,他率先走出上山的一步。 才一踏上去,周围罡风四起,气流吹过身边的时候将防护罩切了个粉碎,这是文修没有想到的,身上的保护措施竟然变得不堪一击,他赶紧退回来,身上也有不大不小的伤口渗出血,只不过刚一流出来就飘散在空气中。 他猜测,是这里的吞噬的力量。 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将等身傀儡拿出来。 系统:这是什么?看起来很高级的亚子。 只见一个和文修一模一样的傀儡出现,而他身上的生机立刻被掩盖住,而一动不动的傀儡反而变得生动起来,然后系统就目睹了一路上所有的伤害都由傀儡承受的画面。 这应该是文修最好的保护措施了,它羡慕又嫉妒的想。它虽然不是个人,不会被怎么样,但是这些风把它吹得东倒西歪的也是很痛苦。 这傀儡一看就很有用,那些罡风全朝着它而去,它自带的防护被这些利刃般的风一吹也只是吹破外披的衣服。 越往上,风越强劲,文修不得不眯着眼前进,到了半山腰,傀儡已经缺了一条胳膊,是被扯掉的。而他一开始没看错,的确有残肢断臂出现,它们会死劲拉扯拥有“人味”的生灵,傀儡被拉扯过许多次。 行至四分之三,傀儡的头和胳膊已经没有了。因为路上有许多血泊坑,傀儡利用它这两条胳膊在每个坑里都试探一遍,知道哪里可以走哪里不能走后才安全通过。而这头是被斧头林给削去的,要不是它挡着,千万刀斧能将文修砍成肉泥。 真正到山顶的时候,它只剩下半个身体,如果有人在他们旁边一定会被这副画面吓死,只见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身边跟着两条直立行走的腿,而这两条腿几无连接,怎么看怎么吓人。 登上山顶才是炼狱的开始。 黑色的空间里,仅有赤雷的光能照耀这一方天地,而且还是不详的血红色。 “——轰隆隆” 地上沙石微颤,震天巨响在耳边炸响,还不等文修捂住耳朵,照亮他微白脸色的血红色的雷电划破黑暗,劈在一个地方。 劈中一块一人高,不断冒出黑气的石头上。 赤雷不遗余力地劈着,一连好几下,但是那块石头毫发无损,哪怕边角料都没劈下来。 等这一波过去,趁着雷云还在酝酿的时候,文修向着石头走过去,只不过还没走近,一股令人浑身发毛的阴寒之气将他隔在了十步之外。 他刚刚踏出去的那只脚现在已经被冻住了,再厉害的防护罩都失效了。 文修面沉似水地看着还在冒黑气的巨石。 系统受不了这里的气氛,忍不住催促:“我们走吧。” “她就在里面,对吧。” 系统也看向巨石,无奈地叹气:“听说是,而且这石头也不是寻常物,好像是阎王早前镇压恶鬼的东西。” “她是被生生钉在石头里的。” 文修手指微动。 “你可别犯糊涂,你现在不仅救不了她,而且还会被她伤害。”它指着他的腿。 虽然恶鬼看着是可怜,但是人家也是真的可怕。 “走吧。” “…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吗?系统不敢相信。 文修:“走吧,现在的确救不了她,而且她身上的怨气足够应付赤雷了。” 只看那浓到实质的黑气,他就知道了。 系统欣慰:“你知道就好,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渡化这位,消除她的怨气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文修心神一动,想问,消除怨气之后呢?她还有力量应付赤雷吗? 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临走前,他看着这块孤立山巅的巨石,漆黑幽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让人觉得危险和可怖,可她在里面,无尽岁月,不知其年… 第二道赤雷降下之际他将身上所有的防护罩拿了出来,扔到巨石上空,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如何不堪一击,赤雷仅停滞片刻就将它们劈得一点不剩。 系统:“你在做什么?” 赤雷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拥有极阴的雷霆之力,具有祛邪的作用,又因为它身上自带湮灭的气息,不止是大部分黑暗生物的克星,还在其他方面上杀伤力十足。 小小防护罩怎么可能挡得下它。 “我是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不能什么都不做。”既然来了,总要护着她点,即使杯水车薪。 做完这些,他一把抓住光球,利用剩下一条还算灵活的腿,提着一口气飞快下山,他要加紧了,因为只剩下一点点生机的傀儡快不行了。 在找到光轮准备离开时,他最后看了一眼背阴山,即使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方才也没见到什么,但她以怨气护体的本事他是真真切切地领教了,不禁想若是怨气被消磨了,会不会是她消失的时候…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深深扎根在脑中。 若是真的,那便与渡她救她的意愿背道而驰。 非他所愿。 若是假的,那洗净一切戾气怨气的她会如何? 不知不觉间他将这个话题抛出,却看见系统也支支吾吾了好一阵也说不出来的样子,文修明白了。 所以轮回司要渡她其实不是救她,而是要消灭她。 九幽无生气,它对鬼魂之身没什么作用,但这里的赤雷却可以消磨怨气,所以他们将她放在这里,又因为她怨气难消在逐渐壮大的同时,开始让赤雷束手无策,所以才有消除怨气的任务出现,是想等她消怨后一举用赤雷诛杀她吗? 若所想成真,那他险些成了刽子手。 …他要去证实,他不想渡鬼不成,反而杀人。 作者有话说: 关于背阴山这个地方,百度介绍不多,就随便发挥了。 【我回来了,在最后一章评论的有小红包哦,本意不是小红包,就是感谢没有取消收藏还愿意等着我的你们!:-D】 感谢在2021-05-04 14:47:41~2021-05-17 22: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考必拿下 20瓶;萌君 5瓶;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商女余恨 春风打斜雨, 人行躲雨急。 三月江都,雨丝纷飞。来往小贩有支起油布继续叫卖的,也有干脆收摊回家的, 没过多久,还一片热闹的集市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小商贩,和一些护着头奔跑回家的路人。 许是雨天生意真的不好,本来还在位置上兢兢业业的小贩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无所事事地倚着自己的小摊, 有些出神的想:都说春雨贵如油, 但是再这么下下去,一家老小要喝西北风喽, 招娣年纪渐大鞋子破了好久,该买, 长娣出嫁的事情也要和婆娘商量一下了,最好多收点钱… 正要接着思考时, 不远处巷子口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三五个小皮猴在嬉闹, 不怕风吹雨打也没个家里人来管, 就这么在街上晃荡,好巧不巧又和一直躲在巷子里的女人对上了。他们嘻嘻哈哈地围着她转圈圈, 欢快的声音一整条街都能听见。 “乞丐婆、乞丐婆,又穷又丑好糊弄, 年年岁岁蹲巷里,不用钱来不用米…” “哈哈哈哈…” 小贩摇头想:这些个臭小孩又来消遣这个可怜的女人了。 这女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印象了,整天蓬头垢面的, 捡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吃, 有一顿没一顿的, 怪可怜的…想到这小贩苦笑,有些物伤其类地想,要再卖不出东西自己也要和这女人一样了。 遂转过头不再看,他又大声吆喝着:“来来来,看一看,上好的春扇,扇风扇火,不仅清凉还能点火!” 好吧,这么喊着也没有人,小贩一时的激情被打消,又看向那处,却“咦”的一声叫出来。 只见三五成群的破小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站在那里,他背对着小贩,将乞丐婆遮挡得严严实实,但是仅凭着他身上的绸缎玉锦,小贩就能断定这是个有钱人。 小贩耐不住好奇走到摊子前,倾身想要听听他们说什么,可是耳朵再怎么朝着那里也听不出什么,他放弃了,却又看见这位公子蹲下.身子替乞丐婆擦脸,这一套动作可吓坏了小贩。 乞丐婆是什么人吗?还能被这么对待,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他开始想平常有没有得罪过这人,思来想去好像没有,而且他当初还因为恻隐之心给了这婆子一个包子呢。 他这才放心下来。 … “怎么这般狼狈。”文修轻声说,手上动作不停,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污浊。 手底下的人头发花白,因为没有好好打理结成一块一块的,脏污不堪,脸被稍微擦干净后,可以看出她眼角细纹密布,脸上沟壑纵横,显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 文修手上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将人擦疼。 “…来晚了。”他愧疚得不行,声音里饱含心疼。 可能他轻柔体贴的话语和动作起了效果,一直闭眼假寐的人终于睁开眼睛。 浑浊的眼睛其实并不好看,又老又沧桑,不如年轻人的灵动干净,但是文修还是愣住了。 他听见这人用沙哑粗粝的声音问他:“你是谁?” 如梦游般,他慢慢将早就想好的说辞缓声说出:“余小姐可能不记得了,您曾施与我娘一碗清粥,救了幼年时的我一命。” 这番话自然是假的,他没有一个娘,也没有什么幼年,他来到这就是以孤儿的身份,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下些许心防,接近她,况且她年轻的时候确实乐善好施,他才能在这里面找到和她搭话的契机。 女人想了又想,最后摇着头说不记得了。 可能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吧,但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记不得了。 “当年一饭之恩,今当涌泉相报,我愿奉你一生,可好?” 女人没有开口,表现得兴致缺缺,消极的态度让文修不禁皱起眉。 实在是她一副随他怎么说,不在意不想听的样子让文修犯了难,她…好像丧失了对生机的渴望。 她又闭起眼睛了。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边,堵住了小巷,下来一人对文修毕恭毕敬:“家主。” 文修让他把伞拿好,两手将女人抱起小心地送进车里,一系列动作看得云三眉心直跳。 家主一向最喜洁,今天刚到江都,来不及洗漱一番就一反常态地说要雨天出行,现在还带了个乞丐上自己的马车,真是奇了。 等人都上了马车,云三才坐上去抽动马匹向文府而去。 目睹了全程的小贩,只能云里雾里的瞎猜,心里好生羡慕女人认识有钱人的这份机遇。 他也想。 … 位于小西街的文府是他们刚刚置办的产业,门匾还是刚刚挂上去,崭新崭新的。但是因为主人家有常住的打算,里里外外被收拾得很好,虽然不是奢豪富丽那款,却处处透着精致。 比如门口的石狮子,栩栩如生,脖子处挂着的铃铛还是大家所绘的样式;门匾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木头是沉香木,字体是主人写的,匠人花了大半个月刻下的… 外面的细节都如此了,里面自然也不错。 十步一景,百步一回廊,处处是景,精致至极。 文修将余岚交给丫鬟后独自一人回房梳洗。 从沧州到江都,一路舟车劳顿,他快散架了,直到泡在温水里,才有活着的感觉,全身的毛孔这一刻都被打开了,真是通体舒畅。 这一次,他借一具弃婴的身体来到这,几乎是吃着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活着成人后,又在打拼事业,如今已过二十五年。这些年来他只要一腾出手就在寻找,可惜来的时间不对又没了系统提示后,他浪费了许多时间。 如今可算是找到了。 文修将身体沉入水中,没过头。 这次他是独自前来,因为系统觉得上一个轮回地它出力最多,自己坐享其成,就有些不满,以及快要脱离轮回地时,它留给齐鸾英的智能语音包还让它欠了一屁股流量债,所以它去别的任务者那里兼职赚流量了。 说来有些好笑,这只穷得可怜巴巴的系统在兼职上岗的第一天还想找他借钱还债。 “修,咱们底层系统穷馊穷馊的,你不能看着好朋友去跟别人打工吧。” 他说:“可以。” 系统急了:“没了我你能准确定位到任务目标吗?你能得到任务信息吗?” 文修:“我可以。” 一面流光溢彩的轮回镜出现在手中,翻来覆去在手中灵活地翻转。 系统激动道:“你要带轮回镜去做任务?你是不是早就想摆脱人家了!” 文修:“倒也不是,我只是想试试你们两个之间哪个陪我做任务会好些。” 系统气得转身就飞走了,背影里带着决绝,大有一去不回的样子。 文修耸了耸肩就启动了第三次轮回。 结果就是传错位置去了沧州,身份太过随机成了一个弃婴,还要从头生长,时间线不知道拐到哪里,余岚成了垂垂老矣的妇人。 这还是余岚在出事后,轮回镜难得一次示警,他才找到人的。 真是吃尽了苦头,现在想想系统当真很有用。 第n天,想它。 . 云三敲门进来,隔着垂地的帘子说话,也不敢多看里面影影绰绰的人。 “家主,带回来的人已经收拾好了,只不过小人看着她好像有些问题。”云三为难地说。 “怎么了。” “丫鬟来报,那位女子身上都是疤痕,看着遍体鳞伤过,不知道有没有内伤,还有丫鬟们说这女子的精神头好像也不太一样,自来了咱们府里一直闭着眼,像是昏睡不止的样子。” “请大夫。” “是。” 文修想起一事:“去查查江都孙家近来有什么事发生。” 孙家是余岚的夫家,两家皆是商户,门当户对。她的前半生在后宅内勤勤恳恳,操持家务,丈夫虽然和她没有什么情意,但是两个人也算得上相敬如宾。这么过去数十年,丈夫离世后,本该赡养母亲的儿子却将人赶出了家门,还当着她的面叫另一个女人母亲。 余岚只觉得荒唐至极,还不等呵斥不孝子,她却听到了足以毁灭一生的话。 “你的孩子早就死了,”孙礼义想了想,恍然大悟,“也是你怎么会知道呢?毕竟你的孩子自出生起就被养在了前院。” 他还尤嫌不够,撇撇嘴问:“你当真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孩子变了模样的吗?爹说我一岁就回来了。” 余岚抖着唇,已经无法组织语言了。 “爹和我娘本是真心相爱,但是碍于我娘的身份才将她养在外面,如今我承爹的遗愿将娘带回来,才算是给二老尽孝。这些年孙家待你不薄,余氏你该知足了,此后好自为之。” 这一切不说天崩地裂,也差不多给了余岚心里重重一击。 后来在她百般不信,千般求知的样子下,孙礼义才勉为其难地将多年前的事情说出来。 原来孙大明和范琴琴是青梅竹马,年少时互生喜欢,互许终身,但是天不遂人愿,范家一夕破产,还欠下巨债,为了还上余债一家子男丁将范家所有女流都发卖了出去,就连范琴琴这个大小姐也被卖去了青楼。 树倒猢狲散不是随便说说的,而且商人重利,孙家当时的老爷子就让孙大明和范琴琴划清界限,避免被波及。 此后范琴琴就成了孙大明的心结,即使娶妻了也没有忘记过,还暗戳戳地花钱让鸨母保住范琴琴的清白。等到老爷子走了,他才有胆子把人接回来。就在要摊牌的时候,他又听说余家旁支有个人金榜题名了,他又踌躇了。 商人不得科举这是规矩,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人将商贾的身份弃了过户给普通人家也是可以科举的,这旁支便是借了一农户儿子的名头参加的科考,但他仍是余家一脉,身份今非昔比后,少不得要庇护余家,所以孙大明犹豫了。 商贾之子读书的,十个里面不一定有一个能高中,可见珍贵,那必然是倾尽家族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光是珍贵的书籍、难得一进的书院、还有举荐等都是耗费财力的。那旁支子一定对余家感恩戴德,若他现在敢苛待他们正经嫡支小姐,不光光是打人家脸还是让他难做人,他少不得要出头为嫡小姐出气,说不定能让孙家倒大霉。 因此,接回范琴琴的事情被搁置了下来。 但是在孙礼义的话里却是说:“爹要不是被你们余家拿权势胁迫说不定我娘早就回来了。” 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如今爹去了,我可不是遭人胁迫的主儿,我要为我娘讨回公道,余氏你赶紧让位吧。” 事实上却是那旁支得罪人了,被朝廷发落到偏苦寒的地方做了个小小的县令,山高路远的,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就更没有办法将手伸到江都,反哺余氏。更因为他身份一落千丈,在江都作威作福好些年的余氏已经被许多商贾联合对付了。 所以他现在将余岚赶出家门,是天经地义。 余家无暇分身看顾外嫁女,又因为孙家有意隐瞒,所以余岚最后流落街头三年也无人知道。 他们还因为这个外嫁女不帮余氏心怀不满,自此厌了她。 … 家非家,亲非亲,晚来不幸,沦落街头。 第70章 商女余恨 文修在没找到余岚的这些年, 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先是成了沧州首富,再是成了河间府有名的富户, 这才借着拓展生意的原由寻找人。 可惜这一找竟然没有头绪,只能借轮回镜帮助,而这次依照镜中的警示来看,余岚离黑化不远了,这让他不免担心她的心理状况。 文修亲自接见给她看病的女大夫。 她说:“贵府上的老太太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内里也没什么, 就是五脏郁结,阳郁神颓…恐怕不是好兆头, 而且她年纪也大了,恐会积郁成疾, 最好放宽心态,少忧少虑才是。” 果然, 现在的余岚确实心理状态不好。 文修心里藏着这事, 在女大夫走后他一个人走到余岚的门前。 侍候的丫鬟见他来了就要行礼, 被他制止住,走进后, 就见一位苍老的妇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再近些, 便露出了鹤发鸡皮的容颜。 脸颊凹陷,而且很瘦,很柴。 床上的人睡得不算安稳,虽然没有辗转反侧, 却也眉头紧皱, 文修习惯性地想伸出手指替她抚平眉间的痕迹, 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对上了对方睁开的眼睛。 手指还点着她的额头,却听她问:“你做什么?” 文修自然地收回手指:“余小姐睡得不甚自在,可有心事?” 余岚又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回答的样子。 文修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小姐放心,我所为不过是为了报当年的一饭之恩,往后这府里上上下下皆会敬你为主,你好生修养就是。” “…至于与你有怨的孙家人,我会帮你一一讨回来。” 余岚的眼皮动了动,并不是没有反应,对于他知道自己过往的一点也没有感到诧异,一路上匆匆一瞥也能看出这人家业之丰,想查什么花花钱就什么都有了。 令她心神一动的是本以为再听到“孙家”二字不会再生波澜,但是却没想到这两个字仍旧让她心泛涟漪,心里的怨恨随着这人话落而起,她就知道自己还是在意的,可是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说的话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信。 非亲非故的,仅凭着不知真假的一丝恩情就如此善待她,还扬言要为她讨回公道,她不信。 余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索性便不管不顾,随他吧。 有什么,她都受着。 就这样她在文府修养了半个月,期间真如主人家所说府中上下侍她如主,未有苛待,衣食住行,样样俱全且精细万分,余岚扪心自问即使在自己家中也没有如此舒坦的时候。 她还知道了这家主人姓文,单字为修,表字一尘,是个好名字,如这人一样文质彬彬,姱容修态,这是她这半个月以来对文家主的最大印象。 不过他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过于啰嗦又烂好心,对自己一日三餐比亲爹亲娘还关心,甚至在看她有些郁郁时,命人送来许多话本诗册,她本是对这些无甚兴致的,但是这人总能在某些地方戳中她的喜好,带给她年轻时爱看的话本,寻来微甜微酸的吃食,种上梨树院景… 一切的一切竟然妥帖得令她泛起一丝好奇,怎么有人比自己爹娘还会照顾自己。 左思右想又不动声色的通过周围下人描述后,余岚推测出,也许真的有人就是有天赋于相处中的细枝末节里照顾到别人的方方面面,天生就有令人舒心的本事。 名叫赴春的小丫鬟急冲冲地跑来,大汗淋漓的同时还喘着气对她说:“老夫人,我们家主让您去往门口。” 余岚早就从思索中回过神,垂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对她说的话没什么兴趣。 她大喘一口气,把话说完:“…家主说带您去一趟孙府。” 余岚这才把头抬起来看她,一下子就将对这人的好印象打入谷底,心里止不住地冷笑,这难道是要露出狐狸尾巴了?想利用她和孙家交涉什么吗? 果然商人重利,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他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可惜估计没打听清楚,她就是个被扔出门的没什么用的老婆子罢了。 余岚眼神渐冷,浑浊的眼睛里再无一丝光晕,她穿着丝绸做的湖绿色常衣,拒绝了梨落递来的披风,一个人率先走出门去。 明明该是脊背微曲的样子,却挺拔如松,从背影看不见一丝老态,谁又能从她的身后看出这是一个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呢。 她钻进马车,文修见她穿得单薄,将备用的新毯子奉上:“初春时节还有些冷,小姐穿得少了。” 余岚推开他的手,端正地坐着:“以我的年纪你当称呼我一声夫人或者婆婆,为何从未见你叫过。” 文修微顿,将毯子四角叠整齐,浅笑着说:“因为见过夫人年轻时的样子,便有些叫不出口了。” 年轻的余岚是江都有名的美人,其姿婉约,秀丽天成,也是当年的青年才俊争相求娶的存在。她的眉眼和杜蓉萱有几分相似,文修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 余岚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云三“吁”的一声将马车停在街角,向着里面的人说道:“家主孙府到了。” 文修回过神,并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掀开车帘,将外面的景象展示给余岚看。 孙府是江都有名的富商,宅邸自然又大又气派,虽然比不上小西街的富豪,但也是能够到小西街的边角,马车向北行一刻钟就到了。 但是显示出的情景却是引以为傲的“孙家”门匾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下人丫鬟四散,整个府邸竟然乱得不成样子,外面还有指指点点的人,细听之下不难分辨。 “这孙家怎么成了这个惨样子,诶诶你知道吗?”离得不远处的两个人正说着话。 其中一个揣着手老神在在,显然是知道。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进余岚的耳朵。 “自然是知道的,这孙家啊做的是茶叶生意,一直是江都比较重要的茶商。” “这还用你说,这三岁孩子都知道,说重点!”另一个人急了。 他嫌弃地瞥了眼催他的年轻人:“急什么,重点就在这,沧云记你知道不。” “嘶,我想想,是河间府那个比较出名的商号吗?” “对,他们家出了两款新茶,一曰红茶,二曰绿茶,都是些既便宜又好喝的茶水,这茶一出世直接抢占了孙家本来的小客户。” 年轻人:“既是小客户应该不大要紧吧,更何况孙家一向将茶分个三六九等,红茶绿茶既然便宜想来最多只能赚一些平明百姓的钱,威胁不到人孙家才是。” “此言差矣,上等茶每年才出产几斤?粗茶又有几何?所以啊这沧云记一旦俘获我等平民,何愁不能与孙家争上一争这茶生意。” 年轻人觉得有点道理,但是又看看孙家的惨状还是有些奇怪,就算没人买孙家的下等茶,那他们还有中等上等茶啊,何至于破产,落了个家丁四散,主人家携款潜逃。 余岚也想到这个问题,不禁看向闲适的年轻人。 文修:“孙家贪心不足,取得朝廷准许的贩茶资格后,竟然与胡人做起了茶马交易,然后他们再以高价将马匹卖出去。” “茶马交易!”余岚倒吸一口凉气。 茶叶是胡人的生活必需品,朝廷自颁布茶马禁令已有二十多年,显然对此格外重视,为的就是不让中原的茶叶过多的流向他们,没想到孙礼义竟然知法犯法,还私自贩马! 糊涂东西! “我本想正经跟他们拼实力,奈何在查一些陈年往事中偶然窥得一些关于此道的痕迹,顺藤摸瓜下就查到了他们茶马交易的证据,如此一来,就顺势将人举报了,”文修点着窗户,微抬下巴,示意她去看,“若不是孙礼义提前察觉到跑了,现在估计已经到菜市口斩立决了。” 不过没关系,人没死正好,也该让他也尝尝流落街头的滋味。 “可消了些气?” 余岚不防他这么问,反应过来后有些荒谬地想,难道他做这些真的是为了报恩?不是因为想要同业相争获得最大利益,而是纯粹为了报恩? 不知不觉她将心里的话问出来:“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想了想,她又换个问法:“你当真是为了那施粥之恩才如此为我筹谋?” 文修喟叹一声,摇头失笑:“是。” 在他看来,现在的余岚就是太过敏感,为了不让她深思,他顺势说起别的:“可要去一趟余府?” 余府是余岚的娘家,但是她却犹豫了半天,轻声拒绝了。 “当真不去?我们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何时?” “回来?”余岚不解。 “临时决定的,”文修说,“这些年钱赚的不多不少,刚好够我富足一生,我亦不是个多上进的商人,如今赚够了钱便想要游山玩水了,而夫人正好闲暇,我便自作主张地拉夫人一道出游了。” “…”余岚。 “沿途已经让人打点好了,改是改不了了,夫人就陪我同去吧,多个伴多好。” 好赖都被文一尘说完了,余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古代,茶叶是朝廷专卖的,此处关于这方面的半架空。 第71章 商女余恨 自离开孙家后第二日, 游历开始了。 一老一少的组合,在近五年的光景里,游遍三川五湖, 览尽山河风光,沿途若有奇闻异景便会引得两个人在那处多逗留几日;遇不平激民怨的事,男子也会出手助上一助,小到为人行方便,赠人钱财, 大到事关性命, 伸张正义…每到这时,年纪大一些的老夫人眼神里好像有了一丝光, 让浑浊的眼睛变得稍许明亮,更加鲜活。 二人将所见所闻写成游记, 里面记载着多处名胜古迹,美味珍馐, 风俗地理…总之不一而足, 他们想写什么便写什么, 没有章法,想到了便写。 有时夜过半, 男子还会写除了游记以外的东西,秉烛运笔又思虑很久, 写的什么无从得知,但每天总会有一些时候在写这些,也总是避着人。 芳菲三月时,他们于扬州郊外踏青, 轻嗅草木淡香, 于无边绿植中, 感受自然之力,在这山清水秀之地留下丹青,书写草木盎然之意。 数九寒冬时分,他们撇去寒风凛冽的幽州,前往四季如春的交州躲过这寒冬,待到来年春分时又去往幽州赏一片红妆点映的红梅。 夏日酷暑之际,寻个绿荫遍野的深山,伴着那落九天的水瀑,度过几月酷暑。一泻千里的水瀑,其势磅礴,水帘之下如烟如雾,说是人间绝景也不为过。有时他二人会趁着夕阳斜照之时慢悠悠地来到水瀑前,听轰鸣水声,迎着满面水汽驻足在边上,既凉爽又惬意,且无一人嫌这水声吵闹,反而觉得寂静的林中有此杂音更显生气。 待到秋时,他们乘一叶扁舟泛于河洲之上,悠然自得地看水看山看周边洗衣的姑娘。每到这时,老夫人会老神在在犹如入定一般坐在船头,以长辈的口吻劝他:“人生苦短,你该在世上寻个可心人了。” 男子由一开始的浅笑摇头,到后来轻声反驳:“夫人多虑,某四海为家,友至四方,各个皆是可心可信之人。” 等后来老夫人再提及时他会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哪管身边心上人,”男子调皮一笑,“况且夫人与人半辈子可舒心快意了?” 每到这时,老夫人总是气得不想理他,将头撇向一边,男子见状哈哈大笑,竟然以气她为乐。 委实捉狭。 虽说他们去的地方皆是人烟稀少美景风光无数的地方,但也没有脱离了人烟。 他们会在节庆日随意寻个城镇逛逛街,吃吃那处的美味,就如某一日女儿节上,他二人就在街上看杂耍… 时值节庆,街上人来人往,文修特意伸出一只手臂让余岚搀扶,以免两人走散。 这座城镇是云州以南的一个小镇,再往北就是胡人,所以此地的民风比较粗犷,街上来往的男女皆是身高腿长更为壮硕,和南方人很是不同,别有一番意趣。文修这副典型的南方男子的长相在这颇为突出,就一会功夫已经有好几位女子递出手帕意在相交,不过都被他礼貌又不失坚定的态度拒绝了。 正打算带着余岚往前边的摊子看花灯时,一位腰缠软鞭,扎着干净利落马尾的红衣女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抱着手臂,微抬下巴:“喂,你叫什么名字?” 某余老太太在一边看戏,也不着急去别的地方玩,反而在心里细数这是第几个了? 文修仍在笑,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姑娘有事?” “你跟我回家吧,你娶我或者我娶你都行。” 那姑娘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气一点也不虚地说,让文修无语缄默了三秒,提起一口气说:“姑娘不觉得太过唐突了吗?你我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那姑娘握了一下马尾,淡定说:“只要你跟着我,以后保你吃穿不愁,”她看向余岚,“就连你娘我也会照顾得很好。” 无故多了一个儿子的余岚:“…” 文修气笑了:“…是不是街上随便一个陌生人姑娘都是如此搭讪的。” “自然不是,”她示意文修看向她手指的方向,那里有个算命摊,“看到那没,那算命先生说了,我命定的姻缘是你。” “荒唐!依据理由呢?” 算命先生一般和江湖骗子挂钩,文修才不信。 “他说蓝衣蓝袍的公子就是我的良人,我与你一定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 文修嘴角抽了抽,轰轰烈烈?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还真是蓝色:“江湖骗子不可信,姑娘不要被骗了,某不会娶姑娘也无意成家。” 说罢,他带着余岚离开,见这姑娘还要纠缠只能说道:“街上往来众多,穿蓝色衣袍的人不止我一人,姑娘许是看落了,去别处吧,我们还有事。” 文修的步子迈大了些。 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还是又看到了一个穿蓝色衣服的人,但是好歹是没跟上来了,让文修长处一口气,到现在还感觉颇为荒唐。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不能扰了他们的兴致,依旧自在地该赏灯看景,穿插在人群中寻找乐趣。 走走逛逛的时候,余岚突然在一处首饰摊子前停下,拿起一支碧玉簪,簪子刻着梨花,朵朵分明,煞是好看,虽然比不上江都精细的手艺,边角甚至有些粗糙,但是这花雕得却是栩栩如生,算是瑕不掩瑜。 文修:“你喜欢这个?” 他就要掏钱买下,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一位姑娘凑到余岚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簪子,带着渴望,但是说的话却让人莫名不喜。 她说:“老夫人您能将这簪子让与我吗?这簪子是瑶瑶见过的最适合姑娘们带着的头饰了,您可能让给瑶瑶?” 在摊子上随意一瞥,她将一条老气横秋的珠串递给余岚看,还兴致勃勃地说:“这珠串和您配极了,要不瑶瑶将它买下赠与夫人?” 文修启唇就要反驳的时候,余岚轻轻将簪子递了出去:“确实是不大合适老婆子带了,你拿去吧。” 女子见状一喜,惹得文修眉头皱起,但是余岚已经先走了,他只能跟上。 一来二去,这闲逛的兴致没了大半,他们又逛了小半个时辰后走回了客栈。 第二天余岚正在客栈二楼吃早餐,文修将一大早出门准备东西给她看。 包着各式玉石的包裹被打开后,余岚不解地看向文修。 文修:“这些玉石皆是极好的料子,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都可以自己刻上一个,不必与人争那么一支粗陋玩意儿。” 一支尚可的簪子现在被说成了粗陋玩意儿,余岚有些想笑,她实话实说:“我不会雕刻。” “无妨,刻坏了一个便丢一个,就算这里的都刻坏了,那再去买便是了,”文修说,“想要的,那便自己做,还要做个更好的。” 他说的极为认真,让余岚险些以为他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而且在他分外认真的眼神里,她竟然不知不觉答应了下来,即使没有学过任何雕刻技艺,即使刀锋恐伤人手… 余岚呷了一口粗茶,又与他说起其他事情。 “昨夜那红衣女子有其他消息了。” “她与一男子私奔,追那轰轰烈烈的情爱了。” 文修目瞪口呆:“当真?” 余岚点点头。 这条消息还是早饭时分客栈伙计说给下来吃早饭的客人听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醒神,正好被她听到了。 听说那女子是这小城街上的一霸,仗着家里的势,颇为威风,为人有些桀骜不驯,为女又有些出格不羁。当家里人要给她寻一门亲事时就跑出了家门,所以才有了后来寻算命先生算姻缘,和蓝衣男子私奔的事情发生。 余岚当时听到这话和文修一个反应,颇为惊奇,直感叹人世之长,总能在一些时候刷新着认知。 “我真不知道如何评说了,”文修摇头失笑,“说她离经叛道还是说她性情中人,亦或是人来疯?” 余岚:“我倒是羡慕她说做就做的性子。” 肆意,又鲜活,和她完全不一样。 这些年她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罩子里,无声无息,又压抑,说不上来是难受还是混沌,总觉得活得很无力。年纪越大,感觉越多。 她格外羡慕这姑娘自由无羁的样子。 她难得有些伤怀,被文修看在了眼里。 此后的日子,他们在城镇待的日子就少了,接触人的机会也大大减少。 往北走,他们扮做胡人,买下一座帐篷,离群索居,在风沙中看大漠孤烟,有时骑上马到稍远的绿洲感受一番以希望著称的大漠孤泓的风姿。 期间他们也遇到过麻烦,要经受冷热交替的天气和前所未见的奇怪动物。 但是他二人总能平安度过。 余岚曾问文修他为何能应对如此多的麻烦。 这人轻描淡写道:“过去曾去过与这相近的地方,听过或遇过一些,不懂也懂了。” 这时的余岚只以为他曾出门行商遇到过,却漏看了这人看向她时失而复得的感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17 23:02:00~2021-05-19 20: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商女余恨 远游的第四年, 余岚的身体开始变差,到第五年的时候,差得连文修都看出她的不好。 与她说话时, 她的注意力容易分散,听力视力下滑得厉害,连同记忆力也变得极差。要不是她精神状态渐好,有那股精气神撑着,文修能更早发现。 为此, 在回去的途中他心里自责不已, 怪自己不能及早发现。 余岚自然看出他的愧疚,劝道:“年纪既摆在这了, 状态自然和年轻人比不了,与你无关。” 不知道文修听没听进去, 只是这一路他变得更加妥帖,对待她更是事无巨细。 十月份他们抵达江都, 这依旧是老样子, 繁华如故, 余岚特地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边,浑浊的眼睛带着笑意看街上的行人走马。 半晌后, 她放下帘子说:“从前做余家小姐时,我还能出门放风或是逛逛街, 也算快活。做了孙家长妇后,这样的日子少了许多,平日里还多出许多烦恼的事情要处理…” 她说得轻松,甚至带着调笑, 但文修的嗓子却有些发堵。 “这五年是我过得最好, 最肆意的日子, 我很开心,谢谢你。” 她苦了半辈子,还好尚有几年舒心的日子,寻常妇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逃离的囚牢,让她出来了,值了。 车内只有两个人,她说得情真意切,在隔绝了喧嚣的马车内,那一股感激之意更加明显。 文修没有说话,也不想开口,他怕一开口便泄露异常的声音,他甚至庆幸面前的人视力不好见不到他眼里的泪光。 是他来得太迟,救不了她,是他太没用,找不到人… 她的感激,他受不起。 . 十一月二十,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也是余岚大病初愈的日子。 回到文府后,她就生病了,整日卧病在床,现在终于好些了又整日恹恹的,文修就带着人离开了府邸,去往集市。 车外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砸着车顶,很是吵闹,但好在车内隔音还不错,倒也还能忍受。 余岚不解文修为何带她出门,如此天气下,即使车内烧着银丝炭,但到了外面也是冰冷刺骨的。 许是看出她的不解,文修示意她莫急,又递给她一块毛毯盖在腿上,外加一个手炉暖和身体。 希望一会见到的场景能让她开心些,也不枉在如此冷的天气下带她出行了。 云三披着雨披,到达目的地后拉住绳子让马车在街道一边停下,旁边正好有个伸出些许屋檐的房子替他们的马车挡下一些雨。 他说:“家主,到地方了。” 文修拦住了余岚要掀开毯子准备下车的举动,“不值得当下去受寒淋雨,在这小窗子也一样能看到。” 一边掀开帘子,云三已经在他们的窗外撑着伞,不让雨再落在帘布上,也避免了雨滴下来。 “孙礼义在那。” 余岚闻言看过去,因为眼睛不太好使还看了好一会。 瑟缩在墙下,和家人抱着取暖的人不是她那个“儿子”,又是谁,余岚微微睁大眼睛。 “你再好好看看这是哪?” 余岚眯着眼看向四周,迟疑道:“这是当初你我初见的巷子口?” 她越看越像,当初流落街头,毫无求生之志的无数个日夜,她都蜷缩在那一角,等死。 “他们被我的人找到后打断手脚,我让人把他们扔在这,往后一生也只能待在这里…” 日日夜夜受尽折磨和苦痛,以偿还欠余岚的债。 他说过,活着不一定比死了痛快。他们能逃脱升天免去一死已然耗光了运气,再多的,是半点也没有了。 文修有些讽刺地说:“他们东躲西藏了好一阵子后,还妄图改换身份继续逍遥快活,我怎能让他们如意,遂命人将他们身上的或是寄存的银钱都搜罗出来,一并捐了,这样下来才算是有个潦倒的样子。” “可笑的是,都如此模样了,我好心扔给他们一柄匕首让他们自行了断,给他们一个成全,这孙礼义竟然抖如筛糠,然后尿了…” 这是文修最无语的事情,当初那股骚味好像还萦绕在鼻尖,恶心坏他了。 不得不说,贪生怕死的恶人,生命力是真的顽强,面对这样的处境竟然是想继续活着。 这一点,余岚不如他们。 “如此山穷水尽,一眼看到头的一生,他们竟然还愿意活着,此等精神竟然在这种人身上见到了,某真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余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如此。” 文修讪讪一笑,被发现了,赶紧示意她多看几眼,要不然该回去了。 没过多久,她亲自放下帘子,表示想回去了。 这让文修大感惊奇:“孙家如此苛待你,你不多看几眼泄愤吗?” “有什么好看的,如今的他们没什么可看的,又不是美景风光,不足以令我再看一眼。” 她甚至想永远也不要见到这些人了。 她态度很坚决,文修看着看着就笑了:“也是,看他们,费你的眼睛,不值得。” 文修:“走吧。” 云三驾着马车就要走,此时一股风吹开帘子一角,让余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等等。” 文修:“怎么了?” 余岚又一次掀开帘子,看向某个摊子,那摊子上卖的小物件的轮廓和小贩的身形都像极了当初施舍给她一个包子的人。 她指着那处:“那小贩曾赠予我一个包子,我可否下去答谢一番。”说着就要将手上唯一的镯子取下。 文修拦下了她,直接喊来云三:“给那小贩一锭银子,就说文府中人回谢包子恩情。” 云三应是。 穿着破棉衣,把手揣在腋下取暖的小贩等云三好声好气地将银子递过来后好一会还傻愣着,他是万万想不到有此机遇的。 一时间狂喜,能过好长一段时间好日子了! 所以他这是转运了?听那人说的,好像还是那乞丐婆给他的银子… 小贩捂紧了手里的银子,决定今天收摊了!反正雨天也没有人。 . 这件事过后,余岚彻底放下了心里仅剩的疙瘩,每日就在文府吃茶听曲,过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伺候的日子。 更闲时,她会雕刻那只碧玉梨花簪,她的雕工不算好,但是胜在玉石管够,又有闲适的心态对待它,因此即使是慢慢磨也成了型。 簪子仿着树枝的枝干,并非笔直,而是带着树的纹理,枝上三四朵,惟妙惟俏。做好的那一天,被文修看得正着。 他眼疾手快地将簪子拿在手上,笑着说:“梨花漫天好,采撷此一支,便是年年岁岁花常在,女客能不爱?” 余岚知道他又开始皮了,也只是包容的看着,噙着笑,看他闹。 文修眼睛一转,适可而止,又问:“既然做好了为何不戴?” 说着就想递过去,却听她说:“老了,便不戴这些了。” 文修手上动作停下,转了一个方向,顺势将簪子替她戴上,末了夸赞道:“戴了才知好不好,不戴又怎知,我看着挺好。” 余岚伸手去摸,待摸到微凉的簪子后,才扶了扶发髻。 “你此来有何事?” 文修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吹散雾气后说:“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问你今年生辰想要怎么过?” 余岚的生辰在十二月底,前几年他们游山玩水,好看好玩的实在不要太多,现在回来了反而不知道以什么形式过生辰了。 她说:“生辰就不要费心了,我不兴那个的。” “既如此…”文修沉吟了一会,“那便随意了?” 余岚颔首。 老夫人认真点头的样子,差点让文修破功,随意是不可能随意的,他已经让人买了满城的烟花爆竹就等着她生辰燃放,江都最好的歌舞技艺人都被他请到了府上。 借着喝茶的机会,将杯子挡在嘴边,压住那抹笑意。 . 生辰之日一眨眼就到,一大早文修就在厨房忙碌。 擀面,拉面,下锅,捞起,打蛋… 他在做长寿面。 等大功告成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他正要将面汤装在一起,下人急匆匆地跑来,临到他跟前还摔了一跤,脸上带着慌张。 “家主,老夫人不好了!” 这一句话直接让文修的脑袋炸开,来不及再做什么,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放,他赶紧跑向余岚院子。 这大半个月她的精神头的确不好,但是他以为至少还能再撑一些时候的,怎么会…他不愿意相信。 一路跑着,冰冷刺骨的风划过脸颊,小小的雪粒沾在脸上,比这更冷的是文修的心,在见到余岚的那一刻,这颗心就如同被冰封住,凝住了全身的血液。 苍老的余岚一直闭着眼,耳边是大夫说的“老夫人最多还可弥留一刻钟”的声音。 文修让周围人都出去。 他跪在床侧,替她掖了掖被子,即使没有触碰到这人的身体,但被子里的温度却还不如他这个自风雪中来的人。 “余岚…”文修缓声呼唤着。 没多久,她转动眼珠子,费力地掀起眼皮,睁开眼睛,最先看到她面前的文修。 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来啦。” 她又看向四周,许是觉得有些暗,问他:“点上蜡烛了吗?有些暗。” 文修看向四周三盏烛火,没有迟疑地立刻应道:“我马上点灯,很快就亮起来了。” 等灯点上了,余岚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睁着浑浊的眼睛只能感受到一片晕黄的颜色,缓缓的笑了:“罢了,你带我出去看看景吧,花园里的树都秃了吗?” “天气太冷了,我们不出去了好不好,等春天,春天来了再出去。” 对于出不出去的事情,余岚格外坚持:“那我自己去。” 她连身体都撑不起来,但还是挣扎着,文修赶紧安抚她:“好好好,我带你去。” 余岚这才满意了。 文修将人带着被子包住,带去了花园一角的小亭子,那里四面有帘子挡着风,还有炭盆烧着,不至于太冷。 作者有话说: 还没写完,但是还是先发了。 【还有520快乐,来自一只狗的祝福—,—】 那个猜重生的盆友,你猜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1-05-19 20:48:42~2021-05-20 21:1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熳 80瓶;浮生未歇 3瓶;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官家娇娥 小心地将人放在躺椅上, 盖好被子,保证严丝合缝。 余岚抱怨:“你把我放在这里,怎么能看到园景, 这四周都被挡住了。” 文修无法,只好将对着花园中心的一面帘子卷上去,还不忘说:“外面都是风雪,极冷,且花园里的草木都枯了, 无甚可看的。” 余岚没有理他, 被风吹得难受的眼睛看向那里。 她轻声低喃:“终归是比不上岭南的巨木丛生…来年春天怕是也看不到这里绿意盎然的样子了,光秃秃的真丑…但也不好挑剔了…” 文修深吸一口气, 眨着酸涩的眼睛。 看了一小会,余岚将视线移开, 落在文修身上,模模糊糊的视力将这人的样子糊成一团, 她说:“过来些。” 文修走到她身边, 蹲下。 “这些年, 我很快活,”她已经不止说过一次这样的话了, 但是还是再说一遍,“多谢你…文家主。” “我曾与丫鬟聊过天, 得悉,文氏家主,生于沧州山坳,长于沧州乡野, 期间未到过江都…报恩一说, 是十足的假话。” 这双浑浊的眼睛好像看透了许多, 文修抿了抿嘴巴,苦笑。 “我曾想过许多,猜测过你是否想利用我,与孙家余家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可是你没有,那时我看不懂你…”余岚叹了一口气,“如今,我却并不在乎这些了,你是个好人,只不过下次再遇到我这样的老太太可不要随意发善心了,毕竟孙礼义那事,你颇为费心吧。” 她以为文修只是心地好,所以编了这么一个谎言,救济她,帮扶她,可是她却没有深思谁又能花上五年的时间陪一介老太太游山玩水,只为让她宽心不再抑郁呢?而这老太太与他非亲非故。 文修此时才感觉到有口难言是什么滋味。 他不能将前尘往事一一诉说,他甚至只能看着她疑神疑鬼。 文修哑着嗓子,很是委屈,开口却是说:“无需谢我,举手之劳。” “还有,生辰快乐。” 他将一早准备好的礼物戴在她的脖子上。 许是在文修怀里待太久沾上些许体温,本来微凉的玉坠是温的,她将坠子拿到眼前,看出隐约是只鸟的形状,有一对大翅膀,细细摩挲后还能摸到这鸟的爪子。 “是什么?” “青鸾玉坠。”他未曾送出去过的。 第一次正经学雕刻,废了许多块料子,伤了多次手,换来她说:“谢谢。” 文修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倒是平复了一些起伏的情绪。 余岚不正常地喘上一口气,将手伸出被子,一把抓住旁边这人的手,说得很急:“我在钱庄曾存过一些地契,你可以用我枕头下的印信去取,这些都是你的…” 那些东西都是余家的东西,她从来也没想过要碰,即使穷途末路的时候…但是临了她却想留一些东西给面前的年轻人,什么都好,只要能留下什么。里面的地契虽然比不上他家业的万分,但是也算是她的谢礼。 文修正想说不需要,刚说着话的人缓缓地阖上眼睛,头歪向一边,抓着他的手失了力度,垂下的那一刻被被一把握住。 …由温变凉,不过一瞬,但他却在这蹲了许久。 “余小姐…” “老夫人…” “余岚…” 没有人应。 他还没问过,这辈子她还有遗憾吗?还想问,若她还有下辈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都还没问出口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夜幕降临,雨雪更甚,园中已是漆黑一片,呼嚎的风声自那面卷起多时的帘子处吹进来,夹带着雪粒子。 云三久等不来家主,只好出门寻人,终于在花园凉亭处找到人,被里面惊人的低温吓到了,借着提着的灯笼再一看一躺一蹲的人,赶紧跑过去:“家…” 还没说完,就被脸色惨白如纸的人吓得失了语,这人半蹲在侧,眼睛已然闭上,一动不动的,他大着胆子碰碰他,只觉得手底下没有一丝热气。 云三暗道不好,大喊:“家主!” 再要喊第二声时,这人方才睁开眼睛,空洞洞地看着他。 文修借着旁边的躺椅艰难地站起来,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备棺木。” . 又二十年,崔志然任正五品知州,携家眷南下江都,头一天就急匆匆地递拜帖给文府。 这日,刚刚走马上任的崔志然坐在文修对面,国字脸上满是欣喜:“文老到我府上做西席先生这事就定下了?” 他一来江都就巴巴地跑来文府,就为看看这文老风姿,他在沧州任官时,每每听起文老事迹都心潮澎湃,本来想着沧州是老先生的本家,总有一日会见到真人,可老先生愣是没回来,如今他调职回来,总算能见到了。 要说他为何如此重视这文老先生,自然是因为他的平生事迹太过精彩。 文老本是商贾出身,身家优渥,本该锦衣玉食佳妻美眷度过一生,但他偏在二十年前弃商从文,仅仅一年便出书写文,在学士中取得小小名声,就在人们以为他会借此考取功名时他却前往南疆。 时值外族人来犯,边境战事纷起,他愣是游走于两方周旋。起初外族人抓到他后本该杀之,但却没有这么做,事后反而礼待有加,等文老平安归来后他们才从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下得知真相,他之所以可以平安竟是因为教了外族人如何凭空变水的方法,让他们一度认作是仙人,这才得以脱困。 虽然文老先生事后表示只是利用昼夜温差而冷凝的水,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事物,但是如此博文还是令他们涨了许多见识。 双方人马胶着时,文老不忍边境生灵涂炭又给曹将军当了一回军师,献上三计,才解了我朝的危难。最后外族人以失一城的代价,被阻在长庸关外。 长庸关又身负天险,想必此后此地无虞。 也确实如此,这么多年了,外族人在曾经自己占据的关隘下屡屡碰壁,祁朝自此大安。 两次拒绝加官进爵,门下学生无数的文老,现在却说他愿意成为府上西席,崔志然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虽然文老的条件奇怪,但是他愿意啊,家中长子正要科举,要是能得他指点一二,这不是稳了吗,索性文老只是要求三天去他府上授课,又两天来他府上听讲,余两天休息,且不得向外人道他人在何处。 崔志然表示他一百个答应,就为着能让长子多从先生这里学到更多东西,他也该挡下络绎不绝想拜访先生的人。 他忍不住搓搓手,等待面前大他不了几岁的先生说话。 文修颔首。 崔志然大喜,那张一向严肃的国字脸都破功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那先生何时可以,可以上我那去。” 于花间水际中站起来,文修说:“明日。” 两边活水,流向湖心,中间有一条道可通人,他边走边想:“终于找到了。” 这一世,她还在这里,是崔志然的幼女,崔幼怡。 崔幼怡的前半辈子算是美满的,家有严父慈母疼爱,又有一个兄长宠着,还没有姨娘庶子女碍眼,幼年时光可以说得上完美,但是等到她议亲那年就是灾难的开始。 崔志然治下的江都突然发生疫病,一时间死亡人数激增,而且这疫病还具有传染力,传至外地,传至京城,皇帝大怒,觉得他能力不足才让疫病传播到这个份上,遂下令斩杀。而这正好发生在她将要和守备家的公子议亲的时候,但是到了这个份上这桩婚事只能草草了之。 事后她只来得及躲起来,却错过了哥哥和娘亲的寻找,他二人找不到人后只能遗憾离开江都,而崔幼怡却被人买卖去了青楼,从此风尘一世,也被人玩弄了一世。 这也就罢了,但是命运弄人二十多岁已然成了老姑娘的她,竟然被家里人找到了。 经历过落魄的崔氏又因为崔长明而复起,他走了他爹的老路成为知州,回到江都,也找到了崔幼怡,但是因为她的经历,崔氏最终还是被指指点点,更加抬不起头。 崔长明和崔言氏并没有嫌弃她,反而替她寻了一门亲。对方是屡次不中的落榜青年,又一贫如洗,但崔长明看中这人老实本分的性格,就半胁迫半诱导的将崔幼怡嫁了过去。 起初夫妻二人过得还可以,算得上夫妻和睦,只是彼此心知肚明各自的情况。但是崔幼怡还是感激这人不嫌弃她,肯接纳她,所以对这人百般顺从。 但是,一次偶然的醉酒后,老实本分的书生亮出了爪牙,借着酒疯狂打崔幼怡,那一夜她身上多处骨折,鼻青脸肿。郁郁不得志的书生也泄了多年落榜的怨气。有一就有二,家暴是会上瘾的。他又看崔幼怡不敢反抗,就屡次用残花败柳来刺激她,让她更加卑微。然后便是不借着酒,也时不时给崔幼怡几下。 崔幼怡也因为这些年的经历,性子已经歪了,常常自暴自弃地任他打骂,也从不会向家里人告状,间接助长了书生的胆量,一次次的折辱下,她甚至想着就这么被打死了也好… … 风尘女子做十年,堪当蝼蚁又十年,自轻自贱二十载,如此,崔家娇娥再不复。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感谢在2021-05-20 21:16:34~2021-05-21 22:1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官家娇娥 崔长明的书房坐落在知州府最安静的一角, 不仅如此每个在此活动的下人都有明文规定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发出噪音。 本该习惯了安静的崔长明现在却非常想有一个人能打破书房的死寂,因为新来的先生看来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 他不过十六哪里承受过这般犀利的目光,偏这位面白无须的先生还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咳,”他煞有介事的轻咳一声,“先生,长明身上可有不妥?”你为何这么看我。 文修冷冷的, 收回视线。 “听你父亲说你学业不错, 成绩尚可,某以为是谦辞, 如今看来也只是尚可了。” 他第一天来只是为了考校崔长明的课业情况,没想到一篇政论下来, 水平实在一般,算术一途更是一塌糊涂, 但凡他接触过家里的账本也不至于如此, 估计崔志然也没想到可以利用账本增加他的实践经验, 以至于现在三位数以上的乘除,他还要算上好半天。 科举考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 这五项先去了二,还怎么考, 文修很头大。 崔长明见此也知道先生对自己是不满意的了,他小心地看过去。 先生由一开始正襟危坐,到后来一手撑着头,如瀑的鬓发有一半从肩上滑落, 其间一束规整的白发甚是扎眼, 若没有这缕头发,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与父亲是同辈,不对,即使有这撮头发也没有人觉得他同父亲一样,盖因在这张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说他是自家兄长亦有人信,崔长明偷偷想。 他又有些疑惑父亲为何派这么个先生来教导课业,甚至将他之前的先生遣散了不说还一再嘱咐他要对先生恭敬,想不通,这先生是哪位大家吗?可是他也没听说过哪位大家长得如此年轻秀气,更何况以父亲的官位真的能寻来什么有名之士吗。 对此他很是担心,在心里已经长吁短叹了许久,只望这位先生确实有本事。 文修提出要求:“从今日起,每日一百五十道算数,通读三篇政论,再行模仿三篇。另,文章不可言之无物,你需研读历年时政要闻,这方面可寻你父亲讨要卷宗。不过鉴于那卷宗过时了又有处理不当的问题,某会以此作为基础进行补充。” 崔长明一听,明白了先生心有成算,稍微放下心:“学生明白,多谢先生指点。” 文修看着面前的学生还是不太满意,离乡试还有半年,这家伙最好是真的虚心学习,要是挂了伤的可是他的面子。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他将算数一千题扔给崔长明,提醒,“一百五十道,随意挑选。” 崔长明苦哈哈地接过,埋头写起来。 文修走到窗户旁,身子倚在墙上,侧头看着被偷偷支起一条缝隙的窗户,看从下面露出的一双眼睛。待这双眼睛的主人左右环顾寻找着什么时,他坏心眼的屈指敲在窗户上,引得偷窥的人赶紧合上小缝隙。 文修轻笑。 又过了一会,窗户再被支起,那眼睛的主人一手扒着窗沿,另一只手将窗户开大了些,这次索性把整颗脑袋都露了出来,待看到一边轻笑的人,不怕生地看了又看。 文修正想出声,小丫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看向认真做题的崔长明,再指了指外头,这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文修轻点头,表示同意了。 等出了书房,年方八岁的崔幼怡天真烂漫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乌溜溜的大眼毫不掩饰对他的好奇。 她俏生生地温:“你便是哥哥的先生?” 她不需要文修回答又问:“先生觉得哥哥的才学如何?” “尚可。” 崔幼怡皱了皱鼻子:“胡说,前头几个先生都说哥哥才学好,怎么到了你便是尚可,你是不是说错了。” 哥哥能过院试进而去考乡试,才学定然是不必说的,一定是这先生没搞清楚哥哥的本事。要以前有人质疑哥哥的本事,她少不得要生气一番,现下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想听一听这人如何圆说了。 “某说尚可已是给了面子,若真心评判,一句不行才是真心话。” “你!”崔幼怡双手叉腰,抬头瞪着这人。 他说话未免太气人了些。 文修看着还不足他一半身量的小姑娘莞尔:“这就生气了?” 小姑娘不兴搭话了。 “气性颇大啊。”太娇。 “我既来到你府上,自然是来教导你哥哥的,他现下如何不代表以后如何,我总要把他教会的。” 崔幼怡怀疑道:“你有什么大本事吗?我看你比我爹还小,能比他厉害吗?” 文修闻言,笑出声:“我可比你爹爹大上几岁,教过几个叫的出名号的学生算不算本事?” 崔幼怡被他前半句话吸引了心神,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她上下扫视眼前人,脱口而出:“你骗人,你头上除了一缕白发都是黑的,脸上更是一点皱纹都没有,怎么可能比爹爹大。” “真的。”文修温声道。 “嘶,”崔幼怡吸了一口凉气,又细心看了看,将信将疑。 小姑娘鼓着脸,又问:“既如此年纪,你为何不戴冠?” 文修垂下眸子,看着小姑娘的发顶:“从未有人为我行过冠礼。” 虽然不知缘由,但是崔幼怡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咬住下唇,有些不好意思,找补道:“那你可以自己买一顶。” 文修想摸摸小姑娘的头说他不想,但是想想第一次见面就不要做出突兀的动作了,最后只是笑了笑。 “走吧,别待在这了,我看那楼上小阁不错,去坐坐吧。”他走在前面。 崔幼怡顿了一下,快步跟上闲庭信步的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又忍不住观察他。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对此人的好奇,一如他进府的那一刻,只一眼,她便想要了解更多。 她那时想,这位先生好像似曾相识,恍惚间总觉得梦到过这般人物,现在却觉得,这位先生她应是不认识的,因为这人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见她越走越慢,说道:“你怎么走得这么慢,”觑了一眼她的腿后,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原来是腿短。” 这一下可直接让崔幼怡回神了,登时就不乐意了,娇声娇气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爱幼!竟如此挖苦人!忒过分!” 这人脚下半点不停:“也不见你尊老啊,既如此说,你不该扶着我点吗?” 瞧瞧他说的什么话,脚上健步如飞,还需要扶着?她能够得着他前后飘摆的袖子吗? 崔幼怡有被气到,怎么有人这么令人讨厌!在府里还没有人敢这么气她的。 末了,这人还笑出声。 ! 哼! 文修坐在小凳子上,好以整暇地看着小姑娘生气,那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原来逗弄小姑娘这么有趣的。 “坐吧。” 崔幼怡:“要你说,这是我家。” 文修:“你此来就是问崔长明学业如何的?” 崔幼怡心说,我是好奇你来着的,但是她不能这么说。 “是啊,顺便来看看你够不够资格给哥哥当先生。”她微抬下巴挑衅。 “够不够资格这话你说的不算。” 崔幼怡一噎。 文修撑着下巴看楼下的草木绿植,与她说起了别的。 “父亲母亲兄长对你可好?” 崔幼怡:“?” “自然。” “我曾听你父亲提过一嘴,说你对商道颇有兴趣?” 崔志然上次来文府的时候,和他聊得很尽兴,一个随意下就将家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也提到了崔幼怡对商贾之事有不同寻常的兴趣,这让他很是头疼。毕竟他们家是官身,商贾对他们来说是贱业了,偏偏小女儿从小就喜欢,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生意经,在府里做起了小买卖,说这些的时候,崔志然那叫一个生气。 崔幼怡听他这么一说,眼里有着黯然:“我是喜欢的,但是爹爹不许。” 文修:“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我也曾做过许多年买卖,生意一途对我来说不难。” “真的?”崔幼怡惊喜道,“我可以学?” 文修颔首:“你爹那不必担心,我既已同意,他不会阻扰。”只不过会怪我掺和别人家事,带坏你罢了。 只是他没有这么说,由着小姑娘高兴。 崔幼怡果然喜笑颜开,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然后她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又教书又行商啊。” 文修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呢,为何对行商感兴趣。”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接触到这些的,更不会有做生意的概念。 小姑娘皱巴着五官,想要组织好语言,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嗯…就是想了便这么去做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总觉得就是要这么做,才能…才能什么她也不知道,这要怎么跟人解释呢,日常头疼。 文修轻叹一声:“明白了。” 估计是前一世商贾女的身份影响了她,毕竟处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轮回地。 崔幼怡:?你明白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感谢在2021-05-21 22:17:32~2021-05-22 22:3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官家娇娥 崔幼仪问:“那我要拜你做老师吗?” “不必, 纵是崔长明我也没有收他。” 崔幼仪瞪大眼睛:“你为何不收我哥哥?” “不想就不收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好了,崔幼仪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新来的先生真的有气人的本事,而且很随性。 不过既然他要传授知识,她少不得要尊师重道些,遂走到他面前执弟子礼对他深深一拜。 文修眼中划过笑意,也不排斥。 “那我明日何时来寻你?” “睡醒再来寻我。” 崔幼怡:“若我睡过头了, 你不在府里了怎么办?” “不会的, ”文修浅淡一笑,“我亦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来的。” 崔幼怡先是睁大眼睛惊讶一番怎么会有如此懒怠的先生, 后又一喜,声音里带着欢快:“极好!” 两人做好约定后, 崔幼怡就开始对先生提问题了。 “先生会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我便教什么。” “便是商贾之外的事情, 也可以?” “自然。” …两个人在楼上小阁一问一答, 伴着小姑娘偶尔银铃般的笑声, 十分和谐。 离开崔府后,文修回到府里, 已成为半个掌家人、管理所有产业的云三立刻迎了出来。恭敬道:“家主。”一如过去。 文修文:“严先生可在?” 严先生是他府上的医师,实际上还是不出世的药谷的传人, 他花了十年时间找寻,又软磨硬泡了三年才将人骗到江都,前段时间他说关于疫病这方面的问题有些进展了,他现在要找他问问, 毕竟他们只有七年时间可以研究了, 自然是越早弄清楚越好。 云三落后他半步, 回答:“严先生在药庐。” “如此就不好去寻他了”药庐在城外,连着几亩药田,严先生十日里有五日在那,如果他现在出城,晚上恐怕来不及回来了。 “罢了,”他又问起另外的事,“我托你寻的青楼可寻到了。” 说起这个,云三还纳闷呢,家主自前年起就让他寻什么青楼,给出的形容却是那楼在湖中建立,湖上姑娘成群,一湖之上百八十条花船…原先,这形容纵是翻遍整个江都也没有啊,但是今天再找时却有了眉目,一家符合家主描述的青楼新晋开业了。 云三觉得自家主人不得了了,竟还有他不知道的本事,比如预知后事… 他赶紧汇报道:“碧波水楼今日开业,与家主所寻一致。” 正往前走的人脚步稍稍一顿,随即冷而淡的声音传入云三耳朵里:“端了它。” “昂?”云三奇道,“为何啊?” 碧波水楼如此新颖的营业模式,日后定然是宾客满堂,前程不愁的,现在就端了人家不是结仇吗,这与家主平日主张的和气生财大有出入。 只可惜,走在前面的人再没有了回复。 . 第二天,文修照常去崔府教导崔长明,顺便批改他前一天的作业。崔幼仪在旁看他两三眼就将一页纸两道的算术题打个大叉。 “先生你认真看题了吗?”怎么一下子就打叉了。 文修停下笔,看着笔墨还没干净的纸:“有何不妥吗,他做错了。” 文修指着上面的最终数字:“思路正确,但结果错了。” 崔长明在心里默算一下,发现真的有误后,知道自己又粗心了,现在只想把自己埋起来,丢人。 偏妹妹每一道错题都问过去,硬是不相信他错了许多,这多少让他觉得羞愧,妹妹对他有多崇拜,他是知道的,但是今天这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了。 等先生真的每一道错题都讲过去后,崔长明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但是冷不丁地就听见先生说:“所做错题重新做一遍,与明日的一百五十道题一同拿予我批阅。” 崔长明差点失声叫出来,但是看到先生那淡淡的神情后不知不觉把抱怨咽了下去,颇有些颓废地拿起满是批红的政论和算术,走回位子上。 崔幼怡眨了眨眼睛,问:“先生对哥哥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 “半年时间转瞬消逝,他再不加紧,便是我也难使他有所成就。” 他已经将政论的要点传授了一点出去,以及算术里他不会的部分,也多出了一些同类型题目,要是他不能融会贯通,那他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押题。 这是他最懒得做的事情,希望崔长明不要让他这么做。 崔幼怡哦了一声,知道自己帮不了哥哥了,给看过来的崔长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问他别的:“先生今天教我什么?” “你若想开始学些生意经,我可以将过去的一些事例说与你听,”他并不是很着急教导她,“或是你想先学别的也可。” 崔幼怡兴致勃勃:“唔,我想先了解先生从商的经历,可不可以?” “好。”文修纵着她,然后带着她向那天的楼上小阁走去,徒留崔长明幽怨地坐在书桌后。 崔幼怡一蹦一跳地走着:“先生从商之初是因为家学渊源吗?” 文修:“不是,是因为穷。” 崔幼仪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这位先生怎么也不像穷苦人家出身啊,一身气度卓尔不凡,儒雅从容,看着就像是金尊玉贵中养出来的,她想象不来先生衣衫褴褛的样子。 文修:“没什么不好想象的,穷人家的孩子是怎样的我幼年就是怎么样的。” 崔幼仪眼里带着同情,心里滋生出难过,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转。 文修不得不停下来,将手帕递出去:“哭什么,这些都过去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忘了挨饿受冻是什么感觉,受苦的人是我怎么现在还要我来安慰你?你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可是会将你丢出去的。” 崔幼仪接过手帕的手一顿,只觉得伤心喂了狗,咽下酸楚瞪他,狠命的用手帕擤鼻涕,然后再丢给这人。 文修面带嫌弃,两根手指捏住手帕一角,拿远了去,这副样子又让她一阵郁闷,先生这嫌弃人的样子真是讨厌。 到了那天的小阁,文修将手帕放在桌子上,问她:“我倒想问问你,若你面临我那般境况会如何?” 崔幼仪把视线从手帕上移开,有些不知道怎样回答,支支吾吾道:“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文修坚持:“若有呢?” 崔幼怡嘟着脸:“不知道。”也想象不到。 他叹了口气:“山穷水尽到无路可走时,先稳住自己,不要慌得手足无措,便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也不能如没头苍蝇般乱转,观察形势后先要寻个可以生存的地方,切勿一上来就随便找个人寻求帮助,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流落青楼的那段时间,崔幼怡就是随便找了个人当救命稻草一样信任着,支撑着自己。 她皱眉:“先生以前也是这样吗?” 文修哂笑一声,想起这是在说他自己的事迹,低头闷咳:“自然不是,我幼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周围人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他们知道我身上没甚可图的,反而待我有些真心,满是同情。待我身上有股子力气,大约五六岁时便给周围人家做些活,譬如养鸡喂猪这些,他们会付我些吃食…” 一开始是吃的,后来是干活赚钱。又因为他把各家的底都摸透了,哪家哪日缺什么他都知道,自告奋勇帮忙跑腿后,他又能在商品降价的时候跑去集市代为买来,如此,差价就赚到手了。他做得隐蔽,一度只找固定的已经有默契的那几家,故,那些人一直都不知道。但是这事有些投机取巧和不光彩…不过那是他那段时光里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当时的他太弱了。 等他再大一点,有能力保护自己后,才去山里抓猛禽,找珍材,甚至做手艺,才积蓄些现钱开始他的商途。 总的来说,那个穷乡僻壤,又连张纸都看不见的地方,对他来说有些不友好。 他将这些挑捡着说。 崔幼怡垮着一张脸,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遇到了世纪难题的样子。 “怎么做个生意这么难,初时的银钱那么难凑吗?” 文修反问:“那你有何本事能立刻赚来钱?” 崔幼怡左思右想:“卖了身上的首饰?” “若你身上仅有一件衣服能蔽体,再无其他呢?” 这可难倒崔幼怡了。 文修轻笑一声也不为难她了,若有所指道:“你的处境要比我好上许多,便是学些写字卖画叉鱼的本领也能当个活计。” 什么?叉鱼?这与她所想的做生意不太一样啊。 她的所思所想都在脸上,文修一看就知道,忍不住手痒想敲一敲她的脑袋,但最终还是将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想象不到贩鱼的场景吗?”他问,“你觉得做生意便是拿着账本算几个数字吗?” “那今天的第一课,你记好了。” “行商,便是一草一木皆可交易,目之所及都是你的商品。商人趋利,只要有利可图,无有不可。物品的变现过程便是做生意的过程。”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逻辑...怎么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我细品一下【挠脸.JPG】感谢在2021-05-22 22:34:17~2021-05-24 00:1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半诗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官家娇娥 夜里, 崔言氏来到崔幼怡的房间,见女儿穿着亵衣却不睡觉趴在一边的桌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旁边的侍女也不劝着, 她正要开口发作一通,崔幼怡却福至心灵一般转动着小脑袋,看到她后,娇娇的:“娘。” 崔言氏听到这一声后下意识弯了眉眼。 她先是摸摸小女儿的脸蛋,看凉不凉, 一切正常后问:“怎么还不睡觉?” 崔幼怡把下巴枕在交叠的双手上, 闷闷不乐的问自己的母亲:“娘亲,你认不认识哥哥的先生?” “怎么了?” 崔言氏倒是听丈夫提过, 是一位厉害人物,但是具体的他并没有细说, 只说全府上下不得怠慢了人家。 “娘亲你知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什么人啊,从前我们有见过他吗?就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崔幼怡看向娘亲, 希望能有一个令她满意的回复。 她已经为此困惑两日了, 越与先生接触, 她越觉得与他是见过的,若娘亲说她幼时见过先生, 那他身上的熟悉感便不足为奇了。 可惜,崔言氏说:“未曾, 连我也是第一次见过此人,囡囡怎么了?” 崔幼怡一把抱住娘亲的腰,蹭蹭,满是依赖, 她说:“不知为何, 先生给我的感觉很是奇特, 我…好似见过他。前日听他说起幼年不好的时光时,我还很是难过,总觉得…”觉得早一点自己能帮上忙,可是明明她才八岁,若是再早一些估计也没有能力。 究竟是为什么啊,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此纠结和感触,十分的莫名其妙。 崔言氏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温和道:“那是囡囡懂得感同身受了,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罢了。” 崔幼怡心说不是的,除了同情她更多的是心疼和遗憾,但是依娘亲的说辞来看,好像也可以。 崔言氏点点她的脑袋,提醒道:“真的该睡了,明日起不来的话还怎么同先生学习。” 小姑娘撅着嘴巴从娘亲怀里出来,不情不愿地躺在床上,只是一只手还攥着崔言氏的衣角。 “娘亲,我想不通一些事情,我有些睡不着,心里堵着。” 而且看样子娘亲给不了她答案,也无法体会她的心情。 崔言氏笑着点她的额头:“你个小人怎么成天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上回挖了你爹的花叫人去卖了,上回是为着一块鸿鹄玉佩和雁西打架,这次又为着认不认识先生浪费了许多睡觉的时间,你可真能。” 一听到林雁西的大名,崔幼怡不依了,要坐起来跟娘亲好好理论一番,但是奈何身量小又被按住了,只能义愤填膺道:“雁西这个笨家伙非说鸿鹄是鸾鸟,我这么聪明怎么能被他骗!” “那你同他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打人家。” 崔言氏无奈了,那天闺中密友来访,家里的小霸王却把人家儿子打了,她当时丢脸极了。两个小娃娃还是因为玉佩是鸾鸟还是鸿鹄起的争执,在她看来实在不必动干戈,说开了就好,偏囡囡到现在还因为这件事对雁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没必要。 崔幼怡气道:“我与他说不通!他就是不能乱讲!” 又来了,崔言氏赶紧安抚:“好好好,不能乱讲。”平常也不见她有如此大的气性,怎么非在这件事不依不饶,叹气。 崔幼怡又强调了一遍:“青者为鸾,他不许乱说。” 崔言氏赶紧打着拍子哄她入睡,她可不想又把小家伙整精神了,那样的话真别想睡觉了。 过了一会,崔幼怡闭上眼睛,在轻哄下入睡后,崔言氏才收回手,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又命人去掉两盏蜡烛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崔幼怡伴着鸟叫声起床,在床上蹬了蹬腿,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后就睁着大眼睛盯着床帐看。 直到身边的丫鬟叫起后才依依不舍地挪下床。 一通洗漱,再吃过早饭后,崔幼怡跑去崔长明的书房,没见到人后问道:“哥哥先生呢?” 崔长明从一堆书里抬起头,生无可恋道:“不知,先生授完课就说逛逛去了,你问问下人吧。” 说完,他又立刻一头扎进书里,生怕耽搁的这点时间会少做一题。 崔幼怡耸了耸肩,心道只能去找了,临走前略带同情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找人。 她去了回廊,到过池塘,然后在花园里找到了置身花海的先生。 娘亲喜欢白玉兰,遂满院白玉兰,而地上长着虞美人,皆洁白如玉,如此风吹花动,春光曼妙。 先生遥遥看过来,玉树临风,发丝随风轻拂。 崔幼怡停了脚步,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走近后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先生问:“这里的花不错,可以匀我几盆?” 崔幼怡不防他会这么问,一时失了话,只能愣愣的点头。 文修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满意地点头。 他一边走一边问:“今日想听什么?” 身后好一阵没传来声音,但是文修也没有催促。 “…听先生的。” “那我倒希望你开始学本事了,”文修,“观察一家店铺的经营方式,将他们的营生、客户类型、经营模式等提炼出来,去分析。” “先生,这太难了。”她也不太理解。 “你要做的其实不多,只要把他们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写出来就好,”文修,“首要的便是练眼光。” 崔幼怡懂了,又问:“那我可以随便寻个铺子吗?” “随你的意。” 崔幼怡:“那我可以去先生的铺子看看吗?” 文修挑起眉毛道:“如今那些生意并非我管着,你既由此想法,我便提前知会一声?” 崔幼怡正要点头,身后一只手将她的眼睛蒙住了,吓她一跳,立刻就要将这只手拿下来时碰到的肉乎乎的手指可太熟悉了。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林,雁,西。” “嘿!”那人不满道,“猜错了!继续!” 回他的是两个“呵呵,”紧接着手就被她硬生生扒下来了。 面对杏眼圆睁的崔幼怡,林雁西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怎么又猜到了,真厉害。” 林雁西长得胖嘟嘟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脸上那两坨肉看得崔幼怡直想捏,使劲的,狠狠的! “你怎么还是那么讨厌!”她气冲冲,“吓死我了。” “我是来找你玩的啊,言姨说你昨晚念叨我了。”林雁西眼睛亮亮的,好像被人念叨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 崔幼怡叉腰:“我娘在跟你客套呢,谁念叨你了。” 真讨厌,打扰她和先生说话。 咦,先生呢? 说话的功夫先生怎么不见了,崔幼怡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了先生的身影,她失落的塌下肩膀。 “阿稚,你在找什么?”林雁西叫她的小名。 崔幼怡瞪了他一眼:“干你何事。”哼。 林雁西挠挠头,以为她还在生气自己吓她的事情,告饶道:“好吧,我以后不吓你了。” 崔幼怡懒得搭理他,问了园中下人后,立刻去找走远的先生,这下换林雁西生气了。 阿稚怎么这么讨厌,再这样我都想揍她了,就像娘亲对爹爹说的一样,打断腿就跑不了了。 他要去找言姨告状,让阿稚好看! . 崔幼怡追到人后,气喘吁吁:“先生你怎么先走了?” 文修慢了脚步,却没有回话的欲望。 他刚才一看那小胖子,关于他的一些记载就浮现在脑海。 林雁西,未来正三品的按察使司按察使。也是未来帮扶崔家最多的人,此人与崔幼怡青梅竹马,关系甚好,从年少就暗自决定娶她,奈何崔家出事,他的婚事一拖再拖,最后还是在父母的压迫下成亲了。 崔幼怡在青楼的消息更是他派人带给崔长明的,一人已娶,一人后嫁,彼此不是对方的新郎新娘,终是有缘无分。 按理说崔幼怡亲近林雁西只会有好处,他没理由打断,但是方才两人打闹的样子实在刺眼,他并不想看,这才走开。 “先生?”崔幼怡歪着头看他。 “你与那小胖子关系很好?” 崔幼怡皱着鼻子:“才没有,林雁西就是个大笨蛋,超级令人讨厌!”她细数他的罪行,“他爱揪我的头发,还抢我吃食,一身臭烘烘的要我陪他玩…” 文修淡淡的打断:“知道了。” “明日,云三会带你去商铺,你找他就好。” “先…”话还没说完,她口中的先生就迈着大步走远了,追了几步发现追不上后,崔幼怡停在原地沉思,甚至没来得及生气先生抛下她的事,反而觉得先生不对劲。 以她常年察言观色讨家里人开心的本事看,先生好像不太高兴,为何呢?莫不是林雁西搅黄他们的课程? 崔幼怡一拍手,是了,都怪林雁西。 明天该好好赔罪,让先生相信她是个认真好学的学生! 打定主意后,崔幼怡就打算回去了,半路上却看到朝这来的崔言氏一行人。 糟糕!忘了林雁西还是个报告精。 她赶紧矮下身子,借着周围草木的遮挡,猫着腰,小心地溜走。 作者有话说: 晚安zzZ 第77章 官家娇娥 “囡囡?”崔言氏眼尖看到熟悉的身影, 唤道。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不一会一个穿鹅黄色织锦云萝裙的小身影钻出来,头顶着一根小草, 尴尬的笑着:“娘,叶姨好。” “小阿稚怎么跑草丛里去了,快过来,脏,”林叶氏一看到崔幼怡眼睛瞬间亮了, 赶紧招手, “我方才还念叨你呢,快过来让林姨好好看看, 我可想死你了。” 阿言这宝贝女儿那样貌真就长在她的心坎上,每见到一次她就动一次邪念, 常常有将人偷回府的打算。小阿稚软软糯糯的样子一看就是她的女儿嘛,反观…林叶氏瞅了一眼旁边杵着的的大脸盘子, 不止一次觉得林雁西和小阿稚投错胎了。 林雁西背后一寒, 警惕地看向四周, 不过三秒后又将注意力放在慢吞吞走过来的崔幼怡身上。 “言姨,阿稚跑去玩不带我, 还把我丢下一个人。”林雁西再一次告状。 崔幼怡一听,柳眉倒竖:“方才林雁西故意吓我, 我自然不乐意同他玩耍,而且当时我在和先生说话,他打断我学习了。” 林雁西大叫道:“我没有!是你自己胆子小,我才没有故意!而且,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在上课…” 林叶氏一巴掌拍在儿子脑门上:“这么大嗓门做什么, 叫魂呢?你爹平日里教导你和人说话大喊大叫了?” 林雁西这小子是什么德行, 她这个当娘的可太知道了,一定是他招惹阿稚在先。 “哎呦,”林雁西捂着被打的地方,赶紧告饶,“错了,娘,你别打,错了,真的。” 他娘下手没轻重,痛死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崔言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闹了,囡囡,你林姨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们作为主人家要好好陪着,你也不许乱跑了,看看成什么样了,脏兮兮的。”她将崔幼怡头上的一根草拿掉。 崔幼怡在娘亲面前乖乖应好,转过头的时候却做了一张鬼脸给林雁西,还不等他再次告状就挽着自家娘亲的手又变成乖巧可人的样子。 这古灵精怪的样子直击林叶氏心坎,看得她一阵稀罕。 . 文修为崔幼怡安排明日的行程,他让云三找来一个武师父,教她练功,让她学着防身。 云三似假非假地说:“家主对崔家小姐真是尽心。”端看家主以前的学生就知道,他未曾替他们考量过多,由着他们爱学不学,完全是放养式。云三思忖着估计家主是将小姑娘当闺女养了。 文修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难得解释了一句:“她想要做的事不同于寻常女子,甚至比一些男子还要难上一点,多学一点好防范于未然。” “家主费心了,”云三恍然大悟,“那我明日带她去看铺子的时候就顺便将武师父引荐给她。” 他想起一件颇为头疼的事:“对了,严先生又讨要药人了,您看…” “那便去找,”文修,“无论花费多少。” 七年后的疫病还未到来,此前的研究都是靠文修提前找到其他地方有过疫病经历又没被传染的人协助严先生研究的,后来因缘巧合之下又找到得过与七年后相似疫病的得病者,他们一个个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残疾,他就干脆将人带了回来,并以重利诱导:每一个许与重金且许诺庇护三代,这才变成了现在的药人。一直停滞不前的研究有了突破,显而易见,这样比埋头摸索效率要高得多。 只是这药人难找,得过和他印象里差不多疫病的更少,现在又没有了,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因为这疫病传染性极强,那地方曾被今上下令全城焚烧,所以当年的幸存者少之又少,简直是屈指可数。 还要找,难。 云三微微欠身,表示知道了。 . 第二天,云三亲自去接崔幼怡逛铺子。 崔幼怡将这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云三是个身量高大,又健硕非常的人,只是相貌只能算清秀。 她问:“先生可有来?” “今日由我带小姐出行,家主尚有其他事宜。” “这样啊…”崔幼怡撅了嘴,慢慢吞吞地走向马车,她失落了一阵又被街上车水马龙的场景吸引住,忍不住大开车帘看向外面。 她能出门的机会不多,少有几次还是娘亲带着,却又不许她掀帘子,说是女儿家家的不能抛头露面。小小的崔幼怡在当时很不服气也很生气! 现在可算是能看过瘾了。 云三带她去的是一家卖点心的铺子,让掌柜出来,然后例行问话,崔幼怡也可以从对话中了解一些事情,再写到先生布置的作业里,她在一边很认真的听着,等云三问完又拉着掌柜问东问西,时不时记上两笔。 “你这铺子为何开在这?” “每日客人几何?” “可有固定营收?” “剩余糕点如何处置?” “定价可有依据?” … 掌柜一一回复,但是她问题太多,到后面问得掌柜直冒汗,热的。 好不容易歇口气还是多亏了这小姐被对门的景象吸引住心神,掌柜现在看对面的人别提有多顺眼了,趁着这个时间,他赶紧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支起耳朵听面前两人说话。 崔幼怡指着那,问云三:“对面怎么有那么多好看的姐姐?” 一个个样貌上乘,有甜美的,有灵动的,还有温婉的,总之各有各的好看!她刚刚一抬头就被吸引到了,眼睛挪都挪不开。 云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笑了,为她解惑:“这是我们新开的滚水清汤店。” “滚水清汤?是店名吗?” 云三点头。 崔幼怡眨了眨眼,嘀咕这名字好生奇怪:“是做什么营生的?为何有如此多的小姐姐?” “就是吃热锅子的地方,吃饭的地,”说起这些女子,他又有些感慨道,“这些女子原先是青楼出身,那地方倒闭后,家主就给了她们这个营生,当然留不留下全凭自愿。” 他瞒下青楼是被他们端掉的事实,因为那是偷摸着做的,不能声张。 “先生真心善,”夸赞完,她又啧啧感叹:“这么多漂亮小姐姐何愁生意难做啊。” 云三自豪道:“那倒是,这些日子确实宾客满席,甚至已经开始排号了。” “我对那边比较好奇,我想去看看。”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云三只能跟上。 . 崇安寺。 文修在主殿上站立良久,面对着某一个阁位。 阁位里存放着余岚的骨灰,他将她带到了这里供奉着,已有二十年。 今日他来是想与她说说话,顺便给她上柱香,虽然她已轮回转世,余岚这个身份只能算作前尘,但他还是来了。 “你这一世有一个好的家世,好的爹娘还有一个疼你的哥哥,他们都很好,你也很好。” 可以尽情享受关爱,爱撒娇,会娇气,偶尔也古灵精怪。身边人也好,身边环境也罢,你都能置身于此,得到所能得到的最好。 “这些日子,我的任务内容总是浮现在脑海,曾经为消除你的怨气,我辗转于多个地方,不知不觉,你我绑定在一起,我的心上也空了一个位置出来…更加关注你,更加背离员工守则中不得恋爱的条规,现在想来不知道是打哪一步开始走到了现在,毕竟消除怨气有诸多方法,不至于将自己搭进去。” “追根溯源好几日,我明白了。从轮回镜中第一次见面开始,隔着镜子我被那一个低眉含笑的姑娘吸引了,她温柔待人的样子让我想到天边柔软的云彩,如斯轻柔如斯和缓,后来有人负她终身,她以泪洗面,那时的我有些不负责任又在心里暗暗许她一世欢愉,才有了第一世的有意无意。” “可是我还是将守则看轻了…以至于向你走来的同时偏与你错身。” “如此种种后我改变主意了,我将不再拘泥于情爱,仅助你消怨,崔幼怡的家人我会护着,你放心。而这一回,完完全全属于你的人生,你可以好好的过,而我只会是崔府西席。” 文修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攥紧拳头,一瞬间眼神变得犀利,犹如开锋的剑,劈开天际,突然粲然。 比起镜花水月般的轮回,那绝顶峰上的一抹魂魄才是我要的。 无论经历多少世,这里只是轮回地,而不是她的主魂。 为今之计是思考她在消怨后是否真的有影响,又如何在怨气消弭下助她魂魄永存。 而这些只能等他脱离这里后才能好好调查。 “扣扣——”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文修让人进来。 “施主,天黑将要入夜,您打算在此住下吗?” 文修一愣,透过打开的门看向外面,天果然已经黑了,他仅思考了一秒就含笑拜托小师父安排房间。 待人走后,他又转回来看着那阁位。 “这一世你若还要与商字牵扯,我会教你,但是这条路并不好走,至少比做个寻常绣花品茶的闺阁小姐还要难上许多倍…” 不仅要通晓地理,能将商业选址辨析明白,此外,若她想要行商,还要有不俗的自我保护能力,而财力、背景、眼光、恒心等都要有。 “所以啊,崔家阿稚可以做到吗?” 可惜没有人应答他,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做不到也没关系,他手中的产业够她玩上许多年。 作者有话说: 孩纸想去看电视了,我...咕咕掉几千字?给你们发红包道歉? 刚追的剧,没看完心里难受。再见!!!! 第78章 官家娇娥 第二天回去后, 刚一下马车,就见崔家兄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文修这才想起来他定下的三天在崔府授课两天在文府授课的规矩。 文修看了兄妹两人一眼径直走向府内:“来得这般早?” 崔幼怡笑嘻嘻地回复:“我们与先生心有灵犀, 前后脚到的。” “以后直接去墨雨轩。” 崔长明:“是。” 墨雨轩内早就辟出两块地方,一半是文修的书桌和背后一墙的书,另一半摆放着两张桌子,分别是给崔家兄妹准备的。 崔长明看到崔幼怡在右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后才走到左边的桌子,坐下。 文修先将之前整理的政论要点递给崔长明, 然后开始逐一分析, 过程中再进行补充,以及以后面对这样类似的问题时他归纳的一些要点。 至于其他功夫都是靠课后努力, 比如如何理解,怎样去记忆等等。 而算术方面经过这三天的练习, 崔长明至少懂得怎样缩短计算时间,虽然错题没有得到改善但至少速度稍微有进步。在他稍微有些自得的时候, 文修表示这才是刚刚开始, 他这只能全是计算初入门, 要通过算术这道坎还需要学会解题,崔长明一听顿时蔫了, 只能乖乖的提笔计算,提高速度的同时试着增加正确率, 也幸亏现在的进度下他还没办法触碰算术题,要不然有的头疼了。 文修心想,不过也快了。 至于崔幼怡,早在先生教导自家兄长的时候就有些耐不住, 放下手里用来装模作样的书后, 她趁着先生分不了神给自己时, 开始偷偷打量起这间书房。 书房宽敞通风,周围半点装饰也无,除了书还是书,但是仅是从三面藏书来看,先生是真的很喜欢看书,因为从就近的身后的书墙上大多数书都有翻动的痕迹,有些书已经出现毛边,还有些更是泛黄卷边了。 她又不满足于四处打量,趁着两人无暇顾及她的时候偷偷起身,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前边,那里摆放着先生的书桌,身后也是先生常看的书,她有些好奇。 眼睛看着一整墙的书还有些应接不暇,她慢慢看过去,起初还算正常,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天文地质应有尽有,但是等看向位于书墙正中间的书名后,她傻眼了。 上面赫然写着:《残暴公主的俏驸马》、《驸马修行一百零一式》、《公主殿下酷帅狂霸拽》 什,什么东西? 崔幼怡又往高的地方看,脖子都酸了也没舍得把眼移开,这一看瞳孔地震。 《叔嫂文学之嫂嫂再爱我一次》、《病秧子沙场争霸进行时》 天呐!这都是些什么啊! 娘嘞,这些都是话本啊,书名还如此不正经,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放在先生的书房。 !!! 崔幼怡心下巨震,微酸的脖子一点一点地转动到还在教书的先生身上,红唇微张,眼神从难以置信到不可置信再到木然。 相貌儒雅高华的先生即使平易近人的与学生坐在一处,循循善诱着,也自有一番气度,如巍巍高山,如滔滔涌起的海浪,永远沉稳有度,暗藏力量。虽然有张气人的嘴,但每每从这张嘴里说出的话又蕴含深意,她还是很愿意听他的话的。 可是!在她心目中如此形象的先生竟然还有这么不正经的一面,事实来的猝不及防,她有些缓不过神。 也许心里还有些不确信,她赶紧摇摇头,决定眼见为实,内心安慰自己这几本书说不定是正经书,只是书名夸张了些而已,内里的知识肯定不是这样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正打算抽出来。 “你在做什么?” 文修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不亚于方才偷偷得知这个秘密时的心情,她只觉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崔幼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手指背在身后,把眼睛睁圆溜了,又无辜又正经地回复道:“先生,我看上您这的《齐册》了,想拿来看看。”正好这本书就在那些不正经书的下面,她有些印象,赶紧将这个借口说出。 可惜她的演技并不高超,虽然脸上没有破绽,但是看着文修的眼睛里异彩连连,就差没把我发现了你的秘密这几个字写在眼睛里了。 文修自然不会被她骗过,视线触及那几本话本时,心里偷偷苦笑,估计这小家伙是看到这几本书了,也不知道在心里编排了自己什么,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几本书是他名下书局里的几本畅销书,他那时候巡查店铺的时候偶然碰上,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带回来了,随便翻了翻后,只觉得也没有那么好看,后来就随意放着,也没有刻意收拾出来,也就造成了今天这个尴尬的局面。 文修面无表情地将那几本书抽出来放在桌子上,崔幼怡看到这一幕眉心直跳,眼睛都不敢往桌上瞟,只希望这屋子里的第三个人能来救救她。 可惜崔长明并没有听到她的求救,还在埋头做题,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这些书并非好书,你不该好奇。” 崔幼怡心想,完了被拆穿了,同时又在嘀咕着先生自己说这不是好书,那为什么还在书房里放着,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哼。 文修状似无意地说道:“也不知道云三怎么回事将此等话本留在了这里,竟也不收拾,若不是看在此书销量甚佳,真该扔了。” 崔幼怡一听,眼睛突然放光:“先生是说这些书销量甚佳?那书的利润几何?作者是谁,能为书局长期盈利吗?” 文修回道:“这些是同年段里盈利最多的话本,云三拿回来便是让我研究这其中缘由的,但便是不看我亦知晓,这盈利如何全靠著书者写作水平的高低,”他点着最上面那本叔嫂文学,看清楚字后火速翻面,又一本正经道,“果不其然,此著书人其后水平时高时低,且不能将盈利长期进行下去,很不稳定。” 他又补了一句:“你若想了解可以询问云三,这些书毕竟是他带回来的。” 见说的差不多了,崔幼怡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又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但是我并不建议你掺和此等生意,毕竟盗版抄袭太多,盈利不定,且费心费力,不值当。” “这样啊,”崔幼怡一听果真泄气了,她耸了耸肩,“那好吧。” 文修松了一口气。 圆过去了。 他将这些书抱走前对崔幼怡说:“你年纪尚小,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该触碰。”他怕这小家伙真的去研究里面的盈利模式,把市面上热销的书拿来观摩,所以才再三提醒。 “《齐册》太过晦涩,你可以寻些浅显易懂的。”说完,他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漏掉的话本,这才抱着出门交给下人。 崔幼怡又转过头去寻书籍。 哎,本来是好奇先生的书房的,怎么真就变成看书了,她苦着一张脸,上上下下寻找感兴趣的书,可惜没了话本后的书架真是再正经不过了,她看着眼晕。 索性反身坐在椅子上,将下巴搁在椅背上看最近的一排书。 这么翻翻看看下,她果真找到一本不那么无趣的书,书名甚是简单,唯有《游记》二字。 小小的一本插在书与书之间,她险些找不到,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与这排书齐平,她真有可能忽略。 翻开后,第一页写着: “七月廿一,暑气大盛,游秦岭时长居飞瀑旁多日,水雾弥漫,烟笼小居…” 作者有话说: 文修:写书不可取。 以上与作者无关,热情不减,码字不息。 【久等了,还有晚安!要早睡早起鸭。】 第79章 官家娇娥 “七月廿一, 暑气大盛,游秦岭时长居飞瀑旁多日,水雾弥漫, 烟笼小居。日照西斜时,天虹初显,彩光漫漫。伫立其间,通体舒畅。” “隆冬之时,居于汤山温泉, 山庄外村户包围, 偶有村民相邀山野一叙,其间林中走兽、穹苍飞鸟、冰下潜鱼难逃一死, 烹之食之,味美且鲜, 吾等闲时趁兴,而今载兴而归。” “汤山水微热, 但清澈, 谷中常年水雾朦胧, 遮盖远山,如同仙境。据一尘所言, 此地温泉的形成全系地壳内部的岩浆作用所形成,不甚明白, 有待考究,令,岩浆是何物?” 以上的字迹都是柔美娟秀的,崔幼怡认为这是一名女子所写, 等她又翻动一页后, 却见到了先生的笔记, 他用一贯儒雅清秀的笔触写下:“岩浆为地球内部的熔融岩石物质,以及某所言是真的。” 一来一回,一问一答,崔幼怡觉得有些有趣,也不知道和先生用笔对话的人是谁,对他们去过的地方更是心生向往。 “有幸于胡地一游,得见虬髯大汉文一尘,忍俊不禁…” 后面略微潦草地画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看来这就是经过易容的先生了,真是没想到,看得崔幼怡想笑,而且从画上根本看不出哪里和先生有半点相像的地方,邋里邋遢,穿着兽皮衣就算了,头上的羊毛帽还乱糟糟的。 书中又写着:“胡地文化粗犷,胡人日吃生食,夜饮烈酒,男女相处奔放不已,野外苟合不胜枚举,且淫.乱不堪。” 先生又在下面补充:“作风豪放,时常拉人载歌载舞,数十数百合围成圈,对着中心篝火唱出心中豪言,大粗大俗下不乏坦荡。” 下面又是许多人围成一圈的画面,可以看出来确实十分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正打算再翻看下一页,不知道哪里来的影子遮挡了视线,她不满地抬头看去正正好对上了先生那无波无澜的眼神,一个激灵才想起来这是哪里,她又在做什么。 回神后,“啪”的一声将书本盖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文修,拿起书本指着书名说:“先生这本游记是您作的吗?另一个人又是谁,我想认识他,还有还有,这本书能借我带回去看?” 文修先是将书本从她手上拿过来,然后毫不留情地说:“不能。” 崔幼怡一听,嘴巴撅得老高,脸上的神采都淡了,她委屈地看着先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借。 “先生…” 回应她的是文修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不应该看它,除了这本后面的书册随你挑选。”说完,文修就将书收起来,看也不看因为他太过严厉的口吻而几乎要掉金豆豆的人。 这是文修第一次拒绝崔幼怡,也是最不近人情的一次,这下可把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丫头委屈坏了。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提着裙子就跑出去。 一阵风似的,将埋头做题的崔长明唤醒,他带着满脑子的数字略微迷茫地看向先生,过了好几秒问道:“先生,方才跑出去的可是阿稚?” 文修点头。 “她怎么走了?” “生气了。” “昂?为什么啊?谁惹阿稚生气了?”他非要将人找出来拉到阿稚那赔罪。 文修淡淡道:“我。” “哈?”崔长明尴尬地吞了吞口水,小心地问,“为何啊?阿稚虽然有时任性了些,娇气了些,但还从未这样被气跑的。” 他要问清楚,要是先生错了,那他也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却不想,文修问他:“题做完了?政论背好了?亦或是还想要其他作业?” 崔长明:“…”没有,没有,不是。 他赶紧低下头,用一摞的书遮盖住自己,以期掩盖存在感,像是不甘心似的,又在书后面露出一双眼睛,问道:“先生,学生可否请假,我怕阿稚独自一人跑出去会有危险。” “云三看着,不会。”文修再次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学习。 崔长明缩了缩脖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先生,阿稚还是很乖的,你不要老惹她生气。” 娇娇软软的妹妹可不是用来惹生气的。 文修都懒得看他,一个人走到外面,问了下人后朝崔幼怡跑掉的方向走去。 他在静心湖找到人,远远的,崔幼怡背对着他往湖里扔石头,云三正尽心尽力地站在她身后。 踏着略重的脚步,云三见他来了,识趣地退下。 崔幼怡自然也听到了,侧身往后一瞥看到来人,又是重重的哼声,扔石头的声音更大了些。 湖中游鱼惊散,文修就看着气头上的人扔了一刻钟的石头,直到手酸才停下。 小姑娘叉着腰气呼呼的,想开口又不愿意开口,秉着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原则,就一直瞪着吹着湖风的人。 文修觉得是时候了,索性就不晾着她。 “那本书是一位…长辈同我游览山水后所作,所以我不借。” 也是因为怕这些熟悉的事情会影响到她,毕竟她从小就喜欢行商坐贾的事情已经拉响了他的警铃。 “那你同我好好说不行吗?”崔幼怡委屈道。 先生那一眼,既看得她心酸还令她难过,隐约间她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了,不被允许查看他的游记,还被他冷漠对待。 文修叹息一声,若有似无。 “便是不同你好好说又如何?” 不料他还会这么不近人情,不哄着她,眼眶瞬间盈满泪水。 “第二课,”文修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在家你是千娇百宠的小姐,在外却不是,外人各种各样,待人处事五花八门,可能待你友好可能待你不善,学会察言观色便是我要你学会的。” “最简单如我,直截了当表现出神色不佳时,你当避之,以免给自己寻不自在,可是你没有,反而委屈的情绪全表现在脸上。而商人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情绪不过是一瞬间的变化,然后又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你能在这一瞬间察觉到变数吗?” “你若做不到,便回家当娇娇女。” 崔幼怡怔愣住,甚至发起呆。 文修由着她在原地想事情,说完这些就一个人走了,走之前不忘给暗处的云三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看好崔幼怡。 他之前不想她和前世有牵扯,也希望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顺便将游记的事情牵扯到教学上面。 女子在世辛苦,要像男子一样行商更是辛苦,即使他有许多财富让她挥霍,但是这不是让她不学无术的理由,而是给她应有的底气,推着她往前迈步,资本的力量应该是给她当靠垫的,而不是让她一点一点抽出来弥补因为无知而带来的损失的。 也希望她懂,在家崔家阿稚才是娇娇女,在外崔幼怡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名字,商人不好做,女商人.崔幼怡更不好做。 . 这天之后,第二天的课程不出意外的,崔幼怡请假了。 由崔长明说出来后,在桌上画画的文修笔都没有停下,顺畅无比地画完最后一笔,然后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崔长明有些不满先生这个态度,毕竟阿稚是因为他被气着的,而且自从回家后一直出神,且神色落寞,他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说实话他并不清楚两个人发生过什么,问阿稚时,她只会用忧郁的眼神看向自己,然后说“哥哥别管”这样的话,那一眼看得他心疼不已,但还是一无所知。 “哎。”年方十六的崔长明心累地叹气,还左右为难。 文修头也不抬的欣赏画作:“今日交两百道题给我,今明两天的政论都背予我听。” 崔长明:“!”TAT先生是不是心情不好,我好难! “还杵在这做什么,时间很充裕吗?”而且挡着他面前的光了。 “没有没有没有,学生马上就去学习!”三两步跑到桌子,再坐下,一气呵成。 这一学就到了夜里,崔长明成功的成为了他第一个留宿在文府的学生,还得到了文修一个“愚钝”的评价,因为他是他弟子中第一个背不出六篇政论的人。 以前被他要求背下九篇政论的人大有人在,奈何崔长明还背不下六篇。 对此,背书背得人快傻了的崔长明委屈无助且想哭,从云三先生那得知这么个残酷事实的他更是觉得丢人! 更加激发了他勤奋刻苦的心。 . 崔府。 崔幼怡正坐在自家爹爹的书房里,问一些问题。 “爹爹,你为何不喜阿稚对商贾起兴趣?是怕阿稚给家里丢人吗?” 崔志然:“不全是…” 崔幼怡不依:“爹,你怎么能如此轻贱商人。” “可是阿稚你要知道士农工商,一贯如此,”他揉着小丫头的头,语重心长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却不是主要的,爹怕你后悔,怕你会吃尽苦头。” 这让崔幼怡想起先生的那一番话。 “先生说如果我学不会察言观色便只能当个崔家小姐,不能做商人了,是不是?” 崔志然没想到文老会这么说,但是却知道这是个劝闺女回头是岸的好机会,他赶紧补充:“是啊,商场如战场,云谲波诡又人心莫测,一个不小心容易被人算计,轻则失小财,重则破产败家,很可怕的!” 小阿稚托着下巴觉得爹爹说的有道理,间接证明先生说的也有道理。 崔志然一看有戏,心中大喜,但是还不等他继续开心,阿稚小大人模样皱着眉,苦兮兮地说:“那我只能好好学习了,尽量不被骗钱…” 握着小拳头,宣誓一般:“崔家娇娇女,也可以是崔掌柜!” 崔志然:“…”闺女别这样… 而且掌柜…这志向太小了吧,皇商不敢想,但是怎么也要是个普通东家啊。 作者有话说: 各位晚安! 有bug要说,有点困的时候写的东西怕没有逻辑。感谢在2021-05-27 23:40:10~2021-05-28 23:5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考必拿下 20瓶;浮生未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官家娇娥 接下来的两天是崔家兄妹放假的日子, 二人本以为可以舒坦两天,但是崔长明还是领着一堆作业回来,除此之外还带回来一个武师父。 崔幼怡呆呆的仰着头看着九尺大汉, 之前云三先生有说过武师父的事情,但是她没想到他行动这么快的,现在就将师父给她找到了。 还是个孔武有力,肌肉喷张的壮汉!就不能意思意思给自己寻个女师父吗?面前这人要是觉得她不是个可造之材或是自己将他激怒了,会不会一拳打死自己。 呜呜呜。 崔幼怡泪眼朦胧地看向自家哥哥, 反复确认:“这真的是阿稚的师父吗?” 崔长明偷看一眼武师父, 又赶紧拉过妹妹,俯身在她耳边说:“千真万确, 这就是先生给你找的师父,你可要好好练, 不要惹师父生气,也不要任性耍脾气, 要不然被揍了…哥哥也打不过他。” 崔幼怡表情空白, 生无可恋。 从这以后崔幼仪的课程才算安排齐全, 有文修授课的日子她需要习商道,休息的两天就需要炼体强身, 学习防身术,小小的崔府常常能见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烈日下或是在细雨中打拳的样子, 崔言氏每每见到自家闺女这副样子都恨不得把崔志然腰间的软肉拧肿了,再在心里骂上千百遍文老不做人,才能忍着心酸给小女儿备下伤药。 这个时候,崔志然只能一边认打认骂, 另一边心疼他软软乎乎的闺女, 但是怨怪文老他是不敢的, 毕竟兄妹俩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们一直有在变好,长子的学业突飞猛进不说,闺女娇蛮的脾气肉眼可见的收敛不少。他又想起那位孔武有力的武师父,不禁打了个寒颤,别无所求,只希望闺女别朝五大三粗那方向长就好。 被担心着的崔幼仪一无所知,师父怎么教她就怎么做,就像先生说的眼前的磨难只是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 . 如此一来又七年,兄妹二人皆有非同一般的变化。 七年间崔长明在科举上一路高歌,已经是一个官位加身的人了,同年,金榜题名日,迎娶娇妻时,崔幼仪有了一位嫂嫂,又在次年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侄子。 而她自己也长成翩翩女郎的模样,女儿家打扮时不失娇柔,很是符合爹娘心中小棉袄的形象。但她外出与人做生意时却是喜欢做男子打扮,扮作男子时又不失英气,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中等身量,集英气与秀气于一身的男儿郎,举手投足间既优雅又不乏大气,辅以文府少东家的身份,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江都商户的女儿,已经有些人家传出消息要等文少东家行冠礼就上门自荐,结成姻亲。 每到这时,崔幼仪就会到自家哥哥面前“不小心”吐露这些烦恼,比如什么每次出门都被围观,常常有人倒在自己怀里,或是今日又被迫收下多少女子的香包...诸如此类,听得崔长明又好气又好笑。 他半开玩笑道:“若是被人知晓你是个女儿身,你说她们会不会追到府里打你一顿。” 崔幼仪十分自信:“不会的,阿稚这么可爱还嘴甜,她们舍不得。” 崔长明哑然,好像有点道理,就冲妹妹现在这张抹了蜜一样的嘴,说不定真能被她糊弄过去,因为他已经见识过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的厉害了,凭着这张嘴她周围的人就没有一个讨厌她的。他常常想,当初怎么就没有同妹妹一起向先生学习此等说话方式,但凡他学了面对需要吹捧上司时,也不至于词语匮乏,腹中空空啊,哎。 “最好是这样,你及笄那日必然宾客满堂,保不齐就有那么几个认出你文府少东家的身份,届时若是出了麻烦事可怎么好。” 阿稚及笄在六月,爹一跃两级升作正四品府丞后来的宾客只会更多,要是阿稚仅胡闹的担个商人的名头过把瘾也就算了,那些人只会说她年少贪玩和一些打趣的话,但是这七年来阿稚不是玩玩就算,而是认真学习商道,而且目前已有六家属于自己的店落户在东街口,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玩闹性质的,万一有人以此做文章说他们家官商勾结,亦或者取利于民就不好了。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此思虑颇多。 崔幼仪见哥哥若有所思的样子,美目一转就明白了。 她噙着笑,说道:“哥哥不必担心有人以我商人身份找事。” 崔长明无奈,怎么可能不担心。 “若这是先生说的无甚大碍,你可信了?” 崔长明惊讶:“先生?当真?” 先生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但是阿稚什么时候去问这些了。 她狡黠一笑:“哥哥所顾虑的,阿稚也能想到,哥哥不应该小瞧我。先生说了,若有人以此发难便让人去文府与他分说明白,看那人敢是不敢。” 先生当时睨着她,轻笑着说:“若他们敢来,某都不必出面,那十八个弟子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明晃晃的说自己背后有人,有本事的大可来会一会,而目前已知先生弟子中最位高权重的有从一品刑部尚书。 “先生又说了,哪个身负官位的人背后没有偷摸着以权谋私,贪点小利的?他们应该先审视一下自身是否干净。” 说完,崔幼仪淡定自若地举起一杯茶,吹一吹热气,轻啜,将文修的行为举止学了个十成十,崔长明恍惚着还以为是先生坐在那。 他眨了眨眼,将开衩的思想拉回来,感叹道:“那可太好了,也是阿稚厉害晓得问先生,为这事我都皱了三天眉,如今可算是拨云见日了。” 自从不再上先生的课后,他就因为有些怵先生,几乎是能少见他老人家就少见,因为学生时期先生带给他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每次一想起挑灯夜读一夜到天明的日子,他头皮都发麻了,再有先生那“再来三篇”“再来两百道题”的魔音此生不忘,若还有一次他能去死一死,天知道当年拼了命发狠一样的熬夜只是为了能学有所成不再同先生学习,所以当年他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去考试的。 他这不是忘恩负义,而是太害怕了,若是先生有难,他赴汤蹈火也会相帮,但是再多见几次的机会还是不要有了,而且他能感觉出来先生对他这个愚钝的学生其实有些看不上,他还是不招他老人家的眼了。 崔幼仪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对解开疑难的大哥说:“我还有事,先走啦,哥哥再见。” “诶,你等等,娘说你这今日要留在府里,”他看向窗外,艳阳高照,“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叶姨和雁西就到了呢。” 崔幼仪心说她就是不想看到林雁西那张脸才偷溜的,要是以前她一定会直接一走了之,但是现下却说:“我去看看叶姨喜欢的糕点还有没有卖,若有就买回来给她尝尝,她同林叔叔外放的这些年一定吃不着这些,买些回来她一定会开心的。” 崔长明感叹阿稚贴心的同时,却不希望她辛苦:“让下人买回来就是了,何必跑一趟。” “我想顺带看看礼物,以免后日拜访林府时失礼。” 崔长明一想,自己挑的东西确实更有诚意:“那你早去早回,他们不会那么快离开,你回来时一定能将糕点送上。” 崔幼仪满口答应:“好嘞。” 她虽急促但外表却优雅得体,等出了房门才扩大步伐,纵是这样,也一点不显急躁。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对林雁西的烦躁能让她这个多年来处事逐渐妥帖的少东家失了分寸,全因她无意间听到爹娘说有意和林家结亲的话,那时她已是不喜。再有她渐大后,林雁西表露出喜欢的意思,都让她烦闷不已。 她走出府后带着丫鬟,还真的朝那家糕点的地方走,路上也在思考去林家送什么好,叶姨很早之前就在江都,这里有什么她一定很清楚,而且林家也很富裕,想要什么没有,所以她选择礼物的范围其实很小。 灵机一动下,她走向药铺。 等买到所有需要的东西后,她命人将糕点带回去,有些沮丧道:“恍然想起,先生早前说有事找我,我需得去文府一趟,你将糕点带回去顺带的替我向叶姨赔个罪,就说先生找我有事,如此一来没能赶回去十分抱歉,记住了吗?” 丫鬟赶紧点头,表示知道了,带着糕点就回去了,同时为自家小姐可惜,排了一刻钟的队却没能亲自交给林夫人,甚至没能见上林公子一面,也不知道满心满眼都是小姐的林公子该有多伤心啊。 对丫鬟的惋惜一无所知的崔幼仪毫无负担地将先生当成借口,并且真的向文府而去,她要向先生讨教一下如何能让一个心仪自己的人断了念想又不影响两家关系。 面对林雁西这事,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等他们彻底安顿下来,后日娘亲必会将她带上的。 所以她必须要走这一趟。 第81章 官家娇娥 静心湖。 云三躬着身对带着笠帽, 正在钓鱼的人说话:“家主,我们的人回禀城外出现几个身染怪病的人,肌肤呈现出几大色块, 且日常虚肿,与您所说一致,您看…” 笠帽下让人辨不清神色的文修将垂落下来的白发拂向身后,随口道:“带回来,交给严先生。” 这么多年来的研究已经让那剂药初初成型, 再有这样具体的病例供他研究, 想必不日就可以研制出真正可以治病救人的药了。 到时候,江都大安, 崔氏大安! 云三知道家主对这件事有多重视,赶紧退下去吩咐相关事宜, 刚走出静心湖的范围却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崔幼怡,她显然也看到他了, 眼睛一亮就快步走过来打招呼。 “云三先生好。” “崔小姐好。”虽然她被家主赋予少东家的权利但他还是习惯叫崔小姐。 “先生在静心湖对吗?” 等到云三肯定的回复后, 崔幼怡又向他打听:“先生今日心情如何?” 云三不假思索道:“挺好。” 崔幼怡加深了笑容, 这才放心下来。 两人又错开各自去往目的地。 远远的便看到先生,在亭中不紧不慢地扔出鱼钩, 后又优雅得体地落坐,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暗含高华清隽之感,缱绻白发犹如银河尺。 崔幼怡停下脚步,却是再难进一步。 七年光阴,她亲眼目睹先生一缕白发换一头银丝,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且不留情面。 先生人极好, 唯有七岁那年下过她的面子,往后他们师生一直和睦。他虽爱气人,但大多数时候却是温和、文质彬彬的。 府中人少,先生也不喜热闹,所以年幼时的她总希望在这里多留片刻陪陪先生,天真烂漫之际一不小心就将真心话同他说了。 她说:“先生,府中冷清,你会不会孤独,我在这里陪陪你好不好。” 不料,他不像以往总要气一气人,而是平心静气地说:“够了…” 够了什么她那时没有懂,但是后来她能见先生的日子变少了,以往什么时间都可以见到先生,后来变成唯有授课的时间可以见他,再后来先生教习的部分课程也由云三先生代劳。所以她知道了,先生说够了,是嫌弃她的意思,也是疏远她的意思,原来那若有似无的疏离不是她的错觉。 她有过一度的沮丧和不解,心中也有不知何来的不甘,但是她妥协了,因为他是先生。 不过崔家阿稚十分聪明,总是能找到问题问的云三先生哑口无言,最后不得不先生出面解答。 先生亦师亦父,而年华不再,想到有一天他会离开,阿稚的心会控制不住的疼,针扎一般,细细密密,每当这时她会对着他的头发流露出不一样的神色,又一次被先生抓包后,他不知道是不是明晰了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声,从那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先生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从此,白衣不离身,银丝不刺目。 可是先生好像天真了些,不是一件衣服便能掩盖他衰老的模样,她的情绪只不过是学着藏起来,不叫人知道罢了。 如同现在,她见到这人的白发,依旧难过得想哭,可其实她面上是带着微微笑意的。 这微微暖融的笑意也是从先生身上学的。 崔幼怡调整呼吸频率,走到亭子外,扬声道:“先生,阿稚有事请教。” 不一会传来他的声音:“过来。” 鱼儿咬钩,将鱼线一扯一扯的,文修一边收线一边听她说这次来的原因。 崔幼怡苦恼地说完后,文修却是沉默了许久。 良久,他问:“为何?” 林雁西的家世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而且前途无量,这样的夫婿应该是所有女子都希望拥有的。虽然他私心不喜欢这人,但是林雁西确实是良配。 她理所当然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没有缘由。” 她只是希望找到两全的法子,既不让林家崔家生嫌隙,又能让林雁西这小子知难而退。爹娘和林家都有意撮合她和林雁西的婚事,到时候被强迫着嫁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父母之命不是说说而已的,更何况于亲事而言爹娘只会选择最正确的却不是选择女儿最喜欢的。 到时候要是真的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交换了庚帖,她真的哭都没地方哭,所以只能来找先生,让他替自己出出主意。 文修说:“与林家小子好好谈谈吧,将话说开,也让他不再向家里传递娶你的念头,如此可破。”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知道,上辈子就对崔幼怡情根深种的人,在没有任何阻碍下不见得会轻易收回感情。 崔幼怡一想到林雁西那股执着劲儿,就觉得先生说的应该不管用,她说:“若我向他实话实说后,他还非要娶我怎么办?” “那就需要你尽早找个喜欢之人,”文修取下钩住的鱼,却不小心被钩子划伤了手,顷刻间鲜血染红手指,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淡淡道,“最好是和林家小子差不离的人,如此你爹娘也不会有意见,而林雁西自然无法说什么。” 他身后的人,苦恼道:“可是我找不到啊。” 若找得到,她还会烦恼吗? 江都男子万千,出色的男子寥寥,能入她眼的,一个也无。 崔幼怡烦闷地走到湖边,难得不在乎形象地坐在亭子的台阶上,回过头再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先生手上的血。 她大吃一惊:“先生你怎么了?” 不假思索,她拿出手帕就要给他擦,文修避开了。 随意的用袖子擦净血,他说:“小伤,无碍。” 崔幼怡若无其事地收回帕子,转头去看湖,湖面上却将她失神的样子照得一清二楚。 “试着与崔大人聊聊吧,他宠你,会将你的想法听进去的。” 崔幼怡心不在焉地应下了。 见此,文修眼神黯了黯。 这一世关于她的感情,他不会过多插手,一切全凭她自己的心意来,他要的是将任务完成,拯救崔家,消除她这一世的怨气,然后尽快回去处理怨鬼的事情,在这已经耽搁了七年,现实世界中至少过了大半年。 . 崔幼怡还是没有去见林家人,而是在他们休息一天后才跟着崔言氏去拜访人家。 林叶氏经过这么多年眼角已经长处细纹,一见到从前就非常喜欢的崔幼怡后,眼睛都笑弯了,细纹更加明显。 她拉着小姑娘的手,一口一个阿稚,显然极想她。 “你前日带给叶姨的糕点,叶姨都有吃,那滋味还同以前一样,馋死我了,你这小人的心思怎么这么熨帖,叶姨真是稀罕死你了,”她又看向崔言氏,意有所指道,“也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你,那必是这家人三生修来的福气,可不就得好好宠着嘛。” 崔言氏笑着:“你可别这么夸她,保不准在心里都飘乎了。” 崔幼怡状似不依:“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才没有,亏得女儿还时时刻刻念着你,想着在您跟前多孝敬几年,您说这话净拆我的台,可真令我寒心。” 崔言氏看女儿如此娇态又听她这一席话,心里又暖又舒服,宠溺地点点她的额头。 崔幼怡见好就收,将自己还不想嫁人的想法借机说出去,也好给两位大人心里留个印象,然后她将这次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送给林叶氏。 是一只药枕,里面有静气凝神的药材,可以助人更好地入睡。 林叶氏一听到有此功效,喜得直拿在手里不放,又闻了闻,感觉确实有一股清淡宁神的气息后,笑着说:“阿稚这枕头来得真及时,前两天舟车劳顿,我本就辛苦,回来这府里,还没习惯,这夜里就怎么也睡不着,今晚有了这枕头,想必能睡个好觉喽。” 阿稚做得实在是太得她心意了,林叶氏再一次坚定了要把人娶回家的念头,她就说嘛,这小人幼时就极和她眼缘,长大了又出落得花容月貌,两家更是关系亲密,真是在合适不过的媳妇儿人选,就看她那还算成器的儿子了,要是不能将人娶回来,她扒了他的皮。 在花园外徘徊着的林雁西突然打了个抖。 林叶氏让人将枕头小心收起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崔幼怡说:“我同你娘还有好些体己话要讲,你呢约摸是不爱听这些的,我让丫鬟带你逛逛可好?” 说着就有两个丫鬟上前一步,显然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她说这句话。 崔幼怡神色一动,浅笑着应下,和丫鬟们一同走,由着她们领着自己朝某个地方去,大约过了小小一会,她们领着崔幼怡出了花园后,她见到了故人——林雁西,也是她在心里问候了许多遍的人。 小胖子长大后变成了英俊潇洒的少年,剑眉星目,看着又十分沉稳,早就不是过去那个会戏耍她的人了,不过她现在看着这人还是觉得碍眼,真是讨厌! 肩宽腰窄,身高腿长的人,一见到她就笑成了二傻子。 崔幼怡表示,没眼看。 第82章 官家娇娥 林雁西笑着喊道:“阿稚!” 在铺着鹅卵石的路中, 崔幼怡挂着一丝不变的笑容走过去,优雅从容。 林雁西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又跳。 等人站在他面前了,带路的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后退下。 林雁西见她们这么识趣, 笑得更加开心,想同她多说点什么,但是心情太过激动下反而口不择言地一直叫着她的名字,仿佛名字里有什么魔力一样,每念叨一次, 他就开心一分。 看着这样的林雁西, 崔幼怡反而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了,原先想着破罐子破摔和他一次讲明白, 现在看来要转变一下策略了。 她叹了一口气:“林雁西,好久不见。” 七年过去了, 虽然每个月都有这人送来的信件和玩意儿,但是正经见面还是第一次。 “好久不见!”以及好想你...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手心已经出汗了。 崔幼怡心里咯噔一声, 只觉得劝服他的难度又大了不少,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策略,但是身边这人紧追不舍的眼神像是黏在自己身上, 让她浑身不自在。 恼羞成怒下,她甚至想像孩童时不管不顾地斥责他, 但等她看过去撞见他眼里的情意后,她心软了,决定好声好气地斩断这段情缘。 二人不知不觉地走到回廊,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崔幼怡随口问他:“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林雁西赶紧说道:“不会!” “这样啊, ”崔幼怡沉吟半晌, 最终说道, “你如今家世才能皆有,为何不考取功名?” 她想着这人出去闯荡几年,见过的红粉必然能将她淘汰掉。 林雁西摸摸脑袋:“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先成家后立业,我也不急的。” 他就差没有明说林叶氏想让他求娶她的意思了,崔幼怡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那,那先恭喜你了,”错开视线,她又故作可惜地对他说,“你当真有勇气,这么早成家的话,怕是享受不到只身一人的乐趣了,”话音一转,“我就与你不一样了,断然不肯轻易放弃闺阁的美好日子。” 所以,林雁西你懂了吗,我不愿意成婚。 林雁西他不是个傻子,听着暗示性这么强的话语,再联想到一路来阿稚与他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他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没有很着急,都是我娘,不着急不着急的。” “说起成婚…”崔幼怡自顾自道:“其实我未曾没有想过未来要与什么样的男子共结连理...” 林雁西急急道:“那阿稚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儒雅俊秀的...” 林雁西英俊潇洒,却过分英武。 “文质彬彬的...” 林雁西咋咋呼呼的。 “学识渊博的...” 林雁西眼前一亮,他课业很好! 最终一锤定音:“以及我喜欢的。” 所以她不喜欢的,就不可能。 “那你喜欢我吗?”林雁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铺垫了这么一会,崔幼怡终于能正面回应了,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雁西眼里的光突然就灭了,肩膀垮了下来。 他哑声问她:“阿稚,我娘和我爹就是婚后相爱的,我觉得你不该这么草率,我们家世相当,彼此知根...” “林雁西,”崔幼怡打断他,“这么多年来你每月都带来小玩意儿,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喜欢,若我们有可能,这七年来我对你也该产生情意了。” 可是她没有。 林雁西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更是上前一步想要挽回什么,但是在阿稚退后一步时,想要说的话突然消失了。 她认真无比地看向他:“林雁西,阿稚承受不了你的深情厚谊,不知好歹的阿稚不愿意要这份情。我会同父亲好好说一下,你该打住这份心思了。” 林雁西抖着唇:“阿稚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明确地形容出喜欢之人,又怎么会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绝他。 是谁,他想知道。 崔幼怡恍惚了一下,却又确定非常地说没有。 她只不过是将先生这样的男子拿出来说事,但是喜欢的人?她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不能是我!阿稚喜欢儒雅的文质彬彬的,我都可以!” 崔幼怡头疼,她早知道林雁西这脾气,真碰上了她还是招架不住,明明委婉着铺垫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变成如今的场面,先生教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没有用了。 “林雁西,你用七年时光试探我的心意,可是不喜欢你的人仍是不喜欢,你应当换个人喜欢了,一根树上吊死,不仅人会死,树也会折,两败俱伤何苦来哉。” 看他想反驳,她说:“你什么性子我知晓,固执、执拗,但是你也不要忘记我是什么脾气,从前最是任性的阿稚并没有消失。” 所以知难而退吧,换个人喜欢,两全其美,一意孤行,两相伤害。 最后,崔幼怡用眼神告诉他,她不会喜欢他,然后干净利落地离开,至于身后的林雁西,不管做出什么,再也不能动摇她。 “阿稚!”林雁西大喊,惊飞周围的小鸟。 “若对象不是我,是另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向你家提亲,你也会如此决绝吗?” 还是说你会可有可无地答应了,而决绝只是对我。 若是向你表明心意的人是林雁西才拒绝得如此彻底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她从孩童时就不大喜欢他,如果真是这样,他还能安慰自己,怪自己年幼恶作剧让她厌烦,也好有个地方可以改进… 可是她头也不回地说了两个字。 周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甚至没能掩盖她斩钉截铁的声音,她说:不是。 所以她不是因为林雁西三个字才不喜欢他,而仅仅是因为不喜欢才表现得决绝,而这人恰好叫做林雁西。 明白了这层意思后,他知道再难挽回了。阿稚真的不会喜欢他,半分可能也没有。 方才走掉的两个丫鬟又走回来,只看到自家公子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她们问:“公子崔小姐呢?夫人找。” 甩着腰间的玉佩,环佩叮当,又变成吊儿郎当的林雁西,满不在意地说:“…阿稚啊,她被我气走了,你们说,为什么女孩子长大后会变得这么令人讨厌呢?以前还能逗着玩,现如今都不好直接开玩笑了,嗤。” 两位丫鬟无奈了,公子呦您怎么不开窍呢,崔家小姐这般人儿怎么可能令人讨厌,一定是您做什么不讨喜的事啊。 丫鬟们为他真是操碎了心。 林雁西撇了撇嘴角,咕哝道:“真是令人讨厌…” 所以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一个叫林雁西的人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 崔幼怡不能直接离开林府,又不想回到母亲身边,只能一个人寻个地方待着。 这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直到林叶氏和自家娘亲带着林雁西找到趴在石桌上睡着的人。 崔言氏拍拍女儿:“囡囡怎么在这睡着了。”会着凉的。 崔幼怡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林叶氏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阿稚别怕,把这家伙怎么气你的如实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这一巴掌打得林雁西龇牙咧嘴,平常该一通抱怨的人却一连偷看了好几眼迷瞪的女子,然后对上她疑惑不解的眼神,赶紧慌张地扭过头,就像做贼心虚一样,看得林叶氏又手痒了。 结合方才的对话,稍微一想就明白的崔幼怡动了动眼珠子,若无其事道:“无碍。” 她晃着自家娘亲的手臂:“娘什么时候回家,哥哥说今日带了烧卤蹄子。” 说完她咽了咽口水,一副馋猫样。 “留在林府不好吗?看把你馋的,一会让下人去买就是了。”林叶氏有心留她们吃饭,又担心刚刚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把人家气到想回家,再让她留下会不太好,虽然阿稚说无碍,但是狗儿子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就是个捣蛋的货。 崔幼怡心说,这道佳肴可不是说能买到就能买到的,一天只卖五十份不说,分量还极少,而且不当天吃的话隔天的蹄子就会发出酸爽的味道,闻者皆呕,这也是她说出这道菜的原因。 有了这诸多限制的佳肴可不就是要回家才能吃到吗?所以等她将这原因一说,再可怜巴巴地看着人,林叶氏就缴械投降了。 “那成,你先回去,下次叶姨让人去买,若买着了就让你来吃。”林叶氏说。 这么一说也是希望下次等他们家有那什么蹄子后,小阿稚能天天往林府跑,这让她想想就乐了。 但是这注定是林叶氏的空想,此后的蹄子只会进林雁西的肚子里,而崔幼怡也没有机会再来。 她还不知道这以后会怎么坑儿子,对着崔幼怡嘱咐路上小心外,说:“至于你娘就先留在我这了,我与她还没说够话,我府上的马夫会尽心尽力地送你回去。” 崔幼怡甜甜的:“谢谢叶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5-30 20:58:46~2021-05-31 20:1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官家娇娥 六月如期而至, 初七这一天是崔幼怡的及笄日。 及笄礼需要主人、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出席,再加上少许的崔氏男性长辈,以及过程中还请了一些女性乐人, 是一个十分严肃的场合。 崔幼怡又经历了开礼、宾盥、出加等严肃的流程后,才回房更衣,将身上的素衣换下,再穿戴上一早准备好的衣饰,最后焕然一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此, 前前后后数个时辰的及笄之礼才算完成。 但是这还没结束, 事后还有宴席要参加。 一整天下来,她的脸都要笑僵了。 等宾客散尽后, 她还被崔言氏压着看贺礼册子,说是她成年了, 以后少不得要操持这样的事情,毕竟能从礼册中看出的门道可太多, 比如谁亲近他们家谁又敷衍他们都能看出端倪… 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崔幼怡在心里大喊:娘你放过我吧! 奈何崔言氏听不见她的心声, 崔幼怡只能委委屈屈地看起礼册。 结束宴席本来就天黑了, 看完礼册的这会功夫天更黑了,等她洗漱干净眼皮已经撑不住地耷拉下来,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一件事,含糊不清地问贴身丫鬟:“先生可有派人来。” 丫鬟:“云三先生来过一次。” 崔幼怡稍微精神了些:“他可是来送东西的?” 先生有说过她及笄之日会送她一样东西, 云三先生此时来,除了替先生送东西不作他想。 果然,丫鬟说:“送了一件物品,”她将东西找出来拿给已经坐起身的崔幼怡。 打开后, 里面躺着一支玉簪, 仔细一瞧, 所刻之物和梨花好像,是一支梨花簪! 崔幼怡散去睡意,捧着这支簪子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原来这就是先生想送予她的东西,她欣喜地摸了又摸,上面雕刻的花每一朵的姿态都极合她的心意,仿佛就是她刻的一样,她觉得这是今天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让人收起来。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看不清人,却听得到声音,看得见景色。 梦里,她在一个边陲小镇,为什么会觉得这是边陲小镇,她也不知道,估计是冥冥之中的感觉。那里民风淳朴,一切都是原生原态,走在沙土漫天的小街上,周围人来来往往,热闹不已。 “她”走到一个小摊上,看上了一支粗陋的梨花簪,但是却被一年轻女孩抢了,女孩抢了簪子自以为胜利,却在崔幼怡看来像是没有见识,没见过好东西的模样,那簪子有何好抢的,还不如先生送的那支万一。 但是没由来的,她觉得一阵落寞,甚是钻心。 后来身边一直跟着的男子将数块玉质极好的玉堆到“她”面前,他说:“想要的,那便自己做,还要做个更好的…” 一阵感动袭上心头,崔幼怡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对他的好感再次上升。 这不过是他们游山玩水的插曲,没过两天他们就离开了这里,此后草原疾马,天山雪域,常春大理…一些她见都没有见过的场景飞快掠过脑海,但是又长得让她以为过了一生,这些画面虽然模糊,但她莫名地觉得自己就是去过这些地方,好像稍微想一想就能提溜出记忆。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想要深思一番时,就怎么也转不动脑子。 如此走马观花后,场景定格在一座院子里。 “她”闲逸至极,有时庭前看花,有时湖中垂钓…而这时身旁都有那男子相陪,他们谈笑风生,又引为知己。 相处的画面,叫人心生暖意。 崔幼怡突然想在这梦中长住。 这念头一起,周围就黑了下去,一点光亮也无,崔幼怡心生不妙,定睛一看她在半空中!而周围黑漆漆的是因为入夜了,而且未有点灯。 夜不能视物的她只能分辨出这里是个亭子,身边有两个一动不动的人,画面极为吓人。好在没过多久,有提着灯来此的人,他给这亭子带来了光亮。 崔幼怡如愿以偿的能看到东西了。 她看到那男子蹲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身边,从那不见起伏的胸膛推断,这老妪八成了去了,崔幼怡觉得有些许难过。 仍旧看不清脸孔的男子像是失去了灵魂,艰难地说出“备棺木”三个字,在下人要将老妪带走时,他上前几步又好好地看了几眼,那极为悲恸的眼神,让旁观的崔幼怡都觉得心碎不已。 只见男子最后伸出手将老妪发间的一只簪子取下,崔幼怡飘至他身旁,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却是…醒了。 她脸色苍白地坐起身,回忆到梦里的最后一个场景——那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梨花簪,头像被无数根锥子凿进去,疼痛难耐,额头上不出一会就布满细密的汗珠,心口不受控制地狂跳。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梦中许多场景是在江都见不到的,可是却不合常理地出现在梦里,老妪也好,男子也罢,她都不认识,可是为何她对没有见过的人,没有去过的地方,都有一种我去过的感觉,若是雾里看花便罢了,不同的是,她甚至能感同身受其中的喜怒哀乐,荒谬地令她觉得她是其中人。 唯一可以考据的就是场景定格后的小院里,如今想想,觉得很是熟悉… 崔幼怡掀开被子,鞋子随意一套,将披散的头发扎成马尾,便借着将亮未亮的天光出门去了。 门房还未醒,她也不想惊动任何人,偷摸着走小门,再抛却平常优雅的形象一路飞奔,好在街上没人,无人看她,若有相识的人见到此时的她只会觉得文少东家八成是疯了,衣服凌乱不说,扎起的头发也乱糟糟,一点形象也无。 好不容易到了文府,却被告知先生不在,再三追问先生下落后,门房只能讪讪地说:“家主的事,小人不敢问,知道的也不多啊。” 退而求其次后,她问了先生离开多久了,门房却说他已经有好几日不在府上,而这都是她忙着及笄礼的期间发生的。 她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心里的疑惑压着她十分难受:“那我进去等先生。” 门房自然没有意见,这些年府里的人都将崔府小姐当成半个主人,她待府里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等到天光大亮,崔幼仪也没等来先生。 日出东方到日落西斜,从早到晚,她在先生的书房里又是待上一天,仍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脑中的记忆却在这一天里慢慢退去,拼命记下的也不过寥寥几个地方,一支玉簪,以及看不清脸的男子。 她有些沮丧。 … 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七天,文修都没有回府。 江都疫病开始了。 疫病最早是从城外开始的,只比云三那次来汇报时早一些,但是它来势汹汹,没几天就将城外的村户染了个遍,他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 在确认所有村户都得病了之后,文修立刻派人去找崔志然。 这人满头大汗的来,只听文修说道:“请大人速速将所有得病之人归集到一处,除了原地救治之外,也不允许他们再接触其他人。” 崔志然稍微一想就答应了。 “封住城门,再不许进出。” 崔志然皱眉:“如此…怕是不妥。”毕竟疫病还没有那么严重,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些。 文修强调:“封城是为了控制人员流动,避免新增传染,更是必要为之的事情!” 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崔志然看他有些动怒了,立刻硬着头皮答应了。 只不过并没有依照他所说的封城,而是在封城的基础上开了个小门,给有急事出城的人员行方便。 可这样下来却捅了大篓子。 城中渐渐出现疫病,且人传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五分之一的百姓染病,崔志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伙同上级官员彻底封城,同时上奏朝廷。 然后他战战兢兢地往城外临时治疗点去,去见寒着一张脸的文老先生。 文修见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上辈子他死的不冤。 清凌凌的眼神化作刀剑,嗖嗖的,看得崔志然背后直流冷汗。 包住口鼻后,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是话里的冷漠却是让炎热的六月好像冰寒的冬天。 “一念之差,百姓遭殃,死者增员,崔志然你怎么不染上试试。” 崔志然身体一抖,一向正气凌然的国字脸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肩也塌了,直到文老先生走了,他还无措地站在原地,听着不远处病人的阵阵咳喘,那是无力而痛苦的… 愧疚将他彻底淹没。 文修找到严先生问他:“药剂什么时候能好。” 他怕以这个传播速度半个城的人都有危险。 好在严先生轻松地对他说:“放心,药剂已经进入适用阶段,再给我十天就好。” “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严先生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前期做了多少努力你心里没点数吗?成功是必然的。” 文修布巾下的脸这才露出笑容。 “行了行了,这边不需要你,”严先生是知道这人这些天的辛苦程度的,有心想让他回去休息,“年纪一大把还把自己当成年轻人,身体会垮的知不知道。” 文修哭笑不得地看着比他年纪还大的严先生。 “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夫老当益壮!”他指着头发,“看见没黑的,”再指着他的头发,“白的。” “咱俩走出去,一看就是你比较老。” 文修无奈地摇摇头,帮他筛选药材。 作者有话说: 【六一快乐!】 关于及笄引用了一点点,希望某度靠谱,或者你们当成架空也行。 【卡文,哎】感谢在2021-05-31 20:10:58~2021-06-01 20:4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的耳机呢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官家娇娥 疫病来势汹汹, 全城戒备,江都不复往昔,街上已经没有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恐露出一丝一毫让这病有机可乘,毕竟他们已经目睹了这病是如何在短短几天内感染数万人的,被感染者的症状在衙门的宣传下更是让他们心生恐惧。如此,他们不想因此丧命的就只能不去接触人群。 好在即使待在家里他们的粮食也是不缺的, 虽然不富足但是至少饿不死, 他们只需要每天等着放粮队放粮就好。 说起这个,江都百姓由衷地感谢崔大人以及文老先生, 是崔大人派出府兵和驻城官兵每日给他们发粮,他们才不会饿死在家中, 也不会有出门觅食的危险,百姓们从未有一刻觉得崔大人是一个如此好的父母官。而文老先生更为心善, 他们所食所用皆是他慷慨赠予, 可以说没有文老先生他们就没有粮食, 所以比之崔大人,他们对文老的爱戴更深一层。 被百姓感恩戴德的文修自然不知道这些, 他现在十分忙碌,不止要陪着制药、照顾病患, 还要稳定人心,也幸好他名头够响,足以稳定大局,幸好他钱财够多, 可以给病患带来更好的治疗。 在他出人出力又出钱后的第十天, 严先生试药成功了。 患者身上的色块经过服用药物后慢慢褪去颜色, 最后结痂脱落,虚肿的身材也可以得到消肿,唯一的副作用大概在于消肿的皮肤会呈褐色,严先生又对此研究了好几日,发现它没有任何危险后才兴奋地对大家宣布,药剂研制出来了! 一时间他所在的地方有许许多多欢呼声出现,更有甚者还有些人喜极而泣。 眼眶微热的文修看着这一幕对严先生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 “先生之恩深似长海!” 只有他和少数人知道如今这一切来得有多不容易,是他们花了数年才取得的成果,谁又知道他们也经历过两眼抓瞎的时候,那时候只能靠着他的描述去研究虚无缥缈的疫病,寻常医师在听过闻所未闻的病后无一不是摇头,只有严先生有兴趣才会被他拘在江都,他按照他的寥寥数语去推断去配药,甚至是以身试药模拟虚肿的状态,这其中的苦楚外人甚至不知道。 这么跌跌撞撞的研究后,迎来的第一个转机是他们遇上相似的病例后,研究才算正式开始,那些色块中的危害程度才让他窥见一角。 好在年复一年的研究下,他们收获不菲,这才能在真正的疫病来临时迅速的反应过来,及时调换几味药。 而这些只有多年来拘着严先生研究的文修最是清楚,所以短短的一句话一个礼无法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他不仅救了江都,也救了天下! 严先生将眼里的水汽眨掉后取笑他:“一大把年纪还哭鼻子,害不害臊啊。” 文修任他取笑。 过分郑重其事的眼神下也让严先生刚退下去的泪意又要浮上来,他索性将脸撇向一边看着别处,这一看,眼泪再也收不住。 只见在场的病患都跪在地上,虔诚而感激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先生大恩,江都百姓没齿难忘。” 一个又一个地重复: “...先生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 严先生再也忍不住了,清泪流出。 黑暗中的人是最见不得曙光的,因为会哭,就像他,经历了许多次失败,习惯了之后又突然成功了,那心中的滋味别提有多复杂了,心酸自己的同时,更多的是欣慰。 他一个半只脚在阎王那里的人,有生之年竟然会收获这许多的感动。 文修将这一刻留给严先生,他自觉走出去,但是脸上洋溢的笑容在见到崔家父子时冷了下来。 崔志然行事半分果决也无,思虑不周全的情况下还固执己见,自以为安排妥当、行事稳妥,但是就冲着这就足以看出他有多轻视这次的疫病,所以上辈子他死的不冤。 文修不说十分看不上他,那也是八分看不起他,连带着对一向只得到他愚钝的评价的学生更是不假辞色。 崔长明天赋有限,现在的成就都是不睡觉换来的,为人又有些木讷,往后的仕途其实一眼就能看到头,最关键的还是他眼光不行,上一世可以将崔幼仪嫁给家暴狂,这一世就因为眼光问题错过了晋升,在他考中后,文修就不再管他了。 崔长明心里苦兮兮的,埋怨老爹托他来赔罪的行为,天知道其实先生并不看重他啊,要不然光凭着他那十八个师兄,他现在的成就都不止于此。 嗷,他想起来了,那十八位大人不是他的师兄,先生从来没让他拜师,他只能叫先生不能叫师父。TAT 崔长明忍着心酸惴惴地看向先生,斟字酌句道:“先生辛苦了,江都百姓...” “客套的不必说,某还有事先行离开,想必你二人也是事务缠身,有这功夫与我闲聊,不如先安排病患服药的事宜,接下来并不轻松。” 文修都能想到要耗费多少时间在上面了。 首先要安排人分批服药,在这期间要有人看着随时跟进他们的情况。其次,病愈需要的时间里,也不能放松对他们的看管,更不允许出去传染没有患病的人,这里就涉及到巡逻安排的问题了。最后自然就是观察治愈的人有没有复发的可能。 最后的最后才是恢复江都一直被耽误的经济,有他们这一遭,来年呈交给皇帝的报告一定相当难看,崔志然这个府丞虽然死不了,但是绝对少不了吃一通挂落。 文修简短地提了几句,但是看父子二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没有细思,只停留在表面,布巾围着脸其实也有好处,他嘴角的冷笑被掩藏的彻底。 最后留下一句:“崔大人好自为之。” 他走后,崔长明问亲爹:“爹,先生所说的,你可有对策?” 崔志然吞了吞口水艰难道:“我只留意到疫病的问题,未曾细思财政方面,如此说来...” 他不说话了,但是崔长明也知道江都在躲过这一劫后如果收入上太过难看,一定会被当今圣上注意,他可不会稍微怜惜一下刚重获新生的江都,反而会发难江都官员。 想到这,崔家父子不禁流下冷汗。 崔志然和儿子对视一眼,立刻决定回府商量事宜,安排好后续。 路上他们对如何善后又如何重新复兴经济进行考虑,善后一事简单,但是要在不让疫病传播的基础上复兴经济却是很难,他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个头绪,而这好巧不巧还让崔幼怡听见了。 彼时在府里无所事事的她到处瞎溜达,却从父亲兄长嘴里听到先生的消息,她按耐不住地问父亲:“爹爹,先生可还好?” 崔志然回答:“自然,文老身体好的很。” 崔幼怡放心了:“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崔长明奇怪,“先生在城外很忙的,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 崔志然看小女儿没精打采的样子,估计她是无聊了:“整日待在府里虽然无趣,但胜在安全,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去玩福宝。” 福宝是崔长明的儿子,见他爹坑自己孙子眼睛都不眨的就很无奈。 崔幼怡努力抿着嘴,收敛笑意。 “方才你们讨论的我都听见了,为何你们不想个法子让他们在家也能营生呢?” 崔志然、崔长明齐齐看她:“什么意思?” 第一反应,他们想到的是百姓连门都不能出怎么可能做买卖,第二反应却是在家怎么营生? “就是让他们在家做些买卖,卖给街坊四邻啊。” 崔志然无情地打断她:“这生意做不起来,而且要避免接触。” 崔幼怡脑子一转:“街上巡逻的将士兴许可以担起运送东西的任务。” 她听先生提过一嘴递送服务,按着当时的印象说出来。 “我们可以借巡逻队的人送东西,需要买东西的就让他写个条子,卖东西的则可以按照条子准备物品,统一放置在门外,他们去收去送就可以了。” 崔志然眼睛一亮,他追问:“巡逻队的人如何准确地买到百姓所需的物品,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止一家可以买到。” 崔幼怡若有所思:“那就给每家每户送封信,就在里面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做生意的,有则回信,无便罢,有兴趣的在信中标明做何生意,名号为何…” 一时只能想到这些,她总觉得里面还有些漏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写完之后,列个册子,抄送给每家每户,他们需要什么就可以在条子上写什么。” “…至于相似的商家买卖重复的物品,就由着买家挑选吧,反正册子上都写着。” 崔志然和崔长明眼睛放光,听她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 崔志然更是一阵朗笑后,说道:“平日觉得你同文老学商道是不务正业,如今竟然有如此看法,”他感慨一声,“终究是不一样了,长大了,也厉害了!” 他很欣慰。 第85章 官家娇娥 崔幼仪转动着眼珠子, 暗示着说:“我觉得这主意还需要完善,可否让我去寻先生商量得更具体些?” 她以为崔志然会一口应下,却没想到他却一口回绝了。 他严厉道:“城外尚不安全, 疫病还未结束前,你哪都不能去。” 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冒险的,再者说主意既然已经有了雏形,接下来只需要完善就好,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和崔长明需要做的事情, 让女儿来出主意已经显得十分无能了, 再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做这件事,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崔幼仪见他回绝的彻底, 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转而问道:“爹, 如今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爹爹不许她出门不过是因为担心她,但是如果情况有所好转她是一定要出去的, 不管爹爹允不允许, 当然这要在疫病得到控制的前提下, 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崔志然倒也没瞒着她:“严先生已经研制出治病的药剂,接下来就是全面医治, 让百姓们康复即可。” 崔幼仪闻言一喜:“那可太好了。” 崔志然感慨:“这回多亏有文老和严先生在,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快反应过来。” “也可见这疫病并非不可战胜嘛。”崔长明如是说道。 崔幼仪看了一眼自家哥哥, 心里忍不住反驳:没有哪场天灾人祸是容易度过的,有则是因为一些人在背后不断地努力。哥哥只看到了结果却是忘记关注过程,太过轻视这疫病了。 一边的崔志然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是自己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一巴掌拍在长子的头上, 严厉斥责:“莫要掉以轻心!我看这些日子你是被百姓们称颂得昏了头, 竟然说出如此惹非议的话!” 崔长明这些日子显然听多了一些赞美之词,真就以为这是不大不小的灾难。 但是要知道百姓虽然感谢他们崔氏所作所为,可是他还没有忘记因为自己的一个过失导致全城五分之一的百姓受无妄之灾的事情,如果崔家因此得意忘形而被百姓所厌恶,他都能想象到反应过来的人会如何声讨他们的,若是再一个不慎,恐怕半生清明、一顶官帽子都要没了。 他将一儿一女的神情尽收眼底,长子眼里带着不以为意,幼女脸色倒是如常,但是这感觉...崔志然眼神一凝,第一次正视女儿身上的变化,只见她言笑晏晏,却是多一分灿烂少一分寡淡的神情,倒像是...例行公事般的笑容,再一看,笑意显然不达眼底。 崔志然陡然长叹,第一次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出落得比她哥哥还要优秀,所思所想有条理不说,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更是比崔长明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可惜了,她不是男子,若是和长明调换一下,少不得要说一声佳儿,日后的成就自不必说,肯定比她哥哥高上许多。 仅就讨论疫病上的态度她就胜上一筹,可窥日后。 可惜... 崔幼仪不知道她爹在想什么,只觉得落在身上的这道视线过分强烈了,她望过去时只能给亲爹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慌乱,却不想爹爹见到后却露出一副心梗的表情,更加让她慌乱不已。 不会是偷偷出城的计划被爹看出来了吧,她没有哪一刻这么害怕爹的视线,只好偷偷将见先生这个计划挪后。 而这一挪,就过了两个月,也是城中形势大好,城外屡传病愈消息的时候。 她是趁府中看管不严时,偷偷跟着运粮车出去的,是的,城外和城内已经可以互相运粮了。 文修尚不知道她来的事情,等到遇上了却因为放粥给百姓而无暇顾及,有心斥责一番又实在被小丫头可怜巴巴的眼神劝住,只好让她跟在身后,而自己继续手上的工作。 所谓放粥,真的就是将粥放在每个单独的房间外的小笼子里,等着这些人分别出来取自己的粥。 因为病患有些多,而真正有空闲放粥的人却少,每个人都有事情,不得已,他只能抽出时间自己出力。 看先生忙忙碌碌的崔幼仪忍不住说:“先生,我来帮你吧。” 也许是她过分执着的眼神,或是这人将伸未伸要抢的手,文修还是将小部分的食盒交给她,不忘嘱咐:“别洒了,若是累了不必勉强。” 崔幼仪开心地接过,学着他的样子放粥,其实也不难,就是一拿一放费体力费时间罢了,不过多亏这些年她一直有练武,要不然还真提不起来这硕大的食盒。 到后面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多少有些无趣,但是她没有说什么,直到先生指着一户刚放过粥的小笼子旁的花束,对她说:“给你了,拿去玩吧。” 花朵娇艳芬芳,花瓣上还有晶莹的露珠,显然是刚采摘不久被人精心扎在一起的,崔幼仪不免惊喜。 “这花为何在这里?”她闻着这味,只觉得清新芬芳。 “这里面住着一位卖花女...” 还未说完,里面便传来一道温柔的问候:“文先生好,今日这花只是小雏菊,望您身边的小姐不要嫌弃。” 听她提起自己,崔幼仪赶紧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同时用眼神询问先生自己拿走这花真的没有问题吗? 文修轻轻点头。 这花本来就是给自己的,用卖花女的话说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献上鲜花一捧。” 如果他不收,卖花女还有些惶恐,说是家中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花卉了,他就只能可有可无地收下。 卖花女还有一颗玲珑心,这花是在她服过药剂后才放在门外的,就怕自己身上的一丝一毫会传染到别人,她都如此了,文修更不好拒绝,刚才见到崔幼仪实在无聊才想起这回事。 收到花的她显然很高兴,一看他点头的动作后又嗅了几下。 随后一老一幼再次重复放粥的工作。 男子的背影风绰挺拔,完全看不出年逾半百的形象,只一头银丝暴露岁月的痕迹;女子优雅翩然,在他身旁却活泼灵动,如一只俏丽的蝴蝶。 二人穿行在一排排的房屋间... . 等一切都结束了,文修刚想跟崔幼仪说道说道,但是又被匆匆赶来的人叫了回去,说是严先生找,他一时间对小丫头的出现很是无奈,他根本没空管她,不过很快能管教她的人出现了。 崔志然一脸怒气冲冲地杀过来,怒瞪着崔幼仪,而这时候文修十分不厚道地笑了,然后跟来找他的人一起离开,由着崔志然教训自己闺女。 崔幼仪先声夺人:“爹你听我说,女儿寻思着城外的疫病已经不严重了,然后呢这里又十分缺人手,索性我体力好,又见不得那些人受苦,所以特地来帮忙了。” 您看我心善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崔志然的国字脸一片黑沉,冷声道:“这里缺人,我大可再招些人,不需要你亲历亲为。” 好歹是府丞之女,如此多少有些不成体统。 “爹,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和哥哥在外奔波,阿稚心疼你们,有心想要帮忙,再者说了,若是我们一家人都为民做事,不是显得崔氏仁义吗?于您于哥哥的名声显然更加有利。” 她说的头头是道,又是心疼自己又是为民的,这谁不说一声崔家好女郎啊。 崔志然由怒转平静,然后一脸复杂地看着小女儿。 “...你这张嘴啊,”反正他是说不过,但是原则上的事情还是不能改,“你必须立刻回府,没得商量。” 崔幼仪一听,不依了,颇有小时候娇蛮的样子:“爹,反正女儿来都来了,你就算把我绑回去我也能再逃出来的,哼。” 崔志然指着她,“你!” 看着阿稚脸上的坚定,他知道是阻止不了了,只能妥协道:“我的人会随时跟着你,不许接触那些病患,每日待在这的时间不得过长...” 他还要说,却听见崔幼仪满口答应,然后朝文老走的方向跑去。 崔志然:... . 往后的三个月里,无论是放粥还是煎药抑或是远走几公里观察不同村户的病情,文修身后都缀着一个小尾巴,任劳任怨的帮他提药箱、倒药渣... 在这过程中,崔幼仪也见到一个与平时不一样的先生。 她见过他陈词激昂时的样子,却不想他哄孩子时又全然不同,极尽温柔和耐心。 那时一个身染疫病的三岁孩童窝在他怀里,先生轻声哄着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头,鼓励着他喝下苦苦的药汁,再亲手替他擦拭嘴边的残留,他一定不知道对着一位年仅三岁的孩子笑得像朵花是有多大的杀伤力,而这小孩全程是盯着先生的脸喝下苦药汁的。 此时,崔幼仪就有些嫉妒了,先生从未如此对她,别说哄着了,就连温声软语都少。 她还见到先生和严先生认真研究的样子,他们往往会为着一味药讨论半天,彼此又不愿意妥协。那时她就在想,先生这些年虽对医术有所研究,但是怎么也还没达到严先生那个境界吧,那他还能与严先生相谈许久也是十分有趣。后来在严先生的只言片语下她才知道先生的医术虽不如严先生,但是所思所想却十分创新大胆,她更是探听出许久之前的疫病就是先生组织研究的,这可激起她的兴趣了,不过可惜的是严先生却不肯再多说了,先生更是不理她。 先生在城外久住的同时也想着法子改善这里的环境,较之杂乱无章的样子,现在这里变得整洁又干净,他不止命人修路开渠还替只能被关着的村户整理田间作物,保证他们的粮库充实,解禁后也不会无粮可吃。 先生做的这些村户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为了不给先生找麻烦每一个人都积极配合治疗。 可以说这个时间段的先生给她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不同的样子更是在她心里刻下重重的印记,而治病救人的关口上,她也暂时将那场梦抛在脑后。 ... “想什么呢?”文修对着在田间发呆的崔幼仪问道。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86章 官家娇娥 “想什么呢?”文修对着在田间发呆的崔幼仪问道。 崔幼怡摇摇头。 面前的田野一望无际, 将要种上秋豆角、大白菜等蔬菜,他们来这就是帮忙的,但是面对这么广阔的地, 崔幼怡被难住了。 “先生,我们再找些人吧,干不完的。” 文修:“凭我二人自然不可能,定是要叫人来的。” 崔幼怡放心了,但是难免心生倦怠, 不免想偷懒:“先生今天能休息吗, 阿稚不想干了。” 忙碌了这许多天,到现在才抱怨可想而知她是真的到极限了, 除了回府能松快些,其他时候她都跟随在先生身边任劳任怨, 但是铁打的身体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她以为先生会不同意,正在想被拒绝后要从哪里开始干时, 却听他说:“既然累了, 便走吧。” 说完, 他拎着工具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崔幼仪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这次怎么这么快答应了,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啊, 她赶紧跟上去追问。 “村户们痊愈的人数渐多,这里的生产力正在逐渐恢复,我们搭把手就行,不必全部亲历亲为。”文修轻松地说道。 “先前教你:天灾当头百姓蒙难时, 可济民救人, 如今我要教你又一道理:助人复起不该大包大揽, 否则被助之人形成依赖会转变成麻烦。” 崔幼仪若有所思:“就像恩将仇报、帮出仇来这样的?” 毕竟总有爱占便宜的人,没脸没皮地想赖上人家。 “有这部分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需要他们自己立起来的原因在。” 崔幼仪表示知道了。 “对了,”文修的步子迈小了些,“疫病既已稳定,日后你可以不必每日都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先生这么客气崔幼仪有些不习惯,正想说不辛苦时,他又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要贸贸然从家里跑出来了,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能如此迅速解决疫病的,健康与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年你从我这学到不少,审时度势之能多少学了几分,但这一次疫病却叫你轻易现出原形,不顾后果的来此,不听长辈的劝诫...”他语重心长道,“如今你既成年,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我记得你只在幼时才如此任性的,以后切莫如此了。” 崔幼仪讨好的笑着:“知道啦,先生我知道错了,莫念莫念。” 先生怎么变得啰嗦了。 “你...父兄虽然不尽如人意,但疼你的心思却真,你可好好的当崔家女,他们偶有一些出格的或是愚蠢的言行,你可以适当提出,避免他们犯错。” 其实他主要说的是崔长明,崔志然为官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做的,至少在明哲保身上他做得不错,此次疫病过去,想必他也能安安稳稳的,崔氏也就是崔长明比较年轻气盛,容易出事罢了。 但是都没关系,只要不是像疫病这种天降的横祸,他那十八个弟子总能替他们担着点,他已经打过招呼了。 现在的崔氏才是最安全的。 崔幼仪的预感有些不妙:“先生你怎么了,今日怎么同我说这些,是出了什么事吗?” “无事,只是人老了话就多了,”他摸着亭亭玉立的姑娘的头,就好像回到她小时候,脸上也多出几分笑意。 “崔家阿稚?”文修叫她。 崔幼仪犹豫着应他:“...是” 和煦的阳光落在文修身上,将他的身影照出光辉,他在田野间吐露出心声,将八年来的祝福悉数在今天奉上,送给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少女。 他在心里说,愿你无病无灾,自在一生,幸福安乐,肆意快活。 可惜这些都不能宣之于口,他只是与崔幼仪对视片刻便移开视线,而她也不会知道在她的这一瞬里,有人已经将藏了八年的话和最后的告别溶在了眼睛里。 以至于多年之后,崔幼仪再想起见先生最后一面的样子,就会心酸难过齐齐涌上心头,先生那缱绻的眼神也牢牢地刻在心里... . 文修离开了,在江都疫病大好的时候走了,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同云三和崔幼仪也不知道。 他们派出大量的人去找,却都无功而返,直到寻人刚满一年之际,他们又收到他的信件,里面写着他游山玩水的事情,算是间接给他们报平安,云三他们这才放心下来,只有崔幼仪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这个不安在她重新找到那本游记时放到最大。她那时在先生书房查阅资料却误打误撞找到了被先生藏起来的游记,一打开再看里面的内容,她找到书本的雀跃一下被打入谷底,一颗心止不住地下沉。 因为先生在信中写的东西有些是游记上的内容,所以她推测先生根本没有去游山玩水,他只是写下这些信不让他们担心而已,而他这么做只是不想他们去寻他。 崔幼仪一想到这,攥着游记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收紧。 她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不让人找到他。 她再一次翻开游记想寻一些线索,却不想越翻心里头越觉得不对劲,书里的描述竟然将她从前做的怪梦唤醒了,因为她那时没机会问先生后来又因为先生失踪的事情而再次耽搁,现在要想起来还是有些费力,但是有几处令人十分深刻的画面她勉强能想起来,更是和书里的内容相和。 崔幼仪呼吸一紧,不期然想起文府后院的布景,她一直未有空,如今被这么一刺激直接带着书冲出去,沿途路经花园、凉亭、小桥...这些她越瞧越和记忆中的样子相似,最后她在一处栽满梨树的院子外停下,这里是文府的禁地,从不许人进去的地方。 但她现在是文府半个主人,唯一能制衡她的人又不在,所以她要进去便无人可阻。 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的梨花纷飞,旋至半空中飘飘洒洒,每一朵都洁白无瑕,空气中的阵阵梨香犹如打开记忆的枷锁,目之所及都是一个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女人的样子是苍老的丑陋的,对她而言却是熟悉不已。 那双沧桑浑浊的眼睛见过夫君的虚情假意、孩子的背叛和家人的冷眼,最后定格在他们最落魄的一刻。 粗粝的双手捡过最肮脏的垃圾,最后却是被一个人扶着看遍山河美景。 女人的前半生,是一场悲剧和一个个谎言,她本该抑郁而亡,但那个雨天里,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停在她的面前,怜惜她的境遇,带她离开脏污,给她的后半生带来了光彩。 后来她用浑浊的眼睛看过最美的风景。 这是一个叫余岚的女人的一辈子,也是...她的上辈子。 她,想起来了。 所以她会在见到先生的那一刻觉得似曾相识,她喜欢经商不是因为余岚是商贾女而是先生是行商人,她是想找到他报恩的。 想到这些,崔幼仪已是泪流满面,眼泪从紧闭的眼睛中流出,连成一串,从脸颊上划下,她似失了力气,只能靠在一棵梨树上。 “文一尘...我想起来了...”你在哪? . 这天过后,崔幼仪不顾所有人反对,决定远游行商,她用前所未有的激烈态度驳斥让她留下的人,即使是崔言氏也不例外。 她将游记中所写到的地方重新游览一遍,既希望遇到先生又希望想起前世更多的事情。 可是无论她去了多少地方都再没有遇到过先生。 如此过了十年,她故地重游了五次,也将文氏的生意遍及天下,做到无人不知她少东家,无人不识文家店。 而她只回过江都两次。 一次崔言氏病重,她服侍她一年。 同年,林雁西跑到她面前,说想要求娶她。 彼时青年的林雁西卸下骄傲只求能与她共度一生,崔幼怡没有答应。 次月,林雁西大婚,她莞尔一笑,送去东珠祝百年好合,又细心服侍娘亲。 月底,她看着娘亲合眼,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文少当家红了眼眶,清泪从眼角滑落,却可以忍着哀痛稳妥地处理后事。 另一次崔志然病重,她同样服侍一年,再送他离开,自此崔氏只余两兄妹。 又十年,文氏正式成为皇商,她想告诉先生,但没有他的消息,于是她回到江都,坐在他的书房里,找到那本游记,在最后写上二十年来文氏的辉煌,以此作为交代。 正要合上,她却被和书页粘合起来的封皮吸引了目光,书页的角卷起毛边,微微开合间她能看到一个夹层。 小心仔细地分开书页和封皮,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朱唇粉面亦或是雪鬓霜鬟,我都曾见过了… 崔幼怡当场呆愣住,夹着纸条的手轻微抖动。 若她没有猜错,上面写的意思是先生知道她和余岚是同一个人吗? 这就说得通了… 难怪当时名满天下的先生会屈居崔府当一个西席先生,难怪先生送她梨花簪… 她记得自己曾说过,人老珠黄的人确实配不上年轻的首饰,所以这一世的梨花簪才会到了她手上,还在她及笄之时出现。 原来竟是如此… 先生,你是谁… . 她带着这个问题找了文修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孩纸来了!终于到这里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今天真的巨卡文,差点就请假了╯^╰ 老实说,作者觉得这一章有点崩,元芳觉得呢?】 第87章 轮回司 文修刚一回来, 系统就感应到了,它火速回到他身边,见到他身影出现的那一刻, 身体高速旋转。 “修,统子想死你了!呜呜呜呜…” 说完就想埋进人家怀里,但是被文修不留情面地一把捏住。 “想我?”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这颗球。 “可不是嘛!”系统说的煞有其事,生怕慢了一步。 “人家陪你做任务吧,统子不想兼职了, 我还想留在你身边。” 它去兼职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工资是开高了, 在其他人那里累死累活也赚不到什么流量,所以格外想念文修。 只要金主爸爸肯带飞, 统子死命追!QAQ 文修:“那陪我去一次九幽之地。” “!”系统委委屈屈,“能不去吗?” “可以, ”还不等系统高兴,他又说, “以后也不用你陪着了。” “我去!” 文修带着它寻找通往九幽之地的光轮。 等找到后, 光轮传送需要时间, 他又问:“我离开了多久。” 他想知道任务时长。 系统蹭蹭他的胳膊,含泪说出一个数字:“两年半。” 所以它受了两年半的委屈!呜呜呜呜… 文修喃喃道:“竟然这么久了吗?” 传送完毕, 文修带着系统走出去,这次比上次他更有准备, 傀儡多带了几个,甚至防护盔甲都带上了。 系统看着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傀儡,试探着问道:“修,这傀儡…是什么东西啊。” 它不止一次好奇过了, 即使翻遍数据库都没能查到一点信息, 它更加好奇。 文修一边让傀儡带路, 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话:“仿生傀儡。”也叫敛息傀儡,而它收敛的是主人的气息和生命体征。 系统暗戳戳地在数据库里寻找“仿生傀儡”,词条输入后,什么也没有,但是看文修那样也不像是骗它,它只能将原因归结为低级系统的废物数据库造成的。 这么想想,竟然好委屈哦,想哭T﹏T 吸吸不存在的鼻涕,系统实话实说:“我有些孤陋寡闻了,找不到这东西的信息。” 文修:“嗯。” 系统:???嗯?这就完了?我这么谦虚了,你就不科普一下? 等了一会文修还是没有下文,系统尝到了熟悉的配方,和熟悉又气人的文修。 踏马的,又不做人! 不清楚系统是怎么想的文修一边防着脚下的路,一边观察四周,这里和上次没什么变化,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戾气变少了,但是又有不知名的气场开始出现,和戾气分庭抗礼。 等他们平安到达山巅,那巨石仍然屹立着,只是文修注意到从前浓的如有实质的黑气竟然被稀释了! 系统见到这一幕显然十分开心,脱口而出:“这恶鬼的怨气快要没有了,我们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 到时候奖金、流量、系统再升级怕是少不了了,嘿嘿,要知道这可是渡恶道最难搞的恶鬼了,现在它看着面前的巨石竟然觉得十分亲切,在那里仿佛都能看到升职加薪四个大字迎着它走来。 文修眼神一沉,心里的猜想刚要细思,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心神巨震。 赤雷依旧震天骇地,响彻云霄,比几人环抱还要粗的雷劫降下,狠狠地劈在巨石上,它本该像过去一样毫发无损,但这次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巨石的边角被劈下来一块,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微乎其微的哀呜声。 文修还以为听错了,毕竟赤雷震耳欲聋,他听错了也是可能的。但是雷劫平息后,他再次听到一道虚无缥缈,如果不仔细就抓不到的闷哼。 他深吸一口气,在雷云尚在酝酿的时候,走过去,不出意外的,他又被阻隔在十步之外,只不过这次他明显感觉到那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之气减弱了许多。 “虚实弥弥,内视己身,开周天大小,藏天顶神通…” 他在十步之外,吟诵着玄妙的奥文。 巨石上的黑气有一瞬间停止浮动,一人一系统却没有发现。 直到文修停下,系统忍不住想知道他在念什么,但他就当没听见这个问题,不予回答。直到他们回去,系统还在念叨他小气。 “你欠下的流量还没还吧,走吧我带你去充值。” 文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它闭嘴了。 一边旋转跳跃,一边发彩虹屁的系统对大佬慷慨解囊的做法表示了一系列的肯定,最后带着天真不谙世事的口吻问他:“修哥,你家住何方,真姓真名呢,年龄几何,家中有谁,家业多少…” 最重要的一点,“需要家政系统吗?既便宜又可爱的那种,还陪聊…” 文修:“闭嘴。” 系统立刻识相地封嘴了。 替系统还完债后,他领着这只系统回家了,那位于轮回司总署的别墅。 也是他多年未曾踏足的地界。 阎王的鬼界是在地府,他们那些人靠修炼立于天地。而他轮回司不靠志怪力量,他们是凡人但科技力量空前发达,所以多年来以此和那些神鬼抗衡,才取得一席之地。 而他们也坚信总有一天能用科学打败神学! 在坚信科学技术的基础上,轮回司总署的别墅群不说多豪华,但是足够有科技感。 他驱动着光轮向别墅群的最后一幢房子闪去,但等他站在门房前的那一刻又多多少少不想进去了。 这时,门开了。 仿生人类尽职尽责地向他鞠躬问好:“文少爷,请进。” 文修面带复杂地踏出那一步,而他身边的系统早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了,等看到最高级别的仿人类.地表最强打手.超智能.超听话的仿生人类后,它已经瞠目结舌了。 总署里有套房那已经是顶上面的人物了,这特么还有仿生人类当仆人,那只能是顶顶顶上面的人物了,而顶顶顶上面的人物细数之下只有一只手数。 所以它跟随的任务者是谁啊!又是哪个下凡历劫、走基层的神仙人物? 它是不是抱上大腿了?! 难怪手电筒的能源都是它羡慕得流口水的等级,难怪有仿生傀儡,估计是和仿生人类一样的玩意儿,可能就比它次一点? 啊啊啊啊啊,太几把好了,统子的人生巅峰要来了! 系统现在恨不得赶紧抱住金大腿啃一啃。 但它不敢,因为金大腿的脸色不太好,是它从来没见过的文修,像是进入雄狮领地的猫崽,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随时戒备着。 系统不知道文修突然出现的警惕感是哪里来的。 文修却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这幢别墅从前是他和父母住的,但是现在这里的主人却是二叔一家,父亲母亲身故后,本来他才是下一任轮回司司长,但是族人突然聚众反对,明明他已经通过试训项目,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司长,可是最终上位的还是二叔… 他当时人小力薄,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只能一点一点调查当年族人态度转变的原因。虽然过程战战兢兢,但是还是让他找到当年真相的碎片。 父亲和二叔的感情一向很好,有生之年吵过的架屈指可数,但是在很久以前的成员合照的最角落,他们两个人对峙着,剑拔弩张的氛围从照片中一览无余,因此差点被家族成员删除。 而那时离父亲出事还有三年。 翻看二人的工作日志,他又发现二叔对科技力量转化为神通很感兴趣,但是这又是父亲在日志上痛批的,他认为转化过程残忍且不人道。 所以他们二人就这一点上有着分歧,也是文修能找的唯一分歧。 照片是剑拔弩张的、观念又有着分歧…他甚至猜测父亲的死是不是他做下的,但是照着这个方向去找时,又一无所获。 文修只能暂时放下,转而又回去思考他成为司长的原因。 二叔可以成功上位一定是有着能获得族人支持的筹码,所以他猜测他的研究方向——用科技转化神通在他们那里是有吸引力的。 想到这个,他又十分不甘心。 现在要见到这人,复杂的心绪自然浮现在脑海。 仿生人类将他带到书房,正要敲门,文修按下他的手,表示自己来,又示意它出去。 站在门口许久,这门还是敲不下去,最后还是里面的人主动打开门,一脸和煦地看着文修。 “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抱拳!感谢在2021-06-05 00:09:29~2021-06-06 22:0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ba QIU 8瓶;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轮回司 文钧和文修长得很像, 或者说他们文家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似形似。只不过他身上的气质更偏稳重,由内而外的温文尔雅。 所以文修对他的感官更为复杂, 一面还当他是自己的好二叔,一面他又分析着他的一切举动。 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文钧招呼他进来。 再次站在这间书房的文修,心里别提多复杂了,这里虽然没有怎么变化,但是细看之下还能区分出不同, 毕竟二叔和父亲的办公习惯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父亲喜欢拥有科技感的星辰杯, 二叔喜欢带着古韵的斗彩瓷器;窗台上本该立着的是机甲武凤凰,但那里现在只有一个带着笼子的金丝雀... 文钧温和地对面无表情的侄子说:“终于肯回来了, 在外如何也不比在家...” 文修问:“您知道我在渡恶道任职吗?” 文钧十指交叉放于桌面:“自然。” 叔侄二人的眼神在空气中对撞,一个是尽在掌握的眼神, 一个只让人看到少年意气。 文钧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你要去底层磨练那我不会阻止,只要最后还能出现在我面前就好。 他自然能知道文修这些年在想些什么, 突然脱离他的原因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但他不在乎, 在他眼里他还是个孩子,能做的有限。 “既然回来了, 那就重新安排课程继续进修吧。” 文修暂且不想知道还要上什么课,他说:“我还有任务在身。” “那只恶鬼你就不用多关心了, 它很快就会消失了。”文钧不以为意地说。 文修眼神一凝,却不露异样:“真的吗?” 文钧浅笑一声:“你还不信二叔吗?这恶鬼怨气将散,它也可以消失了。” 怨气将散…消失…这几个字在脑中萦绕不散。 一直以来的疑惑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解答后,文修反而难受起来。 原来他真的是个刽子手。 “任务还没完成, 怎么可能呢?” 文钧觉得他对任务太较真了, 随意道:“别太当真了, 逆转时空重新轮回,我们不是做不到,但这只鬼绝不可能有什么轮回,你所经历的任务不过是它的一场场梦。” 说着他又赞许地看着侄子:“也多亏你任务完成得好,要不然还真没有办法通过你的形象创造出衍生世界让它加速消怨。” 所谓衍生世界,就是在原有背景下重新生成/续写的新世界。 以往的任务者只是单纯地完成任务,不会违背员工守则和任务目标谈感情,但是文修是文氏的人,他自己就代表着规则,所以对待守则的态度自然是一半一半的,以至于在任务世界玩的欢脱后和目标产生了一些暧昧,是的,在文钧看来就是小学生氏的暧昧,他认为太小儿科了。但是这小暧昧就是有用,恶鬼喜欢上他了。 而他唯独没有想过自家侄子对任务目标产生感情的情况,毕竟根本不可能,一个是面目可憎的恶鬼,一个曾经是现在仍然是文氏的少主,两种人怎么可能产生感情呢。所以他想都没有想过,甚至对他让恶鬼倾心后自动退出的情况乐见其成。也方便他们在衍生世界里智能化地生成一个假文修去进一步用情感驱散恶鬼的怨气,从而达到削去它力量的目的。 所以看似文修只做了四个任务,但其实不然,关于他结局的续写另有四个版本。 文修脸色铁青:“所以我认真完成任务又自以为大功告成后的退出,竟然被你们这样利用!” 他当时就是顾忌轮回司守则上说的违规者弹出轮回地,所以才束手束脚。 文钧挑起一边的眉毛,不太清楚他在气什么:“有人替你善后,甚至进一步帮你完成任务不好吗?” 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愤懑后,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猜想划过脑子,文钧眼含利芒地问:“你对目标产生了感情?” 文修一愣,继而很快冷笑起来,“不要转移话题,谁让你们擅自这样做的,我可以自己完成任务,不需要你们。” 原来是闹别扭啊,文钧失笑:“二叔想让你早点回来,这样也不行吗?” 文修将头撇向一边,又很快以“我不是好奇这件事我就是顺便想知道一下”的态度问他:“你说它所经历的只是一场梦是什么意思,它不可能有轮回又是什么意思,”为了不显得示弱,他补充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孩子变扭的样子文钧已经好几年都没见到了,为了掩饰差点溢出的笑意,他拿起茶杯假意喝水,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她没有。” 这话说得言简意赅,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听懂的。 文修还要再问,却见文钧笑得眉眼弯弯,轻描淡写道:“不重要。” 他整理着桌上的纸质文件,“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学习。” “我会再去一次,我的第一份工作该好好结尾。” 文钧稍微思忖一下就同意,孩子成长需要认同感,他作为长辈该给。 文修:“那我先回去了。” “回?”文钧问,“回哪去,这是你的家,何况文行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们两个人不叙叙旧?” 文修冷淡回绝:“工作上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再等他说什么,例行鞠躬后,文修踏出这个书房。 家?早就不是了。 仿生人类正要送他出门,文修突然停下,像是想起什么,问它:“你知道跟我一起来的系统去哪了吗?” 仿生人类仿的是一个成年男性,拥有磁性沙哑的嗓音,它人性化地皱眉,然后说:“刚才地下室附近有捉到一只低等系统,是您的吗?” 总署这里绝对不可能出现什么低等系统,所以文少爷要找的只能是这只外来的了。 果然,文修啊了一声说:“估计是,它等级低,识别道路的程序一直没有编好,所以才会迷路,我要带它走。” 仿生人类沉吟了一下,礼貌地问他:“能否让我们检查一下它的内核记忆?” 它怕这只系统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如果真的有,那它们只能遵照现主人文钧先生的意思,将入侵者消灭。 文修心中一紧。 “可以。” 在仿生人类要离开时,他说:“一起吧,你们检查完我正好带走。” 它自然没有意见。 文修被带到地下室就看到系统生无可恋的样子,圆球光面上自动打出救命两个字。 它被身上的两只机械臂困住,见到文修时,好像看到的希望,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人:“修修,你终于来看统子了,”它又控诉起身边的机械臂,“它们死活不让我走,呜呜呜…” 文修快走几步:“等检查完内核记忆,没有发现异样,我就带你走。” 说完他冲系统投去暗示的目光。 又是内核记忆又是异样的,它应该能懂他的意思吧。 但是这只傻子系统好像没有get到,还是懵懵的,一个劲地哭诉。 文修:… 等仿生人类什么都没有查探出来后,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是高估了系统,指望这家伙能在别墅发现不一样的东西,还真是太看重它了。 文修如愿将统领了回去,但是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呢。 一路上系统还在他耳边叭叭说别墅里怎么五步一岗,十步一卫的,把它的小心脏给吓坏了。 “修修,你造吗,每隔半个小时我就要和仿生人类碰见一次,这真是太可怕了!” 别墅的守卫多严格,他自然知道。 “怎么同样的人工智能,它们怎么可以这么凶残!为了躲它们,我还滚进了草丛里,看我身上脏的!” 文修一看还真是,替它拍掉点灰尘后,注意到手上白色的结块,“这是什么?” 系统朝他手上看去,检测后随口说道:“魈。” 文修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下退了个干净:“你说什么?” 系统:“魈啊,红精灵,一种毒。” 好像怕解释不清楚,系统调出数据库替他查,然后说:“致幻性毒…” 很久以前的文修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自从父亲死后,他对这种药的功效太熟悉了,甚至倒背如流。 致幻、麻醉…容易导致脑中风、休克… 文修闭了闭眼睛,一把将系统捞过来,步伐稍稍扩大,又以不引人怀疑的方式,火速离开这里。 系统可能察觉到他的凝重,乖乖地被他带出去,等他们出去了,又主动将内核记忆交给他。 它的记忆里不止有滚到草丛的过程,还有仿生人类往一个方向的画面,它当时害怕只看了一眼就朝相反的方向去,也幸好是这样,万一它真的好奇一探究竟了,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回收再利用的废铁站了。 但是现在记忆归拢后,它可以好好猜测了,那一拨仿生人类十有八九是去换班的,而间接证明别墅这一块有不可告人的东西存在。至于文修为什么会对它身上的白色结块感兴趣,它就不得而知了。 片刻后,眼中酝酿着什么的文修问系统:“能检测出这结块大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由粉末成块状其实很快,只要粉末足够多,且不容易被稀释…我看不出来。” 文修对这个答案并不失望,但对“足够多”三个字耿耿于怀。 是什么人能在司长别墅随意进出,又能带着这么多东西进来而不被查… 作者有话说: 1.这章写崩了吗? 2.你们想看衍生世界吗?超短篇he的(酌情考虑) 3.那个毒(),由于晋江的超敏感性,我随口一编,你们随便一看就好。 【重点来了!高考加油!!!很重要很重要!!】感谢在2021-06-06 22:04:53~2021-06-07 22: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凌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轮回司 次日, 文修收到堂弟文行的简讯,说是要和他叙叙旧,他答应了。 文行和文修长得最像却又最不像, 比他小三岁,他嫌弃文家人乖乖仔的外貌,所以特地带上耳钉,留着非主流的炫彩长发,以掩盖奶兮兮的脸。 以至于文修每次看到古早杀马特的堂弟就觉得心里不适, 表情一言难尽, 但是这次见到他又有了一些别的感觉。 垂链式耳钉十分精致,打在耳骨上, 三四条银链长至耳垂,多了几分张扬和不羁, 比过去花花绿绿的碎钻好看。他的长发也不再是五颜六色反而只染了灰雾色,再将额边的斜刘海梳上去, 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立刻凸显出精致立体的五官, 又在两边散出一些些绒毛碎发,搭配上这个颜色的头发, 再微垂着脸,多少感觉有些抑郁颓丧之感。 初初看到这样的文行时, 他有些惊讶,脚步微顿。 头发用一根皮筋高高束着的文行一看到人来了,踏出一步后又默默收回来,就这么在原地, 微笑着看他走来, 旁边还有他一早准备好的茶水。 文修惊讶地挑起眉毛。 文行平时是咋咋乎乎的样子, 现在又是换发型又是换作风的,莫不是太阳西升东落了? “好久不见。”他率先开口。 文行微抬下巴,轻轻点头。 文修反客为主,一边沏茶一边凉凉的问他:“装上瘾了?” 他一副无语的样子,想反驳又觉得这样不稳重,只是说:“哥,好久不见,这刚一回来就数落我,你觉得合适吗?” 文修喝了一口二叔留给这小子的茶,觉得还不错,但是没有多少古茶的韵味,倒有一丝丝人工注射苦水的感觉。 “这二叔可不好学,你学的不太像啊。” 文行脱口而出:“哪里不像。”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后,把精致的脸皱起来:“呸,谁学他了!” 文修笑了:“嗯,现在不像了。” 未免这小子变扭,他主动问道:“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文行:“…”转移话题?落我面子,说我学老头,先记在小本子上,改天算账。 “是这样的,我就想问问你要进修哪门课,课表给我参考参考。” 文修:“二叔没跟你说吗?我暂时还有工作要收尾,先不回来上课。” “昂,老头没说啊,他只说你回来了,”文行又想起来他的工作,好奇地问道,“话说,你那个全轮回司最让人束手无策的任务是怎么通过的?” 文修微笑着:“按部就班地做任务就好。” “就这?”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他无趣地说,“我还在猜测你是借了老头的转能源装置还是拉人家地府公职人员帮忙了…嗐…没想到事实这么简单…” 怪无趣的,不过…这也能证明自家堂哥是真有这本事,估计老头又在暗地里夸他了。 不酸o(^`)o 找地府公职人员收取一些怨气的事情,文修是知道的,但是这只能说并没有什么用。 他疑惑的是:“转能源装置做出来了?” 二叔一直有在这方面下心血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已经做出了,而且这装置怎么跟他的任务有联系了? 文行吹着茶叶,吊儿郎当:“早就开始实行了,嘿,原来你不知道啊。” 难得有文修不知道的事情,颇有些得意的文行说:“那玩意儿早就做成了,那只鬼好像还是这个装置的第一个试验品呢。” “什么!”茶水倾倒。 可能是文修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文行挠挠脸,已经感觉不对劲了,他小心道:“这,你也知道我爸搞神学那一套,他喜欢神仙那种长生又厉害的感觉…” 因为他们是人类,延长寿命的方式只能靠科技,比如身体老化后用机械体替代,或者打抗衰老的药剂… “他不想在自己身上实验,就想着能不能做出来个,成了就利用转能源装置里的剥离程序把那些能力转到自己身上,不成…”文行耸耸肩,“不成就不成了呗,继续研究嘛。” 而且这种方式完全不需要风险,因为风险都是别人的,老头只要享受成果就行。 文修重新替自己沏了一杯茶,只是举杯的手青筋暴起:“二叔就没想过造就了一个拥有神鬼神通的人会遭到反噬吗?如果它反咬一口怎么办?” 文行随意地摆摆手:“不会的,在造这玩意儿的时候,我爸就打算让这只鬼魂长眠不起了,它逃脱不了梦境的。” 文修看了一眼他,想说:它已经成为了令轮回司头疼的存在,就算二叔还安枕无忧,但是报应不爽,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 又听他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他怎么造神的吗?” 文修表示愿闻其详,特意替他斟茶倒水。 也许是他的态度让文行满意了,拿起乔来毫不手软,势要在从小的对照组.别人家的孩子面前好好长个脸,俨然已经忘记刚才警惕的感觉。 “咳咳,”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话说,人神共治天地,科学与神学各占半边,我们人拥有□□大炮、导弹火箭、机械大军、和能无限次复活重生的细胞组合型生物..等等等,而在对平行空间的研究基础上,我们在多个维度的世界里训练了许许多多铁甲战士,只要一声令下,全军出击!多位面多时空狙击对手!无论神魔,遁无可遁…” 文修强忍着不耐,还要保持微笑和恰到好处的兴趣。 “但是你也知道,神鬼的神通亦是上天入地、移山平海,他们修炼的是‘能’,这种也是可再生的,还源源不断,我爸就难免盯上了,不过我估计他是看上它永葆青春的功效…”毕竟老头日常对抗衰老这部分很上心。 文修不咸不淡地提醒:“话题偏了。” “哦哦,是这样的,造神嘛,当然要用神仙体系,我爸就找地府要了一只鬼,学仙人历劫,让她经历百世磨难,”越说越兴奋,他突然站起来手舞足蹈,“等鬼大彻大悟,又拥有通天之能的时候,这造神不就成了吗!” 文修重重地放下茶杯,继而冷笑:“荒诞!” 文行觑了他一眼,抬起手让他别激动:“所以这不是失败了吗?只能又丢回给地府,谁曾想他们也压不住这鬼,这不又回来咱们轮回司了,偏偏你又这么倒霉遇上了,我想着老头也算是间接坑了你一把,就问你有没有向他借那个装置用用。” “那装置虽然没太成功,但是多少也有点用不是?比如转化一下恶鬼的怨气什么的。” 但是没想到,文修没有用到。 文行拍拍自家堂兄的肩膀,宽慰他:“虽然我爸这老头不小心坑了你一把,但是你瞅瞅,你这不是历练回来了吗?你大可以借这个跟他讨价还价要些好处…” 然后他就开始举例哪里新出的飞天□□好用,哪里的转基因美人鱼好看…巴拉巴拉的怎么也说不完。 而文修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到了要走的时候,文修好像想起一事,问他:“我最近在找一样东西,怎么也找不到,思来想去好像是掉在别墅了,我想去找附近巡逻的飞行监控,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它们哪里去了?” “哦,飞行监控那一批机器已经被销毁了,我们换上更好用的监控电子网了,”他指着头顶,“看到没,就罩着我们,飞行监控没有了,可以用它找,哥你丢了什么东西?” 文修皱眉:“算了,不是很重要的东西,这玩意儿看着比以前的复杂,太麻烦了。” 看来关于白色结块的线索是断了,但是这么多巧合下,他心里的猜想更重了一分。 作者有话说: 1.日常问一句,这章崩了没,别不好意思提,尤其是花了钱的各位。 2.关于文案上那个傻大个和丞相千金的世界被我删掉了。大致说下。。。(不行下次再说吧,我先去蹭一下9点的玄学) 3.有些地方的高考还没结束,所以高考继续加油! 第90章 轮回司 文修走后, 文行被文钧叫到书房,和声和气地问他和文修聊了什么。 文行眼睛向上,并吹了吹头上细碎的头发, 表示并不是很想告诉他。 对他的态度文钧习以为常,仍是温和地说道:“文修一个人在外到底是有些辛苦,他从不说这些,但是想也知道外面不如家里好,他又跟你走得近, 许多话还愿意跟你说, 所以爸只是想知道他的这几年怎么样,以后又是怎么打算的。” 也许这句话真的触动到文行, 他冲坐在位置上的人说:“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整出个怪物来, 还要哥帮你善后,你知不知道坑死他了。” 文钧诚实道:“爸爸当然知道, 这点的确是有点不好, 也让他有了更多的麻烦。” 文行决定替他哥讨点好处:“反正后面如果哥要补偿, 你必须全部都答应。” “自然的,”文钧保持着不变的笑容, “那这么说,他什么都知道了?包括转换装置以及那只鬼和这装置的关系?” “那是当然, ”文行狐疑道,“你不会是不想他知道,又要坑他一次吧。” 文钧哭笑不得:“怎么会,哪有叔叔想着坑侄子的, 我事先也不知道他会做到这个任务, 等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了, 就不好打断,不过也多亏他能力强,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解决这只恶鬼。” 见他对文修打死夸赞,文行心里又有些不得劲了,从身后捞一把头发数着玩。 见到这副样子的儿子,文钧摇摇头,让他出去。 同时,又发出简讯让文修回来一趟,这一次他要带他去见见那个转能源装置。 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藏着掖着,自家人嘛,要学会分享。 转能源装置就建立在别墅地底,几乎所有实验室其实都是建在地底,不是说见不得人,而是安全性比较高,但是文修在见到这一排排研究室,多少觉得二叔的研究真的有些见不得人了。 研究室虽然多,但是全都以黑色光幕阻碍了人的视线,其实用最古老的挡光玻璃也能阻挡视线,但是他偏要用这种就有些刻意了,如果他没猜错,黑色光幕里面有能散布黑色能量的设备,而且和光幕配合使用,只要能量足够多,割裂空间是没有问题的,而他这么设置就好像要随时转移似的。 文钧见他多看了两眼这些实验室,就问他对它们的感想。 “保密性很好,很适合研究,不至于泄密。” 文钧微有些得意:“自然要隐秘些,彼此互不干扰,也好各自实验。” 说着话,他带文修推开最里面的一间实验室。 文修一进去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大,很大。 仪器虽然只有三两台,但是各种智能机械臂在不断地敲打数据,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停下,而且数据之驳杂人眼根本看不过来。 据他估计这里的高度已经有两层楼高,宽敞程度已经能建一幢小型的别墅了。 之后,文钧就向他解释这里的作用:“这项研究我花了许多年,至今初心不改,每天待在这里的时间甚至比在书房还久,就是为了能有一天将科学技术与志怪神力相结合,成就一代新的更加完美的人类!” 文修难得见他情绪这么外放,几乎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有着星辰大海的梦想,如果这研究是不害人的话,他险些就要为他的梦想鼓掌了。 他有些触动地看着他,带着动容。 文钧唇角微勾:“文行那小子告诉你了吧,关于恶鬼和这项研究的关系。” 文修点头,但是又摇头:“他说的不太完整。” “是这样的,在进行研究的时候我向地府借了一只鬼魂,想先利用这套设备附带的造梦系统模拟仙人历劫方式让她成就仙缘,这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转换,”他耸了下肩,倒是和文行有些相像,“但是结果你也知道了,它失败了,它确实有了些能力,但不是神力,是怨气,怨气越强大,它就越强,也因此装置差点因为它损毁一次,后来没办法只能送回阎王那里,谁想到他们也没它办法,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我轮回司。” “不过也不用担心,它醒不过来,对我们不会有威胁,再者说你不是消除了它的怨气吗,等它的怨气全部消散自有九幽之地的赤雷劈散她。” 难怪,难怪他说它不会有轮回、他做的任务不过是它的一场场梦,又说它很快就会消失...如今总算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文修忍着心中的暴戾,绷紧下颌,问他:“那今天为什么带我来这?” 总不会是因为单纯的向他分享这装置是如何如何厉害的,不过他心中早有猜测,他刚才特意提起文行昨天和他聊天的事情,八成是不想落人话柄,他待人做事一向妥帖,在亲侄子知道被自己叔叔坑了一把后,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主动向他解释这么做的缘由不过是洗清他故意的嫌疑。 而所谓的嫌疑是不是真的,他现在知道了,他为什么会突然被调去渡恶道,偏偏又好巧不巧地让一个新员工去接手恶鬼的任务,里面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文钧下一句话果然就是洗白自己:“这件事多少让你受累了,而你又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二叔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加入。” 文修还以为他会提补偿的事情,没想到是想拉他入伙,不过这里面也确实有奖励的意思,毕竟这么大个项目,还是轮回司司长亲自坐镇的,怎么看都前途无量,能分一杯羹是再好不过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故意考虑了很久,久到他们出了实验室,他才答应下来。 文钧拍着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 “往后有我们叔侄联手,这研究也能更近一步了。” 迎着夕阳,温文尔雅的文钧,也透着几分活力,少了些沉稳。 文修无声地笑了。 此后半个月,文修和文钧准时出现在实验室,双方不说能碰撞出多大的火花,但是彼此都有收获。 文钧在这个侄子身上学到许多只有继承人才会知道的器械知识,他打算用来完善装置,也庆幸当初招揽他的决定。而文修也找到了造梦系统的具体位置,得知原来造梦系统一直在恶鬼身边,他决定再去一趟九幽之地。 这一回他不能再止步于十步之外。 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去见阎王一面。 ... 等他再次出现在山巅时,阴寒之气还是像过去一样将他阻隔在外。为了前进,他付出比上次更加惨重的代价——双腿和一只手。 十步说远不远,但在此时的他看来犹如天堑,手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怕一会不能将嵌在里面的系统取出来。 第一步时,阴寒之气如杀人藤蔓,缠住他。 第二步时,一腿已无知觉,里面的血液好像停止了流动。 第三步,另一只腿步上第一只腿的后尘。 第四步时,他已经难以为继,“扑通”一声,激起山巅上的沙石。 如果不想想办法,这十步都难以到达,更可能把性命都赔上。 他再次召唤出仿生傀儡,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直到他身边站满了傀儡,山巅之上阴风不息,恰在此时,雷云在空中酝酿着,紫电红光闪烁,好像要借助这天地之势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文修心里暗道不好,赶紧让一个傀儡架着他快步走近巨石,几乎用着拖行的方式在地面留下两条痕迹。好在极寒之气对傀儡没有用,他很快就到巨石跟前,但是这四周的罡风从来没有停息过,傀儡也被慢慢消耗着。 再加上顶着赤雷随时可能降下的威胁,文修只能努力地寻找着系统的具体方位,好在他来的时候有带可以探测系统的东西,在巨石上找到并不难,但是这巨石不是寻常物,能用来镇压恶鬼的能是什么普通的巨石,那必然是天地灵物,他要将系统从里面取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文修咬紧牙关,在双手快没有知觉的情况下,颤颤巍巍地取出从阎王那得来的雷神锤——通体紫金,仅一臂的长短。 既是天地灵物就用他们神鬼的方式破开。 他操纵着傀儡按他的想法将石块破坏掉,果然找到了一只菱形的机械体系统。 “——轰”赤雷已经酝酿完毕。 再不废话,文修让傀儡带着他迅速离开。 刚在十步之外的安全地方停住,身后的轰隆声紧随其上,天地一下子被照成红色,是诡异的,血腥的,而红色以外却又是弄得化不开的阴暗。 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已经布在脸上,心腔里擂鼓声动的正是他那颗惊惧交加的心脏,不仅是因为刚才瞬息间的变化,更是死里逃生的激动。 现在再回看那巨石,他一时有些心绪难明,它每时每刻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更加直观地展示在他面前。 ——我会救你出去,但不是现在。 他不是没有想过用雷神锤先将它救出来,但是他来不及救它,而且就算有能力将它带出来,不唤醒的话却又无济于事。 而且他其实并不具备将它带出去的能力,因为他现在自身难保。 他握紧了手里的菱形系统,晦涩不明地将山巅上的一切纳入眼里,有巨石被赤雷击落的边角,也有戾气和另一股势对抗时出现的势...最后他带仅剩的傀儡迅速离开。 ... 衣裳狼狈,头发凌乱的文修倒在光轮旁,匍匐着回到光轮内,让光轮带他回去。 回去的第一件事,他就直接找上阎王,将雷神锤还给他的同时,也不忘让他替自己治疗被阴寒之气伤到的身体。 面白心黑的阎王不是古代神话小说的模样,他不仅面白,而且不是五大三粗的样子,也不长络腮胡,就像一个和善的普通人,但这普通却又不普通,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势。 有点像想要大隐隐于市又忍不住亮出点风骚的文人名士。 他为什么帮文修,那就要说到那块巨石了,那石头是用来镇压恶鬼的,同时也是非常珍贵的灵物,地府仅此一块。 文修将文钧意在继续造神的计划向他透露一二,阎王就慌了,因为保不齐轮回司会再造出一个恶鬼2.0版本然后搅乱他地府的安宁,而且他们已经没有第二块能镇压恶鬼的巨石了。 所以他才帮助文修,而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再有恶鬼诞生。 而文修对他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赤雷将巨石连同它一起劈得飞灰湮灭前,救出它。 阎王答应了。 “小友,你这伤不轻啊,凡人之躯竟然挡住了,了不起。” 阎王一边替他驱除阴寒之气,一边夸奖。 阴寒之气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冻手冻脚,这太小儿科了。它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一个“阴”,阴阳相生但是也相克,阴气入体,短时间只会觉得冻人,让人动弹不得,但是时间一长,阴气逐渐驻扎在人骨、筋脉、器官...那便如附骨之疽,慢慢折磨着人体,钻入心肺,绞着,侵蚀着,疼痛也会在大脑中放大百倍,偏还驱除不掉。 好在他来得及时。 “不过你这腿真的要好好保护了,这一看就被伤了不止一次。” 文修淡淡地看着他,意思是与他无关,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不止一次离它十步之距,更有一次尝试走向它,那时就被伤了,不过不严重又及时救治就好了,只是没想到阎王会看出来。 文修并没有同他多说废话,东西还了,伤好了就回去。 他又在临时住所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打理好略带狼狈的样子,然后急匆匆赶回别墅。 此时已经入夜,他来得奇怪,难免会引起文钧的注意,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只是在出任务前有了好想法特意过来一趟而已。 将事情办好,他才离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短的。 第91章 仙姝 天奇大陆万年历记载, 天奇四万五千三百一十四年,天降异宝,光照九州, 光芒长盛不衰,耀天夺目,盛光长照十六天,待光芒停歇,各家族宗门纷纷前往查探, 于东边渊海与大陆交汇处发现一秘境。 一时间引起多方人士进入查探, 但秘境奇异,百年一开, 且非所有人可入,其中以金丹真人机会最大, 令,其进入标准也有些许怪诞, 曾有宗门天骄被拒之门外的, 也有杂灵根弟子被吸纳进去的...但进入之人无一空手而归, 不是进阶便是得到世所难寻的天才地宝,更有甚者曾见过神器出没...一时间引起九州动荡, 修者无不向往,前往之人如过江之鲫, 数不胜数。 如此有一日,秘境将所有人阻隔在渊海之外,更是在渊海竖起结界,众人再不可入, 就在他们要败兴而归时, 渊海上出现五十枚金令, 飞向他们,落于地面,铿锵之声,非金非玉,丁玲清脆,又是一宝。 此外众人还发现,得此金令者可穿过结界,来到秘境外,更增加一份进入秘境的机会,如此一来,一场长达百年的争夺开始了。在经历血雨腥风后,五十枚金令分属五宗十家以及其他人士——五大宗门分得二十五枚,十世家分得二十枚,余下散落九州,不知所踪。 ... 距离那场金令的争夺战已有五百年,但在修者眼里不过是瞬息之事,无足轻重,得他们看重的是那百年一启的渊海秘境。 此次天衍宗、奇什海、少华门等宗门各自挑选五名得意弟子和十世家另外精挑细选的二十位弟子齐齐前往。 海风习习,天空飞鸟翱翔,渊海之地既广且深,但要说危险却是没有的,就算是没来过这的凡人也听说过渊海的大名,因为这里是日尽星落的地方,漫天的繁星倒映在渊海之上,星星点点又浩瀚无边,犹如星带,曾有人风雅的称呼这是独属于渊海的温柔。 它没有滔天巨浪,大多时候是平静的,偶有波浪也是和缓的,这里少有人溺毙,每当无意落水的人掉进去,总有海底的海兽拖着人带回陆地,这是渊海又一温柔的地方。 总之,在这听风看海的人就很喜欢此时的渊海,就比如天衍宗弟子司云然。 她此时在一座悬崖上,放眼望去便是渊海,蔚蓝色的海水神秘而浩瀚,却独有一份宁静,心中的烦乱都好像有了出处,她望着海面久久回不了神。 直到这处又来了几个其他宗门的人,司云然才悄悄离开,完全没有与别宗师兄弟话情谊的意思,只是那几个人说的话还是令她脚步一顿。 一人说:“差一点,我们就有第六枚金令了,气死了!” 另一人也叹息一声:“是啊,没想到秦随风这么厉害,他还只是个金丹初期啊,你说他是不是吃了什么灵药...” 随着走远声音也渐渐消去,她的隐匿身法又一向不错,所以安全地离开了,但心里的烦闷又起,再也压不下去。 被选中来这渊海的人多是金丹,已经没有过去随便选出一个人的情况出现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金丹成功进入秘境的机会大,所以也不会让什么杂灵根弟子再去碰运气,而她有幸在名单之内,也是和众多师兄师姐拼杀出来的,本来该是十分兴奋的,但是一路上各宗各家的花招、心眼频出,只为再多个金令的行为已经让她有些厌烦了。 即使在见到自家师父时,糟糕的心情也没有缓和多少。 作者有话说: 话说回来(上次要说的),那个丞相千金的故事大致就是,女主性格自苦自伤,因为是身份问题,丞相一家说她不配这个身份,然后被发落到一个庄子里,然后我的男主就在那里了,他是个傻子。 其实也算是个没经过人教育,不当人养,不通人□□故,但是力大无穷。 男女主在庄子相遇,女主觉得他可怜,照顾着,然后战乱,两人所在的地方要被占领的时候,男主用一身蛮力救了女主。 同时活着逃出来的还有丞相家,他们见到女主就问她怎么配活在世上。 这个“配不配”的问题就给女主留下了心理阴影。 男主因为一身武力,在战场上小有名气,他又只跟女主亲近,当时的主将就想要成就姻缘,还没说出去就被女主听到风声,然后呢,又被丞相大人说她只配和个傻子成亲,所以女主对男主说了经典台词“你不配。” 哦,这自卑自苦的女人哦,讨厌... 傻男主不知道什么是配不配,但是听说只要很厉害很厉害就可以得到女主的承认,所以大杀四方,很快就成为勇将,但是身上沉荷众多。 这场战打了十年,这十年他都在寻求她的认同,她也在不被认同里自怨自艾。 最后一战上,他终是难以为继,用身体醒来一场胜战,留给副将的话只是一句,“你替我问问她,我配了吗?”或者什么时候才算配。 哦,小可怜,卒。享年...不知道。 话带回去的时候,女主晴天霹雳,突然顿悟了,也明白了男主对她的意义,但是伤人伤己,她突然就放下了对配不配的问题的纠结。 因为她不在乎了,一个人用生命教会她,配不配这个问题本来就不对等,她的父亲没有将她看做是女儿,她却以此害了别人,最后出家了。 哦,对了顺带提一句,我的每个世界都...算了剧透了。 ending 以上,就是我不想写的糟糕人设。既然没写了,你们要学会自行脑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现在要写仙侠,这个脑洞又实在。。。那我就不要了。 第92章 仙姝 另一座山巅上, 元意真人仰视着海域上空浮动着的圆球状的水波纹结界,不大,但是却是修真界公认的难进, 因为透过这结界才能触摸到秘境的边角,而六百年前他就是从触摸到秘境一角开始就被弹送出去,那一角澎湃的灵气至今令他记忆深刻,甚至三指摩挲时好像能感受到气化成液的奇妙。 不过那都过去很久了,而他现在已然是元婴后期。 元意真人冷峻的脸上无喜无悲。 “师父。” 司云然恭敬地向他行礼, 视线微垂, 盯着他的云履瞧。 视线之内的师父衣袍飞扬,背身对着她, 低沉的声音缓而慢,沉着镇定:“本座门下弟子三人, 独你一人脱颖而出获得金令,这已是来之不易, 至于能否进入秘境平常心便好。” “徒儿明白。” 她自然是知道的, 一枚金令并不算什么, 真正的考验在于得到秘境的承认,甚至是进入秘境后的…厮杀。 元意真人转过身, 看着这位天资卓越的弟子:“若有幸进入,小心行事, 便是同宗同门也不得轻信。” 他不过是例行提醒一番,但是能修炼至金丹的人必然是了解修真界的规则——弱肉强食。 “务必小心奇什海。” 这宗门便是此次抢夺少华门秦随风金令的黑手,门内众人亦正亦邪,但宗门内强者如云, 和天衍宗已成竞争之势, 他怕这个独来独往又有些孤僻的弟子会着了他们道。 她的实力, 他不担心,但是奇什海的诡谲,他有些担忧。 “师父,此次针对奇什海的恶行可有惩罚。” 奇什海太过肆意妄应该得到教训。 可惜,她要失望了,因为元意真人摇头了。 “奇什海众人一致口径说不认识行凶的弟子,更是拿出宗门名册,让我等辨别凶手,而他们早就将此人的一切信息抹去,如何能查。” 所以只能不了了之,甚至他们还反咬一口称各宗门排挤污蔑他们,眼看着要闹起来了,而奇什海的实力仅在天衍宗之下,要真是发难,又是一场动荡。 他又嘱咐了一遍:“总之,若你独自一人遇上他们便避着些。” 司云然乖乖应好。 一师一徒立于山巅,任由海风扑面,他们视力极好,能见到环着渊海的几座山上也有其他修者,但…无人在意罢了。 能来这里的,哪个不是藏着事,就是在各山峰上说些悄悄话也没什么奇怪。 第二天,五宗十家准时准点出现在结界面前,拥有那四十五枚金令的弟子更是站在队伍的前方,就等着一会通过结界。 作为天奇大陆领头羊的天衍宗并没有在众人齐聚的时候发表演说,因为能来这里的都心知肚明自己要做什么,无非就是寻宝,所以他们并没有兴趣再告知一遍规则,更没有替大家立下什么和睦共处的规矩,因为只要别太过分,不伤人性命,各宗各家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如果不幸发生杀人夺宝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杀人是明确不行的,当然若是有本事让各家天之骄子身后的人查不出是你杀的,那就随便,要不然就等待着狂风骤雨般的报复吧。 而夺宝也不是不可以,以实力取胜罢了,在秘境里都是单打独斗的,也算是变相的锻炼,保得住机缘便是自己的,保不住就是他人的,最后只能说一句与自己无缘罢了。 这些,他们心照不宣,无需多说。 先由宗门的人开始,拥有二十五枚金令的弟子有序地排队,一个个触摸结界,再穿行而过,然后才轮到各世家子。 无数长辈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也注视着结界口。 只见进入结界又被秘境弹出来的有:云光州的魏家兄弟、启星州的方氏家主及其幼弟、伏月州的傅氏…顾氏…公羊族… 他们数了数,十世家竟然回来了九个!往年至少保四争五,如今竟然只通过了一家。再一推算,只有乔氏的乔从阳乔以晴两兄妹进去了,一时间众人都来不及叹息对自家的可惜,而是羡慕嫉妒地看着乔家人。 谁让乔氏在十世家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直是个透明世家,担着世家名,却和各家生疏。 乔氏家主,兄妹二人的父亲,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头皮都发麻了,决定守在结界外,等二人出来,否则等他们平安出来还要面对多方的打量交锋。 只希望二人能聪明点,不要捡到什么震古烁今的奇宝,否则乔家还不一定能保住。不过转念一想,这次他们能进去应该是花费了凭生的运道,应该不会…不会。 乔父的心里复杂极了,忧喜参半。 好在,很快宗门那被弹出的弟子出现了,众人的目光又朝着那去。 幻天谷五位弟子全军覆没,各个没精打采。 佛岭弟子回来四个,“阿弥陀佛”后,从容归队。 奇什海弟子回来四个,都气急败坏,大声咒骂着。 少华门弟子回来四个,抱剑归队,眼里只有剑。 最后是天衍宗的弟子,回来三个,其中没有司云然和金丹中期的谷星辰。 奇什海一看老对头天衍宗比自己多进去一个人,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为首的带队真人更是阴阳怪气地说:“看来此次天衍宗和乔氏的收获怕是不菲啊。” 他也没有傻到直接内涵天衍宗,而是将乔氏拉出来一起说事,但是听得乔家主冷汗都快下来了。 元意真人作为带队长老只能出来,淡淡地说:“秘境选择如此,你若心有疑惑,可以问问它。” 奇什海的人:“…”要是能进去,他们还在这里眼红什么。 . 司云然和另外几个六个通过秘境的人分散在各处。 她从触碰到秘境一角到落在这鸟语花香之地仅一眨眼的功夫。 她站在撑天大树之下,姹紫嫣红的花朵在草坪上争相开放,金色的阳光洒下时将这里定格成一幅隽永而又温暖的画卷。 不知道为何被传送至此,她只觉得茫然。 作者有话说: 我,卡文,了。 很严重,前所未有的严重。 从前虽然没有大纲,但是脑子里有开头结尾,但是这一次...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对男主的第一次出场还是茫然状态的,所以先写到这。 我再苟一苟,想一想,今天先到这。感谢在2021-06-10 23:35:27~2021-06-11 20: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仙姝 这里四面封闭, 被环着的山严严实实地围着,司云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出去的路,便是想要御剑飞行越过大山也不可能, 因为她飞一寸,这山就拔高一尺,总之就是出不去。 她只能停下来,绕着谷中最扎眼的大树打转,就想看看能从这里找到什么出去的办法。 第一圈时, 她感叹树身粗壮, 十个人合围才抱得住,但是树身没有她所预想的门或洞。 第二圈, 仰头看着树上绵延的枝干,直叹枝繁叶茂。 再往上看时, 没什么问题,都是叶片连着叶片, 枝干连着枝干, 好像一切都没有问题, 等她飞身上树,到了树的四分之三的位置, 还真发现了不同。 树冠上,有一面镜子, 谷中最为强烈的一束光正打在朝上的镜面上,镜子背部由于被其他树枝遮挡着,她才没能找到,现下认真看下来, 倒是看出一些端倪。 阳光打在镜子上后, 又被它分做许多束, 散在谷中,司云然这才发现,原来金色光晕乃至这梦幻的场景皆是源于此。 这里就属它与众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出谷的引子。 亦或是…陷阱? 她这般想着,也不急着动手了。 又在谷中寻了大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其他不同,她现在可以肯定那面镜子或是这棵树便是她离开的契机。 再不多想,司云然再次腾跃而上,借着树干三两步飞身上去,来到镜子身边,捏着一个“飞来咒”的法诀,本以为这镜子不会那么容易到手上,她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这一试,镜子就稳稳当当地到她手里了。 司云然眨了眨眼睛,迟疑地看着手里的镜子。 和普通镜子其实没什么不用,只是更加古朴、精巧些,古朴精巧本不该放在一起形容,但是这镜子给她的感觉便是古朴精巧。 古朴在于镜身边缘古老的符号,看起来年代久远,而精巧在于它于细节处精美绝伦,很是别致,便是放在如今修真界的市面上也会引起争抢。 镜子背面是一朵极其艳丽的花朵,她不识,花瓣又大又妖娆,很好看。 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令她疑惑的是镜面上照不出她的脸,明明这镜子光洁如新又被打磨得十分清晰,可上面就是没有她,无论怎么照都没有。 恰在这时,前后翻看着镜子的司云然感觉到此地一阵扭曲,山谷一下失去了所有光彩,一切变得黑暗无比,她立刻意识到是手里镜子的问题,但是还不等她将它放回原地,此处天塌地陷,天地色变,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颗擎天巨树也跟着大力晃动了一下。 司云然暗道糟糕,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脚下就失去了着力点,一下子从树上跌下来,一直引以为傲的术法还未施展就被这棵树压着往地下陷落,没有给她留下一点施展的余地。 . 一阵尘土飞扬,山摇地动后,地面也陷落下去,朝下看只觉得深不见底。 . 山洞内,抱着头只留一个屁股向外面的人观察着地上的石子,等它们不再跳动后才稍微挪动了下蹲麻的腿。 秘境多年,这是他遇到过最严重的事故,他身处的洞穴好似要塌了一样。 文修眨了眨眼,随手拂去长睫毛上的灰尘,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外面一片漆黑,一如多年前,他的眼睛很好的适应了黑暗,说不上夜能视物,但是辨别一些东西的能力还是有的,就比如他能看到山洞口被树木挡住的场景。 他头疼地扶住额头,在想怎么将堵住洞口的树移开。 突然,眼中的树枝轻颤了一下,文修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从树底钻出来的人,悄悄地后退一步,贴着石壁,双手更是紧张地攥紧衣服两侧。 司云然从树底出来后,仍旧耳聪目明的她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随意用树枝挽着长发的男子,长着一张丰神俊秀的脸,整个人贴在墙上,看得出来他在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可怜巴巴的。 思及方才在秘境入口见到的另外六个人里没有这人,司云然很快便肃了面容,唇瓣轻启却是一道含冰的声音:“你是谁!” 随意拍了拍衣袖,袖中的短剑握在手上,只消面前人动手,短剑必出鞘。 但是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面前人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但就是不回话。 “你究竟是谁?”她提高了声音。 还是没有回话。 司云然拧紧了眉毛,刚上前两步,就见面前的人一下子蹲了下去,直接抱住脑袋,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怎么就这么蹲下了,是在怕她吗?她都没有动手。 司云然这才正眼看他,周身没有灵气运转的痕迹,呼吸间有些沉重,好像是个凡人,但是渊海秘境怎么可能有凡人,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其中有猫腻了。 短剑出鞘,司云然捏着诀指挥着短剑到他脖颈处,只要再进一寸就能叫他立刻身亡的地步,但是就算是如此,这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还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不出来,就好像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剑气一样。 她小心地走近,直到站在这人跟前,带着漠然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究竟是何人?” 这人还是没反应,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说?”剑刃微微向前,身上剑气甚至削断了几缕发丝,这样的威逼下,他终于察觉到了危险似的,脚上动了动,然后是更加剧烈地颤抖,同时又有幼兽般的呜咽声溢出来。 司云然一顿,到底还是将短剑重新收回,握在手里。 这人暂时没有危险,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转而观察起山洞,很简陋,除了最里面的大石床,其他零碎的比如土罐子都是随地摆放的,比她闭关的山洞还要简陋,而且看得出来这里一应俱全的家具,应该是居住很久的样子。 在检查过山洞里没有什么禁制类的术法后,她瞄准了最里面的那张床,走过去又替自己安上一个防护罩后,摆出打坐的姿势,然后入定、疗伤。 摔下来尤其是被这一棵奇树压着摔下来,她多少受了点伤,所以也没有急着将洞口的树移开,而是在这里原地恢复,不过也幸好伤不重,不过小一刻钟,内里淤塞的地方就被打通了。 再睁开眼时,和那双狗狗眼对上,司云然又是一愣。 男子已经移到离她最远的地方——洞口,正抱着膝盖,忧郁又无辜地看着她。 放在膝盖的手忍不住微动,他好像宗门内圈养的风雷犬,很...可爱。 见他没有任何其他举动,司云然复又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明显感觉到洞口的人动了,而且在向她靠近,她呼吸不变,暗自冷笑这人终于要露出马脚了。 很快虚浮的脚步声到她身边了,一阵劣质衣料摩擦的声音后这人就没了动静,司云然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过去。 男子一只手正拿着一块东西,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罐子的盖子放上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等东西拿到后,她见他竟然像一只偷吃鱼的猫一样笑了,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正在他长出一口气要偷溜走但还不忘小心看她一眼后,司云然见识到了什么叫变脸,本来愉悦的笑脸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甚至戒备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背在身后。 司云然的心情奇异地变好了,连带着掉下来的气都消失了,她突然动了一下手。 这好像成了一个开关。 男子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含着委屈的:“饿...” 身后的手不甘不愿地拿出来,让司云然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丑陋得像砖、难闻得像土的食物。 但这不妨碍她因他如沐春风般的声音怔愣住,绵绵密密的酥麻感由脊椎直至四肢百骸,再到通体舒泰,不过刹那间。 今天之前,她不知道春风暖阳的声音能激起她的颤栗,现在知道了,就好像刻在灵魂上,一定会被吸引的本能。 作者有话说: 磁性都弱爆了好吗,跟天生苏感能比? 自行脑补,hhhh感谢在2021-06-11 20:55:55~2021-06-12 23:5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lz.x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仙姝 “饿..." 文修委委屈屈地说出这个字后, 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食物交出去。 黑暗中他只能看到这人亮晶晶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怪吓人的, 但是谁让他现在被人占领了地盘呢。QAQ “——咕噜噜”,肚子震动了。 黑暗中的脸蓦地红起,文修难耐地捂住肚子。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司云然的嘴巴一开一合:“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此?” 她看了眼男子手里的食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地说道:“这吃食你自己留着吧。” 但是男子没有任何反应。 她困惑地皱起眉, 不解其意, 他明明很想吃的样子,而自己也表示不要了, 为何杵在这里,甚至对她询问身份的问题, 不发一言。 这算什么? 司云然是真的困惑了。 不答、不理、甚至是不应,明明畏惧她却在她出言后不搭理, 这不合理。 莫不是... 她迟疑地将永不熄灭的烛火从储物袋里拿出来。 这还是师兄在她幼年时送的礼物, 现在拿出来正好, 温暖的烛光立刻将整个石洞照亮,不刺眼又很舒服。但是这男子却是一下子就闭上眼睛, 眼泪甚至从眼角滑落,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你畏光?” 还是没有回应, 司云然已经有六成把握这人是听觉有碍了。 她耐心地等这人适应,见他揉巴揉巴自己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小个缝隙后又火速闭上,如此反复三次这人才算彻底睁开眼睛。 他好奇地看着周围, 拼命地眨去眼里的泪花, 然后在原地转圈圈, 好奇的样子跟风雷犬是一模一样。 等他看清楚全貌后才转过身面对司云然,对她手里的烛火表示了千万分的喜爱。 司云然手上动作稍一移动,这人的眼珠子就随着她的手走,她故意道:“这叫永不熄灭的烛火。” 很好,又没有回复,十有八九耳朵有疾。 这时,兴奋的男子终于正眼看她了。 “可不可以...”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是司云然已经清楚了。 “可以”两个字刚一说完,她抿了抿嘴唇,停下后打算写出来与他对话。 却不想这人竟然欢呼了一声,紧接着对她说了谢谢。 司云然:“?”刚刚不还是个聋子吗,怎么这会儿竟然回应了,所以方才是真的不想搭理她? 感觉被戏耍的司云然含着冷光的眼神直直射向他,正要发作,却发现男子也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看。 “你会读唇语?”福至心灵,她这么问了。 男子诚实地点点头。 好吧,她这气生的理不直气不壮。 难怪在黑暗中,无论自己说多少话,都得不到他的回应,因为他本身就没有夜中透视的本事,也可以间接证明他确实是没有经过修炼的凡人,好在现在有了光,他们也能正常交流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这里是哪?” 一连几个问题,她生怕自己说得不清楚,特意放缓了语速。 “我叫文修,”他挠挠头,回忆着,“我和奴仆出门玩,路上捡到一块金子,下一刻就出现在此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呢。 说到这他还做了个苦巴巴的表情,看着更加可怜。 司云然若有所思。 金子? “是什么样的金子?” 文修跑到那堆罐子旁,一阵摸索后将带他来此的罪魁祸首交给她。 司云然一看,什么金子,这分明是金令。 没想到外面众人争抢不休的金令会被他如此轻易地捡到,不说来渊海一遭,他连踏足都不曾就直接被金令传送至秘境,多少显得有些随随便便了,当真是... 要是令外人知晓,怕是会嫉妒的发疯。 司云然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问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好久了。”文修耷拉下脑袋,指着她身后的有许许多多道划痕的墙。 细数下来已经快五年了。 五年对一个凡人来说已经很长很长了。 “所以你至今都不知道如何出去?”司云然转过头问他。 谁知男子又退了两步,声音轻颤地说:“不敢,外面有鸟妖。” 司云然,默了,原来还真因为胆小一直躲在这里啊。 他又补了一句:“外面很黑,看不清路的。” “那你怎知有鸟妖?” 瘪瘪嘴,“它的大脑袋我都看见了,还偷吃我的饭。” 说起吃的他突然想起空空发肚子,希冀地望着女子:“你真的不吃吗?”他指的是手上像砖头一样的食物。 司云然自然是不吃的,她早就辟谷了,而且就算会吃也不会碰这样的食物的。 文修看她这样,高兴的样子就没有消下来,立刻将丑陋的食物当着她的面敲开外面又丑又臭的泥块,露出里面由绿叶包裹着的东西,再用力掰开两半,中间是红色的果实,而果实外还包裹着一层糖浆,被按压后的糖浆和果肉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十分诱人。 石洞内很快就弥漫着一股似甜非甜的清新果香,甫一吸入,司云然不知道为何就觉得灵台都清明了。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吃食。 “这是何物?”怕他听不见,刻意走到他面前。 正在舔糖浆的文修,懵懵地看过来,不是说不吃了吗?怎么还问。 司云然又问了一遍。 文修恋恋不舍地收回舌头,珍惜地咽下后说:“果子啊。” 司云然当然知道,但她问的不是这个:“什么果子?” 这个问题可难倒文修了,他也不知道,想了想他决定干脆带她去看果树,省得自己解释。 这石洞再里面一些是有一个小洞的,只是被石床挡住了。他带着司云然绕到石床的后面,然后大大咧咧地向她展示身后半人高的小门,带她穿过去后,就能看到这果子了。 由于司云然将烛火拿在手上,她算是第一次见到这地方的真实样子。 那棵稀稀疏疏结着几枚果子的树通体褐色,跟普通的树其实没什么不同,要说有非凡的地方,只能说种这树的土不太一样,是火红火红的,好像随时能燃烧起来的样子。 司云然捻起一点,立刻就感受到了不一样,里面的火元素灵力竟然活跃至极,就算她有冰系功法在身也觉得手上的灼热有些刺痛。仅是手上的一点都能感觉到灵力像是活过来一样,她震惊地看着树底下数不清的火红土壤。 这要是带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多少身负火灵根的人疯抢。 她扶着树干站起来,刚要撤手却惊讶于手上滑溜溜的触感,这根本不像是树皮,反而像玉石。 司云然认真打量这棵树,以及树上的果实。 火灵力不能让绿树繁衍,它们甚至想克,此为奇怪之一,这树不像树,倒像玉制的,这果子红彤彤的虽然看似平常,但是又带着热乎气... 好像典籍里记载的...小朱果。 最滋补灵力的果物,又全身上下都是宝贝,一向受修者追捧,但存活条件不易,容易夭折,这几千年来就只有佛岭还剩下一株独苗,没想到这里会有。 感叹完后,她也不打算取树上仅存的几颗果实。 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是他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一小潭水池,文修正百无聊赖地玩耍着,水花被他撩得到处都是。 一个不小心,这水就洒在了他身后的司云然身上。 还不等她抹去,这水滴自动钻入她的身体,消失...了。 但这只是她的错觉,进入的水滴和她体内的灵气相合然后迅速运转起来。 司云然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正视渊海秘境,难怪有那么多人争相进入,奇什海为此甚至下作地劫人金令,难怪师兄师姐明明没来过却将这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难怪...师父说在这里我可以心想事成。 只这么一滴,便将她的筋脉撑大了一圈,可见里面的灵力有多浓郁。 她走过去,拍拍一无所知还在拍水的人的肩膀,见他转过头看她:“别玩了。” 再玩就糟蹋了。 文修听话地收回手。 司云然见他手上的水渍也迅速消失后,一把攥住他的手。 一个没有修炼的人在触碰液化的冰灵气后竟然毫发无伤,这不合理,而和她一样迅速吸收就更不合理了,这只能说明他有修炼过,有吸取冰灵力的功法! 斥责声还未出口,她又愣住了。 握住的手腕很细收,明明是弱不经风的样子,但是他没有筋脉! 司云然再一探。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可能。”她失神道。 文修歪歪头,不太理解她现在在做什么。 “你为人身怎么没有筋脉?”而奇怪的是丹田完好。 想来,刚才那些澎湃的灵气只能是直接到丹田了。 这样吸纳灵力的方式她闻所未闻,甚至这都不能称之为人了。 “你究竟是谁!” “啊?”他不解。 也许是他的困惑太明显,司云然决定挑明:“你不是人。” 这下换文修不淡定了,他反驳:“我是!你才不是!” 司云然保持沉默,一面是他笃定的神情,一面又是手上探不到筋脉的身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将身上所有能辨别身份的符箓、能让人说真话的药水统统都给文修试了一遍。 但无论怎么查,结果都是他确实是人。 司云然都快自省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了,但是她身上能辨别他人身份的东西都是师门最厉害的东西,就算她不行,这些东西一定可以,但是就算是这样,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而文修已经不太搭理她了,在检查后就转过身自顾自地吃东西。 期间一只手掌大的蜜蜂飞过来,她大意之下被咬了个结实,火烧火燎的感觉立刻从伤口蔓延开来,直攻心肺。 司云然忍不住闷哼一声。 文修一看,立刻挥开这只蜜蜂,一把将刚刚另外一半没吃完的果子凑到她嘴边,催促道:“你快吃啊,它有毒的。” 闻言,司云然乖乖吃下,等毒火平复后她问:“没有听说过小朱果能解毒,这里面还有什么?” 文修指着她没吃完的地方,红色果子外圈有糖浆,他说:“这个是他们的蜂蜜,能解毒,我就被扎过,吃了这个就没事了。” “带我去看看。”这次她做足准备一定不会被扎,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品类的蜜蜂能这么毒。 “唔...”文修示意她看头顶,远处正是蜂巢所在。 看过去后,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两只?” 文修点头,又抱怨道:“我在这里好长时间才发现有蜂蜜吃,都怪它们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不发。” 也是因为想吃蜂蜜才被它们追着叮,那时候还真的被它们叮了一口,痛得他以为要死了,最后本着死也不能吃亏的道理,把峰巢给打下来了,他最终也如愿吃上,顺便解了毒。 上面那个是新的,看着还小,文修甚至没有兴趣去摘。 见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文修提醒道:“吃了一口他们就不会扎你了。” 片刻之后,站在蜂巢下的人幽幽地问:“你知道这是千年一毫的玉蜂浆吗?” 作者有话说: 我写了一个大大的“聋”字,就怕小聋人突然就听觉灵敏了QAQ 怕崩,TAT 还有。。。。。。考试周,快来了。 第95章 仙姝 司云然身后的文修自然没能回答她。 只是后来, 她都以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他,险些让文修以为自己怎么了。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很久,司云然有别的事情要做——她决定离开这里。 在她将只在传说中存在过的灵气池一瓶瓶收集起来后, 她决定离开。 移开巨木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捏个法诀的事情,但是面对身后人揪着她衣袖的人,她开始犯难了。 他想跟她出去。 “我想离开这里,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文修祈求着。 因为对他的身份尚有顾虑, 司云然沉吟了好一会, 才答应下来。 文修眼睛一亮,像是藏了星星。 . 树一移开, 她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文修会说外面黑了。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光亮, 甚至看着没有生灵,压抑得差点让她喘不上气。 文修跟在她后面, 用气声说道:“幸好有这烛火, 这里太黑了, 以前我都不太敢自己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了:“对了,前面有一只鸟妖, 我们要小心。” 司云然眼神一厉,主动握住他的手腕, 身后的人无声地笑了。 这时,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干,而比之前还要强烈的压迫感出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窥视着, 而令人束手无策的是她感知不到, 就好像在无意中, 他们已经进入凶兽的领域,正被它高高在上地注视着。 司云然的呼吸微乱,抓着文修的手变紧。 “唰唰唰…”不知名的声音突然出现,气旋形成,风势大涨。 司云然反应极快:“走!” 烛火被她迅速收起,她和文修立刻重回黑暗。 但是没想到,没跑多远,他们身边的风呈螺旋状将他们圈起来,他们陷在风眼中,两个人都动弹不了。 这时,不远处白光突起,白茫茫的样子圣洁而美丽,片羽飘然间,煽动翅膀的鸟妖显出形,但是光太过刺眼,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样,但是能感觉到这鸟妖释放出的势竟比掌门身边的白额虎还要厉害。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文修大声道:“给你吃果子,不许啄我们!” 司云然额角滑下三条线,对同伴的行为颇为无语。 他们遇到的是强大的妖兽,他说的是什么话,= = 她正要试着用全身灵力冲破束缚,然后…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正发着光的鸟妖渐渐熄了光芒,变小,再变小,最后…变成一只毛发凌乱、蓬松且卷曲的…小鸟。 风停了,他们平安落地了。 司云然素来面无表情地脸也僵住了,虽然没人能看出来,但是她隐隐知道心中的崩溃。 尤其是看着文修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从山洞里收拾出来的家当,然后吝啬至极的扔给这只鸟,而本该威风凛凛的鸟妖先是横了他一眼,却还是屁颠屁颠地凑到他面前张嘴接果子。 司云然:“…”一场大战便是如此戏剧化地落下帷幕,不废一兵一卒,不伤一丝一缕头发。 挺好。 借着重新放出来的烛火,重新找回语言的她问:“这是何妖?”她竟然认不出来。 可惜文修也无法给她答案。 “啾!”这只鸟吃完东西后,特地用着它的小身子跑到司云然面前,当着她的面伸出细细爪子,然后看似很用力地踩在了她的脚上,末了,隐藏在鸟毛之下的脸还冲她扬了扬,神气十足。 司云然:“…” 这只鸟变小后,还不到她的小腿中部高,跟只鸡仔一样,暂时将鸟妖深不见底的实力抛在脑后,单只看它欠揍的样子司云然都想给它来一下。 文修:“你看它很坏吧,不仅抢我吃的,还喜欢吓唬人,所以我才不喜欢出去。” “啾!”才没有! 司云然假装看不见一人一鸟交锋的傻瓜样子,看向文修,提议道:“我们走吧。”既然交了过路费,此时不走是想这只鸟多讹他们几笔吗? 看懂了她的意思后,文修深以为然,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鸟当即啾了两声,极其仇视地看着司云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它有多大仇。 文修:“你吃了我的果子,不能出尔反尔。” 鸟身一抖,却一直“啾啾啾啾”个不停,文修能通过它不断开合的嘴判断出它的不满,但...那又怎么样,他们还是要走的。 如此又耽搁了一刻钟,鸟妖像是才知道他们一定要离开后的意图,等司云然再次尝试时,它不再跟着了。 . 外面仍旧是黑的,从鸟妖手底下度过一劫后司云然主动放开文修的手,只让他在黑暗中抓紧她的袖子,以免走丢。又因为二人紧挨着,衣袖摩擦在所难免,这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更加明显。男子清新的松香总能化作丝丝缕缕钻入司云然的鼻中,痒痒的。 这是第一次她与男子近距离接触后觉得有些怪异,从前和师兄对练,与师父过招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而那酥麻之感不止在手臂,还有在心上。 司云然有些不自在地向右移了些位置,不想与他挨得这么近。 谁知,旁边人跟着她移动了。 再移,再跟,再移...又跟... “你要带我去哪啊?”周围黑漆漆的很没有安全感的文修问她。 司云然:“...”罢了。 目睹了所有,并把文.小可怜.修嘴角的笑意看透了的系统冒出头:“你这是在骚扰。” 文修弹了弹袖子里的玉扣,挑着眉毫不示弱地又朝司云然靠近了一毫米。 “与你何干?管好自己的事,让你做的事情都完成了?” 系统撇撇嘴:“自然,造梦系统是高等系统,我最多就是和它连上线,监视一下,不能改它的设定的,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是文修在离开之前交给它的任务,让它废了好大的力气,也不知道千辛万苦得到的系统为什么还要被重新安装在别的地方,还让它和对方连线。 可惜文修没能给它答案,而它现在也不想纠结这个,反正只要金主爸爸还养着它,那就没关系了。 不过,它有必要提醒一下:“司云然再有一百年就黑化了,这一百年在修真界算不上什么,加个速就到了,你要怎么消怨,该计划好了。” 消怨?文修笑了,嘲讽的。 消去怨气做什么,让她在外面被赤雷消灭吗?这可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我要让她醒过来。”文修直接将心中打算告诉它。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因为文钧的一个想法就被迫加入造神计划,而这一切都不是她自愿的,而造神失败后,就活该被消灭吗? “你疯了!一旦你真的这么做,就是违背任务本身,也会被立刻弹出轮回地的。” 没想到文修对它的话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彷佛刚刚说不消怨、不做任务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自然做了两手准备。” 系统下意识问:“什么?” “若真要做这任务,那我便以执念换怨念,即使怨消,她仍在。” 第一个任务和第二个任务也就罢了,他无意间让她对自己形成执念,以至于一生都没有将他忘去,也许从那时起九幽之地就因为她的改变而形成了不一样的势。而在第一次去过九幽之地后,他为了心中的猜想——关于它会不会在消怨后灰飞烟灭,他在第三次任务的末尾自愿留下引子,引她怀疑自己的身份,又一次加重她的执念,所以又一次在九幽之地才能感觉到如此明显的气场变化。 也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执念也能成为她又一力量。 系统已经被他的分析惊得目瞪口呆了,万万没想到这人早就暗度陈仓了。 自认为见过大场面,已经没有过去那么浮躁的系统面无表情道:“你踏马,能事先知会一声吗?劳资跟个傻子一样现在才知道,很丢人的,懂?” “跟你说?你此前可是轮回司里不折不扣的社畜,我会告诉你吗,必然是不可能的。”他还怕这中间因为它而发生什么变故呢。 一个靠公家吃饭的系统是靠不住的,唯有和它建立利益关系才靠谱。 而他愿不愿意与之存在利益联系那就另说了,其中至少它要有用。 回应他的是系统呵呵的两声笑,成长了的系统现在已经学会反向屏蔽(实际自我屏蔽),再不和文修说上一句话,甚至忘了进一步问他打算怎么做。 . 关于渊海秘境的传说有很多,甚至成功从这里的出去的修士也不少,他们会留下一些经验,以供后人借鉴,但是尽管司云然看过所有的记载,但是这些有限记载里并没有介绍这么个深不见底,还黑黢黢的地方。 他们走了许久,看不见方向辨不清前路,只朝着唯一一条道走,但是根本看不见光亮。 凡人之身的文修早就累了,他拉着司云然的袖子再也不肯走了。 低垂着头,声含委屈:“我累了,好渴,歇一歇好不好。” 司云然一顿,果然停住了。 文修直接蹲了下去,感觉全身上下都舒服了。 “滴答...滴答...” “下雨了?”文修伸出手。 一滴一滴的,落在人身上后却神奇的消失了,这雨还很漂亮,微微带着淡蓝色,给这幽长的甬道里,增加一抹颜色,幽深而静谧,像落地的星子,璀璨光华。 神奇的是文修不渴了,正要和司云然分享这一奇妙的发现,就见她喃喃自语:“竟是灵气雨。”这雨再次刷新她对这个秘境的灵气富足程度的认知。 文修眨了眨眼,温吞地笑了:“那这雨应该对你们修士很有用吧,你要不要试试多吸纳一些。” 谁知司云然摇头了:“这雨可遇不可求,不能吸纳,任它随意发挥吧,而且仅凭着这精纯的灵气于我也是大有益处。” 她看向仍蹲着的人,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口型:“这雨能洗去疲乏,你若休息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我感受到风了,想必离出口不远了。” “好。” 雨还在下,他们跟着斜雨的相反方向走,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头顶的光亮,而他们是在一处仅有一线缝隙的悬崖下,不再犹豫,司云然抓住文修的肩膀,御风而起,等到了仅能过一人的缝隙时,她将文修率先扔上去,自己再踏着旁边的石壁飞上去。 等着陆后,司云然先是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亮,再回身看向悬崖。 她能肯定他们走来的地方,确实是一片漆黑的,那是因为那里有一团看不见的黑气萦绕,挡住了崖顶的光亮,只是让她纳闷的是那阵灵气雨也只在有黑气的地方出现,她现在的地方便没有了。 所以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正皱着眉思考这件事时,旁边一抹幽幽的视线让人安不下心,看过去时,文修正控诉地看着她。 司云然不自在地摸摸脸,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文修将头撇到一边,心里暗酸她能将人一把扔上来的力量,他现在屁股好痛,又不敢指控罪魁祸首。 他变扭道:“你这一身本领是从哪个宗门学的?” “天衍宗”三个字不假思索地念出。 “哦,”决定了,他要去天衍宗拜师学武,“那你在宗门里的名号是什么?” “天衍宗司云然。” “没了?不是说修士有各种各样的名号吗?”文修问。 司云然可疑地沉默了。 别的名号不是没有,但她不愿意承认,谁让凌寒仙子这个名头已经和众多他宗的弟子凑成对,她烦不胜烦,比如“那些年凌寒仙子和炽焰圣佛的爱恨情仇”、“剑道之光巧追凌寒仙子一千八百招”、“符箓天才写下千万遍凌寒仙子的名字后,夜里仙子...”,如是这般数不胜数。 她都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奇怪想法,她与别宗的师兄弟接触都是因为师门任务,再正常不过,可是在她认为极其正常的来往竟然能被编排成这样,甚至最后她都不能直视凌寒仙子的名号了。 她也不想让他知道,故作淡定自若道:“没了。” “我还需去寻一武器,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文修略过第二个问题:“你想要什么武器?” 司云然虽迟疑却还是说:“神器玉骨鞭,曾有前辈说在此见过,我便想来寻一寻。” 往事不期然地浮现在脑海,师父曾不含感情地说她不适合剑道,甚至没有哪柄剑会择她为主,那时尚在年幼的自己不信邪,总是持长剑练剑招,最后却落了个伤痕累累,努力了这许多年也不过是练了一把有形无神的短剑,尽管剑招在脑子里扎根,但是使出来的威力只能比外门弟子好上一点。要不是一身术法还算好,用那短剑甚至不能杀人。 彼时,师父说:“玉骨鞭为神器,其上一截仙人骨可以重塑你失去的剑骨。” 她生来剑魂,唯缺剑骨,所以她要找。 文修笑着的嘴角微微收敛,复又笑开:“既是神器,必是难找,你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 这点,司云然从多年前就做好准备了。 见她如此坚定,文修问:“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宝贝,如果实在找不到,你何不寻别的武器?” “是可以,但我既然来此总要一试。”最好是能找到,她喜欢练剑,等有了剑骨,她还想铸一柄本命剑。 “那你有其他喜欢的武器吗?” 司云然摇了摇头。 文修在心里叹气。 玉骨鞭有仙人骨,能塑剑骨,正好能弥补司云然遗失的那个,她虽然没说,但是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现在不能给她啊。 文修又提起别的话题:“阿然,你带我出去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阿…阿然?司云然默默地看着他,心想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文修加深酒窝,睫毛一弯,打下一片阴影,笑得比春光还暖:“那要叫你然然吗?还是云姐姐?” “不用了!”司云然打住他的话头。 阿然就阿然吧,至少比后面的好。 文修得逞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孩子不要进小黑屋!生死时速搞起来! 还有一更呜呜呜呜感谢在2021-06-13 19:30:41~2021-06-16 20: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枕199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仙姝 不知道走了多久, 只知道这期间,文修叫了三次累,而司云然也眼睁睁地看着每一次喊累后, 这路上总能时不时出现解乏休息的东西。 第一次,文修喊饿。 一根藤蔓突然垂下,对凡人有肉白骨奇效的玉髓果挂满枝丫。 文修吃得脸颊鼓鼓,还问她要不要。 司云然:… 第二次,文修喊累。 极好的代步工具追风马在不远处吃草, 刚好两只。 顺手牵马后,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与他一人一匹, 疾驰在林野。 第三次,文修抱怨太热。 秘境上空乌云密布。 司云然已经木着一张脸等它吹风了, 这念头刚落,冷风已经掀起她的衣角。 (_)… 此时对这人的猜想已经落到了实处。 此人要么气运极佳, 能以一介凡人的躯壳在这秘境里毫发无损地度过多年, 又能在这一路上得到福报。要么他与秘境有什么关联。 但是每当这个念头一起, 这人总能懵懂无知地带她走到有岔路的地方,然后二人面面相觑, 不知去往何处。而看他的反应也不像了解秘境的样子。 最终她只能归结于气运问题。 “阿然快看,那湖水好漂亮!” 被打断了思路的司云然向着他指的地方看去。 不知不觉间, 他们走进一片枫林里,前面是一弯月牙形的胡泊,岸边云雾缭绕,但湖上仅有一只白鹤, 羽上灵力流转, 高昂着头的同时, 却像是没有生气。 这里无论是灵力的充沛程度还是那只看不出深浅的白鹤,都证明这里绝不平常。 许是呼声太大,就在这时,一只蛟龙破水而出,半人高的竖瞳直直地朝他们看来,黑色的鳞片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折射出幽深的感觉,一声长啸更是震耳欲聋。 “是天蛟!”司云然一根筋绷到最紧,拉过文修立刻连退数步,这种只存在传说里的妖兽,更何况是半步成龙阶段的,一百个她都打不过。 与他们一同后退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跳下来的奇什海弟子封泽。 他冷冷地呵斥:“蠢货!” 话刚说完,天蛟摆尾,速度奇快地追上来。 司云然没空搭理他,眼看着就要到跟前了,她纵使燃烧全部灵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近,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凡人,这太束手束脚了。 “哎!”文修脚下拌蒜,踩空一步后又一不小心撞上枫树,连带着累及司云然,使她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这一差错后,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天蛟的吐息离他们越来越近。 司云然心中一跳,迅速从储物袋里拿出数张暴雷符,打算硬碰硬。 就在这时,周围的枫树动了,比刀锋还利的枫叶片片飞起,无差别进攻,朝他们飞来,司云然只能紧急竖起灵力罩。 天蛟被枫叶缠住,虽然伤不了它,但是叮叮当当地打在鳞片上,也是不堪其扰。 司云然擦去额头的虚汗,趁这个时间带着文修加紧离开,出了枫林的地界,天蛟也不会再追来。 他们安全后,文修拍拍胸口,气喘吁吁道:“这是什么林子啊,太吓人了。” 司云然沉声:“是杀人枫,同一个地方竟然同时存在杀人枫和天蛟,那湖里的东西怕是不简单…” 旁边和他们一起休整的封泽不屑地翻白眼,阴阳怪气道:“天衍宗的都是傻子吗?在不熟悉的地方大声嚷嚷就怕活太久是吗?” 司云然寒着一张脸:“封师兄为何会在那里,奇什海只喜欢躲躲藏藏吗?” 封泽脸一僵。 他自然不能说一直不敢靠近湖中,又垂涎白鹤爪子里的东西,才埋伏在那里,等着看有没有守护的妖兽,可是谁能想到这湖的守护妖兽是天蛟! 他怎么可能不跑,那是天蛟!几乎趋近于神龙的天蛟,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成龙的天蛟,那比人修化神期还要厉害,更不要想能在它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他只能跑。 封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文修的面容,和之前的司云然一样,他也一眼就认出他不是同他们一起进来的人。 “他是谁?!”他刚才还以为是谷星辰,没想到是个陌生面孔。 封泽戒备着看着他。 文修悄悄躲在司云然身后,避开他过分锐利的视线。 封泽长着丹凤眼,剑眉入鬓,本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那吃人的眼神,让人不害怕都不行。 司云然:“他是谁与你有何关系?” 封泽脱口而出:“你们天衍宗私藏金令!” 回应他的是司云然比万年雪峰还要冷的声音:“天衍宗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何需私藏,这个罪名我们不担。” 见她不似作伪,封泽才说:“也是,还需要你拉着逃跑的废物也不可能是天衍宗的人,”他再不看上天衍宗,也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但是大名鼎鼎的凌寒仙子,素有寒冰美人之称,不喜人靠近这一习惯是修真界都知道的吧,可是你方才拉着人家跑了,所以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暧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眼里赤.裸.裸地写着你俩关系不一般,而他是真的好奇眼高于顶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寒仙子和这人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比如凌寒仙子为爱抢金令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司云然还未开口,文修却用认真的口吻说着让封泽沉下脸色的话。 他说:“我不是废物,阿然也不是你可以污蔑的,她帮了我,是个很好的人。” 并附上真诚的分析:“修者修身修心,用狭隘去看诸人,可看心胸高低,可窥心境狭隘,你,该修修心,将人间将世人看得美好些。” “小子,找死!”封泽被他说得脸绿,咬牙切齿道,“你竟敢教我做人?不知所谓!看招!” 作者有话说: 人在榜单,为了不被关小黑屋,在第一场考试结束后,我乖乖滚去码字了QAQ 周四周五要上课要实验,还要写报告,周六还有两场考试,所以我又要请假了TAT 今天有更新,先销假,明天再请假,嘻~ 累瘫了,大家晚安zzZ 【顺便说下,这仙侠背景真难写,以前练笔也不觉得啊,哎】感谢在2021-06-16 20:49:35~2021-06-16 23: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仙姝 封泽是金灵根, 一出手便是杀招,空中的金灵力活跃异常,无数根金针凭空而生, 全朝着文修的门面而去。 司云然毫不示弱地调动灵气筑起冰墙,一阵叮叮当当后,金针全都嵌在冰墙内。 封泽一脸阴鸷地停下手,诮讥道:“凌寒仙子倒是护得紧,不过他这一张嘴真是不讨喜, 留着有何用。” 司云然上前一步站在文修身前, 护着的意思明确。 文修眨眨眼,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 但眼里的愉悦却是一点不少,再看封泽对他冷笑也不是很在意了。 封泽不打算现在和她起冲突, 现在还不到最后,彼此还一无所获, 就算打起来也只会损耗自身, 吃力不讨好。 三个人不欢而散, 就此分开。 看着封泽离开的背影,文修的眼中划过一抹幽蓝, 往后三个月,望你好自为之。 封泽走后, 文修问道:“我们去哪?” 司云然也不知道,她直觉刚才天蛟守护着的东西必然是个宝贝,但是天蛟生性凶残,又实力强劲, 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凡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招惹。 而那玉骨鞭又一时半会没有线索, 她开始茫然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 文修提议:“若实在没有想法,我们便寻个方向走上一走。” “只能如此了。” 刚要走,她被远处草丛里的一抹白毛生物吸引,试问万绿丛中一抹白能不突兀吗? 司云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并示意文修看向那边,袖中的短剑也蓄势待发。 她悄悄绕到后面,欲从后面下手,可这白毛生物甚是警觉,她才一靠近,它便以残影的速度盾逃而去。 司云然只能作罢。 但是接下来无论他们去哪里,只要有心观察都能看到这抹白色,就好像跟踪他们一样,偏生还抓不到它。 一次两次后,文修已经能确定它是谁了。 某次,他恶趣味地喊饿,拒绝了头顶可以美颜驻容的琉璃果,自顾自地拿出小朱果,慢慢咬破香甜的果子,溢出能涤荡神魂的味道,吃得十分香甜,还不忘递给一边的司云然,怕她不收特地说道:“我还有很多,送你啦。” 余光看着那抹蠢蠢欲动的白色,文修扩大了笑容。 果不其然,就在司云然要接下时,那抹白色突然像小炮弹一样冲出来,目标:小朱果。 文修轻飘飘地躲过,还没看清楚又被司云然拉着往她身后躲。 从她身后看过去,果然看到之前的那只“鸟妖”。 他故作惊慌:“呀,你怎么又来了。” 鸟妖睁着黑豆大小的眼睛控诉着看着他,然后又愤愤不平地移到司云然身上。 “啾!” 司云然转过头来问他:“它在说什么?” 文修心说,自然是反对将小朱果给你啊。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只能睁着无辜茫然的眼睛。 “啾!!”鸟妖拔高声音,急得跳脚。 它到现在也没明白怎么以前都能听懂自己说话的人为什么突然听不懂了,还变得如此陌生,肯定是旁边的两脚丑人带坏了他! 鸟妖更加仇视地看过去。 她之前还把他带走了,新仇旧恨真是让它很生气!但是一触及文修,又不敢动手。 一直窥屏的系统表示十分理解,并附上四个字用以描述:狂怒无能。 因为“无人”能听懂它的话,不敢轻举妄动又咽不下这口气的鸟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尘土粘在它高贵漂亮的羽毛上,然后死死盯着这里雌性二脚兽。 见它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司云然才放松下来。 “它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文修把小朱果扔给生闷气的鸟妖,顺嘴道:“许是舍不下我的果子吧。” 司云然看着眼疾嘴快吃着果子的鸟,竟然觉得他说得十分正确。 鸟妖既然暴露了身形,之后也没有躲躲藏藏,一直跟在文修身后,只是看不惯司云然的举动更加明显了。 把自己气着,又在文修眼皮子底下不敢伤人的时候,只能重重地踩着司云然的影子发泄。 种种行为都令她大惑不解。 . 渊海秘境开放三月,寻找玉骨鞭一直是司云然来这的目的,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一,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一路上虽然还有别的收获,但没有任何一项与玉骨鞭有关联,她甚至怀疑它不存在,或是前人看错了也不一定。 就在她越来越怀疑传说是否真实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大麻烦。 起因是文修可怜巴巴地又一次喊累,耍赖不肯走。 司云然想也不想地说:“那便歇歇。” 习以为常又纵容无比的样子,让她一愣,她这才想起来在这一个月里,她就已经开始任他求索,以至于他一开口,她便同意了。 她何时有这般耐心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还不等深思,此处突然大变,以他们为圆心争相开出百花,由绿苗再到各种各样的花骨朵,只在瞬间,而花朵绽放也在一眨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司云然:“小心。” 下一秒,一阵风吹过成熟的花卉,弄得花粉飞扬,又腻又浓的味道刚一吸入,便是霸道又强烈的困顿袭来,司云然抵挡不住睡意,绵软的身体想拔出短剑给自己来一下,但这想法刚起,她便昏睡过去,最后一点力气只来得及拉住文修的手。 连同她一起昏睡的还有那只被认作是鸟妖的雪凤凰。 “不知不觉竟到了奇花海,天意吗?” 文修睁开眼睛,袖袍一挥,花粉散开,百花收敛了花瓣。 他将手轻轻抽出,看着一人一鸟的位置,喃喃道:“本想让你们再相处一些时日,培养些感情出来…但既然已置身于此,那便因势利导助你获得神兽。” 说完,他将司云然的精血从心口处引出来,与雪凤凰的心头血合二为一,再重回司云然心口。 雪凤凰不是一般的灵兽,修士契约灵兽只需要它们心头血就好,但是它为神兽,自然与众不同,还需要用上古血誓缔结。 文修划开司云然的手腕,用沾着她的血的手画出道道阵法,晦涩难懂的符文逐渐形成,附在阵法上,带着古老神秘的厚重感,此契一下,神兽与主人同生共死。 系统:“小凤凰做错了什么,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就迫不及待地霍霍人家,啧,丧心病狂。” 文修轻笑一声,带着漫不经心:“不过是假的。” 系统一想,还真是。 “那你要怎么跟人解释,昏迷后得了一只神兽的事情,实话实说?还是装死?” 契约一成,文修就将雪凤凰的翅膀划开,等它流出血后又将它的翅膀放在司云然受伤的手边,两种血自然融合了,做出阴差阳错形成血契的效果。 而他们又不会知道契约神兽需要用到上古契约,毕竟神兽都是传说中的神话,莫说契约了,那是凡俗人看到一眼都该拜拜的存在。 所以这不就是顺理成章吗? 系统送给他一个拇指哥,并表示肯定,顺便给还没成年就被迫成为人家宠物的凤凰鞠一把泪,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真是不容易,叫你贪吃吧,被坏人引出来后是要做童工的。 突然想起什么,系统突然问:“你瞅它这个傻白甜的性格,再加上它还这么看不上她,以后会不会拖司云然后腿?” 文修失笑:“自然不会,它以后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主人不让它做的,它什么也不能做,至于看不看得上,由不得它。” 这话说得霸气,也说得十分不民主,系统不免有些物伤其类,想到了自己,默默静音了。 事情都办好后,文修给自己的手臂也划上一刀,任由血水浸入土地,再躺在原来的位置,主动牵起司云然的手,刚一握住,就被另一只手无意识抓紧了。 即使昏迷,她对他还是紧张的,没有过去的记忆,甚至没有以往的情感,她还是会下意识在乎他。 文修忍不住心中一软,一圈圈暖意在心中漾开,暖涨暖涨的,比三月春花烂漫,比酒糟巷子醉人。 他满足地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这样昏睡的时间维持得不长,仅一会,他又被叫起来,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司云然替他包扎的样子。 女子的气质本就清冷高华,垂着头认真包扎时又增加一抹娴雅,额前垂落的几缕细发悠悠荡荡着,和它的主人一样此刻拨动了他的心弦。 “阿然,”文修压低温雅的声音,让声线更加浑厚,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凡间以闭月羞花比作貌美女子,但此时见你,便叫人心猿意马,可我又觉得月花之态不如你万一…嘶…” 彩虹屁进行不下去了,文修捂着被绷带扎得过分紧的手臂,控诉地看她,就差没有明说她破坏气氛了。 司云然冷冷的看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再花言巧语,做完这些后,她才去帮鸟妖包扎,却不知道她身后的人看着她红彤彤的耳郭,又笑开了。 她不是没有触动嘛,害羞了吗。可是他说得也没有错啊,气质与九天雪莲相合,却鲜活得如灵动的露华,这便是这一世的她。 . 突然,司云然惊讶道:“这…” 文修看过去,眨眨眼,再若无其事地挪到她身边。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现在的医务室对发烧两个字这么敏感,差点被重点对待了,还好我好得快。QWQ (这章油腻吗?) 第98章 仙姝 司云然看着面前泫然欲泣的幼鸟哑然, 识海深处的幼鸟图腾无一不在提醒着她们契成,它成了她的灵宠。 视线下移落在它受伤溢血的翅膀上,再联想到醒来时彼此手臂放置的地方…一种荒唐感油然而生。她那时一醒就警觉地立起身, 根本没有关注压着的绒羽,再然后便是处理自己与文修的伤口。等两人都结束后,她才关注起“鸟妖”,它未醒时她只能有一些莫名的感应,却再无其他表现, 它醒后连带着识海里的幼鸟图腾活过来了, 变成以它为形象的虚影。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能与幼鸟沟通了。 因为她们结契了。 黑豆般的眼珠子已经被泪水浸染得水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趁人之危强行缔结主仆契约呢。(_) 司云然试着开口:“我等尽皆昏迷, 我醒来不过片刻,并无其他举动, 而我们手臂之处皆被划开出血,可见是这里的花海所为, 我记得伏月州有一奇花专食人精血, 可能此地的也是如此…”所以鸟妖你不要委屈了, 该委屈的是我。 灵宠与主人心意相通,虽然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但是在没有切断意念联系的时候,雪凤凰将她后面的未尽之言听得清清楚楚。 珍贵无比.高贵无比.漂亮无比的雪凤凰心脉气血飙高, 直冲颅顶,浑身微卷的毛炸开。 “吾乃雪凤凰!不是鸟妖!”啊啊啊啊啊气死它了!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打一耙,这就是! 堂堂神兽被叫鸟妖, 简直就是侮辱! “凤凰?”司云然可疑的顿了两秒, 再细细打量面前即使在生气也奶唧唧的“凤凰”。 雪凤凰以达神兽品阶, 关于它的描述都在传说里,根本无可考据,而且它们一脉比金凤火凤低调太多,相关描述也比它们少上许多。但是她知道关于金凤火凤的描述,传说它们或金翅金羽,或红焰布身,有九根尾羽,其上带有凤镜,自是华丽非凡。再一看她面前的“雪凤凰”,虽说与“雪”字相合,同体雪白,但是扒开它的尾羽一看,仅有三根略长的羽毛,还没有凤镜,很难不令人怀疑它话中的真实性。 被扒开毛,险些被看到屁股,已经凌乱,甚至觉得被冒犯的雪凤凰木着一张鸟脸,眼睛一闭,身体一歪,晕死过去。 司云然:嗯? 她有些无措地将视线落在走过来的文修身上,又认真地将起因经过告诉他。 她不知道这鸟为什么突然晕过去了,探探它的鼻息,又看过识海里的虚影完好后,还是不知道原因。 文修:“阿然想要它当你的灵宠吗?” 司云然很可疑地沉默了。 晕倒的凤凰抽了抽眼角。 “那日第一次见面,它御风的能力强劲,那光芒也确实与众不同,纵使不是雪凤凰,也该是一只强大的妖兽。” 经他这一提醒,司云然果然想起当日的情景,雪凤凰可控风雪这点她还是知道的,还有那时面对高等妖兽的压力还历历在目,那这么说来… 司云然道:“它可能真的是雪凤凰…”那这算是她捡了个大便宜? 清楚读出司云然心里话的凤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 “至于为何会晕,”文修瞅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心有死志的凤凰,轻笑道,“许是它还未承认阿然是主人,也还未从一介神兽变灵宠的变故中回过神吧。” 像是对司云然说又像是劝地上的凤凰:“既来之则安之,神兽虽高贵却修炼难成,多是出生即巅峰,往后落平庸的,它于秘境躲藏多年所求必是更进一步,但是收效如何呢?不过是拥有了变大吓唬人的本事,其他却是没有了。你们既成主仆,应该相互成就,你修行天分想必是不差的,凡间有句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话糙理不糙,若你他日得道,势必能助它直上天阙。它为神兽,身上必有可取之处,终归和寻常妖兽不同,你们正好可以携手共进。” 通俗来说就是彼此带飞。 司云然沉吟片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这事本来就是她占便宜居多,她不该怀疑雪凤凰是不是真的,想必刚刚它是被她的怀疑气晕的,毕竟凤凰族通常都是高傲的,被这么轻慢,肯定会有脾气。 这么想着,她小小地升起愧疚。 司云然试着用御兽园里一些师兄安抚爱犬的动作挠挠雪凤凰的下巴,轻轻的又富有节奏:“莫要生气了,鱼目珍珠容易使人混淆,何况是你,我从未见过神兽,自是不了解,对不起。” 这一席话再加上身上的软和的手,即使再不情愿,雪凤凰还睁开了眼睛。 它也确实将文修那句“鸡犬升天”的话听进去,想着事已成定局,它最终只能沦落到给凡人当灵宠的结局,但他说得也对这可能也不失为另一种机遇。 雪凤凰对新主人消去些许厌烦,只存留一丝丝抵触。 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又因为被安抚地太舒服,它变扭地“啾”了一声,示意自己饿了。 文修看着它开合的嘴,偏过头问司云然:“它说什么?” 她轻轻煽动眼睫,迟疑道:“它说饿。” 文修恍然大悟,立刻从挂在身上的小布包里取出果子喂它。 雪凤凰很满意当着传声筒的主人,又对文修能重新懂自己的意思而开心。 奇花海现在的花瓣都属于闭合状态,但是在它又要绽放时,司云然立刻带着人转移,临出花海时,她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佛子炽焰。 它来自佛岭,正是传言“凌寒仙子和炽焰圣佛的爱恨情仇”的主人公。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99章 仙姝 佛岭的炽焰据说是从蓬莱山捡来的, 又无父无母。蓬莱山本就自带传奇色彩,又灵气富足,是许多修者选择晋升的绝佳之地。它自那里来, 一出生便是不同,有当他是历劫不成功转而化作□□凡胎的大能,也有说他是一对仙侣遗落人间的亲子,更有甚者还有说他就是转世的仙人... 关于身世的猜测,便是到现在还甚嚣尘上, 随着他年岁增长, 根骨出众,渐渐成为天奇大陆一代天骄后, 关于他身世的赌局赔率已达九一,有七成人猜测他是要重新修炼回到天界的仙人, 剩下的两成却是赌他是仙侣的亲儿子,盖因这张脸长得艳丽非凡又绮丽非常, 看着就不是寻常人能生出来的, 他们将前些年第一貌美的男修女.修提溜出来反复描绘都难以刻画出炽焰那张脸, 所以认定了他是女仙男仙的爱情结晶,当然这是一些对情爱虐恋十分向往的修士们的猜测。至于剩下的那一成就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压炽焰佛子不是人,并且遭到众人嘲笑。 炽焰除了不像个佛修外, 哪里都像个人。 而花海中迷雾里穿着最华丽袈裟的艳僧正合着目安详躺着,靡靡艳色的脸比这花海还要美,端是天边最后一抹赤霞,送走白昼迎来黑夜, 他的脸带着攻击力, 已经到了以美杀人的地步了。 炽焰这名号就是因为他热烈无比的容颜给的, 与冷若冰霜的凌寒仙子放在一起冲击力巨大,因此他们俩的画本子、传闻才一直屡禁不止,甚至在一众其他配对里独占鳌头,且这么些年经久不衰,两人每一次同框都会引发一些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俩的人一阵高.潮。 炽焰他确实好看。 雪凤凰只是朝着那边看一眼鼻血就止不住了,刷拉下两道引得文修凉凉一笑,倒是它的主人比它镇定,视作平常地看过去后顺手也把人带出奇花海。 离开奇花海后,司云然带着两个拖油瓶,其中还是个四肢不能动的,她只能找个地方暂时歇一歇。 炽焰睡得很熟,即使被抓在手里颠簸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司云然猜测是那花海的花粉所致,他之所以昏迷这么长时间,只能说明他进去的时间比较长了。 “阿然,他如果一直不醒怎么办?”文修问道。 “救他已是出于彼此宗门之谊,再多的便看他造化吧,”她看着刚刚开辟出来的小山洞,“此地应该能保他一时平安。” 文修满意了,她还不是日后那个被淫.僧骗身骗心的司云然,这样就很好,再看向炽焰时,他眼底的幽蓝再次浮现,眼中的盘算已经形成。 他厌恶极了这个利用阿然的感情骗子。 炽焰长得便不像个佛修,他更像是人家花楼的骚客,和他那一脸荡漾正好相得益彰。 都说佛六根清净,但他却是哪哪都不干净,那张和佛岭格格不入的脸招惹了许多红尘女子,他带她们尝尽□□,享受欢愉,然后套上袈裟,用一声“阿弥陀佛”隔绝了想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女子,因为他是佛岭最最出众的一代,是天分最高,很早就被择出成为佛子的人,他身上有着大责任,只要那双桃花眼含水无助地看着女子,那些人便不忍心他负责,更不忍心高高在上的佛子被贬下凡尘,受众人唾骂,所以炽焰就靠着这张脸和可伸可曲的性格,一直没有掉过马。 最神奇的是当有女子发现自己成为他的过去式,他又开始新的一段感情后还能对他死心塌地,还想着“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但还是希望有一天佛子能回头再看一眼自己”,对此“滞胀”两个字都不足以将他当时的震惊诉说出来,这比刚刚看过某宫图还令他震撼。 但是这样的窒息只维持了一小会,后来他通过轮回镜才发现这人是对那些女修使了下作手段才影响了她们的心智。 所以在阿然和淫僧还不熟悉的时候,他要将这根幼苗掐断。 “阿然,他是和尚吗?”文修指着他的袈裟和他那一头秀发,不确定道,“他,好奇怪啊。” 司云然习以为常道:“炽焰佛子有不至化身不剃度的规矩,但他确实是佛修。”也就是真和尚。 “头发影响他修炼了吗?” “留头的和尚还是和尚吗?佛门难道不是讲究六根清净?他头发都不肯净,其他地方就肯净了吗?” “他的袈裟也是亮晶晶的,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不是说修佛的不在乎外在吗?” 文修灵魂一击:“所以他真的是和尚吗?” 司云然沉默了,顺着文修的话去观察以前不在意的细节,没想到文修伸出两根手指头揩了一下自带红色眼影的炽焰,手上果然有一抹红后,文修亮给她看:“你看,他还涂脂抹粉,一看就不是正经和尚。” 两只手指夹起人家的一根手指,疑惑道:“和尚涂指甲的?”虽然不明显,还是透明的,但是细看还是有的,只是他有些意外在人均美人的修真界还有人工造美的,啧。 随着他的话,司云然已经说不出话了,炽焰的形象已经被文修的三言两语给瓦解了,在她不多的印象里,炽焰是个喜欢拈花微笑的佛修,不似一般佛修严肃,但也是个守清规戒律的人,她以前从未想过他身上有如此多出格的地方。 “我们走吧。”她主动提出,已经意识到炽焰可能和部分表里不一的修士一样,内里千奇百怪,虽然这些不过是外貌上的不一样,但是没注意时还好,他这人如何留给她的印象也不深,但是一细想就容易猜测...她还是离开吧。 等他们走后,雪凤凰还有些依依不舍,连着回头好几次,要不是看到文修眼底的蓝色微光,雪凤凰下意识浑身汗毛倒竖,这才回过神,而且已经猜到洞里的漂亮小宝贝要倒霉了,如果它不想倒霉最好别给眼神,否则同罪。 抖抖翅膀,赶紧蹭到新主人的身边求庇护,还积极道:“我带你们去看宝贝!” 说完一马当先,嘚嘚嘚地往前跑。 片刻后,他们和雪凤凰大眼瞪小眼,再有几步便是杀人枫和天蛟的地界,当初九死一生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耐心地同小凤凰道:“这里的天蛟和杀人枫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一进去就是送命,这里面的宝贝我无福消受。” “啾?”雪凤凰歪着头。 很可怕吗?它当时大摇大摆地进去了,还出来过。 它身后的文修靠在树干上,轻笑着想:要不是你的肉不好吃,又没拿人家宝贝,再有自身是比天蛟高级的神兽,天生存在血脉的压制,这才让他放过了你,否则早就当人家的牙缝肉了。 雪凤凰决定给新来的主人亮一手,抖擞着翅膀就要往里冲。 司云然阻止了它,她在想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是她要找的玉骨鞭,毕竟雪凤凰在这里生活多年,连它都说是宝贝,那里面的东西必然珍贵。 可是,天蛟和杀人枫又是两大麻烦。 见她犹豫不决,文修问:“阿然想进去吗?” “那只...天蛟是吧,它有什么弱点吗?这里的杀人枫可以一把火烧了吗?” 天蛟的弱点? 司云然摇摇头,暂时想不出来,那样体型的天蛟修炼时间必然几千年了,在实力面前任何弱点对它来说都不一定是伤害点,而枫林何其大,一时半会烧不完不说还容易引来天蛟。 文修叹了口气,屏蔽她转而和雪凤凰对话。 “雪团。”他看着它的眼睛,叫它的名字。 雪凤凰立刻听话地看过来。 “告诉阿然玉蜂的尾刺扎进天蛟的眼睛里可以让它瞎,虽然会令它疯狂但有机会可以进入月牙湖的范围,至于杀人枫,培育小朱果的火系土壤可以解决。” “知道了,但是秀秀你为什么之前不理我,还听不懂我说话了?”趁着秀秀又能和它说话了,它赶紧问一问。 文修抚额:“是修不是秀,第一声。” “不重要。”雪凤凰道。 文修不想和它探讨这个:“快去,我这些日子都会以这个状态面对你们,你也要当作同我不熟。” 雪凤凰不情不愿地去了,一人一宠正在专注地聊天。 “秀儿?有空聊聊?”系统冒出头。 “...什么事?” “造梦系统反馈,文钧上钩了。” 文修勾起嘴角,舒坦地叹息一声。 “保持警惕,循序渐进,不要着急,可以适当地歇两天不要被发现了。” 系统:“明白。” 这时,不远处交流完的司云然挥挥手想让文修注意到这边,等他真的走过去后,她才说道:“方才雪凤凰说你原来洞里的东西有办法解决眼下困境,所以我会回去一趟,你是想让我将你留在此处藏起来还是与我同去。” 她私心想他们同去的,但是那个怕文修不愿意再回去,他好像有些抵触的。 不曾想眼前人却说:“阿然去哪,我便去哪。” 他说得笃定,说得毫不犹豫,好像前方是绝境他也会同她一起。 因为他眼中有着坚定和理所当然。 “...好” 第100章 仙姝 火系土壤很好取, 除了在玉峰尾刺上费了些工夫,他们还是很顺利地回到枫林外。 司云然:“你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文修:“我想同你一起进去。” 司云然不许。 看她坚定的神情, 文修知道拗不过她,便主动说:“那这外面的杀人枫便由我来吧,阿然全心对付天蛟就是,只需将这土撒在枫树上杀人枫便可解对吗?” “对,”似是不放心, 她又嘱咐一句, “小心些不要触碰到这些树。”她还想劝他注意别被那些土壤伤到,但是想起方才他拿着土壤毫发未伤的样子还是住了嘴。 文修点头, 目送着司云然走进林子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随手将土一扬,便是铺天盖地, 空气中的火灵气稍微一沾上就让人觉得要被灼伤, 但站在原地的他如司云然所料安然无恙。 做好这件事后, 文修火速靠近月牙湖,正好见到司云然趁天蛟不注意将玉蜂尾刺射入, 天蛟开始发疯,长啸一声, 方圆百里都受到了震动,似是疼痛难忍,它扭动着巨大的身体,激起满目尘土, 冒着寒气的月牙湖也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趁此机会, 司云然抓紧时机御风来到湖中心, 她先是注意到那只一动不动的白鹤,靠近时她才发现这鹤的眼睛是没有神采的,身体甚至没有起伏,俨然一副死去多日的样子!但怪就怪在它身上的羽毛还富有光泽,神态还很鲜活。 给她的时间不多,而且岸边的天蛟还在挣扎,等它缓过疼痛,倒霉的只会是她,按照原先的想法她是想先一头扎进寒潭里看看玉骨鞭在不在湖底的,但是一阵风抽打过来,雪凤凰暗示她看那白鹤的爪子。 爪子里握着什么。 “——轰”天蛟的尾巴在无差别地拍打着周围。 司云然眼神一凝,快速探向鹤爪,但是只隔着一毫的距离,鹤爪内的东西飞出来了?! 那是一只珠子,淡蓝色的微光一圈圈地往外扩散,瞧不见里面是什么,但是这颗珠子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同,像是活过来一般,可以凭着意念自主飞行,能躲过司云然的手,再朝她发出类似嘲笑的声音。 一边是疯狂的天蛟,一边是滑不溜秋的神秘珠子,司云然既抓不到又担心很快会被冷静下来的天蛟报复,这根本就是雪上加霜的局面。 这时,早就在边缘晃悠的雪凤凰将身体变大,欲行控风之术,制约天蛟,但是没有用,它一边变大,就成了靶子,神兽血脉和超强的存在感这两样都让天蛟变得警惕起来,将矛头转向它。 雪凤凰很快就遭到人生中第一次毒打,还是下级殴打上级的离谱攻击,而它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躲着还会被天蛟时不时抽过来的尾巴打中。QAQ 这样的场面看得司云然心里一紧,险些放弃抓不住的珠子前去营救雪凤凰。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实施,这珠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然乖乖地不动弹了。 司云然迟疑地伸出手,竟然握住了!实心的,凉嗖嗖的。 “啊啊啊啊,快救救雪团,要被打死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来不及细看,只能收回储物袋里,回身相救雪凤凰。 再一看,整个林子的火势已起,乌泱泱的火海将这片空间都扭曲了,火灵气令她很难受,空气中其他元素的灵气好像被挤占了空间,不知去向。 好在不止她一个人难受,天蛟属性为水,现在也十分痛苦,身上的那层鳞片又厚又硬,被火灵气沾上只会如附骨之疽一直停留在上面,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回月牙湖,但它现在还硬拖着不肯回去,她只能逼着它受不了了主动回去。 这么一想,司云然趁势将周围的火灵气团住,强忍着两种互斥灵气的博弈,再迅速扔出灵气团,朝天蛟受伤的眼睛和腹部的软甲而去。 “——吼!!” 这招果然有效!它受不了了。 雪凤凰得以喘息,立刻灰溜溜地变回原样,像炮弹一样向她冲过来。 司云然一把揽住,快速向枫林外移动。 此时的天蛟无疑是最暴虐的,生生拔了半个身体的鳞片后露出血淋淋的身体,再不管眼睛上的伤,靠着听声辨位的能力,准确寻到司云然的位置,带着恨意朝她们飞去,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就要咬上面前的人类… 但是身体蓦地一顿,好像魔怔了一样停了下来。 差点以为自己要死的司云然已经感觉到离死不远,心脏砰砰地狂跳着,除了一味地燃烧灵力逃跑,拿出各种保命符箓,看也不看地扔向身后,直到逃到林子外,见到熟悉的人招手后,她才停下,手下意识地又想掏符箓。 文修安抚道:“阿然,天蛟没有再追来了,你好厉害啊。” “什,什么?”心有余悸的司云然懵懵地问,同时转过身看身后的情形,果然身后什么都没有。 有的是一片火海,火星子遍布着,火海比这杀人枫还要红,比火焰山还要热,这是一片靠精纯火灵气的土壤引发的火势。 司云然身心终于可以放松。 这一松下来才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筋脉隐隐作痛,头也有些晕,有些要站不住的意思。 “阿然?”文修担心道。 司云然简单解释:“打坐歇息片刻就好,只是灵力耗尽的后遗症。” 文修想要将人扶到一边休息被她阻止了:“这里动静这么大,若有其他人在附近势必会引来他们,我们离开这里。” 他们朝杀人枫西北角走,在绿林成荫,藤蔓遍布的地方,找到一棵被挖空中心的树,躲了进去。 司云然赶紧服下之前收集的液化的冰灵气,再闭目打坐。 文修无所事事地将这个地方收拾出来,看得出来这里之前住着一个妖兽,还是开了智的,因为周围有一些简单的工具,只是太久没人使用蒙上一层灰。再看地上那些似人非人的巨大脚印和头顶藤蔓绑着的烂香蕉,八成是只猿猴。 这里还算安全。 一个时辰后,司云然吐息完毕,睁开眼后惊喜地发现筋脉被拓宽了一毫,虽然很少,但是确实有,以往师父说逼至绝境方能挖掘潜力好像是对的,她就是将自己的灵力压榨得一丝不剩,再用精纯的灵力冲刷便有如此效果,真是意外之喜了。 发现短短时间内文修将这地方收拾出来了,心情更加好。 她这才有空将雪凤凰放出来,查探它的情况,说来惭愧,做它主人的这几天实在没有尽到关心灵宠的责任。 “雪团?”她之前听到它是这么自称的。 识海里没有反应。 她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就在她要强行打开灵兽袋时,雪凤凰有反应了。 “疗伤,勿扰。” 伤哪了?司云然强行将它召唤出来,雪凤凰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被放出灵兽袋。 司云然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凤凰:“…” 一阵静默后,文修问:“哪里来的秃毛鸡?” 作者有话说: emmm推个基友文?纯爱的,不喜欢的忽略哦,是这样放文案的吗?第一次。如果错了跟我说下,马上改。 【《在逃生世界当游戏策划》 无限文装怂暴力戏精攻(黎白)X 白切黑毒舌戏精受(林航)主受 林航无意卷入一个恐怖真人游戏,只有完成任务,才能逃出游戏世界,只是和别的玩家不同,他在游戏中扮演的是游戏策划。 为了完成任务,林航只好战战兢兢的混在玩家当中。 看着一路平安无事的林航,众人纷纷羡慕: 为什么校园的僵尸不咬你? 为什么女鬼不杀你? 为什么抽签选不中你? 林航故作深沉:我太强,他们不敢。 但其实—— 林航:不好意思各位,僵尸是我养的,女鬼是我手下,抽签没有我的名字。 可当苟过N个任务后—— 林航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腿部挂件黎白,疑惑道:这货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为什么比我还能苟?】感谢在2021-06-23 23:01:23~2021-06-27 23:2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仙姝 本来浑身雪白的凤凰现在就像一只秃毛鸡, 光秃秃地站在那,唯余几根参差不齐的毛迎风而立,都说脱了毛的凤凰恰似鸡, 先人诚不欺我。 这一次是完全颠覆了雪凤凰光辉的形象。 雪凤凰本来就是硬着头皮出来的,奈何一个两个的反应太过大,让它想钻地洞里千年万年,哼唧一声,干脆再次钻回灵兽袋。 司云然心细如发, 看到雪凤凰身上还有一些烧糊的毛发没有处理干净。 “许是我们逃跑时太急, 它被火焰殃及到了。” 文修摇头轻笑:“这算不算旷古至今唯一一只被烧秃的凤凰。” 司云然:“应该算的,世间的凤凰多为火属性, 雪凤凰稀少且风雪属性兼备,但于火之一途应该还不如火凤凰吧。” 文修心说, 确实不如。 灵兽袋内听着两个人讨论自己雪凤凰:死亡凝视.JPG 可惜两人都看不到。 这个山洞还算安全,司云然打算先在这里停留一些时候, 正好可以研究她九死一生夺回来的东西。 将那颗蓝色珠子放出来后, 盈盈蓝光铺洒开来将有些暗的树洞照亮, 司云然在珠子周围设下禁制,不让它有逃跑的可能, 她可还记得这珠子颇通人性,已经形成自己的意识, 要是被它逃跑那便损失惨重了。 “这是何物?”文修好奇道。 司云然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她将手放上去,用自己的灵力去试探,冰灵力方一探入, 魂魄便被抽取了, 她却像突然入定一般。 “阿然?”文修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 但是眼前的人没有动静,再一看幽幽发光的珠子,他缓缓坐回到她身边,面向门口的位置,替她护法。 另一边,魂魄被收到珠子里的司云然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星云,千千万万颗星子萦绕在她身边,蓝得深邃,浩渺得一望无际。绵软的云朵触手可及不说,还如有实感,微微凉,却又抓不住。 一切都这么新奇,她的脚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能脚踩实地,一点失重感都感受不到。但是这里使不了灵力,她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一个经受过炼体的金丹初期走得腿脚酸软,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一步重过一步,到最后竟然步履艰难。 司云然只能停下,微微喘气。 自星云深处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却遥远得像是九天传来,它说:“天生剑魂却无剑骨,既是废人,缘何修炼。” 这声音带着高高在上,和理所当然,它认为她司云然就该一辈子低如尘埃。 “为何不能修炼?” 这么多年来,是有许多异样的眼光看待她,认为她在剑道上难有建树,十分惋惜地她那剑魂之体,她习惯了。 所以她问时不带愤懑,只是真心疑惑,为何没有剑魂身有残缺的自己不能修炼,抛开剑骨不说,难道要一辈子甘当残废吗? 那道声音先是卡壳了一瞬又褪去话里本来的嘲讽,用与她如出一辙的语气疑惑道:“无骨如何成仙?不能成仙,为何修道?” 所谓剑骨其实是货真价实的一节骨头,它位于脊柱上,是一块非常重要的脊椎骨,和普通人一样支撑着人站立,但是剑骨之所以叫剑骨是因为它与万剑相吸的缘故,从前有修者天赋异禀能使万剑能唤剑灵,天下剑灵无一不听其号令,便是因为他那节与普通人有异的骨头,从此世人便把那等骨头唤作剑骨。 至于为何一节骨头能与剑扯上关系,那就跟一个传说有关了。 相传,每一节落入尘世的剑骨都是从剑仙身上剔除的,因此它们才有唤万剑的能力。 司云然有,从小就有,但是也从来没有,她的剑骨丢了,在她还是婴孩时就被人取出来,所以说起来她确实是个残废,因为在还没有修炼之前,她不能行走,脊背永远直不起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后来还是师父做了个假的骨头连接上那一块,她才得以像个正常人。 但是她还是练不了剑,尤其是长剑,因为要练它就会加重身体的负担,所以师父很早就告诉她这样情况下的自己是不会得到任何一柄剑承认的,没有一柄剑会跟随一个使不了剑的人。 许是听惯了从小到大关于他人评价自己的命途,她习惯了,也不再抱怨,只一心修炼。而这次来到渊海秘境,她那为数不多争强好胜的心却是起了,她想要找到玉骨鞭,补自己的剑骨,抱着既然来了便寻一寻的打算,她确实走了许多地方,但是一无所获。她那时便想着若没有便算了,身上那假的也用了多年,旧的也挺好。 她寻不寻得到玉骨鞭另说,但是“无骨不成仙”是哪里来的说法?她寻思着自己灵根也算稀有,认真攒灵力冲击境界也是有出路的。 “无剑骨与我不修道不成仙有关系吗?” “人生的意义便是迎难而上,我既一心修道自然有许多千难万难的事情等着我,如果为着一节剑骨便不修了,那我一开始就做个凡人更好,也不必遵循日出月落的时间苦修了。” “还有纵使我是残废,但我仍使得了短剑,用这剑赢过一众同门,如此我为何要纠结于身体之残。” 那声音被一连串的话堵住,一时间有些语塞,关键人家说得还非常有理。 诡异的沉默后,那声音冷酷无情道:“飞升成仙的最后一劫是天雷淬炼,你那截假骨头能承受得了几下,破碎之后你还能站起来抵抗天雷吗?届时魂飞魄散便是你的下场。” 司云然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所以我来此寻找一线生机。” “是那有仙人骨的玉骨鞭?”除了那节仙人骨不作他想。 她默认了,同时眼前一亮,在心里燃起希望,这秘境的人都听说过那件神器,是不是就说明它确实在此处。 那声音无情地打断她的猜想:“若是找不到呢?” “那,那便走一步算一步,从凡人百年光景到元婴五百年寿命,若到化神...那都算是我赚了。” 她耸耸肩,盘腿坐下:“事无绝对,在走上修炼这一条路时,我便知道了结果,不过是活着的时间长短,得到的是否够多,我都有心理准备了。” 这一番观点其实不太像修者,她没有一点激进,反而像个老人一样徐徐进取,但是有目标,有态度,能知道现阶段的自己要做什么,弯月能说不愧是他择的主吗? 既然如此便随你入尘世一趟,看你这残废能走多远。 一圈圈的风形成螺旋,卷起星辰,风大得迷了司云然的眼睛,这里的一切都开始崩塌,先是边角的星子坠落,再到四周幽蓝色的光碎裂... 下坠感袭来的时候,令司云然猝不及防,直到眼睛能感受到光,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现实和玄幻在这一刻有些分不清了,但是身边熟悉之人担忧的眼神她却是看到了,这一眼让她重回现实。 手上突然一重,她懵懵地低头看去,一把散发着冰蓝色光晕的弯弓正躺在她怀里,一圈圈的光晕都在强调它的存在感,迟疑地将手放上时,弯弓的信息在脑中出现。 “仙器弯月弓。”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这是仅次于神器的仙器,就这么被她拿在手上了?她只记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幻境里,多走了几步,和一道声音谈了一小会,仙器就在手上了?这...多少有些容易了。 不需要经历惊天动地的考验的司云然多少有些心虚和不真实感。 弯月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哼笑着传音给文修:“你看上的人,未免有些傻乎乎的,你这眼睛是被糊住了吗?” 它的本意是想嘲讽一波的,但是文修却与有荣焉道:“是不是很可爱?” 弯月:“?”- - 多年不见,老友是傻了吗? 作者有话说: 哭的好大声,本来要6点发布,蹭个玄学,结果一边电脑聊着天,点手机的时候就很顺畅地点击了发布,哭死孩子了。 第102章 仙姝 弯月很漂亮, 通体冰蓝不说,整张弓形态优美流畅,弓臂上雕刻着星月, 美轮美奂。一根细弦像是水做的,手指能毫无阻拦地穿过,这显然不是根合格的弦,但既然是仙器就一定有她不知道的运用之法。 试着将弯月收起来,没想到它果真听话地进储物袋了。 刚才的一切都证明弯月是通灵的, 说不定已经产生器灵, 它能这么听话是不是证明已经决定择她为主了?若是如此,她该寻个时间将它彻底炼化, 炼至与自己血脉相连,如指臂使才行。 一边的文修因为饿, 又拿出果子来啃,一边好奇道:“阿然, 你方才怎么突然不动了?” 司云然回过神:“我应是被扯入幻境里了。” “幻境里有发生什么吗?可是有陷阱?” 她摇摇头:“没有, 只是同一道声音交谈了会儿, 许是器灵。” 文修余光瞥向储物袋,眼里沁出笑意。 “那, 神兽和仙器都有了,阿然还有什么想要的?” 司云然心说, 这两样都是意外之喜,但其实她来此的目的并没有实现。 她这神情明显还是有未达成的事情,文修心中叹息一声。 “我的伤已好,即刻可以离开, 那你休息好了吗?”她问。 文修快速点头, 表示自己也可以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半月过去了, 离开秘境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半月,也就是说她能寻找神器的时间不多了。 可是关于玉骨鞭的线索,她是半点也无,难道真的要空手而归了吗? 离开那树洞,走在古木巨树的森野里,司云然一直在从脑中提取关于玉骨鞭的消息,以期找到蛛丝马迹。 “师妹!” 一道喊声打断她的思绪,抬头看去,大师兄谷星辰在朝她招手,而他身边正好是乔氏兄妹。 符箓天才——谷星辰。 文修看着这位眼中有细碎星光的天才,就想起他那一手揽尽星河,用星子画符的本事,让人很是惊艳,如果不是用来对付司云然的就好了。 可是这人现在还满眼是她,揉碎了星辰的眼睛带着年轻人最纯粹的喜欢。 谷星辰无疑是天之骄子,正道之光,作为宗门大师兄的他未来必是一片灿烂,所以现在的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比身边的两兄妹更加耀眼。 他朝着他们快步走过来,开心道:“总算找到你了。” 他再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见她除了身上有些脏乱其他都完好就放心了。一路行来,他们多多少少遇到点麻烦,衣服有破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没事就行。 他这才有功夫将心神放到另一个人身上,他一早就注意到,但是没有在意,现在仔细打量后慎重地问司云然:“这位是?”他记得进来的人里没有他。 司云然怕他多想:“大师兄,他因捡到遗落在凡间的金令才来到秘境的。” 谷星辰立刻来了兴趣,抱拳对着文修道:“在下天衍宗谷星辰,听说剩下五枚金令散落九州后就不知所踪了,请问阁下是在哪一州发现的。” 文修:“青云州。” “青云州?”谷星辰琢磨着这几个字,和记忆里凡人最多的地方对上了。 “家中还有人?出去之后可需要我们送你回去?” 司云然在一边看着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许多,竟然没有想过怎么送他回去的问题,粗心了。 “我自幼同叔父一家生活,”他低下头,声音失落,“但是一向不亲厚,估计我的失踪并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所以回不回去其实无所谓。 假的,他就是借用一下文钧的身份,卖个惨。 谷星辰皱着眉,有些愧疚:“你放心我们带你回去,助你另立门户,他们重视与否也无法对你造成影响。” 任何人听到一位修者对凡人说这样一句话应该都会感激涕零,但是偏偏他眼前的人还低着头顾影自怜,好像一只被遗弃的狗狗,他有心再劝,希望他看开点,却收到师妹的传音。 “师兄,文修他有耳疾,只能通过辨别他人口型与人交谈。” 谷星辰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隐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旁观者清的系统是能看清垂头低落的人正眼神放空发着呆,沧桑地点着烟:“这一届的修仙苗子是不是脑子都不太聪明,你这做作的演技他们竟然没有怀疑诶,连继续盘问都没有,还一个劲地可怜你,啧。” “都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从小在大宗门里养着能有什么心眼,甚至比不上世家出来的两兄妹。” 系统一看慢悠悠走过来的两兄妹,甚至没有放过他们眼里的猜疑,还真是警惕心很高啊。 文修撇嘴:“但是那又怎样,这一个两个看我是个凡人,估计也不会生出什么忌惮的心。” 说到底,以实力为尊的修者根本不在乎一个凡人,他们现在的放松只不过是能探出他实力后的底气。 谷星辰这一次的问话像是打开了文修许久未曾注意的关键——回去后该何去何从? 为着这一问题,在接下来的五个人旅途中,他都有些漫不经心。 司云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动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怕他为身世难过,又怕他在离开秘境后无处可去,心头划过种种思绪,最后也只是走得离他更近些。 白色衣衫与深色衣摆若即若离,掩在衣衫下的两只手也离得极近。 文修动了,两只手好巧不巧地互相触碰了一下。 另一只手的女主人诧异地看向碰在一起的手,又火速撤开,然后若无其事地走着。 文修勾起嘴角,他的阿然啊… 他主动凑过去,用气声问她,紧张地盯着她的唇看:“阿然,出去后若我无处可去,你收留我可好?” 为了显示自己还有用,他努力举例子:“我可以帮你打杂,洗衣做饭…我都见过下人怎么做,所以上手应该很快,我…我还…” 他挠挠头,暂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司云然还没开口,耳聪目明的谷星辰却是笑了:“公子,天衍宗有杂役弟子,而且师妹一向独处惯了,不喜有人近身。” 所以你就不要亲昵地唤她阿然了,谷星辰在意的是这个。 文修垮了脸,难过的样子令司云然不忍,但是师兄说的对,她确实一贯如此。 而且天衍宗也没有收留凡人的先例,文修的打算注定落空。 作者有话说: 手欠蹭不上,那就再更一章! 第103章 仙姝 这森林辽阔无比, 一行五人走了三天才出来,林子外是一条峡谷,风从另一头吹过, 带着凛冽和锐意,风化作无数刀刃朝着他们而来,司云然他们起先阻挡得很艰难,但在关键时刻雪凤凰主动钻出灵兽袋,行御风控流之术, 将五个人平安送出峡谷。 自始至终雪凤凰都用一身白光将自己罩住, 外人连它一根毛都看不见,完成任务后又火速钻回袋子里, 全程一声不吭。 乔以晴好奇地看着司云然的灵兽袋,对方才圣洁无比的场面感兴趣极了。 “凌寒仙子, 这是你的灵兽吗?好厉害。” 司云然一边点头,一边分心地听着雪团对她耳提面命的话。 “不许随便暴露本神兽的身份, 不许毁了本神兽英明神武的形象!” 显然最后一条才是重中之重。 乔以晴见她不算热络, 耸了耸肩也不想找不自在地问过多, 只是在接下来的旅程里就很少与唯二有着女子之身的司云然交流。 乔从阳见到妹妹这样,不动声色地隔在她们中间, 本就话少的他,更没有话了。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谷星辰乐得自在, 不和世家相处最好了。 再一看司云然,她自己却是没有半点察觉到任何异样,还是同以往一样冷冷清清,谷星辰刚想笑, 却因为身后人的话僵了嘴角。 只听唯一的凡人幽幽道:“原来阿然还有个凌寒仙子的名号, 你为何骗我说没有?” 一向对万事漠然的司云然这次却是略带歉意地对这凡人解释:“外人是如此称呼的, 但我并不想承认,你还是像原先一样唤我便好。” 她竟然表示了自己对这个名号的不喜,对着一个外人袒露不悦,便是谷星辰这个宗门大师兄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司云然。 她好像对这男子有些许不一样… 这个认知,让他有不好的预感,而在接下来的相处中,这个预感成真了。 凡是这个凡人喊累,司云然必然会陪着他休息,为了不耽误他们,还会提出他们稍慢一会,然后让他们先行。 以往和师妹一同做门派任务,有其他同门在场时,却也不见她对哪个如此不同。 谷星辰沉了心。 更令人气愤的是,师妹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改变,对着这人的态度好像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地关注着,纵容着… 谷星辰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凡人和他们不一样,一离开秘境,他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这样怪异地相处下,一个多月转瞬即逝,还有三天,他们就会被秘境送出去。 他们都有志一同的不提彼此收获了什么,也没有打听的意思,但是看着慢慢悠悠不急着寻找宝贝的样子,许是前一个月就收获颇丰,到后面甚至提议寻找秘境出口,看能不能不用被传送就直接回去。 这个提议大家都没有反对,甚至提供一路行来的发现。 通过彼此的诉说,一张秘境的地图缓缓成型。 秘境西北角是巨木森林,正北面是峡谷,他们不久前去过了。 东北是黄沙蛮原,乔氏兄妹看了一眼就果断朝它的相反处走,至今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倒是西南有各种药材。 正东是谷星辰去的地方,那里是星空海,据说有星辰沙的地方,但他没有细说,不过众人都清楚他不可能放过这次获得星辰沙的机会。 南面是哪里他们都没有去过。 当所有人都说完自己去了何处,全都看向司云然时,她才轻声说:“我们在中央…”而且看起来每个方向都挨着点。 “秘境将我传送至一处深谷,那有一棵参天大树…”关于和文修的相遇她省略了,就怕惹出什么麻烦。 “出来后,遇上了杀人枫和天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齐声问:“是接近血脉仅次于神龙的天蛟?” 司云然点头,为了不让他们问她是如何遇上的,她主动说:“在这之后又遇到诡异的花海,又辗转回到了杀人枫处,受了些伤,便遇到了你们。” 乔氏兄妹对视一眼,心里不由地猜测,有天蛟和杀人枫守护的东西该是什么,以及司云然有没有得到。 倒是谷星辰一听她受伤了,连忙把身上的伤药掏出来,只是被司云然挡了回去。 “我已经好了,多谢师兄。” 谷星辰只能收回来。 “这么说来,我们只有西面、南面和东南尚未去过了。” 这时,乔以晴主动举手,问出一些心中的疑惑:“我与哥哥自东北向西南,路经中央地带,为何却没有在那看到过任何枫林,哪怕一片枫叶也没有。” 他们沿着黄沙蛮原相反方向走,生怕会绕回去还十分笔直地朝西南而去,中间势必会经过中央,若说没有遇到司云然说的过去,毕竟她是移动的,但是断没有说一片枫林固定在那,他们遇不上的。 司云然摇着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谷星辰:“秘境多变,我们传送的地方多是随机,许是跟每个人的机缘有关,遇不上也正常,就像我还从未到过师妹处。” “谷道友说的是。”乔氏兄妹只能这么说道,但是这件事还是令他们记下了。 谷星辰提议:“那我们就去西面看看?” 众人都没有意见,正要点头,斜侧方有声传来:“不用去了。”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抱着一把剑,闲闲地走来,眉眼的杀气若隐若现,眼神十分犀利,他们一群人像是被一只苍鹰盯住的猎物。 是秦随风——被誉为剑道之光的少华门弟子。 走近后,朝他们点点头。 谷星辰问:“秦道友是从西面来的?” “是。” 秦随风惜字如金,没办法,谷星辰只能问:“那西面有什么?” “剑冢。”说着这话,他下意识地摸着风绝剑。 他们这才注意到秦随风换了剑,这剑很朴素,长得其貌不扬,但周身自有气流浮动,是一把略看一般,细看下想深入挖掘的剑,司云然有些羡慕地看着。 谷星辰收回打量的视线,摸着储物袋,心说他的星辰沙才是最好的东西。 “那我们便去南面看看?” 众人没有反对。 因为目的明确,他们既不着急也不想费力使用灵力去南面,就用上了乔氏兄妹在秘境得到的追风马。 替马匹安上简易的车厢时,乔以晴还在大肆夸赞这马跑得如何如何快,又说它们跟修真界那仅有的一千匹追风马比,更加珍贵,用原话便是:“…看它们这毛色油亮发光…那四蹄健硕无比…还有额前正统血脉的标记…” 偏谷星辰还附和对方:“确实稀有,比御兽园里的那一只精神多了。” 司云然听他们这一说才想起来追风马在修真界确实少,转过头看到文修时就更加复杂了,她还记得当初他们顺手牵马的经历,而且那两匹比眼前这两匹更加神俊。 就这品相平平的也能让世家子欣喜不已,那之前的两只恐怕能让他们垂涎欲滴。 司云然失笑,加紧手上的动作,有意识地屏蔽乔以晴说的话,以免觉得好笑。 大概入夜时分,在文修头一点一点的时候,他们到了。 入目的场景却让来到这里的他们大跌眼镜,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宫殿,流传着淫曲的殿宇——四角高檐,廊腰缦回,青瓦朱墙,华丽非凡,时不时还有靡靡之音穿出,但是细听之下却像是带着禅音的欢愉之曲。 他们哪里听过这样的曲子啊,庄重不已的禅音搭配艳俗的曲子,简直格格不入,平白污了耳朵。 站在一层层台阶下的五人,望着上面闭合的宫殿,已经没有了进去的心思,正要离开时,古木沉重的声音响起,殿门开了。 “佛子~” “怜惜怜惜小女子吧~” “来呀…来嘛…” 娇柔的女音,唤着人名,带着缠绵悱恻的意味,尾音甚至带着钩子。 五人不约而同地遥看那里,视力极好的他们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往后一生难忘… 尽态极妍的炽焰高坐金龙椅,身边一左一右美女,靠在他怀里,袒露的胸口却是红艳艳的唇色。椅子下还有五名女子…纠缠…气喘吁吁………富强明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作者有话说: 社会主义好。 感谢在2021-07-01 17:44:37~2021-07-02 21: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仙姝 文修伸出手捂住司云然的眼睛:“别看, 脏。” 视线突然变黑,正要拿下遮挡物的司云然停下手,任他去了, 到嘴的“可以自己来”、“无碍”都咽了下去,再一次对文修妥协,而她还是心甘情愿。 在场除了谷星辰对文修的举动不满外,其他人都没什么感觉,只是乔以晴多看了他几眼, 带着好奇。 没有被遮住视线的人, 再一次看向殿里的人。 炽焰还是炽焰,但是他脸上荡漾春水般的表情却和平日里对外示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们不禁纳闷,以往拈花微笑的佛子怎么变成这样一个眼里只剩下淫.邪的人了。 谷星辰颇为可惜地说:“佛岭怕是该清理门户了。” 其余人默不作声, 但却是同意的。 佛岭自家被委以重任的佛子出事了,以后有的是麻烦。 “他, 有些问题。”破天荒的, 沉迷寡言的乔从阳说话了。 “我等在此站立半天, 他却好似一无所觉,这很奇怪, 他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乔以晴补充。 谷星辰提议:“炽焰同我们一起来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也麻烦,到时候也不好向佛岭解释,我们上去看看,至少把人带走。” 五个人提步走上台阶, 方一踏上, 虚实颠倒, 四个人呆立不动,唯有文修还能行走如常。 他们走进了幻境里,和殿内的炽焰一样。 只不过炽焰入的欲念的幻境,而他们呢,却是不知道了。 他只关心司云然。 文修靠近她,近到低头就能看清女子脸上的绒毛,眼神从清冷的眉眼划过,再到她挺翘的鼻梁,抬手抚过这人的鬓角,巴掌大的脸他只用一只手就拖住了。 文修喟叹一声,好久好久不曾如此明目张胆地接近她了。他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描摹这女子的容貌,眼里的情思浓得化不开,又像是透过这人的皮囊将她的灵魂刻入基因。 文修以额抵额,虚虚地拖着她的后脑,进入属于司云然的幻境。 . “——轰隆” 红色的雷霆森罗可怖,一击之下,万顷河山都要震一震,不过目之所及这里只是一个极阴极寒的空间,受到震动的是一座孤零零的巅峰。这里没有一丝光亮存在,空气里冷得能将人冻住,每一次吸气呼气都像是折磨。 山巅之上有一个人类,看不清模样,甚至身形都是模糊的,他一步步靠近立在中央的司云然,却遍体鳞伤。 这时的司云然闭着眼睛,被困在一个隐形的罩子里,出不去,唯有拼命颤动的睫毛显示着内心的不安。 文修平静地看着幻境里的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靠近的身影,甚至目送着他最后拖着重伤离开。 这是他去九幽之地的画面,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她那时是有所察觉的。 即使脸上再怎么镇定,但心腔内砰砰直跳的心脏却直白地表达他的激动。 既为她的敏锐,又为她对他的在乎。 这时,司云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发出近乎呓语的声音:“…你是谁?” 文修心里大受震动,新的一世,新的记忆,她最大的心事该是那节剑骨,他也以为这幻境是与剑骨有关,却没想到她对他的执念足够深重,她在努力地想起他。 心酸,欢愉齐齐涌上心头。他想,再没有什么能比上另一个人的惦念更让他感动了。 心上暖暖的,如饮温酒。 画面一转,风沙卷过草地,一女子站在一高山之上,底下走过一队行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她的视线却不离最前头的那个人,明明看不清米粒般大小的人,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视线。 “…不要去。”司云然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既茫然又固执。 下面的队伍是他在第一个任务里追击秦王时召集的,也是因为那场战,他回不来了。 看着司云然自己都察觉不到留下的眼泪,文修有心想说那是最好的结局了。 因为那个任务里到最后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早就不行了,他这才借着那副残躯加重未来天子对他的哀思,好让他庇护魏家和杜家,顺便用那条命换一个可以替魏柳氏养老送终的人。 文修将手伸过去想替她擦掉眼泪,想告诉她第一世的魏文修不值得你那么伤心,因为他百般思虑后,却还是漏掉了她… 手指穿了过去,他碰不到她。 他怔怔地放下。 画面又一转,是齐鸾英驾马进宫的时候,她嘴上念着“快点…再快点”,但是文修看得分明,前面黑洞洞的,根本没有路。 她以为的进宫路,不能到达目的地。 她那时得知他的背叛便放弃了求药,所以在幻境里她是排斥再一次得知背叛的真相和后来让他自生自灭的举动,所以进宫的路就变成了一条永远不会停在目的地上的路。 他没有在这个场景里待太久,很快来到他和崔幼怡最后一次见面的地点——城外田间。 她对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像恳求着:“不要走…” 一遍又一遍,不敢靠近,只能在原地无助地哭喊,如幼兽般依赖着走远的人,又无力地挽回。 文修再也看不下去,赶紧从司云然的幻境中走出来,紧紧地环住她后,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走,会永远待在你身边,永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作用了,司云然紧皱的眉头打开了。 南面是罪恶的城池,这里困着世间最复杂的七情六欲,所以到这里的人会不自觉地陷入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幻境,幻境的内容跟人们一直以来最深重最见不得光的执念有关。 司云然的幻境里每一次出现的都是他,那便证明她对他有解不开的结。这是他希望出现的啊,至少她已经开始觉醒前几次的记忆,这是好事,但却让文修很难受,就像好好的心被挖空了一块,空出的部分用盐水泡着,疼痛撕裂着他的神经,长长久久… 司云然还没有醒,文修又点着她的额头进入幻境。 好在这一次的环境终于和这一世有关,没有再出现他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孩,十三四岁,粉雕玉琢,却气质清冷,绷着一张脸正在和元意说话。 元意不愧是她的师父,和她有着如出一辙地冷淡神情,对女孩说:“你这辈子都无法用长剑,莫要固执,一味撞南墙只会头破血流。” 小司云然抿了抿嘴,脸上是不认同。 元意将本命剑拿在手上,递给她:“拿得起来吗?” 司云然去拿,拿起来了,却很快感觉到了泰山压顶的压力,身后的脊柱很疼。 剑“哐当”一声掉了。 元意淡淡地收回剑,冷漠道:“你不能。” “世间道法万千,你可以选择它们,唯独不能执着于剑,你举不起它们,没有一把剑会择你为主。” 司云然紧咬下唇,眼眶热热的,不甘心地看着师父说完就离开的背影,倔强得像只小兽,用最小的声音说着最坚定的话:“我可以的。” 文修不自觉地走到女孩身边,说着她听不见的话:“终有一天,你可以拿得起天下任何一把剑,是元意他不配跟你提剑。” 司云然的剑骨是怎么没的,他应该最有数,所以他才是最不该说这些话的人。 他不配。 文修再次退出司云然的幻境,因为她该醒了,再待下去只会让她陷入魔障。 系统跳出来:“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不是更好吗,还能提升精神力。” 文修摇摇头:“没有人可以自主走出这里,一旦进来了,千万种驳杂的感情会将他们吞噬,直到有一天他们自己的情绪被消耗光,变成一具无喜无悲的行尸走肉。” 文修要救他们,除了炽焰。 他该永永远远的陷在幻境里,慢慢赎罪。 作者有话说: 每考完一科,都会相当舒坦,胃口都好了 第105章 仙姝 五个人迷迷糊糊的醒来时, 四周已经大变样了,他们来到一个不知名的房间,像是囚牢, 周围冷冰冰的又暗无天日,风雪从铁栅栏外吹进来,冻得人直哆嗦。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突然到这了?”乔以晴问。 “你们还记得自己之前发生的事情吗?”谷星辰回忆道,“我在殿外失去意识后竟然回到了宗门。” “我回到了乔家。”乔以晴说。 “一样。”乔从阳附和。 秦随风:“剑冢。” 司云然垂下眼皮:“宗门。” 她不能将去向直接说出来,因为那些是她从小做的梦境, 一直以来的秘密。 “你呢?”谷星辰没有漏掉文修。 文修没有回应他。 他正揪着司云然的袖子佯装害怕。 司云然欲言又止:“师兄, 他有耳疾。” 谷星辰一拍额头,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场景恍然大悟, 不知怎么的油然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看吧他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不仅身上残疾还是个凡人,这一生估计就这样了。 谷星辰清了清嗓子, 决定跳过他:“我们去向不同, 所遭遇的事情皆是与自己平生有关, 但那都是经历过的事情,所以我大胆猜测我们是被魇住了或者是进入了一个幻境。但是如何来此的却又是个迷。” 甚至他陷入的过往根本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不想出来。既然如此,明明是那样一个危险的幻境为什么没有选择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一个个彼此看着显然也联想到了谷星辰所想的, 但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不会是又一个幻境吧,就是将我们都集结起来打造的一个新幻境?”乔以晴大胆猜测。 谷星辰捏着诀将这间房间查探了一遍,发现没什么破绽,只能摇着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秦随风是实干派, 他们一说完就拿起风绝剑将铁栅栏劈个稀碎。破房而出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 一向淡淡的神情都显出几分惊诧, 因为实在是太容易了,这房间对他们的束缚就像小儿闹事一般。 一出房门这里的寒意更甚,文修是已经冻得哆嗦了,眼睫毛上都是雪粒子。 司云然担心地执起他的手,先转化自身冰灵力再传输给他御寒。 “阿然,”文修的声音都是不稳的,还在说着:“我没事的。” 司云然没有多与他废话,虽然这样很耗灵力,但是既然当初答应带他出去,她就一定不能食言,还要完完整整的带他离开。 他们是跟在最后面的,但是前面的队伍不知不觉地停了。 这时,识海中的雪凤凰异常活跃,大声道:“是千年雪精魄!” 司云然倏的看过去,一小缕精魄像花瓣一样舒展,优美翩然,底下有一朵堪比一人之高的莲花护持着,神圣不可侵犯。 精魄本质上是一抹自然意识,若属性为雪,便是自然孕育的天地精怪,且极纯极寒,雪精魄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天生地养的东西,不必经过三灾五劫、天雷淬炼,只要修个身体便能立即飞升。 这次真是令他们大开眼界了。 谷星辰痴迷地看着雪地上空的奇景,心里对它的渴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乔氏兄妹互相看一眼,心里就默契地决定将这缕精魄收为己用。 秦随风不像他们,他只看一眼就没有兴趣了,比起这他更宝贝手里的剑,而且这雪精魄与他的属性不符,他不想花大功夫炼化它。 将前面四个人的神态收进眼里,文修心里无不嘲讽,他们也不看看在场的几个人里谁的灵力属性最相配,想要?做梦。雪精魄是为阿然准备的,早知道他们在秘境获得这么多东西后还不满足,真该之前就和他们分开。 这般想着,秘境一时狂风四起,迷了所有人的眼,雪精魄不安地收敛光芒,底下的莲花就要闭合上,谷星辰赶紧将一系列防护符箓扔出来抵挡风雪。但是没有用,符箓一碎不仅没有使出该有的威力甚至直接变成一堆废纸。 这里在压制着他。 雪凤凰蠢蠢欲动,一个闪身飞出灵兽袋,还没等它大展身手,旁边的人被风吹倒了,手足无措下抓住它无毛的翅膀,可惜没有抓住,还勾出它一丝血,它破皮了。 还不待它如何,这一丝血飘走了,慢悠悠地飘向雪精魄...下面的莲花根部。 神奇的是莲花不再闭合了,它对雪精魄的垂涎不再,反而脑子里在叫嚣着吃掉那朵莲花,渴望的眼冒绿光。 雪凤凰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除了过软结界有点困难外,坚持不懈地往里钻后,还是如愿以偿地抱到莲花,啃。 乔氏兄妹也没有坐以待毙,坑坑巴巴地来到结界外,也想着和突然冒出来的秃鸡一样钻结界的空子,但是任凭他们怎么朝一个地方使劲还是被阻隔在外,好像刚刚那只秃鸡的轻而易举是幻觉一样,看着抱着莲花啃的秃鸡,乔以晴更气了。 “哥,那只鸡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要脸的,是我们先发现的。” 乔从阳不想和她一样吃一嘴雪,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击打结界。这结界看着软软的,其实韧性极强,他们要想进去,必然要废很大一番功夫,现在只希望里面的精魄能安然无恙。 但是他的希望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又一缕血丝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晃晃悠悠地穿过结界,附在精魄上,让雪精魄由白转红。 乔以晴急了:“是谁!” 刚刚为拉住文修而被他挠了一下的司云然感受到一股吸力,拼命地拉扯着她,甚至到最后她连文修的手都拉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风雪吹得越来越远。 “文修!” “阿然!” 司云然被吸纳到结界里,眼神一刻不离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连什么时候精魄入体都不知道。她只在那一刻觉得无能为力极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得越来越远,留不住。 熟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一波波绝望的浪潮将她狠狠地压入海底,让她不得喘息。 司云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闭上眼睛,眼中不自觉地流下一滴泪。 风雪止歇,结界外的人再不需要抵抗这风,但是他们的心里都不太舒坦,因为司云然在进阶。 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阶了,浩渺的灵气从四面八方而来,以她为圆心化作灵气茧团住她,金丹中期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展露到他们的面前。 再是金丹后期... 乔以晴复杂道:“便宜她了,早知道一滴血就能这样,我能划拉一胳膊血。” 真是气死她了,这雪精魄有没有点出息啊,好歹是天地灵物,眼皮子浅得就被一丝血骗走了。它要是肯,她这一胳膊都能给。 乔从阳却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雪精魄择主这样的事情从未听说过,而且像这等灵物怎么可能就只有一层结界守护,护宝的奇珍异兽呢?再者说只用那点血就降伏它,他是半点都不信的。 这里面定有猫腻,可惜他无从查证。 谷星辰惋惜道:“没想到师妹的气运如此佳啊,就好像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太令人羡慕了。” 虽然可惜获得雪精魄的不是自己,但是如果是师妹得到的话倒也不会升起愤恨的心情。 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乔从阳的耳朵里,他不禁抬头注视着女子,眼底的思索就没有停歇下。 气运这一途虚无缥缈,但是却是存在,大气运者通常受天眷顾,如果凌寒仙子真是这样的人,那他乔氏应该与她交好... 炼化精魄的日子显然比这几人想得还长,一天后他们被传送出去,司云然还未出来,还在不断地吸纳灵气。 看到出来的只有他们和一个奇什海的封泽时,宗门世家都带着疑惑。 谷星辰快步走到元意长老面前,小声汇报道:“长老,师妹暂时困在秘境中。” 还不等元意皱眉,他说:“但是不必担心她性命无忧,另有造化。” 乔以晴拉着自家亲爹的手哭诉秘境里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乔从阳偶尔附和,一边暗自警惕周围打量的视线。 隐约听到奇什海弟子那边有喧哗声传出,他将一丝心神分出。 他好像记得封泽出来的时候一身血迹,左胳膊空空荡荡的,而且气息紊乱,怕是在秘境里没少受苦。 此时,奇什海带队长老沉着脸看着门内得意弟子,听他辩白。 “长老,封泽有愧,在秘境中没有寻到任何宝物,甚至身受重伤,是封泽无用,被困在黄沙之地时,束手无策,险些葬身蝎王钳下。” 他的脸上还带血和不明液体,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虽然说着自己无用,但是众人却听清楚了,他去的地方甚是凶险,差点回不来。 长老只能臭着脸让人扶他下去休息,只字不提那只断臂。 封泽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这次回去后恐怕不好过了。 但是这三个月对他来说就是折磨,活着都困难。除了刚才说的不知名的黄沙之地,他还在别处碰上沼泽凶兽,整天艰难度日。 作者有话说: 再请两天假?(顶锅盖跑) 其实断更真的好伤啊,写作的激情会慢慢磨掉...感谢在2021-07-05 20:28:14~2021-07-07 23:0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傅同学清醒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仙姝 秘境十年期, 人间三载过。 司云然从沉睡中苏醒,冷艳的容貌变得更加摄人,漆黑的瞳孔在睁开眼睛那一刻变成幽蓝色, 通身寒意更比从前。 她缓缓地从空中落下,感受着体内元婴中期的修为,澎湃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流淌,若从前金丹期的灵力是涓涓细流,那元婴便是深流广川, 源源不断的灵力好像使不完一样。 她如今的修为仅在师父之下, 想必他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虽然还是未寻得玉骨鞭,但这晋级已经是莫大的馈赠了。甚至因为她现在身在秘境中, 还免了淬骨的雷劫,不必承受九死一生的磨难。 她该开心的, 但是当眼睛看向那人消失的地方时,心里的难过猝不及防地袭来, 尖锐的, 怅然若失的。 她望着文修消失的地方久久失神。 她还能找到他吗, 秘境开启的时间已过他是不是已经走了,还是仍然没能出去。 一想到他会回到暗无天日的地方一个人无助地生活着, 司云然现在就想去找他。 但是还不等她付出行动,眼前一切化作一片白光, 刺目的白色逼迫着她把眼睛闭上才能缓解白光对眼睛的伤害。 短暂过后,她突然闻到咸腥的味道,耳边海浪翻涌的声音愈发清晰。一股微暖的风吹过她的眼睛,比秘境里的暖。 睁开双眼后, 司云然的眼睛划过一抹果然, 她出来了。 深蓝色的渊海在脚底, 温吞地流淌着。 她身处结界之外,悬浮在空中,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能体会到周身流动的灵力与在秘境内的相比天差地别。 莹白如雪的脸上一如往昔,神情淡淡,却没有回归现实的喜悦,反而抬首转眸间有郁色划过。 她回不去了,这层薄薄的结界阻挡了她。 可是她还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脱困,是否安然。 回到之前师门集结的地方,发现那里也空空如也,想必大家是回去了,好在还留着一枚传音符,但却是三年前留下的,可是明明她炼化雪精魄用了十年,稍一思索后,她估计秘境内是有什么加速时间流速的术法。 司云然用天衍宗特有的方法将传音符打开: “若平安,速归寒云峰。” 是师父留下的寥寥几语。 手中的传音符逐渐化作飞灰,司云然最后看向渊海上空的结界,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天衍宗存世三万年,底蕴丰厚,仅它自己就独占半州,地域之广,由北及南,偏天衍宗招弟子贵精不贵多,所以门内不多的弟子能独享这半州的资源,而且天衍宗选址就在一条灵脉上,所以修炼资源又是得天独厚的好,也因此求师学艺想拜入门内的修者多不胜数。 这不,五年一次地选拔又到了。 司云然坐在飞舟上时,从云端往下看,便看到密密麻麻的求仙问道的人正在徒步过第一关的问心路。 只看一眼她就失去了兴致,一心想回寒云峰。 一刻钟后,从云头降下来,寒云峰的山头近在眼前,守门的外门弟子一见到是她立马迎上来:“师姐终于回来了!” “师父在哪?”司云然无意与他寒暄。 “真人一直在自己洞府,三年未曾出来。” 司云然点点头,又马不停蹄地向峰顶走去,因为寒云峰有禁制在,所以从山脚到山顶不能御剑或使用飞舟。但是她脚程极快,身轻如燕,一步能顶上凡人四五步,再加上她知道寒云峰所有的捷径,所以到达山顶的时间倒是没用多少。 元意真人的洞府是循着人间青山瓦居的样式建的,过于朴素却十分符合他本人。 司云然立在厚重的门外,深吸一口气叩响门外的铜环。 “弟子司云然求见师父。” 话音落下,门上一层薄薄的结界褪去,她可以打开门了。 门一打开,便看到十年未见的师父在自己的瓦居内看着自己。 远山剑峰般的眉眼淡淡的。 他说:“元婴中期,很好。” 司云然轻声道:“秘境之内徒儿收益良多,也因有那份机缘才有今日。” 元意想的却是这份机缘倒是逆了天的,五宗十家内独你一人。 “既已成婴便开山立门吧,待你元婴大典一成便可离开我寒云峰。” 司云然缓缓地眨起眼睛,对话题突然转了一个方向表示有些不适应,师父好像对她在秘境里的事不感兴趣,连问都未问。 她迟疑道:“可是师父,徒儿此时尚不足以到自立门户的地步。” 元意:“宗门规矩如此。”每一个元婴期真人都可以自立门户,甚至收徒。 因为元婴期在天奇大陆数量不多,所以金丹到元婴就是一个极高的门槛,要跨过宛如天堑,小徒弟一下从金丹初期飞跃成元婴中期就像是在逆天。 本着元婴稀少,虚神只存在于各家老祖中,化神又屈指可数,大乘在人世间遍寻不到的情况下,元婴只能在一宗之内挑起大梁。 司云然难得有些懵懵的,她这是一回来就被“逐出师门”了吗? 但是在一看师父脸上的神情,她心知改不了了,心里多少有些不上不下,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难得有些孩子气地问:“以后师父还是师父,师兄还是师兄吗?”这一切会变吗? 元意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有些沉默。 变是肯定会变的,不止是身份会变还有实力也会变,他们之间到底是被隔开了。 但是在通天的道路上,修者从来都是孤寂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她寻一个“不变”是不可能的。 她该是清楚的,但还是问出口了。 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元意的眼神终于还是变了,多了一抹好奇。 他这徒弟平常最是冷清,与他另外几个徒弟更是平平,他以为他们交情甚浅,没想到却听到了她孩子气般问话。 她也会有感情吗?元意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为师不变,”元意回答了她一半的问题,“一日教导,便一世为师,若有修炼上的问题,你仍可以回寒云峰请教。” 说不上是不是失落,司云然还是感激师父这么说。 见她调节好自己,元意又开口:“你回来时想必有看到门内收徒的景象,正好趁此广纳门徒之际,便去挑一些看得上眼的苗子。” 这么快吗?司云然觉得有些快了。 “师父,徒儿境界有些不稳想先行闭关,便不想收徒,元婴大典也免了吧。”她不喜欢那种场合。 “大典之事,还需和掌门商榷,”元意说,“不想收徒的话也可,不过最后一日的择徒大典,你还需来一趟。” 说是挑徒弟,也是每一个宗门显摆的日子,门内有多少元婴期的精英,这时候就可以亮出来给别人瞧瞧了。 元意虽然觉得这种事...有些难言的不自在,但是宗门规矩一向如此,他只能照做,再者说也就这么一次罢了,毕竟天衍宗常年低调,不喜卖弄实力,有这么一次可以全面展现门内中上层实力的机会也是好的。 “趁此机会你正好可以寻掌门,将你的诉求告知他。” 司云然若有所思,表示自己知道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所她还在想着怎么和掌门说这件事,她的境界稳得不能再稳,她只是不想收徒而已,徒弟还未当明白,要当师父不是误人子弟吗? 抱着这个念头,司云然在自己的住所认真地列下不可为师的几个点,言辞恳切,字字谨慎,最后再用需要提升自我的话表示没有空收徒。 用上好的玉简刻录上去,再找来一只飞鹤,司云然郑重地嘱咐它交给掌门后才稍微松一口气。 先让掌门知道她的态度,等再见时,她再态度清晰地阐述一遍,想来事情也成了。 . 等忙过这件事,司云然才想起来一直压在心里的事,她传信给谷星辰,向他询问秘境外的事情。 很快就收到回复:“当日我等与奇什海封泽一同出来,除了你,炽焰与文小兄弟不知所踪,不过那日之后炽焰被佛岭除名了...” 她已经没有心思再看后面的文字,只知道文修还是没有出来,一颗心不可避免地沉入谷底。 . 择徒大典既是师父挑徒弟,也是彰显天衍宗师资力量的时刻,当然择徒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双向有意,所以各真人还算开放。 门内十五个元婴真人,分三批挑徒弟,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是一名凡人,一个在求索天梯上一下子引气入体,一天内练气一层的凡人。 他拥有绝佳的气运,竟然引得天梯传授,更难得的是还有一身天赋,一天就能跨入修炼的门槛,可见资质。 所以他们对他多出几个眼神也在所难免。 第一天,药峰峰主对这个和他脾性的凡人抛出了橄榄枝。 对于见证过这凡人一路过来的药峰峰主是真的见猎心喜,并表示峰内有药池可治百病,能替他治疗耳疾。 凡人谢过他的好意后,对他摇了摇头。 丹峰峰主脾气火爆,又崇尚力量感,早就对平平无奇身上有疾却能拔得头筹的凡人心生好奇,为了招揽他表示以后丹峰的丹药任他取之,末了,还追加一句,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 凡人用和缓的声音谢过丹峰峰主的赏识,但还是没有松口。 峰主怒气冲冲:“后生狂妄!哼!” 那凡人也不恼不惶恐,仍是用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歉意地看着他。 看得丹峰峰主一愣,最奇怪的是他一向一点就燃的脾气被看得没了,像瘪了气的球,峰主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决定不和小辈那种包容的眼神计较。 剩下御兽园的、符箓峰的、奇遁术的真人看到两位大势真人都被拒绝了,反而以开玩笑的形式总要问上那凡人一句:要拜师否? 不出所料,被拒绝了。 几个人朗笑出声,笑他再这么挑三拣四怕是没有师父了,或是调侃他是不是要等虚神老祖出山。 这一拒二拒三拒的,他也成了择徒大典上的名人,连带着各元婴真人都在好奇他最后的归属。 直到第三天,一直未曾择师的凡人用笃定的清亮眼神看向迎面走来的掌门,说出了那句话:“我能拜你为师吗?” 各峰主摇头失笑,原来是看不上他们的身份啊,有些则是义愤填膺,对这好高骛远的凡人生出恶感。 可是下一刻,就见他的眼神落在对走在掌门身边与他小声交谈的人身上,问:“我能拜你为师吗?” 司云然抬起头:…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我的进度真慢!感谢在2021-07-07 23:06:42~2021-07-10 22:1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仙姝 刚刚还在和掌门表示坚决不收徒的司云然愕然地看向久别重逢的人。 一如往昔如沐春风的声音, 不变的丰神俊朗模样。这一刻多日来的焦虑烟消云散了。 但这样的重逢多少让人猝不及防,而且这一刻有种莫名的尴尬。 掌门是个白发飘飘的老者,一身气势内敛, 脸上总带着笑,见此还善解人意地对这不知名的弟子说:“师侄她不收徒,我宗尚有其他优秀的真人,你可试试看是否有其他人收你,若择徒日过还是没有师父, 你可去其他地方寻个机缘。” 司云然眼神一凝, 听出掌门言下之意,若文修再挑三拣四, 天衍宗是容不下这等人的,她看向文修示意他好好说话, 却没想到这人一双眼睛还放在她身上,半分余光也未曾给掌门。 这下糟了, 这还未入门, 就如此目中无人,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掌门歉意道:“师伯, 云然改变主意了,愿收他为徒。” 掌门微愣, 又看看两人:“你们认识?” 能让坚决不收徒的师侄突然改变主意,除了彼此认识不作他想。 “是,”司云然承认,“他便是持第八枚金令进入秘境的凡人, 我们曾在秘境有缘一见。” 大殿上, 听清她话里信息的人纷纷看过来, 吃惊地看着这凡人。 传闻有五枚金令不知所踪,多年来更是未曾现世,他们都以为五枚金令会就此埋没,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寻到,那是不是说...剩下四枚还有迹可循? 这凡人的气运当真逆天。 掌门现在所想正是殿内众人的想法。 气运一途虚无缥缈,但是确实存在,与天争一分,在修行的道路上便简单一分,可这一分却是普通人求也求不来的,他却能有如此造化... “既然你们有一番交情,师侄又松口了,那从今日起,你们一个需尽心传道授业解惑,一个该虚心求学,以壮大天衍宗为己任。” “另外,既然你决定开门收徒,那择山头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好好挑选,待日后门徒众多时也不会显得逼仄。” 司云然揖手:“掌门师伯说的是。” 丹峰峰主哼笑一声:“我丹峰由来已久,底蕴深厚,什么都是现成的,偏你这凡人不要,偏要寻个刚刚开山立门的,之后有你们好头疼的。” 药峰长老杵了杵他:“少阴阳怪气的,人家云然师侄自身也甚是优秀,年龄还不到我等一半便有我等的修为,人家后生可畏也不怪这凡人慧眼,少酸了。” 是的,丹峰不止生气收徒被拒,还酸司云然的修为。 没道理一个他看成小娃娃的人咻的一下就和他地位齐平了。 丹峰峰主嘀咕:“那都是渊海秘境的功劳,她就是个捡到些我们漏掉的,切。” 药峰峰主无情的拆穿他:“捡的是挺多的,也多亏你当年只捡了两根草,这真是给后辈留下不少好东西。” 忒损,丹峰峰主偃旗息鼓了。 . 高台上,掌门背着手,看底下的一个个后辈,欣慰地点点头。 “诸位皆是天衍宗下一代良木栋梁,修炼一途从来都是逆天而为,与天斗法的逆旅。本座只希望你等谨记三点: 一,修行修心修性,主在修人。 二,众生苦,天下苦,修者渡。故,能力达,则济天下,匡正义。 三,天衍宗为本,是为根,你等当与宗门共荣辱,同生死。” 众人齐声应是,这一声“是”在殿内久久不散,仍有余音。 . “阿然?” 出了大殿,文修当个小尾巴缀在司云然身后,亦步亦趋,但是他憋不住话,又欣喜于再次见到她,忍不住出声试探。 怕看不到她说了什么,他鼓足勇气跑到前头。 “阿然?”欢欣雀跃之余带着小疑惑,以至于盯着她看得眼神十分专注。 司云然叹了一口气,拿他没办法。 “你为何在此,何时出的秘境,可有受伤...” 一连串的问题下带着她都察觉不到的关心。 文修笑意更甚:“那日是被秘境主动传送出来的,落地的地方恰好在这苍启州,我寻人打听这里是哪里的时候又听闻天衍宗在此,便打算来寻你,但是天衍宗附近有结界,我进不来,最后只能先寻了个地方落脚。” 他耷拉下脑袋,又很快抬起头:“不过听说天衍宗五年收一次门徒,届时就可以进来了,所以我就报名啦。” 三个问题,他只回答了两个,司云然可没有那么好糊弄,又问了一遍:“可有受伤?” 这个问题倒让他支支吾吾:“出来时遇上雷电,击打到一棵树,那树倒下来...擦破了点皮。” 他眼神闪烁,司云然不信,一只手刚要伸过去试探,眼前人立马将手臂上的袖子撩起,上面有一道深深的黑色疤痕,丑陋不堪,文修只展示一秒钟就收起来了。 “我已经好了,就是这疤丑了些。” 是真的丑,而且那不是擦破了皮而是直接被雷电击中,皮肤都焦黑了。 看得出来他很介意,司云然只能说:“我那有伤药,疗伤祛疤都是极好的。” 一边带着他回寒云峰。 文修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两个人现在的身份,清亮地喊道:“师父!” 司云然轻轻地“嗯”。 似清风的应答,但内里藏着的却她如山岳般厚重的承诺。 今日过后,她会细心教导他,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能够保护自己,再不会发生受伤的事情。 . 回寒云峰没几天,司云然就收到一张详细的堪舆图,现在正头疼地看着,不知道选哪座山头。 文修猫似的走进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听见她转过头问:“练完了?” 他立刻垮了脸,拜师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开始了□□练,先是锻体,再是练习护身的招式,最后夜里竟然还不能睡觉!只能打坐! 而这在司云然看来只是基本功。 可是却苦了文修。 这副身体其实就是看着柔弱,但实际上是抗摔抗打的大杀器,本身强度就够却要让司云然看到一阶段一阶段的进步,实在是让他秃头。其实他的短板在于修炼,按他本来的想法是靠法修的办法提升灵力就好,但是他用三天练成练气二层的时候,司云然却叫停了他,强行将他的丹田封住。 用她的原话就是:“修炼过快不是好事,修为需一步步打磨。” 这话倒也不错,新人却是要有实力和心境相匹配,她是觉得自己经历太少,实力却增长太快,怕一时间骄傲自满,以后对修炼一道会有轻视之心。修士多的是最开始惊才绝艳,最后潦草收场的人。 她不希望他有一丝一毫走歪的可能。 话虽如此,但是这副身体不答应啊,它天生会吸纳灵气,是最好的灵气储存器。 就算被封住丹田,其实还是会有灵气主动靠过来的,他的修为压不了多久的。 正在苦哈哈的想怎么隐藏逆天能力时,司云然又说话了:“许师伯,就是那日大殿上的药峰峰主,邀请你去药池一趟,他有意为你治疗耳疾还有...眼疾。” 眼疾是司云然在封住文修丹田时,顺手检查他身体的情况下发现的,这一检查才发现他的身体远没有表面上的健康,内里大大小小的内伤,光是肌理被雷霆之力撕裂久久不能愈合外,右眼也出现了问题,那只眼睛会短暂看不见,而又出现长期性失去对颜色的辨别。 她左右问不出眼睛的伤是哪里来的,但是心里却是有数的,想必是出秘境时受的伤,因为他内伤严重,所以本来只打算封半年时间的丹田变成了三年。 暗伤不除就急于修炼,只会毁了根基。 正好药池有奇效,可能有机会治愈他,那是一定要嘱咐他去的。 可是她却听见文修问:“师父去求那峰主了?” 司云然抿了抿嘴:“未曾,只是将一些秘境寻得的灵草赠与师伯,毕竟我还用不上,所以他答应将药池借用。” 秘境里的灵草哪个不是万年份的,没想到却便宜了别人,文修心中冷笑。 但是他看向脊背挺直坐在桌前的人的眼神却是出奇的温柔,对上司云然那双变成不可逆的幽蓝眼睛时,像是要将人吸入眼睛里:“徒儿会去,师父费心了,但是以后不要如此了,那些灵草是你的,为我浪费却是不值得。” 司云然心说不是的,你我为师徒,荣辱为一体,为徒弟治伤本来就是做师父的责任,怪只怪自己对岐黄之术不精通,要不然也不用求他人。 她张了张嘴,在文修的眼神下干巴巴地说:“我非医修确实不太需要。” “师父...”你怎么那么好。 文修眼神微动,膝盖微屈,视线与她齐平,笑得比太阳灿烂,司云然对两个人的距离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放在膝盖上的手,觉得指尖有些热了,又疑惑她是冰灵根的体质,常年体寒才是... “我会好好养伤,好好修炼,你我师徒会成为祇阳峰乃至天衍宗最厉害的存在,与师父一起做那顶天的传说...” 他伸出一只手,点在一座名叫祇阳峰的山头,郑重其事地说。 他们之间靠得极近,已经突破了从前彼此间的安全距离,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幽幽的体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却让两个人同时摒住呼吸。文修的一只手还呈半环抱的样子放在那张堪舆图上。 文修忍着氛围带来的暧昧,强行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和风般的声音低低的:“往后不说一方药池,便是天地奇物都任师父取舍。” 说完,他强行直起身,脖子早就红成一片,虽然眼神躲闪却还是对师父揖手后,落荒而逃。 才出房门,他还想用手给自己强行降温,久违的系统音却出现了,调侃意味十足:“修修,这也太纯情了吧,你们在里面什么都没干,清汤寡水的,怎么把自己脸看红了。” 文修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这次的人设不允许我狂放。” 系统“切”了一声:“要我没记错这次没有什么人设吧,都是你设定的,难道不是想狂放就狂放?不行啊小老弟,你畏畏缩缩了好几个世界后,怎么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小老弟? 文修记下了,并决定扣工资:“你来就是嘲笑我的?” 系统:“啊,正事都忘了,文钧搞定了,他也陷入沉睡了,我是等他稳定后才来汇报的。” 文修立刻道:“修改造梦系统的一些世界观,设几个和现实世界相似的背景,以嵌套的梦中梦困住他...最后等他真的难以自拔,开放脑域的那一天帮我侵入他的记忆,查查当年我父亲和他的一些事。” 系统敬礼:“好的!” 第108章 仙姝 祇阳峰刚开启时, 许多天生地养的灵植都是未经打理的,以至于药性大失,几乎同普通植株一样会枯萎, 所以一上祇阳峰师徒二人看到的就是杂乱无章的场景。 满地或枯黄或凌乱的植株和野蛮生长的林园,看得二人面面相觑。 不过好在收拾祇阳峰的事情不需要他们插手,外门弟子自会替他们打理一番。 而在等山头开辟的日子里,他们也没有闲着。 文修照司云然的吩咐早晚去寻那药峰峰主治疗耳疾眼伤,过程不知道如何, 但是结果却是令人大失所望, 在可医百病的药池里躺了数日他的耳疾没有任何改善,气得药峰峰主想亲自下场替他治疗, 但是一等他将手搭在文修身上时,“病人”就跑了, 颇有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令他很头疼。 司云然在接到许师伯抱怨的信后, 曾想和文修促膝长谈一番, 让他先行治疗, 不能耽误治病。 可是文修的一句话却打破了她的盘算——强制地把文修压到许师伯面前。 他说:“师父,那日你曾说我身无经脉, 若是峰主发现了怎么办,我不想招惹麻烦, 也不想让师父为难。” 司云然微顿。 她之前只当他们是一样正常的人,这点她倒是忘了。 “为何会如此?” 文修苦恼:“徒儿也不知道,明明在进秘境之前我同你们是一样的,为何啊?” 他也很困惑。 司云然想起来了:“你曾说在秘境待了五年?” “是。” 在此之前如他所说他就是个普通凡人, 身体要发生变化也只能是在秘境里才能发生了。 也只有秘境内神秘的力量才能潜移默化的将一个人的经脉神不知鬼不觉地化掉, 难道他五年不得出秘境的情况便是因此发生? “此次晋级, 我在秘境待了十年,可是外面的人世却只过了三载...” 所以秘境内关于时间的部分是不准确的,谁又知道他所说的五年是秘境的五年还是人世的五年,甚至更久也有可能。 “所以现下有两个疑惑:你为何要被关在秘境五年,又为何会失去所有经脉,仅留有一个丹田。” 她想不通。 文修看不得她皱眉,宽慰她:“其实要是找不出答案也没有关系,反正我平安出来了,以后只要注意些不要被其他人发现秘密就可以了。” 而且这具身体其实也不全是坏处。 “再者说,只有丹田也不是不好,至少我修炼时还少了吸纳到七筋八脉的步骤,直接就可以将灵气吸纳到丹田,这样一来,修炼只会事半功倍。” 司云然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见这件事真的没有带给他阴霾后,才说:“那你日后注意些,不要让人近身。” 文修自然满口答应,唇角一勾,醉人的酒窝若隐若现。 说完这些后,文修被司云然带去练剑了。 虽然他这师父不是习剑那块料,但是老话不是说了嘛,得不到的只会执念越深。 所以她虽然不能练,但是在徒弟有逆天资质的情况下他必须练起来! 不过好在,司云然是那种虽然握着短剑,但是也能指导他长剑的师父,指导起来颇像一回事。 剑修前期需要打基础,基础越牢,对往后修炼越有好处。 他虽然不是走正统剑修的路子,但是训练的方法是照着他们练的。 前一个月,他需要蹲马步、站桩,练习腿脚功夫。每天负重跑增强力量感,在这中间还要浸泡在特殊的药水里,洗净人体内的杂质。本来这一套下来至少需要三年,但是他这身躯洁净无垢,又有极强的韧性,所以时间缩短了一半不止。 仅一年他这基础就打牢了,本来可以更快,但是他这师父希望稳扎稳打,所以还是维持了一年之久。 后来便是练习基础的剑招:刺、劈、砍、撩、挑... “刺”这一招每天练习两万下,练至能体会到招式意境时才能换下一招。 司云然是想让他对剑招融会贯通等逐一领会招式的意境后,能做到出招如寻轨,有迹可循的地步。 当然这需要前期对招式“悟”的本事,等几种剑招能如指臂使,在心念稍动的情况下就能使出来才算是会使剑,但也仅仅是会使剑而已。 她希望文修能做到的是最后一种——世俗所说的“人剑合一”境界,那个阶段下的剑修既是修士也是一柄神兵,而这时候就需要练剑者忘却招式... 但这真的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甚至只是她的期望。 说起来简单,但是仅“剑随心动”四个字就是大部分剑修最难攻克的难关,也因为此,有些剑修在不能出剑成招的情况下,他们才会苦练各门各家的剑招秘籍。 这样以固定的出招方式成为剑修天骄的不是没有,曾经司云然也以为这是一个修剑的好方法,为此还将藏书阁里所有能查阅的秘籍都熟记于心,但是有个人却用一句话推翻了她的所有努力。 是秦随风。 年少时师父常带她拜会少华门,他们二人短暂交流过,许是观点一致或是喜欢剑道的心如出一辙,所以他们越聊越深,一时也成为好友,也是那时候两家宗门内传出“剑道之光巧追凌寒仙子一千八百招”的浑话,但是他们都没当回事罢了。 那日在说出自己将门内所有可供查阅的秘籍都倒背如流甚至引以为傲时,秦随风却斥责了她。 彼时一个从小到大就被否定不能成为剑修的司云然又一次被少华门内乃至整个剑道赫赫有名的天才斥责她本末倒置时,心里的难过如滔天巨浪要将她击毁。 本以为能与剑道天才惺惺相惜说明她于剑一途有天赋,但是他却说:“剑若拘泥于招式,一生只会使剑被牵绊,剑修若拘泥于神剑,一世何谈剑之主。” 短短一句话,秦随风不止告诉她,剑修不能被招式框住,也不能被剑本身框住,而他最后一句话便有“人剑合一”的意味了。 朗朗晴天之下,少华门剑心石前,司云然如遭雷击,一直以来练剑的信念好像都被打破了。 剑心石能验剑心,她稍一动摇自我否定,石头便发出一声悲鸣。 秦随风冷冷的看了一眼石头再一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后他二人再没有单独谈过剑,重新变成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而从那一日起她,再也不执著于剑。 因为不止在身体上她不能使长剑,在心中她也不懂剑。于是她开始发挥自己所长,重视自己体内的冰灵根。 . 虽然日常以灵根修炼,但是其实她只是把剑放在心中,暂居第二罢了,只待一把火,这位于第二的很快就能升至第一。 在秘境她修剑的心蠢蠢欲动,是因为那里有重塑根骨的神器在,但是在无功而返后,她又消停了。 可是看着不远处七日换一招练习的少年,她又动摇了,一颗心又熊熊燃烧,只不过这一次是想要指导出一名剑道天才的心。 青衫着身,同色发带的少年于晨曦微光中,在满眼雾霭里,一招一式地比划着,不留余力且按照最佳的行使轨迹练剑,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独属于自己的韵律,看似不快不慢或是有些温吞地挥剑,但是眼尖如她还是能看到地上被剑招挥退的尘土。 使剑的人千万种,挥出的招万般姿态,而她这个徒弟的剑招她看明白了。虽内敛但不失力量,虽温吞,但只是表象。他远没有表面一般无害,而是有着独属于自己锋芒。 这样很好。司云然不知不觉地笑了。 恰在这时,练剑的少年停了下来,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眼睛精准地找到她,走过来后叫苦道:“师父,汗水进眼睛里了,好难受。” 司云然挑高一只眉,任由他难受着,因为这厮已经习惯用各种招式耍赖休息了,前些天还因为手掌破皮的事情向她哭诉,要休息。 她当时看着那差一点就愈合的伤口,语塞了很久,最后只能在这家伙的示弱下替他上药,好在上完药他还能不情不愿地回去练剑。 但是今天她还是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也就没有理他,淡淡的看着。 文修很鸡贼地眨出眼泪,另一只湿漉漉的眼睛看过去,以示他真的很难受,在心里默念着: “一... 二...” “罢了,你过来。” 果不其然,司云然心软了,她最害怕他这么看着她了。 三秒必输。 文修在心里偷偷比了个耶。 一条带着凉意的手帕放在睁不开的那只,轻轻擦拭。 离他不远不近的师父,淡淡道:“汗水进眼睛这样的事也值得你说出来,随手擦一下便是,你是男子怎么比女子还娇气。不要将凡间的少爷做派带到这,不合适。” 眼睛舒服后,文修虚抱一拳,笑得灿烂:“谨尊师命!徒儿谨记。” 司云然刚打算表示肯定,又听见他说:“但是徒儿就是想寻师父,无论什么事都想找师父,无关事大或事小。” “便是长空裂变,便是蚁搬巢穴...都想让你知道!都想寻你看我。” 司云然狠狠怔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么明显的依赖...是...是把她当成依靠了? 怎么这么像破壳的雏鸟寻母的情节? 是她理解的这样吗? 她养出了一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文氏无语(_ _) 【今天看看一段深以为然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有些作者(比如孩纸我)靠写作吃饭会提前离开人世的,所以某博主说就把写作当做随地大小便,不细究因果(我理解的是大纲都不要了) 所以我…无纲码新文,写得很快乐哈哈哈哈哈 所以我打算前期就这么裸奔着哈哈哈哈,因为爽。】 【其实……人家还说了,想坑就坑……但是由于孩纸责任心比较强,五讲四美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夸不出来了),这个还是就算了,虽然我在疯狂心动。因为这样感觉更爽了哈哈哈哈】 开玩笑开玩笑,会好好写的。 (关于剑招的那些招式来自度娘) 第109章 仙姝 在司云然的教导下, 文修使剑使得极好,慢慢的自成体系。 但是他也没有放下对灵力的修炼,只是可惜在验灵根的法器下显示不出他的灵根属性, 以至于司云然一直不知道怎么样因材施教,不过好在他的身体什么属性的灵气都能承受。 如果不是看他吸纳不同灵气还能安然无恙,司云然都打算直接让他成为剑修了。 如此在祇阳峰勤勉不缀下,仅过了七年文修变筑基了,实际上去掉被封丹田的那三年, 他也仅仅修炼了四年, 如此天赋在天奇大陆已经算是一骑绝尘,当世乃至前人都没有如此天赋。 但是除司云然没有人知道他筑基了, 甚至他手上还戴着师父所送的掩盖修为的手链。 因为她曾苦口婆心甚至有些担心地说:“木秀于林,恐遭人妒。” 她在保护他。 道理文修都懂, 也很听话,对戴手链的事情并不排斥。 但是随着用剑的时间越长, 他越发不耐烦。 就像现在, 一向听话的文修不想练剑了, 他要练鞭子。 而且态度坚决的样子,让司云然在不解的同时还觉得恼怒。 “七年光阴, 你为剑付出了多少精力想必不会忘了吧,如今却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成何体统。” 他简直是在推翻她之前的所有教导。 她不允许。 文修苦笑,但是这剑是真的不能再练了,起因是司云然已经萌生让他铸造一把本命剑的念头,甚至开始准备材料了, 这本来是好事, 但是他不可以啊。 笑话, 他不止造不出本命剑,而且一到铸剑池就难受好吗,这绝对不行。 “师父,”文修企图到她面前耍赖,只好一口气将话说清楚,“徒儿不想练剑了,真的不想,徒儿永远也练不成人剑合一的境界,亦不想要本命剑。” 司云然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否定自己,他的天赋甚至比秦随风还好,练至人剑合一的境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修炼便是如此儿戏的吗?” 她的语气开始严厉了。 踌躇了好一会,文修还是说道:“我不会有本命剑的。” 司云然看过去,要他一个解释。 “因为我的心头血与剑起不了共鸣。” 本命剑与剑主人心灵契合,便是心头血的功劳。 司云然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不禁问道:“你尝试过用心头血铸剑?” 文修心说没有,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嗯。” 那这就不好办了,这根本不是实力的问题,她喃喃:“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他明明拥有绝佳的天赋和与之匹配的努力,为什么会在命剑上出现问题。 司云然不死心地问:“你可知原因出在哪了?” 文修无措地看着她,显然也不知道。 “只是铸不了命剑吗?” 她自言自语:“其实命剑也不是要紧的,倒也不必放弃...不必放弃。”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是有些恍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文修只能长叹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说:“师父说得对,我可以不要命剑,便是普通凡铁,我也可以使出威力。” 他走近几步,直到阴影盖下,男子和女子身高的差异在此刻显露无疑。 “师父,剑也好,其他武器也罢,不过是防身之物,器物怎么能同人相比,自身强大了,剑也不过尔尔,你太放在心上了。” 他很早就发现了,司云然对剑有执念,有时高有时低,但是一直存在,但是修炼之人最忌讳这样的执念。 “我...”司云然语塞。 “我只是可惜你一身别人没有的天赋。” 可惜她终其一生也换不来的资质。 文修不以为然:“天赋又怎么了,便是不使剑这天赋就会消失吗?何况我只是不能没有本命剑,若师父一定要让我练剑,我也是可以的,虽然我对鞭法更有兴趣...” 他说的没错,司云然恢复正常,此时才发觉这过近的距离,顺势后撤一步。 她淡淡道:“为何选了鞭法,刀枪戟甚至更多其他的武器,你都可以尝试。” “鞭法时而迅如闪电,时而飘忽宛转,变化之道变化万千,使用者姿态飘逸身法潇洒,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武器吗?” “剑也是,”司云然反驳,“而且以你形容就像是只看上它的样子,不像在赏识它。” “才不是!徒儿只是觉得它又好用又好看罢了,难道这不比硬邦邦的剑好吗?” 司云然心说比不上。 文修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哼笑一声:“等徒儿练习得差不多就使给师父瞧瞧,保证让你忘掉那劳什子破剑。” “不可能。”司云然耿直道。 文修假装听不见,然后扭捏道:“是这样的,这祇阳峰的鞭子实在没有几条,我缺,师父你有没有啊。” 在他殷切的眼神下,司云然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好像有一条落灰的鞭子,好像在储物袋的哪个角落。 她这一点头立刻鼓舞了文修,一叠声的师父,只想求她给一条鞭子。 司云然只好把腰间的储物袋解开,扔给他:“自己找。” 说话的语气其实平平淡淡的,和往常一样,但是文修硬是从中听出了变扭,想必她还是不喜欢他练习除剑以外的武器的。 他只能认命地翻看储物袋。 司云然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不想看他愉悦的脸,这是在提醒着她这个徒弟真的对剑平平,说移情就移情的态度。 不到一会,背后突然传出一声疑问:“这是...” 司云然没理,继续看着祇阳峰后山上的云卷云舒。 但是很快她就后悔了,因为一股拉扯的力量在吸她的魂魄,偏偏周围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是这股吸力就是施加在她身上。 灵魂感觉时刻会被剥离出肉.体。 艰难地转身后,倒地的文修和他上方散发着光芒的东西映入眼帘。 闭上眼睛之前,她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 ——竟然是那块她从秘境中得到的镜子。 作者有话说: emmmm,之前答应过的he番我没忘,早就想好了怎么安排(bushi),奈何手速跟不上…… 接下来给大家表演一个撒谎的镜子。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甜的作者——嘿嘿 第110章 仙姝(伪·前尘he部分) 魏国公府。 魏二公子魏文修, 如今的魏国公无奈的拒绝眼前人的午餐邀约。 “陛下,臣该回去了,内子还在等着。” 已经蓄上胡须的皇帝不厚道地笑了:“那不成的, 恒远一诺驷马难追,你可是说过要同朕对弈到天明的。” 魏文修头疼得直接喊他名字:“从绍,蓉萱她现在情况特殊,离不了人,而且这承诺是许久之前的随口说的, 不算。” 皇帝白了他一眼:“你整日不也同我一样上朝, 离她一时半刻怎么就不行了。再说哪有天天守着妻子的道理,你也不怕被嫌弃, 大皇子出生时,朕还在别苑狩猎呢, 妇人怀孕紧张什么,忒没出息。” 素来神色淡然的魏国公叹了一口气, 有些不赞同, 但是态度却是坚决的:“她这几日反应比较大, 人也憔悴了些许,我想快些回去, 你我这棋局改日吧。” 皇帝气笑了,抬起手指着他:“嘿, 好个魏国公,连朕也敢放鸽子,”话音一转,“你若是担心, 我这皇宫内的御医要多少有多少, 你要是表现好了, 全给你也是可以的。” “从绍,我与蓉萱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她现在又因我忍受生子之苦,我于心不忍,况且妇人生子九死一生,你不该如此轻视的。” 他和杜蓉萱经历过世俗的批判又相互扶持着走来,他自然不忍心看她有一点点难受。 知道魏文修是当真的,开始要说教了,皇帝赶紧打住:“行行行,你可快点去吧,别在朕耳边念叨,朕怕了你,还有啊,朕儿子多,才不会像你一样大惊小怪。” 在魏文修不赞同的眼神下,皇帝赶紧带人溜走,走为上策。他这位小老弟的脾性是越来越板正端肃了,怕了怕了。 文修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又赶紧向宫门走去。 快到东街的妙味堂时,魏文修和刚出酒楼的三个人打了个照面,四个人纷纷一愣。 是楚天、言睿和林仲秋。 魏文修抿了抿嘴,主动打招呼:“许久不见。” 确实很久没见了,他现在简在帝心,每天都很忙,永安侯府更是变成世袭罔替的魏国公府,而他们三家人却是慢慢淡出权力的圈子,本家人在朝廷越来越说不上话,而这些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但是他问心无愧就是了。 那三个尤其是林仲秋沉默了许久还是说道:“好久不见。” 魏文修心想这就够了,能与他说话就够了。他并不奢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变回从前。 四个人彼此点头,错开视线,朝着不同的地方走去。 身边的书行提醒他该去买糕点了,再晚一些妙味堂的糕点就卖完了。 魏文修赶紧走过去排队,然后吩咐他去书局取书,紧接着陷入了思考。 蓉萱最近喜欢梅子糕,那就多买些,如果牛乳糕还有的话,也都买回去,他想吃。哦对了,娘喜欢的松仁饼也要买。 想着想着,伴随着店铺里传来的香气,魏文修咽了咽口水,本就圆溜的眼睛睁大了看向队伍前面,心里默数还有多久到自己。 好在今天运气好,他只排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运气极佳的是,今天想买的糕点都有货。 开心。 “爷,书拿来了。”书行走到他身边,将一叠书展示给他看,上面全是佛昙的书册,这些年已经有十数本之多。 魏文修只看了一眼就让他收好,因为身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他那些书了,然后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们,眼里带着些许渴望。 随着佛昙的书越出越多,他这个人的名字也越来越广泛地被提及,名声渐大的同时,书籍也有些供不应求,更遑论书行手里还有最新出版的那一本,更加难得。 真正到家又花了两刻钟。 他将松仁饼交给下人后,嘱咐他们送去松鹤院,自己却加快脚步朝永宁院而去。 自从成亲以来,他就搬离了青竹轩,因为那里再好也有些偏远,常年凉意遍布,比起竹林森森,蓉萱更喜欢花团锦簇,正巧永宁院就是这样的院子,所以他们就搬来了。 永宁院里,安安静静的,他便知道蓉萱还在睡觉,果不其然松雨看到他来还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小声。 缓步轻声地走进去后,床榻上正有个人影面朝里面,睡得深沉不知夫君归来。 文修将糕点放在床边后,正要离开,杜蓉萱转过身子,睡意朦胧地却准确无比地捉住他一只袖子,呢喃道:“夫君?” 魏文修顺势蹲在床边,点点她睡红的小鼻子,轻柔道:“可是要起了?” 杜蓉萱刚醒,鼻音有些重:“嗯。” 魏文修将人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任由胸前一只小手抠着衣服上的坠子玩。 等玩够了,杜蓉萱睡意迷蒙地问他:“午膳想要吃什么?” “随你。” 杜蓉萱撇撇嘴:“你在为难我,这几日我都不想吃。” “我买了你想吃的糕点,可要试试?” “我最近又不想吃了。”杜蓉萱任性道。 “这样啊。”魏文修失落地说,然后转头却闷咳起来。 这下子杜蓉萱彻底醒了,她这个小夫君自小身体就不好,这得有多难受才会咳出来。 “可是哪里难受,”她扬声朝外面喊,“松雨,快去请大夫。” 魏文修按下她的手,安抚道:“无碍的,只是换季时节难免不适,我寻人做了些爽口的补汤,你随我一起喝一些好不好。” 杜蓉萱赶紧答应,再三看着魏文修没有变化的脸色后才放心下来。 看着看着却是难受了起来,气鼓鼓地同他说:“你这身子一贯不好,若是有个万一,我们孤儿寡母连同娘一起可怎么是好,你最好活长些...” 眼看着她真的急了,魏文修抵着她的额头用坚定的话保证:“蓉萱放心,恒远定当长命百岁,与你相携至白头。” 杜蓉萱眨了眨眼睛,主动在他脸上轻轻一碰:“说话算话。” 魏文修圆溜溜的眼睛里沁满笑意:“嗯。” 眼前人是心上人,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一切美好的就像做梦一样。 过了一会,杜蓉萱勾住眼前人的脖子,“你说肚子里的小东西该叫什么名字,我可是听书言说了,你这几天在书房里抓耳挠腮呢。” 这真的问倒魏文修了,他确实在这件事上犯了难,只好说:“还有好几个月呢,莫急莫急,再好好想想。” 杜蓉萱扑哧一声笑出来:“堂堂魏国公,皇子太傅,怎么在一个名字上犯了难?” “因为是你我的孩子啊,自然不能草率。”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但比所有甜言蜜语都来得好听,一股冲动袭上心头,她盯着这人的嘴唇看了许久,还是没有下手,默念着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万一擦枪走火伤了孩子就得不偿失了... 这十月怀胎不是说为难的是男子吗?为何她有这种烦恼!气死人了。 魏文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突然就不高兴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把人环住,轻轻拍着,哄着。 许是起了效果,蓉萱主动起身同他一起去吃东西。 魏文修悄悄地松口气,再一次领会到什么是怀孕的女人万千脾气。 . 这一世,魏文修守着、顺着杜蓉萱,二人一生都未红过脸。 魏国公有一子一女,乖巧可爱,聪明伶俐。一子唤珏,一女唤瑜,皆系之美玉,是上京最出名的一对儿女。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家过得有多么好,连以魂魄形式游离的司云然也知道。 高官厚禄在身,盛宠帝心加身,娇妻佳儿在册,血亲百岁不衰,这是魏文修的一生。 而对杜蓉萱来说,前半生魏氏负她,但是后半生魏文修将一生给了她,替她抗下所有,顶着世俗压力,予她一场红妆和锣鼓喧天的婚礼,实现了“执一人手,白首不弃”的诺言,她过得也很好。 . 一阵恍惚的时候,司云然惊觉周围的变化,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一座宫殿。 . 满室红绸,飘飘洒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新婚。 只有外面的于诗知道,她家陛下真的是日日大婚,天天白日宣...美名其曰,为了黎国需要延绵子嗣。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寻思着时间还长,决定走远一些,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该承受这些。 殿中,凌乱的衣服随意丢在地上。再往深处走,上好的龙榻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久久不停。 但这一切却因为一个小家伙戛然而止。 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小男孩抱着一个枕头在层层红纱外喊着:“母皇~爹嗲~” 易琛顿住,被子一扬,快速地遮住两人的身躯。 他能面不改色地装作无事发生,但是齐鸾英被败坏了兴致后,拉了好长一张脸,心里不断地默念是亲生的,要心平气和,亲生的! 好在于诗快速地回来,抱着男孩就跑。 齐鸾英还要继续,但是易琛却只是紧紧抱住她,不愿意了。 “陛下,够了。” 齐鸾英皱眉:“你这几日怎么了,为何总是心不在焉。” 还隐约不想和她亲近。 风光霁月的帝夫轻蹙眉头:“有子颜怀雀两个就够了。” 陛下怎么想的他都知道,无非就是皇室子嗣太单薄,想多要个孩子,但是三年前双子降生时,她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情景历历在目,他那时怕极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所以这些年都不曾放纵,但是没想到她又起了心思。 但是齐鸾英不这么想,扣住这人的脖子:“怎么?厌了?” 易琛看着趴在身上的人,将人按入怀中:“不是,琛只是害怕三年前的事情重演,琛可以不要孩子,但你要好好的,别离开我。” 他的话很轻,在齐鸾英的耳边却像雷霆,深深击中心坎,她蓦地软了一颗心,轻轻一拧,便爱意潮.涌。 “不会的,御医已经将我的身体调养好了。” “有子颜怀雀就够了,好不好。”易琛再次重复。 齐鸾英很想答应,但是皇室真的子息单薄...但是看得出来易琛确实不想...罢了,“我答应了。” 她又嘀咕道:“明明是朕受苦,你一副难过的样子做什么,哼。” “再者说,百姓中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嘛,‘升官发财死’..唔...” 一个深吻堵住了这位帝王未出口的话,像是要惩罚她一样,易琛在娇嫩的唇上狠狠一咬,直到她吃痛出声。 “不许乱说话,陛下为我舍去傲骨叩跪亲弟,只为求药救我,更是不在乎琛细作之身,仍然留我在身边,我早就将终生许之,一生忠于,一世爱之。” 话又说回来:“升官发财我不需要,本就是山野出身,幕天席地的命格,官位或是财物,我不需要。若陛下有万一,那琛也会相随。”阴间人世都陪您。 “罢了,朕知道了,”娇艳的女帝眼睛一转,坏笑道:“既是如此你莫要有忍不住的一天。” 易琛失笑,清冷的眉眼染上笑意,如冰棱上照耀的光,璀璨又夺目,看得女帝心头一热。 混账,笑得朕心痒痒,先忍不住的怕是朕了。 易琛抱着人去后面的温汤洗浴,全程心无杂念,再服侍女帝穿好衣服,牵着她的手往殿外走去。 又在于诗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朝云霄阁而去。 于诗赶紧紧随其后,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这次这么快,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一推开门,易琛就决定不对劲了,因为太安静了,刚才子颜才去找他们,那证明两个双生子都醒了,刚才又被于诗抱走,现在竟然不哭不闹,不合理。 易琛和齐鸾英对视一眼。 “子颜?怀雀?” 没人。 走到榻边,没人。 这下好了,齐鸾英直接命令所有禁军满皇宫找。 易琛急得也跟着找,却没想到一转头看到两个小家伙从窗户那边探进来的一只脚,还在试探着往里伸。 齐鸾英冷笑一声,走到窗户边,提着这两只脚就走回来了,全然不管两个小家伙挣扎的动作。 齐鸾英往前一递:“喏,看看你儿子。” 两个小家伙小腿乱蹬,被倒挂着很不舒服地哼哼,脸上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等看到自家亲爹后,马上想让他解救自己:“爹爹爹爹,救救...” 易琛:“陛下...” 他试探着将人接过来,好在齐鸾英没有阻止。 “去了何处,怎么这么脏,不许乱跑的规矩又忘了?”手上不停地一点一点地将他们脸上的脏污擦干净。 子颜牵着弟弟的手,又偷摸着看母亲的脸色,小机灵的模样看得齐鸾英眉头一挑,只听他幼生生地说:“和雀,挖宝物去了。” 齐鸾英泼冷水:“笑话,你想要什么宝物没有,还需要亲自去挖,丢人。” 怀雀不甘示弱地说:“才不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怕他们不相信还比划了许久,手臂伸得老长。 “皇宫里有什么宝贝是朕不知道的吗?子颜带路。” 易琛无奈:“陛下孩子戏言,您就别凑热闹了,省得一会他们又脏了一身。” 子颜怀雀彼此对视一眼,一人拉着一个就往外面跑。 夫妻二人只能跟在后面。 他们在梨园中的某棵树下停住了,而这周围还有好多个被挖开的洞,显然是两个小家伙的杰作。 齐鸾英随便一扫,带着疑惑:“怎么有这么多酒?” 被挖开的部分都是酒壶的样子,凑近了还有酒香,粗略看了下周围的树,还为数不少。 易琛心里一咯噔,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看到这些被挖开的地方,他就隐约觉得不妙。 谁知道,齐鸾英大手一挥:“挖。” 他只能坦白:“陛下,这酒是琛的,刚埋下不久,现在还是不要挖出来了,恐影响口感。” “你不是从不饮酒吗?”齐鸾英怀疑道,“既是你酿的,那我更想打开尝尝了,不好喝我也不会嫌弃的。” 这酒香四溢的,想来也不会差。 “不行。”他不擅长说谎,只能干巴巴地这么说。 心思敏感如齐鸾英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强硬地让手底下的人将全部的酒挖出来,动作之快,让易琛语塞好久。 等将近十壶酒被挖上来后,齐鸾英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顺便还开了其中一壶,闻了闻味道。 “挺香的啊,这么浓郁的酒香不像是刚埋的,估计有几年了吧,”齐鸾英想不通,“你瞒着我做什么,便是想喝,这全天下的酒我也能替寻来。” 易琛抿了抿嘴,第一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就在他要认下自己开始喜欢喝酒这个名头后,于诗用他也能听到的声音对齐鸾英说:“陛下,这些是黄酒。” 易琛心里一咯噔,又听见她问:“黄酒怎么了。” 他心想完蛋了。 果然。 于诗先是向她求得同意尝了些酒,然后说道:“嗯,以这酒的年份看应该有两个三年,再有...民间的女儿红便是黄酒。” 说完她也不看易琛,眼观鼻鼻观心,今日又是为女帝排忧解难的一天。^&^ 易琛赶紧埋下头,就是不看女帝似笑非笑的神情。 齐鸾英让两个小家伙出去玩,让一众伺候的人退下,然后笑吟吟地开口:“两三年前...是刚怀上两个皮猴的时候吧,当时又未知性别...” 环住男人的腰,强迫这人看她,吐气如兰道:“你说这酒有没有可能是某人提早练习女儿红而酿下的酒呢?”然后好方便以后有小棉袄的时候不至于酿酒都不会。 易琛耳朵微红,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是默认了。 在齐鸾英上下其手的调戏下,他才不情不愿道:“那时,那时,我以为总会有一个是女儿的,谁知道...” “谁知道会是两个臭小子,对吧?”齐鸾英替他补充后面的话。 “嗯。” 齐鸾英转了转眼睛,笑得比花甜:“既是如此,那就再生一个喽。” 易琛摇头,显然是拒绝的。 齐鸾英吸了吸鼻子,对酒香表示满意,又劝道:“难道你这技术要埋没吗?” 易琛觉得无所谓。 他油盐不进,齐鸾英只好放大招,眼神一柔再柔,像是要把他融化,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是我想要一个同你一样的孩子,那两个都随了我,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样脾性,一样外貌的孩子,都说女儿肖父,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吗?” 易琛继续摇头,要是现在松口,就完蛋了,肯定会被拉回寝殿,之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嘶。”摇完头后,喉结被猝不及防地咬了,接着便是慢慢的舔舐。 “你以为是什么让我下定决心再要一个的?寝殿里的那番话其实我歇了心思的,但是看到这林林总总的酒,这死灰也会复燃了。我真的想要一个与你一般无二的孩子,想要在这皇宫里有第三个孩子的声音,最好她能如你所愿是女孩,如我所愿与你一样。” “朕想要一个小小的你养着。”不拘是男是女,但是这话不能说,她就是在骗易琛生小孩的,最好说得好像下一刻他就有女儿了,那就不怕这家伙不上钩。 说话的功夫她也没闲着,四处点火,起先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但是不知道是那句话骚到痒了,易琛有反应了。 他低哑着嗓音还是松口了:“好。” 齐鸾英松了一口气,不禁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夫婿,谁家要个孩子像她那样麻烦,是她受苦,是她来生好吗。 为了奖励易琛上道,她重重地在这人脸上啜了一口。 易琛失笑,最终还是将人抱紧了,在她耳边说:“那要听御医的话,好好的。” 最后,“我会陪在你身边。” . 一个月后,女帝得偿所愿,但是经过一番推算后竟然发现,孩子竟然是在那次未尽兴的时候怀的,气得她当场把易琛咬了,控诉道:“但凡知道会这样,我何须求你。” 易琛摸着下巴被咬的地方,只能哄着。 接下来的几个月,皇宫人人小心,不管是谁都提着心过日子,尤其是女帝身边的人,其中以于诗为例,凡是以女帝为先,女帝出个门恨不得亲自将地上的石子石块碾碎,把地重新铺平了。 当然和她有一样的想法的还有易琛,这十个月以来,齐鸾英在悄悄地胖,而他在悄悄地瘦。 如此,次年春分,皇宫迎来了一位小公主,且母女平安。 齐鸾英与易琛从此儿女双全。 作者有话说: 艹,把自己甜到了。写着写着就收不住了。 【你们看我是不是超甜!】——是! 我写得算清水了吧,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双手合十。 第111章 仙姝 “他们是谁?” 虚空之中, 空灵的声音传出。 司云然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被这对男女牵动,男子的一颦一笑都能在她心中激起无数涟漪, 而女子每每心情愉悦,她也好似感同身受。 不自觉地摸上心口,那里的一颗心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快,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为何...”不禁呢喃出声。 两对凡人夫妻鹣鲽情深的模样,确实令人艳羡, 但是与她有什么关系。 正在思索时, 底下的人又发生变化了。 她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有茅屋三两间, 竹楼一栋,主人家又细心地将屋子用篱笆围起来, 十分朴素。 她隐约能听到琴声,曲调是一首愉快的曲子, 但是不对劲的是这曲子让人听起来并不愉快, 甚至隐隐感伤。 司云然的心蓦然一痛, 不知不觉向着房中而去。 一容貌姣好却不再年轻的女子在抚琴,身侧有一位须发皆白但不见老态的男子躺在摇椅上, 紧闭双眼好似岁月静好,但是司云然却看出这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已呈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 没过一会,果然如她所料,白发老者放在摇椅上的手松了下来,彻底没了气息。 “——铮” 琴弦断了。 女子不顾手上的伤口, 仍在弹, 等一曲终了, 无比自然地问:“先生,我这次没弹好,但是下次一定可以弹好的。” 没有人回应她。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令人绝望的东西铺散开,连司云然的一颗心都疼痛不已。 女子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独坐良久,才小声说道: “先生,阿稚可以独挑大梁了,你放心。” “先生,文府会变得更好。” “先生,谢谢你,护着余岚也护着崔家阿稚...一辈子...” “你可不可以在下一世开始之前等我片刻,我想有那么一世是你我年纪相当,你我缘分刚好...” 司云然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头疼欲裂。 “——啊” 她抱住头,痛苦地叫出声,一些错过的信息蜂拥而至,硬生生地灌入脑袋,根本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有余岚的,也有崔幼仪的...甚至还有杜蓉萱和女帝的。 这样的难受持续了许久,本体如何她不知道,只是这具灵魂像是要被撕碎一样。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扭曲得面目全非,空间一阵波动,她又回到了祇阳峰,自己的身体里。 . 祇阳峰,昊元居,文修的住处。 司云然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千万种情绪在心头掠过,又缠成一团,她从来不知道眼前人能给她出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从自己的身体醒来后,立刻将那块古怪的镜子收起来,但是镜子竟然施予她最后一击,在镜中没有完全恢复的记忆竟然被它一下子打开了。 她知道了自己所看到的凡人的身份,或者说了解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但是那镜子还犹嫌不够地将她百世记忆还给她。 其实之后的百世记忆她想起得很少,大多是模糊的,倒是那四世记忆犹新,前尘往事好像历历在目。而透过镜子她能看到他们的身上同一个灵魂——与文修身上一样的灵魂。所以满脑子都是过去的司云然对文修有些无可奈何。 谁能相信她与一个人的纠葛能如此深?深到明知那是过去,但回忆起来时还会搅乱心神。 她现在是新的一世,她有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修行多年,“通达”二字已经刻在心里,但是现在呢?她被前世所困,被眼前人搅得心烦意乱。 就算不断地默念:前世姻缘前世了,今生不许看前尘这样的话,她还是摆脱不了那种种回忆。 侯府二公子、光风霁月的山野少年、文质彬彬的商贾天才还有后来只对她上心的先生,都令她不知所措。 再联想到这四个让她心中泛起涟漪的人是现在的徒弟...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再续前缘? 不可能,她要修仙,情爱只会是绊脚石,她身上已经有诸多磨难了,再添一情关,还想不想飞升了。 总之她现在很乱。 对昏迷不醒的徒弟,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千万别同她一样觉醒记忆,否则师徒二人估计难以朝夕相对。 可是他也昏迷了,也把玩过那镜子,只怕真的会想起什么。 司云然不禁纳闷,从前得到这镜子时没半点反应,偏这次闹出动静。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触发镜子的关键点在哪,前世今生能看见的话,来世可能窥见? 抱着这样的思考,她带着镜子回到寒云峰,寻师父讨教。 . 司云然一走,文修立刻翻身坐起,紧接着开始收拾东西。 看到什么就搜罗什么,活像是土匪扫荡。 系统“哇哦”一声,问他:“这是要逃难?” 文修抽空回答它:“差不多吧,轮回镜的真正用途要发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跑了。” “什么意思。” “阿然拿着轮回镜找元意了。” 他给了系统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系统秒懂。 . 寒云峰上,司云然找了半天,才在四个师兄那里找到元意。 向他表示想要单独聊一聊的意向后,他们走到了后山,吹着略带凉意的风,司云然说明来意并把轮回镜交给他。 元意看着镜子背面妖异的花朵,沉吟一会道:“若我所料不错,这是黄泉的彼岸花。” 云然刚才说它可以看到人前世今生,不知道与这彼岸花有没有关系。 双指并拢,元意尝试着驱动它,连续三次注入灵气,但镜子纹丝不动,他正要对徒弟说是她多心了,没想到这面诡异的镜子突然自己飞起来,旋在他们的上空。 还不待他有什么动作,下一刻的画面令他遍体生寒。 画面中有一男子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就是他。只见他以刚才同样的姿势将灵气注入到一个婴儿体内,不顾她的哭喊,不顾她血流不止,从婴儿身上硬生生地取出一块骨头,一块冒着黑气却晶莹剔透的骨头。 司云然看着年轻时候的师父,问:“师父,您在做什么?”这个孩子又是谁。 元意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紧接着,镜子射出一道光到司云然身上,她被迫飞到与镜子齐平的位置。 起先什么感觉都没有,然后背后的脊柱却发生变化,一阵阵的疼痛着,显然她和镜子里的婴儿共情了,只不过一个在镜子里面,一个在外面。 此时的她还是没有怀疑婴儿的身份。 司云然忍着背后腕骨的疼痛,求助地看向师父:“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元意明显魔怔了,没有理她只一个劲地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全然不顾婴儿的啼哭,将她的骨头取出来后,还犹嫌不够,一只手自发地落在婴儿娇嫩的脖子上,但是画面里又出现一个人阻止了他。 天衍宗掌门拦住元意:“师弟,这女娃的魔骨已取,便留她一命吧,况且她身负仙灵,一身魂魄最是洁净,就算没有魔骨也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快住手。” 很明显掌门最后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司云然看在这一幕已经有预感了,随着师父放过婴儿,掌门替她取名为“司云然”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 但她一颗心也坠落谷底。 她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一双眼睛染上痛苦看着元意:“这婴儿是我,对不对?我的剑骨也是您取的?” 元意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意看她,视线仍放在镜子上,生硬道:“那是魔骨,取出它是为了你好。” “所以孩童时我会半身不遂多年,所以一开始就是罪魁祸首的您才一直反对我练剑,”司云然眼眶发红,“为何啊,为何是你挖了我的剑骨,让我生出执念,你是我师父,真心真意敬重的师父!” 此时脊柱上的痛苦还在继续,但是也不及这心上的难过。 “你的剑骨沾上魔气,该剃。” 司云然扯了扯嘴角:“所以取骨后你还要杀我?” “沾染魔气的人有入魔的可能,宁可错杀也不能贻祸苍生。”他在解释,但是司云然的表情越来越不对。 “宁可错杀?”她重复,“好个宁可错杀,那你为何又留我在身边还收为弟子?” “让我猜猜,师父怕是想把徒儿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等有任何风吹草动的时候便杀了我,对吗?” 元意不说话,司云然只当他默认了。 她低低地笑出声:“呵呵呵。” 因那魔气,毁我剑骨,几欲除之,这算什么师父。 “你不配当我的师父,”她将师门信物掷于地上,“一个毁我却留我等着我感激涕零的师门,不要也罢!” 司云然微红着眼眶:“今日起,我与你断绝师徒关系,自请离开天衍宗,此生与之关系尽断!” 元意对她这番话虽然有些感触,但更多的还是有些拿不准要不要斩草除根。 云然明显对他有怨。 他本性便是寡情,其实对杀不杀这个徒弟已经有了想法,只是还有些纠结罢了。 这番纠结在他看来已经是对司云然的不忍了。 看元意没有其他表示,司云然深吸一口气:“剑骨在何处,我要讨回来,便是入魔也是我的事。” 还在权衡利弊的元意随口道:“不知道。” 谁知司云然是在诈他:“所以剑骨还在,你们没有毁了它。” 元意一愣,还是如实说道:“毁不掉。”不是不想毁。 “它在哪?” 元意:“你打算找回来?” 指尖稍动,长剑的虚体已经出现,司云然一看只觉得再没有那一刻能比现在能看清自己在师父心里的地位,不禁悲戚地问:“你要杀我。” 元意手里的剑已经凝实了。 “入魔者,举世皆可诛...”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觉得这一章有点不对劲,卡很久了(_ _)感谢在2021-07-15 01:20:57~2021-07-15 22: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仙姝 寒云峰后山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造成一片烟尘滚滚的景象,周围的山头甚至遭到了波及,被削去一角。许多弟子被吸引过来, 但只有少许几人可以接近,因为周围的灵气涌动,不是普通弟子可以承受的。 只有元意的四个徒弟千辛万苦地接近这里,并把所有的一切看清楚了,也正是因为看清了战局中的两个人, 他们更觉得难以置信。 小师妹, 如今的元婴真人正在与师父斗法,一招一式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在他们共同支撑的防护罩溃散之前, 元意的大弟子大声对互相对峙的人喊道:“师父,小师妹, 发生什么事了,快停手啊, 再这么下去寒云峰的守山大阵要被触发了!” 到时候两个人都会有麻烦的。守山大阵轻易不开启, 凡启动, 必有伤亡,它会将一切威胁寒云峰的人除之后快。 但是他的话没有任何人在听, 甚至自己也因为防护罩破裂而不得不和师弟们离开这里。 斗法还在继续。 司云然和元意相比差他一个境界,其实只是在苦苦支撑。要不是这么多年在灵气修炼和锻体上不曾懈怠, 她支撑不到现在。 就在这时,感知道主人有难的雪凤凰飞出灵兽袋,一声鹤唳响彻云霄,甚至惊动了四方查探的人。 它的羽翼已经重新长出, 托秘境中白莲的福还有司云然的进阶, 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巨大的翅膀一铺开,相当于人修中元婴后期的修为也展露无疑。 圣洁美丽的巨大神鸟,浑身雪白,神气逼人的样子就和凡鸟天差地别。三根尾羽上有独属于凤凰一族的凤镜。 “这是什么?”遥遥看向寒云峰的掌门呢喃着,对着自己不认识的灵兽眼中有着忌惮,他在这只灵兽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神力。 他一生只见过一次的神力与这只灵兽散发出来的太像了...或者说一模一样。 雪凤凰一加入战局,形式立刻逆转,司云然有了喘息的机会。 元意眉头一皱,一开始轻松的感觉不再,他现在是腹背受敌,被夹击着。 不过好在很快赶来的掌门让他松了一口气。 天衍宗掌门七百年前成就虚神,实力不容小觑。 他一来,便使出平山倒海的掌力,结结实实地拍在司云然后背。 “噗——” 司云然吐出一口血,脊柱上的那根假骨头倏的断裂,紧接着分崩离析,她支撑不住地从高空中直直坠落,眼看着就要结实地撞上地面,雪凤凰立刻飞下来接住她。 整个身体陷入柔软的毛发时,司云然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雪凤凰长啸一声,算是回应她。 “师侄为何大逆不道地与元意师弟动手,本座要你一个解释。”掌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人一鸟,话中已经带着薄怒,甚至这话还是通过灵力散播出去,现在恐怕整个天衍宗都知道她司云然和自己的师父动手了。 后背的疼痛不允许她做任何表情,但她还是掷地有声地说:“剃我剑骨,随时准备着要杀我的师父不要也罢,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剑骨他便要杀我,我又为何要束手就擒,简直笑话!” 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外放的情绪竟然在今天统统释放出来了,连雪凤凰都被影响了情绪,周身的气势一涨再涨,竟然像是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 司云然勉强用胳膊支撑上半身,只这个动作都令她大汗淋漓,望向高高在上的两人时,出口的话都像是夹着寒冰。 “我那剑骨染了魔气,你们说剃便剃了,那时我年幼无知手无缚鸡之力,那就随你们动手好了,但是现在既然我活着,我便要替那时的自己求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她在两人不解的眼神中取出一颗幽蓝色珠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珠子变长弓,以水为弦,以灵气化箭瞄准元意,松手。 离弦之箭不需要眨眼功夫便到元意身前,对他竖起的层层防护罩不屑一顾,直直没入他的身体。 他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被冰封住,森寒的灵气甚至波及到身边的掌门,令他的一片衣角和一只手臂被冻住。 便是在此时,司云然低声对雪凤凰说:“向西南飞去,那里的结界最弱。” 雪凤凰立刻照做,它本就擅长控风,利用气流快速飞行更加擅长,眨眼功夫就到了西南边的结界,司云然在舌尖上用力一咬,等完全清醒后又蓄力放出一箭,洞穿结界。 借着被强行破开的洞口可以看到天衍宗以外的地方,很快她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但是等半截身体穿过结界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回头。 这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想来不会来了,本以为会不舍或是充斥着回忆,但是没有,仔细回想起来也只有年年岁岁修炼的日子。 而现在她唯一觉得愧疚的是那个没有教成的徒弟,等到她离开天衍宗的消息传出,他又该如何自处... 司云然狠狠地闭上眼睛,不愿意深想。 雪凤凰:“我们去哪?” “去青云州。” 她现在一身伤,但是有五宗十世家的地方都不能待,她现在是叛徒的身份,还有弑师的名头再,只怕之后会被天衍宗下追杀令,所以只能去凡人最多是青云州,暂避锋芒。 希望雪团的速度再快些,她快撑不住了。 背后的疼痛钻心刻骨,但是她疼得眼前发黑,根本不能自理。为今之计只能在找到安全的地方后再处理伤口,做出一节骨头复原自己。 在说完去向,她有些受不住地想睡过去,雪凤凰不忍她强撑着,只好说:“我飞行速度极快,你一觉起来我们就可以到地方了。” 司云然心说,我怕是不会那么快醒来,那你这飞得也不算快... 想是这样想,但她还是忍不住合上眼睛,意识快游离出身体时,耳边蓦地出现一道叹息声,她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般,怎么也打不开,最后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彻底失去意识。 文修对雪团道:“去奇什海的高地雪域。” 雪团立刻乖乖转道。 作者有话说: 九敏,我不会写打斗场面啊啊啊,本该是高光时刻的,呜呜呜 可真是卡死我了。晚安TAT 第113章 仙姝 雪凤凰虽然飞行极快, 但是坐在它背上的两个人没有受到颠簸。 文修替怀里的人抚平自从昏迷就一直紧皱的眉头。 系统看他表情实在难看不禁出口:“让你走之前还破坏人家的灵脉,看吧一个没赶上,司云然就身受重伤了, 她断的可不是普通的骨头,这比抽筋扒皮还疼啊。” 文修沉默着半天才说:“她会恢复如初的。” 这像是承诺又像是自我安慰。 系统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还要提醒:“离她黑化之期也不远了,你既要遵守规则度化她又要带她离开这里,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黑化之期...”文修喃喃出声,思绪不禁勾出司云然的这一世。 她的前半生除了自身残疾, 过得倒也顺利, 但是在经历炽焰哄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时,得知自己最敬重的师长是造成自己残废的罪魁祸首, 而师门栽培她的同时却也防着她的事实后,她承受不住, 这样的打击之下,身上的仙灵之气染上阴翳, 魂魄不再干净反而变得陈腐, 她——入魔了。 元意可能早就等着这一天, 或者说打从心底她就认为身具魔骨的司云然有一天入魔。 他的本命剑化作千万把,密密麻麻的对准司云然, 每一把的剑尖都带着森然的光,随着他心神一转, 万剑齐出,夹着毁灭之气和寒光直直朝昔日的徒弟而去,发了狠的样子竟然像是不给她活路的样子。 师父的冷漠和杀意,师门的冷眼旁观, 司云然在那一刻看得清清楚楚, 也再没有一刻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在这世上是真正的无根无萍, 无人在意。 她不是爱哭之人,甚至因为被元意养着,本身是冷心冷情的,从小到大流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在剑穿过胸膛的一瞬间她哭了。带着绝望的眼神,破碎、脆弱和痛不欲生,看了这荒唐的世间最后一眼。 她好像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出生就被人所弃,因为不论是剑骨、魔骨或是一身仙灵,都是与生俱来但也是无法改变的存在。而就是因为这些她的一生过得都很糟糕,可事实上是她什么也没做,从来都是被迫承受的那个人,怎么就会因为一个开头就被否认余生。 她带着不甘心,临死前对着元意嘶吼一声,最终还是死不瞑目。 这一世,文修替她将炽焰解决,让她另立门户,看似一切都在变好,其实没有,光是元意一个人就可以击毁司云然一直以来的信念。 教她护她的师父竟然也是一出生就毁她的人,她承受不住。 文修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竟然萌生出将她经历的一世世摊开给她看,以刺激她在现实中醒来,但是他不能,不止是因为规则下他不能,还是因为这样直接给出前世会给她带来割裂感,对前尘没有归属感的司云然可能不能脱离造梦系统给她设下的梦境,反而还会生出其他不能知道的变故。 之前仅仅是将美好的回忆给她看便是出于这样的考量,他施加这个行为需要合理,让规则自动判定为安抚鬼魂的魂魄,让她陷在这里的世界更长,而他成功了。 但是如他所料对记忆没有归属感的司云然有些逃避这些前尘,不知道怎么面对它。 现在只希望他这个人能刺激她对前世记忆感知,最好能在感同身受的情况下察觉出这些甜蜜记忆中的不对劲,进而脱离这里。 如果还是不行,就让她对他这个人加深印象好了。 . 他们要去的雪域是在奇什海的地界,但是那片雪域不完全属于奇什海,主要是因为这片雪域的特殊性——奇什海的守护结界无法将雪域包围住,甚至由于它太大,不是奇什海弟子的人都可以躲过奇什海的监控而躲进去。 这样也好隐藏他们,再加上司云然的灵根属性,来这里养伤对她只会有好处。 雪凤凰对白茫茫的雪域天然有好感,在一座雪峰上停下来后又自顾自地跑出去。 文修没有心情管它,只是嘱咐它不要飞远,然后就把司云然抱进雪峰中的一处洞穴里。 她现在很脆弱,只是被抱着都难受,文修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时穿过她腋下的那只手不小心碰到脊柱,她都忍不住颤抖着。 这该有多疼啊。 文修将所有能治内伤的宝物取出来,琳琅满目的散落一地。但好像还不满意,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正要将最后一件宝物取出来时,雪凤凰回来了。 变小的它哒哒哒地跑回来,急切地说:“看到主人的骨头了!” 骨头上有沾着司云然的气息,作为灵兽的它本能的分辨出来。 文修:“在哪!带路!” 他毫不怀疑雪凤凰的话,因为魔骨本来就在奇什海,他带司云然来这里就是为了取那截骨头的。 奇什海在天奇大陆的角色属于亦正亦邪,宗门内除了表面有正道修士外也有魔修的存在,多年前元意毁不掉的魔骨就是奇什海一位魔修盗走的。 只是他以为魔骨藏在奇什海内部,没想到会在雪域里,失算了。 . 跟着雪凤凰来到目的地后,这家伙却让他收敛气息。 文修眼神一凝,立刻领会到这里有其他人存在的意思。 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来到一个洞口后,里面的人让他大吃一惊,而里面的人正在做的事情,也成功让他冷下脸,怒火腾腾腾地燃烧着。 封泽正对着他,双腿交叠着坐在地上,左臂空荡荡的,但另一只手正攥着一节骨头修炼,身上的衣服比不上之前光鲜亮丽,显然落魄许多。 在他踏进洞穴的那一刻,睁开眼冷笑道:“我说是哪些小蚂蚱突然来这雪域呢,原来是你这凡人啊,这是搭上司云然踏入修仙路了?” 文修不想同他废话,只想要他手里的断骨,再不抢就来不及了。 魔骨是毁不掉,但是它能被人炼化掉啊,现在和他说话只能是浪费时间。 杀意弥漫在眼中,心随意动下凡剑入手,他还是选了练习时间最长的剑。 “雪团,杀了他。” 他现在只是筑基修为,根本撼动不了曾经的金丹期修士,更何况现在的封泽可能更上一步。 不过好在雪团的实力够,而封泽还是个断臂。 没过一会,文修就知道自己大意了,封泽在洞口布下了一层层结界,根本就不是元婴实力的雪团可以破解的,尽管它卖力地往前冲,用利爪、用羽翅都撼动不了结界分毫,甚至连半点波动也没有。 但雪凤凰还是没有停,秀秀说要打开,它就一定要打开,即使爪子被磨得有些疼,也要打开。 里面安心修炼的封泽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本来这结界是给老不死的准备的,没想到提前享受到它的是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手上就越发力,浓郁的魔气争先恐后地钻入眉心,那一张脸不一会就魔痕遍布,看起来狰狞不已。 “停手!把魔骨交出来!”文修大喝。 但是没有用,即使他再冷脸,再想生吞活剥他,封泽还是无动于衷,甚至还在取笑他们不自量力。 眼看着魔骨再被消耗就会变成凡骨,文修再不迟疑。 浩渺的神力从一颗凡心传出,一圈圈的,带着无上威势,千里雪域上飘飘扬扬的雪花因他停滞在半空,绵延至万里的神力余威只会让感受到它的人心中骇然,甚至想要俯跪于地。 但是也只是如此罢了,在凡心最大的承受能力范围内,文修及时停止了神力扩散。 再不停,他的凡人躯体会崩塌。 但仅是这样,洞里还在嘲笑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沉下脸问他:“你是谁。” 封泽眼前的人已经变了模样,本来一双黑眼睛变成没有瞳仁的玉色,幽幽发光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让人相信这是一个人,甚至他隐隐要碎裂的面皮下还透着同色的光芒。 这根本不是人。 回答他的是眼前人轻描淡写的一击,而结界破了,只这么一下而已,连他都不能破的结界这人只用了一击。 虽然看不到眼睛的情绪,但是这双眼睛紧锁着他时要将他拆吞入腹的意图,他感受到了。 封泽看看逼近的人又看向手中的魔骨笑了,阴恻恻的,知道今天逃不过一个死。 但他还是问:“我将魔骨交给你,你放我走?” 没有回应,只有脚步声。他明白了,这人无论如何都要他的命。 他真的笑了:“这么笃定我会死啊...” 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魔骨一捏,以灵力换魔气的方法使半截魔骨化凡骨。 “不要!”文修一愣,倏尔大喊。 那半截魔骨又在封泽漫不经心地一捏下化作飞灰,而罪魁祸首却在哈哈大笑:“早让你放过我的,你非要一步步走来,用势压我?” “笑话,我封泽就算跌入谷底也不是什么人可以压的!想要魔骨却不放过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你未免太自信了些,现在魔骨没有了,你杀了我啊!” 最后一句话他是嘶吼出来的,但是看起来并没有满不在意的样子。 “我成全你!” 愤怒,文修现在只觉得愤怒,一波波的怒火烧心灼肺。 那是司云然的魔骨,也是她的剑骨,被她从小惦记到大的东西就这么被毁了,他怎么敢! 他要杀了封泽,将他挫骨扬灰,抽出魂魄,用神火炙烤,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不归地府,不得超生! 手中凝起神力,星星点点的光芒聚在手上成为一团光,这时,脸上没有血色甚至下一秒好像就要昏过去的司云然出现在视线中。 从她微微开合的嘴巴,文修读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她眼中的担心,是对他现在的状态的担心。 他抖了抖唇瓣,声音中夹杂着委屈,颤抖着手指向身后的人:“他将你的剑骨毁了。” 毁了? 这两个字准确无比地传达到司云然耳中,身下支撑着她的飞舟晃荡了一下,像是要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她驱使着飞舟越过文修,果然看到有过几面之缘的封泽手里握着半截骨头。 所以,她的剑骨毁了。 封泽桀桀笑着,认出来人:“司云然。” 他欣赏着手里的杰作:“我没想到这节在宗门里秘密收藏的魔骨会是你的,我们正道的凌寒仙子不解释一下吗?” 没有人理他,就在他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司云然又回到文修面前,轻声:“杀了他。” 文修立刻点头,手上的神力再次凝聚起来,正打算出手,后方却有人朝他们这里扔下雷火球。 本就难以为继的司云然伤势加重。 作者有话说: 文修:不装了,我要变身了。 猜猜我是谁 来晚了,晚安(-ω`) 第114章 仙姝 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文修脸上划下, 粘腻的,带着铁锈味。 明明刚刚还在他眼前的司云然现在却瘫软在了狭小的飞舟上。 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文修将毁灭性的光团转化成带有治愈性质的神力, 将它渡给司云然。 将人护在身后,他又转过头,一双即使是玉化后仍旧无垢的眼睛,却染上了暴戾,慢慢的有红色浮在眼底。 这双眼睛现在就看着高高在上的人, 看他们那张嘴一开一合的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何方宵小私入我宗行放肆之举。” 文修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 但是能在这个地方说这样的话的人只会是奇什海的人。 而在他看不见、听不见的背后,封泽眼睛一动, 大喊:“师祖救我,此二人盗取魔骨, 徒孙追击至此,却不想被他二人暗害, 师祖救我!” 趴在飞舟上调息的司云然扯了扯嘴角, 眼尾眉梢都带着讽刺。 又听封泽说:“师祖容禀, 天衍宗司云然口口声声说此魔骨是她的,她如今又要夺回去...势必会据此修炼魔功, 望师祖杀了她,夺回魔骨, 救正道苍生。” 但是高空中的人并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封泽阴下脸,知道是骗不了这老不死的了。 文修收回视线,在确定是这人伤了阿然后, 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要杀封泽还能保住人身, 但是上方的人明显修为更高, 要杀他需要放出更多神力,他的身体保不住了。 那就在破碎之前杀了这两个人。 一直被收起没来得及放出去的神力这次再次凝结成型,也再没人阻止他。 封泽的修为不高,甚至因为强行转化魔气,在灵气上有些亏损,被神力击中门面时,只来得及感受一道强光,让自己不得不闭上眼睛,只以为会身受重伤的他失算了。 强光打过来后,先是灵魂出体,从魂魄上传来一寸寸炙烤的感觉,不似人间的火焰,反而烤过的每个地方带着阴冷,但确实是烧心灼人,这万般痛苦下,他却没能发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失去了肉身。 奇什海老祖,封泽的师祖麟成子将封泽的情况看在眼里,呼吸一滞,不是可惜徒孙,而是惊诧这神威。 他是被神力吸引来的,没想到会看到封泽这厮,左右他也不会活太长,麟成子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但是下面这个身负神力的人究竟是谁? 来不及细思,眼看着那团光近在咫尺,他只能全力抵挡。 起初以为甚是不好对付的神力竟然在他拼着一身修为抵挡后,他安然无恙。 麟成子眼中出现算计,杀意闪现,若是将下面人收为己用,神力收归自己,那飞升之日岂不是指日可待! 他仙魔双.修,天才地宝,保命法器无数,趁下面这人神力尚虚,他大有可为。 但是文修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了,他的计划注定落空。 另一团发出灼灼神力的光团,比之前大,比之前威力更甚,不给他应对的时间,直接飞向麟成子心口。 “呃...” 雪域风大,修者自有手段可以避免寒风,但是麟成子现在觉得有些冷,他眨了眨眼睛,迟钝地低下头,心口处有个洞,风就是从这里灌进去的。 怎么会这么快?他死了? 这是他死前最后的想法。 文修松下肩膀,转过头看身后的人。 她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他的视线,也不清楚现在她听不听得见。 “阿然,我如今这模样你也见到了,是不是觉得被欺骗了...我不是凡人,所以我没有经脉,就连这颗心,这个丹田都是千百年修出来的,很假但也骗过了你,索性还不赖。” 司云然动了动睫毛。 “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把雪团给你了,甚至还把弯月送给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一会我再把自己送给你,就当是赎罪了。” 雪团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昏昏沉沉的跑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再加上身上力气被抽空,有些浑浑噩噩的。 它乖乖地坐在自己主人和秀秀中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气氛会让它难受。 脸上纵横交错的痕迹再加深,甚至面皮破碎得更彻底,文修轻声低语着:“那镜子引我看了前世今生,每一次都是我先离开,但是这一次我想会是个例外,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他突然皱着眉,“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我可能不能和你说话了,但是没关系我一直在就好。” 文修凑到司云然耳边:“阿然,我希望我们的缘分止于此,我再不要与你生生世世有缘无份了...” 司云然心中一跳,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是生生世世有缘无份,明明每一世都是圆满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想睁开眼睛,但是文修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轻轻一扫,司云然的眼皮怎么也打不开。 文修直起身子,深吸一口雪域的寒风。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玉骨鞭,想要练剑,想要成为一名剑修...阿然很有天赋,我保证今天过后,你会成为世间最强大的剑修。” 司云然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内心的声音一直叫嚣着睁开眼睛,但是已经动弹不得了。 “我为神鞭,玉骨为身,‘一鞭撼山海,一扫屠六合’,这是当初我降世时落在耳边的声音,但是惭愧,我一心想做个人,耗费了一身神力后却把这撼动天地的力量丢了,也害得你变成这样...” 司云然一边吃惊他的真实身份,一边在心里直摇头,心说,这与你无关。 什么时候湿了睫毛都不知道。 但是文修发现了,他轻轻碰了碰,又像触电一般收回手。 “你该开心的,我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玉骨鞭欸,很快你就可以重塑剑骨了。” 文修一抬手,司云然便平稳地悬在半空,他要开始了。 司云然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但是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她现在最惶恐的就是文修变得安静了,而背后也升起一股股暖流... 停手! 她发不出声音,没有人回应她。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说没有过去多久,她浑身一松,背后一阵麻痒,最后变得暖烘烘的,一直无力的上半身好像有了支柱。 但是正因为此,她才更加难过,一波又一波恐惧在安静的氛围里漫开,像是要吞噬她。 最后的最后,有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虚弱地出现在耳边,他说:“从出生起,别人就替你算着死期,但是该死的人是他们,阿然没有做错,魔骨也好,剑骨也罢,都不是他们妄断你生死的理由,阿然没有做错,没有做错...” 说她没错的话在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司云然一直无处爆发的委屈又溢满心口,像是要决堤一样。 “好好活着,不要让任何人主宰你的命运。” 说完这句话后,侧脸轻轻地被抚过,叹息声一泄,身边变得没有任何动静了。 她受不了这样的“凌迟”,想尽力动弹一下时...手指动了,眼睛可以睁开了。 司云然愣住,直起身,从半空中落地,来不及看自己的情况立刻看向周围。 雪地上一片空荡,没有...除了雪团和她,什么都没有,万籁俱寂中,只有风声在呼嚎。 “文修?” 无人回应她。 雪团看过来,一张脸上都是湿湿的眼泪,羽毛都沾一块了,颤颤巍巍地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她。 东西甫一入眼,司云然便觉得心上被重重一击,像是被一双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 玉色的长鞭,节节分明,好看得像是装饰物,上面还流淌着莹润的光芒,一点也不像是一件威风凛凛的神器。 触手时生温,握住时神力初现。 但这只是一根鞭子啊,它不是人,甚至不是她的徒弟。 所以这便是文修说得可以陪着她的方法? 一件死物,它不是活生生的人。 骗子。 心上堵着,眼眶红着,司云然按住心口,只觉得这一刻比被师父击杀还难过。 眼前不知不觉地出现他们初遇——猜忌——相识——结交...最后定格在祇阳峰后山上男子遥遥看过来的一眼。 他唤她:“师父。” 眉眼清澈,笑意融融,背后的晨曦并不吝啬地将金芒附在他身上,赋予他一身圣洁。 手里的鞭子也在一圈圈地散发着神力,气息也是神圣的,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是司云然说不出来的不同。 这时,脑中传来一个声音:“没想到他竟然肯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弯月自她的储物袋中飞出来,来到司云然面前:“神器器灵的修炼岁月无尽悠长,修成人身更是需要舍弃神力化作五感,他还未成人便经了你这个劫,呵。” 说不出的嘲讽与无奈。 弯月由一团蓝光化作一把精致的弓,示意她看天上,喟叹一声:“竟是将时机都替你算好了...” 来人正是元意、掌门,以及他们身后的一帮人,其中还有穿着另一种袍子的一伙人,想来是奇什海和天衍宗的人。 作者有话说: 哎,这章不得劲,差了点什么,哽住。 去吃一碗螺蛳粉,补补脑子,嗐 第115章 仙姝 弯月斜斜地看着被司云然捧在怀里的神鞭, 心中感叹他连救人的时机都算得刚刚好,可以说不愧是陪了它多年的好友吗? 但是,为什么呢, 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就让你舍了一节仙人骨,连同一具好不容易得来的躯壳...为何啊? 它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失魂落魄的女人身上。 司云然身上有什么,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不重要了,”弯月低叹一声,本就是和老朋友出来耍耍的, 现在这人没有了, 那它也该回去了。 但是在此之前,它会最后一次作为司云然的仙器替她扫除麻烦。 “握住我, 我们杀上去。”弯月对司云然说。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一动不动的, 它不禁急了。 而这时元意也在上面审视这昔日的徒弟,然后毫不留情地说:“叛徒司云然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如今又在奇什海搅弄风云, 破坏两宗情谊, 当诛!若束手就擒可酌情考量。” 这道声音响彻整个雪域,甚至传到不远处奇什海的各个岛屿, 变相的宣告司云然的下场。 但是奇什海的掌门还是不满道:“麟成子老祖可是在这熄灭魂灯的,这里就只有你的徒弟, 一定是她搞的鬼,直接就地击杀。” 天衍宗掌门冷哼一声:“司云然和麟成子前辈都是什么修为,你难道不知道吗?司云然如何能杀了他。” 奇什海掌门提醒:“你也说了,司云然的实力不如麟成子老祖, 再加上身受重伤, 但是你看看现在, 老祖身殒,她现在却没有半分受伤的样子,这里边肯定有猫腻。” “说不定是她用了见不得人的法子,害了老祖。” 他这么一说,天衍宗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沉下脸来,因为他们都清楚司云然的情况,要说杀麟成子的见不得人的法子,也就只有魔功了,恰好司云然有寻回魔骨的决心。 但是再看她现在的样子,逃离的时候后背明显被掌门重伤,甚至说不定身上那节假骨头都被毁了,以至于下半身动都不能动,仓惶逃离,但是她现在却安然无恙,而脊背挺直地跪在雪地中,怎么看怎么没事。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司云然寻回了自己的魔骨。 魔骨毕竟曾经也是剑仙之骨,威力之大,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知道的。 她是否杀害麟成子,估计有四层可能。但是这不重要了,他们天衍宗只在乎她是不是重新换上魔骨,修炼魔功。 天衍宗绝不能有一个入魔的弟子。 在场的几个天衍宗高层在这个时候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连传音都不必,就已经在心里决定今天必须杀她。 天衍宗掌门对着奇什海那边:“那就依你们所言,就地格杀。” 奇什海掌门转动着眼珠子,一边摸着自己那一把胡子,满意了。 麟成子老祖是为了追查魔骨而来,这事见不得光,他在这里命殒势必也与魔骨有关,所以越快清理老祖来过的地方越好。 希望他没留下什么把柄。 一众宗门高层对视一眼才问:“你们谁下去解决这个祸害。” 在彼此互看的时候,一道让他们心里一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既然来了,何须选择,全都一起吧。” 司云然没有选择弯月,握住玉骨鞭后便一跃到云头,奋力一甩,含着自己灵力的强劲一鞭直接抽向他们。 一点余力都不留。 “轰隆——” 这一鞭下去,最先崩溃的是这茫茫雪域,万顷雪山顷刻间毁于一旦,雪山崩塌,浩浩荡荡,数以百计的雪山都没有幸免。 这便是“一鞭撼山海”的威力。 接下来就到了这几个来杀她的人。 同样的,没有给任何喘息的机会,这十多人就被神鞭击中,他们身前的防护罩没有半分用处,神鞭的威力能轻松地毁了这些防护罩打在他们身上,最后只能瞪着铜铃眼,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身死道消的。 过程太快,时间太短。 屹立在天奇大陆数万年的两大宗门的魁首就这样死了,他们的魂灯在自家宗门内的长生殿熄灭时,奇什海、天衍宗万年未响的昊天钟响起来了,声音穿遍整个天奇大陆。 再然后守殿的弟子们眼睁睁地看着和掌门一起出门的长老、真人的魂灯也一起熄灭,场面壮观得好像凡人吹灭了一排蜡烛一样。 但是这是魂灯啊,身死道消才会灭的魂灯! 一时间风起云涌,五宗十家开始频繁地走动。 . 司云然一点也没有杀了正道魁首的快感,仅仅一鞭,毁天灭地的神力就囊括了所有,视她为草芥的,独断她生死的人都死了... 玉骨鞭不负神器威名。 而能唤她师父的人也不在了。 司云然立在云头上,身边是弯月和玉骨鞭,神情犹带半分希望,她问弯月:“文修还能回来吗?” “不能。”甚至玉骨鞭以后只会是一件死物了。 仙器器灵尚且孕育困难,何况是神器,说到底它们只有一次生出意识的机会罢了,只不过它不会那么傻去修个人身。 可笑现在身体崩溃后连同本源的意志都不会存在了。 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弯月都有些唏嘘,不知道为什么还有说不出的憋闷。 “我打算回渊海,你尚未完全炼化我,那便还我自由身。” “渊海...”司云然眨眨眼睛,眼里又迸发出希望,“你们皆是由秘境出来的,那里灵气浓郁,天材地宝无数,一定能就会他。” 弯月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得自己的话都白说了。最后只能被她收回储物袋往渊海而去。 . 半个时辰之后,司云然立在渊海上空,看着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 渊海不再平静,海浪翻滚着,海里的海兽变得狂躁不安,仅仅是她站在这里的片刻,就看到了好几只海兽在自相残杀,血水一大片一大片的晕染开,很快又被海水给稀释,变成原来的颜色。 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常年悬在渊海上空的结界不见了,半点秘境的踪影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 弯月和司云然的声音叠在一起,都是如出一辙的大吃一惊。 可是任凭他们怎么寻找,秘境真的不见了。 这也就昭示着,目前灵力浓度最高、宝物最多、最为神秘的秘境彻底消失在天奇大陆。 “怎么会这样,我回不去了。”弯月喃喃自语。 “有没有其他地方能进去。”司云然手足无措地握着蓝色珠子,眼里还有一点点希冀。 弯月本来就难受,甚至无法顾及她的情绪,她这么问,它就实话实说:“再没有了。” 说完,它的光芒一黯再黯,最后默默挣脱司云然的束缚,缩回储物袋里。 司云然怔怔地看着空落落的手,试着组织语言,用同样的话问一直没有出声的雪团。 缩在灵兽袋里的小家伙把自己抱得更紧了,抽泣的声音隐隐约约,就是不肯面对司云然。 司云然举目四望,天朗气清,蓝天深海隔着一线分出个参差,她凌空而立时,好像将一切踩在脚下,脚下的东西也十分渺小,但是同样的,天地间好像也只有她一个人一样,立于天地间,不上不下,无根无萍... 往后,漫漫岁月,都只有她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哎,不得劲,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了,可能是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感情线有点潦草。 总结完毕,认错ing,不怕被骂,就怕以后再犯。 前期铺垫那么多,我的女主竟然想去修仙(当时没想到,只想写个独立的又融合着前面世界的女主),但是又因为男主突然挂掉,连反转都没有了,那我只能...(其实没想好 同样的,吃包泡面,补补脑子。 感谢在2021-07-18 22:22:34~2021-07-19 22:2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结局 天奇四万五千九百五十四年, 子神正当时。 老牌实力被重新划分,五宗十家变动最大的就属昔日修真界的两大巨头——天衍宗、奇什海。 不仅是因为门内精英损失惨重,还因为一个人。 天衍宗弟子司云然叛出宗门后, 重塑冰川雪原,于雪域之巅划下地盘,从此与奇什海遥遥相望。 不是没有天衍宗弟子前来讨伐,但是无一不是血洒当场,魂灯尽灭。而奇什海也不是一开始就默许对方成为自己的邻居, 只因为确实打不过对方。 一旦有陌生人进入雪域范围, 便会触动结界,片刻就有铺天盖地的箭支袭来, 而他们不仅躲无可躲,还不敌那遥遥射来的一箭, 凡中招者,轻则灵力溃散慢慢死去, 重则当场毙命。 随着门内弟子数度死亡, 一些老祖也没有坐视不理, 但是受伤而归的不在少数,甚至口径一致地说在那雪域上看到了仙器、神兽、神器。光凭前两者就带来许多麻烦, 而最后那神器更是有着毁天灭地的威力,所以他们才会无功而返。 三件宝物只得其一便能震惊整个大陆, 而三宝齐聚,更让人们跌了一地的下巴。也引起了传说中不世出的化神的觊觎。 但也在这个时候,本就禁入的雪域以神器作阵,隔绝一切神识和修士, 司云然自此不出, 时间长达三百年。 出关之时, 雷劫闪现,显然有渡劫之象。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在渡劫之时拿最近的奇什海开刀,血洗奇什海二十四岛,利用杀戮带来的血煞之气修炼,又用雷劫淬炼根骨,最终入魔。 这还没完,奇什海过后,她不远万里向天衍宗而去。 昔日正道凌寒仙子仍是白衣加身,比过去更冷,比从前更无人味。眉间的魔痕在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上若隐若现。而那双眼睛隐隐带着疯狂。 三百年前司云然元婴,三百年后却是大乘,可以夸一句天奇大陆第一人,但是被她冷冷看着的天衍宗弟子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并不希望昔日同门有如此高的修为。 他们中的一些人这才恍然想起从前老祖感叹过仙人骨、仙灵之身的人,乃是万万年难见的天才,可是老祖们没说有如此资质的人若是入了魔该怎么办。 这般想着,他们都知道修真界危矣。 先是奇什海,再是他们天衍宗。 当年司云然叛出天衍宗,害的两宗掌门命殒,自此结下深仇大恨,多年前他们更是不遗余力地骚扰,现在她修炼有成势必拿他们开刀。 他们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衣玦纷飞的司云然轻轻地将绕在手上的玉骨鞭解下来,有些悠闲的意味。 谁又知道她之前确实是在雪域悠然地过日子。 往雪中随意一躺,一壶酒,她就可以过一日,再看着轮回镜里三三两两的小人,最是惬意不过。 偶尔秘境中的少年还会入梦与她再经历一遍苦难,偶尔祇阳峰上的少年还会唤着她“师父”,耍赖不肯练剑,偶尔她会想起自己对这人愈发纵容的态度,如今一一复盘,才知道何为“情丝何起...恍然已情深”。 这时她就会呷一口酒,昏睡过去。 但那是在今日之前。 在她一遍遍地拿轮回镜中的景象折磨自己时,文修那句“我希望我们的缘分止于此,我再不要与你生生世世有缘无份了...”的话老是萦绕在耳边,怎么也驱不散,像是割裂了她和世界一样。 轮回镜内的神仙眷侣越甜蜜,文修那句话就越发诡异。 日复一日如此,她也就疯了。 疯狂和痛苦的情绪让她想要将天地都毁了。 她勾起一抹笑,唇色比罂粟还诱人,如情.人呢喃,深情款款地看着玉骨鞭。 “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就在身边,我却一心想练剑,真是暴敛天物...在这之后,你就会是让整个世间都胆寒的武器...” ... 轮回司渡恶道。 “滴滴滴,警报!” 已经完成了一个多月的终极任务在响警报:“任务即将失败,任务即将失败!” 远在文家别墅的文修耳边听着警报声,缓缓地笑了。 来了,终于。 他将司云然的执念最大化后,她终于受不了了,想必现在她所处的世界就要崩塌了吧。 之前系统因为他替她解决了隐藏的危机就判定任务完成了,现在也一样,在炽焰、元意和奇什海的威胁都解决了以后,也判定了任务成功。 没想到吧,被判定完成的任务还能失败。 所以说啊,所谓消除恶鬼怨气,消的只是前世恩仇,却不管这后世情怨...啧。 文修好心情地笑了,在系统联系他时,全程好脸。 系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懒得再管,只跟他说关于文钧父子的情况。 “你确定不留余地吗?一旦决定了,他俩就再也醒不来了。” 在调取文钧的记忆得知父亲的死与他有关后,文修不打算留余地,就是文行也没有放过,他从来不给自己留麻烦。 所以他想也不想地说:“那就不要再醒过来。” 话音一转,他又问:“你是想给他们求情吗?” 系统在这感受不到喜怒的声音中,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否认,球形的身体所有摇晃。 文修轻轻一瞥:“没有就好,以防万一再加一层梦。” “好。”系统。 之所以不直接动手,还是因为文氏少主怎么可以染亲人的血呢? 二叔和文行只是因为实验失败,成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假死人而已。 而在这样扑簌迷离的情况下,那些当年拥护二叔上位的族人又会怎样呢? 文修摩挲着下巴,为这样的猜想感到一阵好笑。 慢慢来,一个一个收拾。 “从今往后,你就是渡恶道权限最高的系统。”文修对还在一边的系统说。 不等它高兴,他拿起公文:“走吧,去轮回司看看,最高级别的任务失败了,作为前司长的侄子总要去主持大局的。” 估计半个月都要在那里办公了。 文修轻笑一声。 ... 半个月转瞬即逝,自从将最高级别的任务判定为意外,轮回司和地府将会协同处理后,本来有些惶惶不安的人就心安理得的放心下来。 让文修一度决定该裁员了。 自从文钧不在,没有人主持大局后,再加上总署权限只在文氏主家人身上,而文行也陷入沉睡,现在最有资格成为司长的只有他。 他想裁员就裁员喽。 现在就等着九幽的那人醒来。 这般想着,嘴角忍不住偷偷地勾起,愉快的在合同上签下最后一个字后,他打算伸个懒腰,但是肩头却是一重再重,好像顶着一座山。 “嘶。” 周围的空气也慢慢变冷,浓稠的恐怖气息一阵强过一阵,连流动的空气好像也停了下来。 明显有人要杀他。 但是文修却笑了,笑得很开怀。 因为她来了。 这样要杀不杀,却以恐吓为主的方式,除了那个人不作他想。 “笑什么?”分不出男女的声音在耳边阴恻恻地问。 “道途鬼术融合得不错嘛。”现在都能出现在他面前了。 背后的身体一顿,紧接着按着他后脖子的力气加大,像是要把它压碎一样。 文修忍不住闷哼一声。 后背带着凉意的手这才停下来,他狼狈地起身,却不小心身体一歪从椅子上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被黑雾笼罩的“人”顺势跳到他的桌子上,双手撑在两边,一只脚毫不客气地踩在刚刚他坐过的椅子上,颇有些居高临下之意。 文修一边揉脖子后的疼痛,一边笑着抬头看她。 虽然看不清人有些遗憾,但是只要知道是她,仅这个认知就足够让他欢喜。 怨气弥漫的鬼修罗见到这样的他,放在一边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是恨意多一点还是久别重逢的快意多一点。 但是一想到她在上个世界里备受折磨的几百年,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凭什么这人可以全身而退,反而折磨着她好多年。 她从九幽回来后,从阎王那里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初时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时她还满心的愤恨,现在看到这个人又忍不住想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而她以后又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一开始看到这人时有一瞬间的心脏鼓跳。 场面一度有些安静,一个人在地上笑,而另一个人捉摸不透。 直到外面行色匆匆连门都没敲的副手闯进来,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愣在原地。 文修好心情地说:“有什么事?” 他也没有起来的意思,直接就这姿势盘坐着。 副手看看他又看看桌子上全身笼罩在黑气里看不出男女的人,吞了口水,磕磕巴巴道:“轮回司有外人闯入。”而且外面的警报显示是超级危险的人物闯进来。 他还不敢说具体了,只敢在“外人”两个字里加重音,一双眼睛很是警惕地看着不速之客。 但是新任司长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没有什么外人,嗯...”他故作沉吟,“是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他弯起眉眼,线条柔和的脸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鬼修罗的眼神带着光。 副手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懂的,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走出办公室,顺带把门关上,心里嘀咕,这位上司哪里惹来的麻烦? 等人走后,鬼修罗似笑非笑,对“故人”两个字不置可否。 仇人还差不多。 “要不是看在你当初口授的道法上,我今天会杀了你。” 她面前的这个人除了让她在梦中饱受折磨,险些自毁外,其实也帮了她不少,至少留下一篇道家心法,让她在脱离梦境后久久不能平复的灭世之心缓和了很多。 在最最疯狂的时候,也是那篇中正平和的修炼之法救了她。 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传授给她的,因为她发现的时候这篇心法已经会在身体里自动运转了。 “随你处置,”文修走到她身边,在这人的冷眼下只好后退几步,“文氏确实欠你许多。” 他说的是文氏,而不是他。 “我当初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让任何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只希望从今往后,你的命由你自己做主。” 在他真诚的眼神下,鬼修罗撇开头说起另外一件事:“那个拿我做实验的人呢?” “还活着,”不等她生气,文修一口气道,“却跟死了没有区别,就像当初的你一样永远被梦境困住,插翅难逃。” “你呢,你有参与其中吗?”她平静地问。 但是文修能看到森森鬼气下她的一只手紧紧扣住桌子的边缘,显然在紧张地等他回复。 “没有,从未有过。” 鬼修罗的手一松,一直以来紧绷的心情都舒畅了。 借着鬼气的遮掩,没人看出她此时轻松的样子。 那就更好地进行下一个流程了。 只见她一把扣住这人衣领,将人扯过来,恶狠狠地问:“那你在那名为轮回实为梦境的地方几经愚弄于我,又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每个他不在的梦境,她都很痛苦。 “凭什么每次你都能全身而退,在你走后,我先是经历没有你的一世,还要因为破系统的衍生梦境,面对一个假的复制体,一面知道不是你,一面还离不开这样的假象,凭什么!” 文修心中一痛,顺着她的力道,两人面对面时,他认真说道:“对不起。” “我从未想过愚弄你,从未,”文修眼神真挚,“那时候我还不知情,等我知道真相了,已经晚了…” 眼神交织中,从前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两个人分隔的时间其实不久,但还是在不同时空的交错下,凭白多出一些局促。 但是心意却也在多个时空中互相交融。 她觉得自己还是对面前这个人无可奈何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这辈子怕是又要折在他手里了。 作者有话说: 【子神,就是鼠,那句话就是鼠年的意思,一个日期不重要】 快结局了,撒花,还有一点点没写完,但是为什么男女主的cp感莫名其妙地缺失了呢?痛苦。 没想好要不要有番外,因为写得都不太满意。 话说你们想看番外吗?可以考虑一下下。感谢在2021-07-19 22:29:26~2021-07-21 02:3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结局 ——鬼修罗 又五年, 我完全适应了科技时代,有了一个新名字。 长生。 大梦千年,苦尽甘来, 唯余长生。 . 这五年来,长生与文修互相磨合着,又在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小心探索,本来该是困难模式,但身边的人至始至终悉心教导。 每每看到这人眼里的珍视, 她的心就忍不住有所触动。 但是可能还是对他唤醒自己的方式带着怨,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就她。她还是会以此痴缠,非要问他爱不爱自己, 为什么别人所爱是无条件付出,只求心上人幸福, 而他却是加深她的执念,让她痛苦度日。 轮回司现任司长, 清秀俊逸的男人习惯地把人抱住, 她以为这人又要哄她的时候, 他却轻笑一声:“又在哪里看的言情小说了?” 长生:...! 但此时文修的神情有些放空,下意识地蹭蹭她的头:“有些情爱可以理想化,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 “它还可以是占有,分毫不让的夺取, 哪怕是心爱的人在痛苦...”文修的眼底愈发幽深,也将人圈得越紧。 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她醒过来。 长生先是愣了一下,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感受到擂鼓般的震动,再看到他眼里不自觉染上的痛苦, 她承认心软了, 遂轻柔地说:“你现在看着可不像个好人。” 本以为这样能化解气氛, 不想文修却认真地对她说:“文家人无论明面上表现得怎么样,骨子里还是有阴暗的一面的。” 所以文钧会杀了他的父母,而他也可以不动声色地毁了他们父子。 说完他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祈求道:“不要怕我...” 话还没说完,怀中的人狡黠道:“既然你都这样对不起我了,那你以后要补偿我。” “什么都听我的。” 文修立刻点头。 “不许惹我生气。” “好。” 长生暂时只想到这些,确定对方一一答应下来后才放心下来。 不过通过这次谈话算是将心里的结解开了,顺便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又有些危险的文修。 ... 求婚现场那天,她说: “我的一生好像很长,其实从来没有完整地活过。 我的一生遇到过很多人,但是好像只有你一个。 你是我的全部。” 黑色西装的王子忍不住把人环在臂弯里,低着头,用最温柔的话语向她保证:“你也是我的余生。” 以温柔刀著称的轮回司司在漫天萤火中、科技感满满的科技树下,浑身上下只剩下温柔。 没有人头攒动的欢呼,也没有喧嚣的起哄,只有他们两个人。 文修将玉指环、玉坠、玉簪、玉扣这些带着两人回忆的东西嵌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交给她。 “这是过去。” “杜蓉萱、齐鸾英、余岚或是崔幼仪代表着不太完美的过去,而你现在是长生,代表着我们的往后。” 在他想要将精心准备的戒指拿出来时,和杜蓉萱样貌九成像的女人动了动眼珠子,笑着问:“玉骨鞭呢?” 文修失笑:“是我。” “很早之前我就将自己送给你了。” 穿着绯红裙子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亲了上去。 萤火越来越多,点亮了整个黑夜。 树下的两个人,紧紧相拥。 作者有话说: 我其实一直纠结他们的感情模式,所以cp感给作没了,但是看到《钟无艳》里的台词的时候,我悟了: ——爱就是为心上人无条件付出、牺牲,一心只想让她得到幸福快乐。 ——错,爱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为了要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让对方伤心,必要的时候一拍两散,玉石俱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作者没文化,写不出来这种。 ———————————————————————— 至于结局3,好像写不出来了嘛,呜呜呜,番外有具体指向吗,我是有看到有想看宝宝番外的,但是还在纠结,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要是再憋不出来,我就...就地完结! ——————看看孩子的预收————(我可能是有什么大病,想写病美人) 被称为内娱顶流天花板的林丹歌一出道就拥有爱豆的素养和演戏的技能。 内娱秀粉最常吐槽的就是:“但凡正主有林丹歌的业务能力,我都能死心塌地一辈子。” 每当这时,影视剧粉则精分的一边吸溜口水看美人唱跳,一边又被她饰演的角色拉扯着情绪,欲生欲死。 ------------------------------------- 归国爱豆林丹歌的同窗华鹤洲是华尔街的天才新秀。 她以为他会在那里大放异彩。 但是先等来的是这人病逝的消息。 去哀悼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沉疴发作时,他正在她的颁奖典礼外;才知道死前他唤的是她的名字… 于是她窥见了他的秘密。 . 夜中心悸,重生回到十年前的林丹歌决定在搞事业之前先送华鹤洲去医院检查。 未来的金融大佬·现在沉默寡言的华鹤洲见到她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丹歌:… 少年,你死的时候是不是叫错人了? ━┳━ ━┳━ 眼看着高考倒计时和十年没碰的书,林丹歌决定拿着书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她这人还是比较大度的。 【白鹤丹歌,延年长寿。】 金融圈大佬×娱乐圈顶流。 ————————做个法,涨涨涨涨涨涨涨涨涨涨涨涨,嘿嘿